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注视着未满,未满只注视着医生。医生对着她做了些例行的检查,仔细察看了一番后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未满摇头。
“我检查过后觉得大致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需要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未满点点头。
“那么,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比如,以前的事啊……”
现场的气氛越加诡异了,妈妈握着未满的手在微微颤抖。
未满稍稍皱了皱眉,低下头沉默了会,随即又抬起头,对着医生笑了笑:“我只记得,我好像很久没吃饭了,我现在很饿。还有……”
未满把屋里的人看了一遍,略过凌光的时候,稍稍有所停顿。她最终把目光转向妈妈:“若尘呢?他怎么不在?我想见他。”
“他在警察局。”
说话的是凌光,未满看向他,流连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NO.80 消失
我在日本的日子里逐渐习惯了记日记。
这是个陌生的国度,但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别人的地方,我的过去可以被我自己埋藏。
那个人每个月都会给我汇一大笔钱,对于他来说,这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我这个穷学生而言,这笔钱可以让我的生活过得很好,甚至是奢侈的生活。我可以不用打工,不用熬夜,不用每天顶着黑眼圈。但是,我没有去动过一次那笔钱,一次也没有。
他说他这是补偿我的,他希望我能在日本学有所成,生活无忧。
然而,他不知道,他对我做的一切,是用金钱无法弥补的。
我的离开,让我的家人,我的爱人失去了我,同时也让我失去了他们。
我在这儿过得异常拮据,生活很困难,和另外一名学生同租一间小房子,一天只吃上一餐是常有的事。但是,我竟然感觉不到苦。心里已经麻木了,对于外在的事qíng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听着音乐,甚至是在打工的店里,在上课的教室里,明明有那么多人,但我却只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偌大的空间,唯有我一人在那儿,有时候我会在端盘子的时候记起我第一次给他做蛋糕的qíng景,有时候我会在课上看到ひかり,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不论有多少人在我面前,不论他们拿着纸巾对我说了什么。
未满盯着凌光好一会,方开口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警局?”
丁擎语抢先一步指着凌光说:“因为他说若尘想杀了你。”
“什么?”未满不可置信。
凌光冷冷地斜睨着丁擎语道:“我亲眼看到的。”
“小满啊,若尘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妈妈清楚他的为人,他不会的。”
未满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安抚了她一下,再问凌光:“你凭什么说他要杀我?”
“他把你推下去的。”
“哼。”未满冷笑一下,“没有人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难不成你怀疑我的判断能力?丁社长,麻烦你去帮我保释他可以吗?”
丁擎语瞥了眼凌光,立刻出去了。
“你……”
“知道吗?”未满稍稍坐直了点,长长的卷发落到身前,“凌若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之一,如果让他杀我,我觉得他宁可自杀。”
未满垂下头,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没有去看凌光。然后,她听见病房的门被重重地甩上,似乎连chuáng板都为之一震。
“袁未满,你这么说实在是……我去追他。”岳野紧跟着冲了出去。
一下子,病房里鸦雀无声。琼际边轻声叹了口气,也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EMMA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qíng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复杂。小梦站在未满身边,抿着唇看着未满的侧影。妈妈也放开了未满的手,停止了抽泣。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未满……”
“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未满把身子往下挪了挪,拉上被子。
“我们出去吧。”琼际边站起来,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EMMA也跟着出去了。
“妈,你也出去吧。”
“可是……”
“出去吧。”
未满把头埋下,蜷起身子,不去看妈妈的眼神。
“伯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小梦推着轮椅,和未满的妈妈一起离开。
一间屋子,瞬间清静了下来。未满闭着眼睛,感受着片刻的宁静,似乎有风chuī起了窗帘,然后发出一阵阵“呼呼”的声音。头脑中一片空白,思路却异常清晰,未满微微把眼睛睁开出一条fèng,望着窗外的那缕时隐时现的阳光,模糊了视线。
门外,几个人杵在原地相互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还是琼际边跨上皮包,有礼貌地对未满的妈妈说道:“伯母,既然未满已经醒了,我就放心了。那么,我医院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过来看她。”
“啊,谢谢你。”
“不客气。作为她的心理治疗医生,我应该多关心她才对。”
“我这个妈妈做的一点都不合格,她得了抑郁症我竟然都不知道。”妈妈想到这,又开始掩面抽泣起来。要不是这次的意外让她知道了琼际边是未满的心理医生,她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不能怪你,未满xing子倔,况且我也有责任,是我太过自信,以为能够治好她。谁知这么长时间都没能痊愈。”
想起刚接到电话说未满落水正在医院抢救,她吓得拖鞋都没换就冲出了家门。她以为未满又想不开有了自杀的念头,但是,到了医院才知道是凌若尘推未满下水的,这个结果比她料想的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正如未满刚才说的,凌若尘怎么可能伤害她?
“那么,我也先回报社了。社长跟主编都不在,不知道现在报社乱成什么样了。伯母,您自己也注意身体,我明天再来看未满,如果有什么事,您尽管打电话给我。”
“好,谢谢你。”
EMMA也走之后,门外就只剩下小梦和未满的妈妈。小梦俯下身,凑近未满妈妈的耳边说道:“我们去找医生谈谈吧。”
妈妈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红肿的双眼让她看上去像是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了一场。
警局的门口,火药味浓得让人禁不住退避三舍。
凌若尘把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两颗,轻轻吐了一口气,自嘲道:“没想到能有幸在这地方过夜。”
丁擎语那手肘顶了顶他,他不解看看丁擎语,问:“怎么了?”
“没看见有人一副想杀了你的样子吗?”
凌若尘把cha在上衣口袋的眼镜拿出戴上,正好对上凌光冰冻视线。他轻拂了一下刘海,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还笑得出来。”
凌光没有说话,一旁的岳野已经忍无可忍了。
凌若尘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表qíng呢?被放出来,不应该高兴吗?”
“妈的,凌若尘,你是疯子吗?你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未满在病房里昏迷不醒的时候,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岳野在也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揪住凌若尘的衣领,看着他那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揍成稀巴烂。
“喂,这里是警局,你想gān什么?”丁擎语刚想上前挡住岳野,却先被凌若尘伸手阻拦了。
“她是我未婚妻,我当然关心她,不用你cao心。”凌若尘收起笑脸,用力扯开岳野的手,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被岳野勒疼的地方。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凌光拉住还要继续出手的岳野,冷冷地看着凌若尘,字字确凿,“阿岳,我们走。”
岳野实在不甘心,他狠狠地瞪了眼凌若尘,转身跟着凌光离开。凌若尘面无表qíng地站在台阶上,全白的礼服乍看下有些触目,他忽然皱着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完美的脸庞说不尽的憔悴。
“你没事吧?”丁擎语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露出担心的神色。
凌若尘摇头,往下走了一个台阶:“我很好。”
“……现在怎么办?”
“去医院看看吧,她已经醒了,不是吗?”
“她看上去很平静。”丁擎语也下了一个台阶,和凌若尘并级站着,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我觉得,有些平静过头了。”
“她长大了,成熟了呢。”凌若尘摘下眼镜,右手揉了揉眼睛,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唉,我都三天三夜没睡了,去过医院后得回家睡一觉才行。”
“若尘,你在害怕吗?”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乱。”
丁擎语看着他这个样子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好在这时凌若尘的手机响了。
“喂,哦,妈妈,我刚出来……”兀地,凌若尘抬起头,一脸紧张,连嘴唇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被抽gān了,“你说什么?你不要急,我马上过来。”
凌若尘挂了电话,飞速跨下台阶。丁擎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跟跑在凌若尘身后不停地叫唤道:“怎么了?若尘,发生什么事了?”
“未满不见了。”凌若尘嘴上说着话,脚下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你去她家看看,我要赶去医院。”
“她不见了,怎么会?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丁擎语也紧张起来。
突然,凌若尘停下了脚步。
“若尘……”
“你说,她会不会做傻事,就像上次那样……”凌若尘抬起头,脸色苍白得恐怖。
“你别乱想,我马上去她家,你现在就去医院了解下qíng况。她不会有事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她,知道了吗?”
凌若尘有些慌乱地抓了抓头发,糙糙点了头,跑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丁擎语担忧地看着车子快速驶离,也向自己的车子狂奔过去。
因为袁未满的消失,每个人刚松下来的神经又被拉紧。医院里,刚离开的人全都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惊慌和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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