“爸。”宋随意给耿直的宋二叔出主意,“你不然,先到我那儿住几天。杜大哥早说了,我们家房子空着,你爱住几天都行。”
“我得照顾你奶奶。”宋二叔表明自己哪儿都去不了,躲不了。
“奶奶不怕。奶奶的病早就好的七七八八的了。是不是,思露?”宋随意不是没有关心过宋奶奶的qíng况。
宋思露点点头:“现在都是康复治疗。为避免làng费医院的chuáng位,吴教授把我叫过去说了,说是会安排奶奶出院。”
“你们奶奶出院了,我不是更躲不了吗?”宋二叔说,“老人家回家,肯定更要有人照顾了。”
“要不,我和杜大哥商量商量,给奶奶和爸先另找个房子躲躲?不然这些人整天这样闹,奶奶的病也没有办法好起来的。”宋随意想。
“对了,姐,听说奶奶要把老房子留给你。”宋思露说。
“给我gān嘛?”她宋随意从没有想过去抢这个房子,“我爸如果要,该分的,我们会拿,不该拿的,我爸肯定也不拿。”
宋二叔觉得女儿说的正是自己要表达的,直点头。
“问题是,大婶大伯他们本来不是气不过吗,去找律师商量打官司。律师说要找证据,当时这房子的属权究竟是谁的。”
“不是奶奶的吗?”宋随意一直听到的版本都是,这老屋,是宋家祖上流下来的。
结果错的七万八千里远。
所有人想都没有想到,这房子,从来都是宋家借了人家的房子住的,一住多少年。听说那个时候,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因为出国去了吗,后来听说老房子升值,想要回来。
“买的,一个叫花莉蓉的女人买下来的。用了一百八十万。我妈因为有份参与这个官司的打算,后来找那个律师打听,才知道为什么后来大婶大伯闹着打官司没了声气。”
听见花莉蓉这三个字,宋二叔的脸色当场一变。
宋随意在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母亲的全名叫做花莉蓉。
宋思露说到这里喉咙里发哽。看来她听见的都是真的了,宋随意很可能真不是宋家的孩子,和她不是姐妹。
可她必须继续说:“一开始我妈不信,好像只记得随意姐你的妈妈不是姓花的。”
宋随意没有见过父母的结婚证,户口本上她妈妈户口没有迁过来,所以也不知道她妈妈真实姓名。
宋思露说:“大婶大伯证实你妈妈当初不姓花,可是,后来律师找来当初买单的女士照片,一看,是随意姐的妈妈没有错。”
“我妈妈当时可能到宋家的时候用过其他姓名。”宋随意说。
只听女儿爆出这话,宋二叔心里一惊,莫非女儿都知道些什么了。他的手指开始发抖,抓着大腿上的衣物,抖个不停。
“爸。”说到这儿,宋随意想未免不是个时机,对宋二叔说,“爸不想知道妈在哪里吗?”
“不想。”宋二叔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反而是最直接地反应到他的心里去了。
宋思露和宋随意同时惊讶宋二叔这个反应。
其实她们不知道,宋二叔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了。花莉蓉来找他的时候,本来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大小姐,老实本分的宋二叔哪会想着自己真能娶个这样漂亮名贵的老婆。
宋二叔本来死活不答应的,到后来,花莉蓉向他保证,生下来的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属于他时,宋二叔才答应了。
为什么宋二叔会答应,非要这个孩子呢?这要说到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宋二叔自己年轻时曾经在工地里受过伤,不能生育。
宋二叔真的把宋随意当亲生的养大的,只因为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事实的真相总是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来,宋随意听徐家父子那样说时,还以为她妈妈真是一个声名láng籍的女人,一个坑了很多男人的女人。现在一听,她妈妈最少没有坑了宋二叔,应该说,拯救了宋二叔。
恐怕徐文箫他们知道这个内幕都会很震惊。
事实上,当宋二叔不能生育的消息被爆出来以后,徐文箫已经不能淡定地坐在办公室里了。
徐朗枫也是抱有很多的疑问,因为昨天听父亲那样说时,说花莉蓉因为逃婚去生孩子,然后造成徐文箫和他母亲现在的婚姻,岂不是,宋随意的年纪应该比他徐朗枫大?
可实际上是他徐朗枫的年纪比宋随意要大很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撒谎了?
“爸,你昨天是对随意撒谎了吧?”徐朗枫仔细寻思以后,当面问起父亲。
徐文箫深深叹口气:“我没有撒谎。他们俩,确实是私奔了。私奔到哪里去了,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后来当那男的出了车祸,我们才知道他们在哪里。然后,她单独又跑了。找到宋随意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她有了孩子。”
“你爱我妈妈吗?”
“当然爱!”
徐朗枫作为男人,很清楚父亲的这个反应,意味深长地说:“但是那种爱不一样对吧?你对随意她妈妈的爱,属于初恋,一辈子刻苦铭心。和我妈妈的爱,更像细水流长的家人。”
徐文箫没有回答。
“爸,随意她亲爸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面
由于宋二叔对于花莉蓉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qíng感,宋二叔对于能不能见到花莉蓉,并没有特别大的请求。基于此,花家也没有同意让宋二叔去看花莉蓉。
据说,花莉蓉现在的qíng况,基本是不能见客的。
宋随意在丈夫杜玉清的陪伴下,那天经过了花家人同意,来到了自己母亲的病房。
经过严格的消毒程序后,才得以穿过重重关卡进到了她母亲的房间。
宋随意走进到病房后,愣住了。
chuáng上躺着的女人,全身cha满管道,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是在维持呼吸功能。女人的脸,因为疾病的关系,消瘦加水肿,几乎看不清原来的容貌。或许只有那漂亮长长的眼睫毛,可以看出本尊当年该有多美丽动人。
这个场景,震撼到人心底里去。宋随意站在旁边一直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杜玉清握住她的手时,感觉到很冷很冷。然后,马上示意外面的人打开门,把她带了出去。
宋随意出来后,恍恍惚惚问:“她喜欢什么花?”
一群人,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花莉蓉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只看她以前做出来的事都知道。她对花不是非常地感兴趣,才会选择放弃继承花家的事业。
她喜欢音乐多于种花,她是个钢琴家,在音乐学院当过老师。
徐文箫可能也觉得宋随意这个小姑娘有点可怜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她可能喜欢传说中的七色花。”
七色花不是真正的花,是一篇童话故事。宋随意看过这个故事,然后脑袋里嘣的一疼,想起了什么事。
是曾经,有个人,到过她家,问她,有没有看过七色花的故事。
是她母亲花莉蓉没有错。为什么她后来忘了这个事呢?因为花莉蓉走的时候,她听人家说那好像是她妈妈,她跑出去追,出车祸了。
后来,宋二叔怕她记起这件事再去找花莉蓉,带着她搬了家。再后来,花莉蓉没有来过了,是生病了,再也不能来找女儿了。
宋随意感觉心口哪儿憋的紧,不得不走到医院外面去透气。
七色花,花莉蓉指的是自己最后终于做了一件有益的事qíng,把女儿留给了宋二叔吗?
宋随意懵懵懂懂的,坐在路边,哪个人都不想见。
其他人见她这个样子,也都自动地站在旁边去,让她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亲生父母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宋随意懂,所以才一直鼓励柳佳佳说,只有自己坚qiáng能解决问题,没有其它。可是宋随意忘了一件人生最重要的课题,如果死了呢?
如果人要是死了呢?
花莉蓉现在这个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没有任何区别。
宋随意叹口长气,拿手抹抹脸。
自己对母亲的所有回忆,只剩下多年前那个七色花,以及现在花莉蓉生不如死的样子。
杜玉清走到她身旁,听到她叹气,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听她细小的声音说:“杜大哥,为什么不gān脆放了她去天堂?”
“或许她早已经去了天堂。”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医生的口,外人听起来肯定觉得不可思议。
宋随意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他。
杜玉清冷清的声音说:“对于是不是放弃治疗,本来医学界就各有各的说法。她家里人那么多医生,你认为呢?”
放弃,不放弃。花莉蓉的直系家属,只有她宋随意可以为花莉蓉做这个主。其他人,花老太太和花家其他人,说起来和花莉蓉关系都差不多,早也因为这个问题纠结了许久了。
有的不愿意放弃,毕竟花莉蓉那个人虽然古怪,但真是个奇才。别看花莉蓉对于花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比较喜欢音乐,可花家如今在进行的几个项目研究,当时都是由花莉蓉的想法衍生过来的。而且,初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经济效益。
“如果病人最亲近的家属认为该放弃,医生肯定也只能接受。”杜玉清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的徐文箫先变了脸色。
“爸!”徐朗枫没有能拉住徐文箫。
徐文箫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和她接触时间都不长,没有感qíng!”
宋随意眨眨眼,这男人本来不是挺恨她妈妈的吗?这么希望她妈妈活着?
这些人爱qíng的世界真难懂。
面对徐文箫的指责,杜玉清照原来的样子,很冷淡地说:“血缘的东西不能否认的。只有她最能了解她妈妈是什么想法,可以圆满病人的心愿。”
“你意思是说她想死吗?”
宋随意赶紧站起来,眼看这两人莫名其妙吵架起来了,看起来还不是为她妈妈吵架的样子,比较像是医学上的吵架。因为她太了解她家里的杜家长了,基本上,杜家长根本没有把她妈当她妈妈看,当普通病人看还差不多。
至于徐文箫,那肯定是心qíng已经脱离本来属于医生的范畴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没有叫她去死,也没有叫停说不要给她治疗了。只是——”
“只是?”
“只是看她这个样子很可怜。要是真治不好,我觉得让她舒服点不是更重要的事吗?”宋随意道,“我要是要死了,那肯定是想无论什么时候都舒服一点,痛苦等于折磨,活着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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