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秦陌桑,你其实长得很漂亮……”
是吗?哼!不记得是谁小时候说我又矮又胖,像澳大利亚的树袋熊来着。
陌桑正在腹诽,叶尘薰一瞬间换上邪魅的笑,然后俯下头——他真的好高啊,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而且,他的嘴唇好柔软……
等等,什么?
啊……!!
“你不要再擦了,再擦下去,嘴巴都烂了!”叶尘薰忍着笑,将面巾纸盒递上去。
陌桑抓过一张面巾纸,狠狠地说:“叶尘薰,你给我闭嘴!”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世上竟有这样无耻之徒?
“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的嘴唇肿得像火腿肠,待会儿到了公司,小心经理以有损形象为名开除你!”
“开除就开除,我可不想整天和色láng呆在一起!”如果人身真的受到侵犯,她会认真考虑跳槽,毕竟“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我奉劝你慎重考虑这个问题,不要因小失大。”叶尘薰一本正经,“你学的是历史,这个专业很不好找工作。离开明宇,你不见得会有更好的出路。”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无关!”陌桑看看车窗外,明宇公司的标志xing钟楼就矗立在前方200米处,急忙说,“停车,我要下车!”
“这里是十字路口,不能停车。”叶尘薰握着方向盘:“我送你到公司门口。”
“我不管,我要下车!”陌桑扑上去,使劲按喇叭,“我可不想让公司的同事知道,我和你认识。”
“为什么?”叶尘薰原来柔和的眼神黯淡下来。
“没有为什么!”陌桑继续按喇叭,“你再不停车,我就跳车!”
叶尘薰踩了刹车,汽车嘎然停止。
陌桑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叶尘薰坐在车中,看她慌慌张张地跑过马路,直朝公司大门奔去。
叶尘薰转回头,看到挡风玻璃上映出的影子。
“你该拿她怎么办?”他低声自问,玻璃上的人漂亮的眉心打了一个结。
“叶尘薰,相信我,她爱你,她一直爱的都是你!”恍惚中,一个喑哑而挹郁的声音在耳边说,“这也是我不服气的地方!我陪了她整整八年,而你只不过和他相处了一年时间。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我还是输给了你?”
不,你错了。顾楠,我没有赢。
在爱qíng的世界里,没有输赢。
黯淡时光
15岁的夏天过去,陌桑直升A城一中高中部,开始了她生命中最黯淡晦涩的一段时光。
她数学成绩本就不佳,到了高中,变本加厉地往下掉,掉到了及格线以下。物理、化学更烂,总是徘徊在四五十分,每每翻开试卷,一大片红叉叉,简直惨不忍睹。
虽然她的语文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作文仍然被任课老师当堂朗读,但这丝毫不能给她带来自信,因为按综合成绩排名,全班60多名学生,她已经跌出了前30名之列。初中时她好歹还算是中上游,中考更是超常发挥,以高出重点高中分数线20多分,轻而易举地进入了A城一中高中部,而高一一开始就给了她深深的挫败感。
陌桑觉得自己愧对望女成凤的父亲,愧对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给自己作早餐的奶奶,更没有勇气在电话里告诉母亲自己的学习qíng况,甚至每次走进教室就感到压抑、沮丧。
让陌桑烦恼的不只是学业。在高一班上,她几乎没有朋友。女生们大多是泛泛之jiāo,男生则一个个把目光盯在了那些漂亮女生身上。陌桑身材微胖,长相不出众,成绩平平,xing格又不像初中时那样活泼,自然不会有男生去接近她。
远在S城的方可莹也断了音讯。她逐渐适应了新环境,jiāo到新朋友后,就不再给陌桑写信。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那么,叶尘薰呢,他还会记得她吗?
陌桑被沉重的功课压得抬不起头,只能忙里偷闲地翻翻过去的日记,看看那张从喜报上撕下的叶尘薰的照片。
这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于她,就像漆黑长夜里的一道闪电,是她昏暗的高中生涯当中唯一的光亮。
高一学年结束,面临着文理分科。爱好文学的陌桑想选文科,却遭到了父亲秦牧云的反对。他深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思想观念影响,认为学理科才有出息。而陌桑却是望“数理化”而生畏,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那些数字符号和化学元素。
“爸,如果您让我学理科,接下来的两年,我一定生不如死!”她痛苦地呻吟。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样颓废的思想?”秦牧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只要咬紧牙关,再吃两年苦,一定能考上大学!”
“俗话也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对数理化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喜欢语文!”
“你这是偏科,知道吗?你必须马上纠正这个错误。数理化很重要,你不能放弃!”
“难道只有学好数理化的人才能成才?那么,三毛呢,琼瑶呢,她们也偏科,数理化也不好,不一样成为作家名人,成为举世闻名的才女吗?”
秦牧云愣了一下,脸色大变:“秦陌桑,你竟然不好好用功读书,偷偷看三毛琼瑶这些乱七八糟的野书,难怪你的成绩一塌糊涂!”
视言qíng武侠小说为洪水猛shòu的秦牧云,当即采取行动,将陌桑藏在枕头下面的三毛琼瑶金庸统统收缴焚毁,并措辞严厉地告诫:“如果我下次再发现你看这些小说,就不是收缴这么简单了!”
没有了友谊,没有了理想,现在连jīng神食粮也没有了。专制而迂腐的父亲扼杀了她唯一的快乐。
陌桑不甘心,整个暑假都跟父亲抗争,她要学文科!
父女俩都一样固执,常常闹得不欢而散,急坏了一边的奶奶。她一手将陌桑抚养长大,对这个唯一的孙女极尽疼爱,不忍心见她受任何委屈,关键时刻她想到了一个人——顾楠。
顾楠虽然只有17岁,才上高二,却是附近上百户居民心目中的“骄傲”。只要提起他,大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这个孩子真有出息!家里条件最差,教养却是最好的,从不跟那帮烂仔混在一起,斯文有礼,学习又好,每天放了学就回家念书。难得,真难得!”
奶奶找到顾楠,将陌桑的烦心事告诉了他:“我知道你和我家桑桑要好,你这次一定要帮帮她,替我劝劝她爸。”
“我当然想帮桑桑,只是,秦叔叔会听我的吗?”顾楠有些犹疑。
“桑桑爸爸很喜欢你,说你争气!上回你拿了那个什么奥数奖,他一直在桑桑面前夸你呢!”
于是,顾楠瞒着陌桑去见了秦牧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秦牧云虽然不乐意,最后还是让陌桑选择了文科。
满天的乌云散去。陌桑又重新见到了阳光,一下子神采飞扬,扑上去紧紧搂住秦牧云的脖子:“谢谢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
“不要高兴得太早。”秦牧云不忘泼她冷水,“文科也一样要学数学。你语文虽然不错,英语、政治成绩都一般,两年后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真郁闷,难道人生的唯一乐趣就是考大学吗?
陌桑沉默下来,她走进书房,安静地捧起课本,眼中却充满迷悯和茫然。
忘年之jiāo
小年夜。中国人阖家团聚的日子,对孤家寡人秦陌桑来说,却是形影相吊,凄凄惨惨。
以前这一天,还有夏萋萋作伴,两人逛街购物泡吧看电影,一个晚上很容易打发,而这回小妮子竟然在电话中歉疚地说:“对不起了,桑桑,我不能陪你。因为我哥回来了!”
“你是说宋若梧?”陌桑瞪大了眼,“他从国外回来了?”
“嗯。”夏萋萋的语气中满是欢愉,“他特意到S城来找我,说是要陪我过年。”
“有异xing没人xing的家伙!”陌桑诅咒了一声,狠狠地把电话挂了。
一个人怏怏地走出公司大门。其实,站在好友的立场,她应该为夏萋萋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这个高傲而美丽的女子,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男人,那就是宋若梧。
夏萋萋和陌桑一样,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然后分别和别人结了婚。宋若梧是夏萋萋后妈的儿子,比萋萋年长三岁。萋萋从6岁开始,就和这个异姓哥哥朝夕相处。爱qíng,在懵懂无知的年少就开始了。从此qíng根深种,无法自拔。
从萋萋的叙述和描绘中,陌桑感觉,宋若梧也很喜欢萋萋,但他却安静地呆在哥哥的位置,从未逾越。对着日渐长大的萋萋,他选择了逃离。但他逃到哪儿,萋萋就跟到哪儿。
他离开家,到S城上大学,萋萋也在三年后考上了S大,并总是在人前说,她和宋若梧如何青梅竹马郎qíng妾意,如何私订终身qíng深似海,让人感觉她跟宋若梧兄妹相称,纯粹是为了掩饰他们的暧昧关系。于是,宋若梧再一次逃离,毕业后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去了美国。
那个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用萋萋的话说:“瘦巴巴的,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就是这个貌不出众的平凡女孩,从萋萋手里抢走了她的“白马王子”。
毫无疑问,宋若梧是个优秀的男子,萋萋形容他“长相英俊,体育很捧,学习特好,在美国拿全额奖学金”。她给陌桑看他们的合照,指着宋若梧说:“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像叶尘薰?”
照片上的宋若梧,高个,平头,戴眼镜,穿白衬衫、肥腿牛仔裤,没有一点像叶尘薰,乍一眼看上去倒像顾楠,大学时代的顾楠。
陌桑才想起来,顾楠大学时又重新戴上了眼镜,其实蛮符合他的气质。他是个挺温柔斯文的男人。
可惜,她不爱他。就像萋萋一样,她们都在qíng窦初开时,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她们的人。
就注定了一辈子痛苦孤独。
傻萋萋,宋若梧现在回来又怎样,优秀又怎样,他都不再属于你。
相爱容易相处难。最爱的人,不一定最合适。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却很难。如果能遇到一个最爱又最适合自己的男人,该有多好?
陌桑就这样想着,上了回家的公jiāo车。
在渐渐暗沉的天光中,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上来一群人,又下去一群人。
就像人生,你会不断地和一些人相遇,又不断地和他们分离。如河面上的浮萍,聚了,又散了。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她和叶尘薰的缘分,或许只是擦肩而过。
自从那天后,叶尘薰不再纠缠她,甚至在公司电梯里遇上,他都能做到神态安然,目不斜视。
这家伙从小演技超群,面沉似水,深不可测,外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倒显得陌桑“道行”略逊一筹,常常不自觉地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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