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重地，毗邻燕都，熙熙攘攘中蕴藏着沉厚与淡泊气质的一座城市，在港湾一臂环抱之间岿然而立。泛出新绿的远山与更远处的海天连成一片，波涛浩瀚�?br> 山脚别墅区，大片新派的小洋楼将这座老城的一隅唤醒了几分时髦气�?br> 严小刀多年养成早睡早起的武人习性，从床上翻身而起，窗外微熹斜打在他剑眉星目十分出众的侧脸上，染了一层舒云淡彩的晨光�?br> 房门外传来呼哧呼哧的粗重气息，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填满了不止一个角落方位，已迫不及待拱着门板�?br> 越是新房建筑质量越是捉襟见肘，都禁不住细细地敲打琢磨，门框扑扑簌簌开始掉灰。严小刀开门的瞬间，两头毛茸茸胡须拉碴的巨物撞入他�?裸的胸怀，用沾满口水的糙舌头把玩儿他的下巴、脖颈，对清晨时分这样的亲昵习惯经年�?br> 严小刀一双大手，粗暴地抓弄着一头大宝贝儿的脖颈鬃毛，�cha��的瞬间伸出舌头狠狠对舔了一下，舔过雄狗一排利齿，毫不吃亏地互相占个便宜，然后把那蠢萌的大脑袋推到身后：“滚了，熊爷，先漱口撒尿去。�?br> 另一头蠢货前仆后继，不甘心地直接跳上，前爪�ji��o车熟路袭上主子大爷的肩膀，一头黑白灰相间顺滑漂亮的毛发胡乱蹭你一脸�?br> 这货却还嫌不够亲密，被一掌拍下去的同时伸爪子来了一招雌虎掏裆�?br> “诶？跟哥耍流氓啊三姑娘？！”严小刀笑着挡掉企图撩开他大裤衩子的肥爪�?br> 严小刀一路下楼，中途拎了盆、一条白毛巾搭到肩上、又顺手往身后丢去几块犒赏的牛肉干，听到那些呼哧喘息迅速变成欢悦着大快朵颐的一阵咀嚼�?br> 清晨室外寒凉，小风敲过染绿的树梢再掠过肩膀，在光裸的后背上不经意吹起一阵涟漪�?br> 他弯腰在院子里用冷水洗涮，用力搓过肩膀、腰腹，呼出白气，任水珠争先恐后沿着腹肌的沟壑流下去，打湿全身�?br> 湿透的背影轮廓硬朗而鲜明，颇有北方汉子的男子气概�?br> 院子里各屋兄弟从眼前晃过，有光着身子说笑着刷洗的，纷纷抬头往这边喊了一声“大哥”。严小刀直接将半盆子冷水泼过去，当作打招呼，随即招致好几盆水从四面八方的群起攻之，兜头盖脸把他淹得快要漂起来…�?br> “没大没小啊你们，我/操！”严小刀从发梢甩出一圈水瀑布，笑骂。熊爷与三娘从房里撞出来，两团彪悍健壮的身躯在水地里撒欢蹿了一圈，摇头摆尾，眼睛都笑眯了，用直白的肢体语言告诉小的们，泼得好啊�?br> 没人怕他，有人还比严小刀大一两岁，但还是都叫他“哥”�?br> 有人从房里拿出一根三节棍模样的家伙事，扎了步子立于院中，往身上摔摔打打�?br> 冷水洗过全身，严小刀又打来一盆温热的水，唯独把他的一双大手小心翼翼没入温水之中，泡了又泡�?br> 看手背，这是一双很俊的男人手，五指修长，指甲也生得匀长好看�?br> 不是娘们儿的秀嫩玉手，也不见狰狞的青筋或粗壮的肌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好看�?br> 他的手掌翻过来时，却有一片如同刀劈斧砍过后被掀开肉、再泛着白的伤痕，触目惊心！新伤不断再摞上旧的，岁月经年，早就没有任何疼痛感，旧皮磨掉再换新的，最终都化作一层厚皮老茧，中间夹杂着七扭八歪抹不平的刻痕�?br> 也只有这些无法掩饰的刀痕，还显耀着这双手的主人十余年浪迹江湖、走在刀刃上的血性和荣光�?br> 严小刀与兄弟们合桌吃了顿早饭，他吃半锅咸卤豆腐脑加三个油饼、四个茶叶蛋�?br> 他回房，脱光换上出门的衣服�?br> 腰间勒一层很厚的黑色护腹带，有意无意藏住了腹肌。左右肋的位置各有三至四把轻刀，小巧�ji��o便，有短有长。最长的约莫才十寸，尺寸型号也没显出多么吓人。后腰还有一把斜背的方口花纹钢战刀，有些分量�?br> 这一切暗影刀光，最终都安稳妥帖地裹进一身衬衫西装之下。一排刀尖，排列整齐错落有致，闪出一道似水寒光，安静含蓄地收拢到白色衬衫之下�?br> 严小刀将西装穿得规矩挺拔、人模人样的，眉�jian��没有戾气。他一如平常地整整衣领，嘴角擎个淡淡的笑，在熊二爷与三娘子夹道欢送的簇拥阵势下，出门去了�?br> …�?br> 生意场上人尽皆知严小刀的身份。这人厉害，是津门大佬戚宝山的干儿子�?br> 严小刀少年时是个孤儿，爹未知，娘不详，没人要，就是寒村蔽路边瑟缩着的一丛瘦骨，低入尘埃里微不足道的一条小贱命，再多捱一个冬夜他就死了�?br> 他被个善心的农村妇女捡了收养，喂他吃上了一口囫囵的饱饭，在烧砖厂、煤山、挖沙工地和海边湿洼的野荡子之间长大。他上学之余做工挣钱，机缘巧合认识了他后来的义父�?br> 他义父那时候也是个穷光蛋，在城郊工厂做工，却待他很好，兜里十块钱只够买四个猪肉大葱包子，一定分给小刀两个�?br> 严小刀跟着这人打工，倒腾小买卖，摆摊赚钱，被地头蛇敲诈追打，与人干架，被人砸铺子烧毁摊位……干父子俩也曾经十分落魄，身无分文，寒冬腊月在城里桥洞下裹着烂棉被睡觉。他干爹在老城深夜唏嘘萧索的灯火中支个破摊，卖些不上档次的鞋子和便宜玩意，小刀就拿棍子帮干爹打狗，与野狗掐架，打小就是个铁骨铮铮的小爷们…�?br> 戚宝山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奇人。没人知晓这人当年是怎么突然发迹的�?br> 干爹穷得照顾不上儿子，那年临走时把身上零钱和家当都留给小刀，到外地去闯一闯。两年后再回来的时候，戚宝山是揣着大兜子钱回来的，发了一笔来路不太明正的财�?br> 严小刀十六岁从职高辍学，从此与他干爹闯荡江湖�?br> 戚宝山的生意一直半白半黑，没有什么不能做或者做不来的，那个年月就看你敢不敢下手、敢不敢做。这人先是砸钱将他们当年摆摊位的服装鞋帽大卖场整栋楼租了下来，从遭人排挤欺凌的穷*丝一跃做了老板，再一个一个收拾料理远近十街八道尚不服气的小业主们。两年后，城北区最大的四家家居灯具鞋服商城全部收归麾下�?br> 再数年后，东区那两家拥有民国老建筑的过气饭店，旧貌换成了新颜，同时换了招牌和老板，且与衙门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都有生意往来；地方电视台每晚头条新闻里经常露面的熟面孔，私下都出入这些饭店。再有数年过去，这座老城开始波澜壮阔的旧城改造运动，无数新式酒店和商城平地拔起，港口打造临湾经济新区，跨洋运输贸易与港口加工业目睹了疯狂做大的繁荣阶段…�?br> 有一些人白手起家，筚路蓝缕，凭的就是胆大手黑敢挣，也能熬得艰辛吃得苦�?br> 严小刀一直在戚宝山身边，两把绣纹钢刀扎场子，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硝烟中往来征伐，背上刀痕无数�?br> 如今早已苦尽甘来，金盆洗手，生活的富足随之而来是静好的时光。戚爷这几年也收了手，尊奉上面的政策大环境变化，审时度势，收敛锋芒，远洋公司及旗下地产酒店的账面做得非常干净，安分守己挣点老实钱，跟各路人马皆相交深厚，谁也别得罪�?br> 严小刀听从他义父的，也认同这些观念。年�ji��o时候争勇斗狠拿命挣来大把的金钱，这钱你有命挣，也得有命去花�?br> 初春时节快速路两侧花香、树香阵阵，混杂了汽车尾气与工厂白烟，调成一股子属于北方城市特有的厚重余味。仓促追赶的绿化成果与高速膨胀的人�?交通狭路相逢，颇显无奈和无能为力，渣土车后方时不时扬起一片尘沙，天空像蒙了一层灰蓝色的罩布。这是个发展日新月异的大都市�?br> 严小刀在车里坐成个豪放舒畅的姿势，偶尔手指伸出去掸一掸烟灰。黑车呼啸行驶，车窗开一道窄缝，燃着的烟如红星一闪而过�?br> 开车的是他一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平头圆脑，一双细眯眼，手脚利落，也能聊。大名杨喜峰，绰号爱称就叫峰峰�?br> “大哥，快速路到机场很快，今天咱们出来有点早嗳，到那儿也是等嘛。”杨喜峰叼烟，驾驶平稳熟练�?br> “峰峰，再两个出口，下去一趟，我买个东西再过去。”严小刀将车窗全部打开，半条胳膊搭在窗沿上，手指一点�?br> “买嘛？买烟啊大哥？”杨喜峰问�?br> “买件外套吧，还是有点凉。”严小刀说�?br> 杨喜峰转脸看了他大哥一眼，俩人穿的都不算少�?br> 严小刀很随意地解释一句：“从最南边过来，可能没穿厚外套，我出门前忘了拿，正好给干爹买件新外衣。�?br> 他们就是去机场接人的。杨喜峰一副少年老成样，很懂似的点点头，笑说：“大哥，戚爷回来有事儿要办吧？临湾分局里边换届了，给新来的局长递过话，戚爷好像约了过几天跟人家在佰悦吃个饭，大哥您也去？�?br> 严小刀对这些习以为常：“知道，去。�?br> 他是戚爷在应酬场合唯一每次必带的跟班，别的且不论，让他陪着喝酒去，再见见人�?br> 严小刀做事利索大方，长得也不错，出去见客很能给自己人长脸的�?br> 他是个匀长瘦削的脸，黑眉朗目，身材挺拔�?br> 这两年开始流行花样美男和整过容的鲜肉脸。若论五官模样，严小刀也并不十分俊俏耀眼，比不上那些油头粉面。但是，他的眉�jian��得很有味道，富有男子气魄的一双浓眉仿佛斜入鬓间，却又没有过分凌厉戾气之相。未开口一双眼先带几分好整以暇的笑意，眉梢�ji��o轻挑动，眼光总好像“还藏了一句体己话没讲出来”，富有一段悠长的深意，让整张脸很有神采�?br> 他鼻尖一侧，细看有一颗小黑痣，小而细致，让颇具阳刚气息的脸恰到好处地揉进一丝生动和温情，十分能打动人。因此，严小刀这个人男人缘、女人缘、甚至路人缘、老人缘，都非常不错�?br> 眼瞅着临近目标出口，前方几十米开外突然挤拥成一团，车辆像受了惊，蹦跳着互相乱了道次。危险的车祸转眼而至�?br> 严小刀目力很好也只能看到一辆大货刹车不及，横着越过大半条车道，狠狠地怼上另一�?0座大客车。瞬间大货翻了，而客车的正方形屁股很恐怖地凹陷进去变成窄烂的屁股。其余小车发出此起彼伏的轮胎摩擦声，随即与横截路面的大车前仆后继地撞成一团�?br> 幸好不是高峰时间，后面更多的车及时刹住，但全部被堵�?br> 杨喜峰平稳地停住车，再经验丰富地将车拐个弯，眼明手快占住了应急道上一个位置，避开前后误伤，然后抬眼摆个“讨糖吃”的机灵表情，等他老大的称赞表扬�?br> “我过去看看！”严小刀已经半开车门站出来，遥遥瞄了一眼，贴着路肩栏杆很窄的空隙径直走过去了，一贯地麻利儿�?br> 过去就看明白了，一辆淡金色跑车抢道，硬挤了大货。不知是不是大货司机看出了跑车的真实昂贵价格，或者就是刹得太急，翻车撞上临道无辜的大客，连带拖累了后面惨遭刮擦磕碰的一群倒霉蛋�?br> 宾利跑车内能看到一袭羊绒料子的火红大衣，破裂的车窗里流淌出浓郁的名牌香水混合车载檀香味道�?br> “嗳，果然这没卵球的比有卵球的开车猛多了，操……�?br> 严小刀吐出前半句，后半句都懒得说，这又是哪个豪门富户的姨娘�?br> 他没管那辆小跑，两条大长腿连跨带跃，直接过了宾利的前盖，又迈过另一辆车，往翻倒的大货车走去�?br> “诶你、你踩我车？……”跑车里的女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说了一句，好像也听见了严小刀前面那半句话，一股恼羞成怒的神情压抑在精致的眼线妆之下�?br>
☆、第二章 掌心刀�?br>
第二章掌心刀�?br> 已经有几个热心司机过来帮忙，总之都被堵着走不了�?br> 客车迅速疏散，小有损伤。大货竟是从外省过来运牛的，这一下损失惨重，满大街快速道上开始跑起牲畜来�?br> 司机满面是血但意识清醒手脚还能动，然而惨烈撞击极度压缩了驾驶室的可用空间，倒霉的司机呈现一个非常骇人的角度折叠着被卡在驾驶位上，身体剧烈地颤抖�?br> 严小刀小心地迈上去，问了句：“还成吗你？已经报警了，交警马上就过来。�?br> 司机惊魂未定地点头，在逼仄的空间内表情痛苦。有几名好汉试着帮忙拉扯变形的车门，这是不可能成功的，这种交通事故一定需要专业破拆工具�?br> 交警和救护车像穿越不同次元的时空般终于艰难穿过拥堵的地面，姗姗来迟。然而，门还是打不开。交警一见这场面也晕了，首要琢磨怎么抓住那两头已经翻越护栏自由地奔向对面车道的牛�?br> 严小刀一身整齐的西装，混乱的人群中很打眼，与同样挟裹在人群中的两名警官打照面，点了点头�?br> 都是地头蛇，互相都认识�?br> “嗳，孙警官。”严小刀打个招呼，互相递出烟。警官同志摆摆手说上班不能抽，但将自己兜里一颗烟硬塞到严小刀手指间，一边在对讲机里嚷：“你们工程车能不能进？！快点过来，车门打不开、人救不出来！�?br> “公路上有一头牛！……还不止，介是嘛啊？一共三头，还有两头已经跑下路基了！”警官又喊，“警示灯赶紧的，至少仨公里以外，统统给我拦住后面的车，当心牛已经过去了！�?br> 严小刀特别理解地安抚了几句，叮嘱道：“孙警官麻烦你们盯着后面啊，别让后边车再过来，再把我们这些老胳膊腿儿的怼在当间一锅端了。我再去看看那个司机，应该没大事。�?br> “麻烦你了啊，严总，真是不凑巧了。”穿制服的人开玩笑道，“又耽误你生意了吧。�?br> “咳——混口饭吃的生意，都拿不出手怕你们笑话！”严小刀走开了还回头笑着摆手，手指夹烟一指，“回头下班喝酒，待会儿别走啊你们！�?br> 破拆工程车不知堵在哪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鬼地方呢，就是不过来�?br> 四面聚集的焦急的过客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一筹莫展。有人喊“车子是不是漏油啦”，有人喊“得赶紧把司机弄出来”，但最终大伙喊的都是“这车门完全挤变形了根本就拽不开”和“真操蛋啊就是那辆宾利强行变道惹的货结果那小车屁事都没有怎么没撞上她啊”！
严小刀跃上驾驶室与后厢连接的地方，缓缓蹲下，凝视那撞成皲裂、纠结成一团的破铜烂铁，心里有数了�?br> 他又站起来，这回是居高临下，整个人立于倾翻的大货车上面，比所有人都看得远。他遥遥瞄了一眼后面几公里开外浩浩荡荡的车海，以及远处港口方向浓雾中矗立的高塔和巨轮桅杆。时候耽误得不早了�?br> 他瞅见峰峰与两名热心群众临时结成三人一队，正在公路上斗牛——帮忙围堵那头公然拒捕的大黄牛�?br> 他就着再次蹲下去的动作，右手在旁人不察时摸进衬衫左肋之下�?br> 西装外套好像只是被小风偶然吹起，下摆动了一下。这是非常熟练肉眼几乎难辨的细微动作，再出来时手指闪过一点水样的白光�?br> “没事啊，忍忍，帮你把门打开。”严小刀凑近，用磁性低音炮安抚那情绪已濒临崩溃的司机。失血导致体温流失，低温致使情绪混乱躁动，周围嘈杂，车厢里还有受伤的残腿牛发封地撞击驾驶室玻璃。那人穿得太少，浑身陷入无助的痉挛�?br> 严小刀随手拿开嘴边半截烟，毫不介意，塞到那夹缝中艰难喘息的嘴唇边�?br> 司机惊惶的目光对上严小刀的，循着烟火气息下意识就抽了两大口，完后才意外地多看了小刀两眼�?br> 严小刀把烟头咬回自己牙间，低声指挥道：“你把头尽量往那边侧……对，甭怕，侧过去，再侧一点，多给我一些拆门的空间……不要回头看我。�?br> 路面上有人试图也要爬上来，严小刀突然以左手一指后面一公里开外：“大黄牛撒丫子过来了，这车头漆是红的，它奔着红色来的，别傻看着拦住牛啊你们！�?br> 围观人群像听到号令，整齐划一地回头找牛�?br> 就这方寸间的局促的几秒钟，严小刀突然抬了右手动作极快，一掌砸向那司机�?br> 肉眼不可能看得清，刀柄大约是扣在拇指之内，四指连同手掌直接裹住刀背，只在掌眼处反射出利刃的白光。阳光下将空气划破一道罅隙，刀影伴随裂帛之音，随即是铁皮割裂开来时剧烈骇人的噪音�?br> 那司机眼角瞥到什么东西砸向他，惊恐的叫声被严小刀居高临下逼视般冷静的目光憋回了喉咙，随即又被哪来的一只左手盖住了脸，防止溅起的铁屑伤及皮肉和眼�?br> 纠缠成一团的一块车门，突然像是失去钢筋铁骨的支撑，脆弱地四分五裂，再好像被剥皮的一块烂肉，�ji��o而易举就大卸成八块！
力量太大了，动作几乎是以掌力劈，别说�?凡躯，就算是筋脉骨骼、甚至铁皮铁索，在刀锋的撼动下没什么是坚不可摧�?br> 西装外套又动了一下，严小刀的右手再伸出时，掌心空荡干净�?br> 手掌上一层糙皮厚肉，没有任何绽裂出血痕迹，经这千锤百炼已是铜墙铁壁，握刀就像握筷子似的平常。然而掌下顽固狰狞的铁皮已经缴械，破裂成好几瓣子�?br> 严小刀额头微微洇汗，也不顾身上穿得体面，半跪着一脚撑住，赤手开始吃力地硬扳卷曲的铁皮�?br> 围观的警员与群众再回过头来时发出惊呼，司机染血的身躯已经大半个出了驾驶室�?br> 被困人员获救是犒赏紧绷情绪的最有效安慰剂，众人涌上纷纷拾柴。也没什么人再仔细琢磨，刚才那扇车门是怎么打开的？也许就是被某个人使了巧力碰巧拽开的吧�?br> 救护车在工程车开到之前将伤号及时送往医院�?br> 严小刀�ji��o松跳下车厢，掸掉一身泥土灰尘和不知哪沾来的一小块牛屎。掸也没用，衣服是没法看了，他浑身浸着草料、粪便与泥土的混合芬芳�?br> “不是我撞的，我没有撞到任何人，我负什么责任？�?br> “我不去交警队，我没什么可说的，他人又没死。�?br> “铭勋——我车被撞了。我现在被困这儿，警察非让我去交警队笔录，不让我走，说伤了人了……你帮我给他们打电话，让这几个警察别为难我成不成，根本就没有死人。”红衣贵妇一张樱桃口很伶俐，但并未大声吵嚷，也不像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泼妇那般下车撒疯、对交警动手动脚抽嘴巴撕衣服什么的，那也太没风度了。她的口齿冷漠而淡定，她的容颜唇妆丝毫未损，一边和车窗外的孙警官闲拌嘴一边在车内慢条斯理打电话，这时又抬眼反驳警官，“我没超速，你哪只眼看我超速？我没打方向盘我就是正常驾驶，是他后面没刹住车他活该，他撞了别人、撞死几个关我什么事？�?br> “我还‘被’撞了，他应该赔偿我吧？我这块玻璃和后保险杠……”红衣美妇说到这“后保险杠”，回眸就看见某人再次从她尊贵座驾的一侧迈过去了，分明踩了她后屁股上镶金牌照的保险杠�?br> 妆容精致的妇人恰好与严小刀视线一对，一个愠怒难抑，一个冷眼含讥�?br> 严小刀将西装袖口卷起至手肘，叼着烟从容伸腿，在两车夹缝中迈过宾利的大宽屁股，刀爷忒么忙着帮警察叔叔抓牛，不把牛请走这路还是过不去啊�?br> 傲慢的美妇人却遽然愣住了�?br> 并不是认识严小刀。他们不认识。女人只是盯着严小刀西装白衫的很打眼的侧面轮廓，活活地盯了好几眼没拔/出来…�?br> 严小刀那天劈完车门又帮警察套牛来着，耽误了不少时间�?br> 有一头公牛脾气十分暴躁，与持械围剿的人群僵持不下，警员已经准备动用狙击手�?br> 严小刀慢悠悠脱了西装外套，拎在一只手里，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缓着步子朝暴躁牛走了过去。快速路旁的野草坡子未经修整，黄澄澄的草足有快一米高，牛眼惊惧地盯着走过来的人�?br> 严小刀将一挂白衬衫从裤腰里掏出来，松松散散地，颇有几分潇洒和不羁，鼻翼上轻颤的黑痣与嘴角笑容相得益彰，口型开阖，似乎在与蛮牛开小会儿谈判，不急不躁�?br> “成——这个给你！”不一会，严小刀与暴躁牛谈好交换条件，将黑色西装外套大方爽快地抛到牛脊梁上�?br> 暴躁牛眨巴了几下血红的玻璃球眼，眼底血色渐褪，大约觉着眼前人很令它感到亲切和信任，让严小刀抚摸着牛脖子一路给领回来了�?br> “绝了！”警官给他竖一大拇指，跑过来笑道，“严总，今儿这顿酒肯定得我们几个请啊。�?br> “不用请了，报销衣服钱吧几位大哥！”严小刀抖着他的西装，笑得爽快，借着穿衣的动作，揽着牛脖子勾肩搭背的那只手将掌心雪亮一柄三寸细长柳叶刀收回肋上，充满笑意的眼不动声色�?br> 那三寸小刀见血封喉，一掌可将公牛切颈立毙�?br> 软的不成再来硬的，明的后边还有一手阴的�?br> 几位汉子互相拍拍肩膀，青天白日底下寒暄，又递了一圈烟�?br> “晚上，松江道的松菊鹤小馆？”一名警官低声提议�?br> 严小刀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地：“我从来不吃日本菜。�?br> …�?br> 交警在前面疏通出一条车道，大量拥堵的车辆终于由那狭窄一线缓缓地疏通而过�?br> 杨喜峰平稳地将车滑到他大哥身前，严小刀与几位制服小将客套地挥挥手，转身从全敞的副驾位车窗直接迈两腿进去了。腰部一顺，脑袋再一偏，臀部不偏不倚坐了个端正，仿佛那车窗就是给他设计的，边缘轮廓顺溜地贴着他身侧将他纳入车厢�?br> 严小刀双手撩着带牛臊气的西装，自嘲道：“都成这德性了，也别他妈再装样了。�?br> 杨喜峰幸灾乐祸：“哥，我说香水对男人很有用吧，你就偏不爱用！�?br> “更膈应了，那俩味就蹿了！”严小刀笑骂�?br> 黑车飞速驶下出口。金�cha��利内端然稳坐拒不下车而等待“后方支援”的美妇，这时突然开口盘问办事的交警：“刚才那男的是谁？……赶牛的那个人。�?br> 孙警官略诧异，搪塞道：“一个过路的。�?br> 中年贵妇仍然追问：“你们说话了，认识？他是警察吗？他叫什么？�?br> “不是！就一普通做生意的。”孙警官皱眉，将驾照上的名字照片核对登记�?br> 证件表明女人身份，赵绮凤，三十七岁。驾照本还夹着名片，显赫的身份头衔一堆，开这车的显然既富也贵�?br> “做生意的，呵，这样更方便了……”赵绮凤喃喃自语一句，嘴角隐匿自负的笑容，神态颇像是万绿丛中又挖到一块意想不到的“宝物”。她手里摇晃金壳镶钻手机，再一按，屏幕上闪过方才抓拍的照片�?br> 穿西装的严小刀微低着头，卷起一肘的袖口，侧面鼻梁嘴唇被阳光衬出很俊的轮廓�?br> …�?br>
☆、第三章 接风洗尘
第三章接风洗�?br> 严小刀当天一路狂奔着进的接机大厅，迎面见到款步走出的戚宝山。戚爷端了一个小杯星巴克，却又穿着对襟丝绸单褂和灰�cha��鞋，好像略微违和，但其人温和白净的容貌将周身一切支棱的琐碎都融化成自成一家的含蓄风度�?br> 严小刀撸了一把头发，眼含真诚歉意：“干爹，抱歉，我们过来晚了。�?br> 戚宝山把手提小箱凌空扔给杨喜峰，一胳膊揽过干儿子，凑近小刀的面颊耳朵，几乎贴上了，闻一下猛地迅速�cha��：“哎呦嘛……晚到没怎么晚，你身上弄的什么味？！�?br> “来的路上刚劈了一头牛！”严小刀笑得纯真露牙�?br> “果然，一身牛下水和血肠子味。”戚宝山冷笑�?br> “出了门风大。”严小刀把一件里子带羊绒的夹克外套披他干爹身上�?br> 戚宝山麻利儿一看：“嗳，今天这眼光还可以，挑的不错，比上回那个有进步。�?br> “啧……”严小刀自嘲道，“好歹也是卖衣服鞋起家的。�?br> 大老板不会耍单，身后其实还跟着几名随从保镖，这时候自觉退到很远距离，连同拎箱子的杨喜峰，毫不显眼地默默跟随不乱插嘴，这才显出冷热亲疏的绝对分明。戚宝山紧搂着一身牛臊气的严小刀大笑，边走边又把暖洋洋带上体温的羊绒夹克脱下来：“我穿还是显太嫩，不是那么回事，适合你穿。�?br> 严小刀一愣神工夫，戚宝山捻一下他西装前胸料子，透着温馨色调的父子家常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甭犯愣了，没事，把你身上脱下来我穿你这个。�?br> 严小刀心虚：“太味儿了么。�?br> 戚宝山淡笑：“你什么味？还能嫌你？嫌你早他妈十五年前把你撇下水沟里了，还能养你这么大。�?br> …�?br> 没见过戚宝山其人的，认不出这样的人会是港口富贾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佬，而且黑白两道通吃，什么风浪都见过，什么事都做绝过�?br> 江湖小说里夸张的渲染都瞎扯的。这人绝对没有三头六臂，甚至眉目间看不出任何凶恶煞气，反而是个匀长脸，皮肤白净，面目性情都安静内敛�?br> 那些长得就凶神怪煞张牙舞爪的、没半点心机的，一露头就先让人围歼了，能活得久�?br> 戚宝山也没很老，大约四十出头，保养不错，看起来就像个文质彬彬的普通中年男子，竟然还挺面善。戴金丝�jian��，穿绸褂布鞋，拎一只四四方方牛皮小箱，这气度这身姿，仿佛往回穿了一百来年，穿回晚清民国时代演绎着这座老城的风土人情，果然也不是一般人�?br> 回去路上，严小刀亲自开车�?br> 杨喜峰沦落到副驾位，�cha��无聊，于是一张快嘴把路上劈车赶牛的笑料添油加醋扯了一通�?br> 戚宝山静静地听好戏，瞥到后座上的商场购物袋子，里面还有另一件厚外套，但像是女士的颜色款式�?br> “这又给谁买的？”戚宝山盯着严小刀的后脑勺�?br> “给我妈的。”严小刀道�?br> “顺便就一起买了，觉着春天内蒙那边过来的小凉风一刮，外套她还是需要的。她那个新楼看着空荡，也不太暖和，我想再添些东西。”严小刀又说�?br> 戚宝山没有妻子，所以严小刀口中的“妈”就只有一位，是当年路边捡拾了他的乡下养母，姓严�?br> “好。�?br> 戚宝山点点头，只答了一个字，半晌却又抬手用力揉揉�cha��子的头发，捏捏肩，很久才放开手，眼底光芒是若有所诉�?br> 小刀，很好�?br> 你今日对我戚宝山百依百顺，我没亲儿子，一定有人说你巴结逢迎、攀附贵戚、居心叵测、惦记着将来的大好处。或许我都会这么想，都不得不防着你…�?br> 但你对那一生贫贱、一文不名的乡下糟老太太好，我敬你严小刀是真重情重义、知恩图报�?br> 当日中午一行人回到家中，回的是戚爷在城里独门而居的幽静小院�?br> 那座院落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周边商区繁华，车水马龙，然唯独附近几条街道独辟蹊径，被开发成了旅游休闲的步行街，每条街道都掩映在桐影槐荫之下，确实是个闹中取静的绝佳去处。几条街的房子全是晚清民国遗留古建，各有各的图纸样式，每一栋和每一栋都不完全一样�?br> 青砖灰瓦，石柱白墙，门后观音滴水，廊下八哥伴友�?br> 院落原是某位民国副总统建造的府邸，改朝换代后，又做了几十年出版宣传部门的衙门，最后被戚宝山使钱使门路买下来了。这几条街前后左右的邻居，当然也都是前朝与本朝的各路皇亲贵戚，往来没有贱户白丁�?br> 戚宝山最近几年在外面人眼里，就是个淡泊的“儒商”。这人好像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背景家世和学历，但还挺追求个情趣、风雅，平时就在院子里看看书、逗逗鸟、摆一摆古玩蜜蜡沉香�?br> 戚宝山用饭，嚼得很闲很慢。严小刀吃得快，完后亲自出去打了盆温热的水，弯腰低头塞到饭桌下，给对方脱鞋，让他干爹能一边嚼饭一边泡脚，解旅途乏累�?br> 戚宝山一会儿想起个啥事，回头找杨小弟：“峰峰，你拿回来那个箱子，我给你大哥带的礼物……你的新房子住得还成？�?br> “房子很好！”严小刀答得正色爽快，“谢谢干爹。�?br> 那些大型欧式别墅，其实属于他们宝鼎地产的“临湾观海现代新区”开发项目，纯属自家地盘，想住随时都有。严小刀只要喜欢，他能养三四个家天天换着地方睡。他也喜欢结伴三五个兄弟住在一起，平日跟干爹反而不会同住，各忙各的�?br> 戚宝山感慨：“嗳，哪天我得过去看看，我老是不去，熊二见着我都不认识了，它得咬我吧？�?br> “它敢！”严小刀笑道，“它敢咬您我拿棍子抽它！�?br> 戚宝山吃一会菜忽然又问杨喜峰：“峰峰，你大哥带女人回来过么？�?br> “嘛？”杨喜峰正在五步开外坐高脚小凳撸鸡肉串呢，这时眼放精光抬起头来，“没有吧？没见着过，他就不带回来啊，我们嘛都见不着！�?br> “带回来寒碜你们？”严小刀甩给峰峰一个冷眼，“我体恤你们哥几个苦日子过惯了受不了那份刺激。�?br> 杨喜峰忿忿不平，鸣冤道：“是啊，我们几个日子过得还不如熊二和三娘子，人不如狗！�?br> 戚宝山也笑，手捏个蛏子壳指着严小刀：“你，有什么的？带回来我也想瞧瞧，嗳呀就这事真不痛快。�?br> 严小刀垂了眼皮，这私人话题令他不愿多谈：“没有，没正经的。�?br> 严小刀当然也有女人，颇有一两个相识已久的风尘中的“红颜知己”，只是从来没往家里带。他有时出去过夜，天亮了走人。难得他这人做事光明磊落，没什么遮掩，即便嫖都嫖得出手爽快、你情我愿，不为难苛待女人，不碰良家黄花闺女�?br> 戚宝山当着屋里几个小兄弟，直截了当：“小刀，你别瞒了，我知道你身边那一两个人，模样都挺漂亮，就是身份家世门面上实在拿不出手……不可能将来在一起，根本配不上你！我想……�?br> 严小刀是由“配不上你”这四个字变了眼色，淡淡地驳回了：“有什么配不上的？我有什么身份家世？我配得上谁？�?br> “诶——你给我打住。”戚宝山抬手让他闭嘴，眼光楔上他的脸，“你说你是什么身份家世？你是我戚宝山的儿子，你就是这个身份，什么人配得上你？！�?br> 戚宝山仿佛早有心意，不容置喙：“我是想在周围寻么寻么，至少‘四品大员’以上人家的女孩子，年纪比你小三四岁合适，家世、长相、学历、性格，一样都不能差了，不然连我都看不上。�?br> 严小刀没再接茬，不接话就是沉默的抵触�?br> “四品大员以上”，意思是怎么也得局级、厅级？
杨喜峰叼着个肉串钎子，乐：“介整嘛啊，那就给我们整个红三代公主来呗！哥，往西开一百二十公里，那城里多的是公主！�?br> 严小刀瞧出他干爹今天胡扯八万，扯得有点远了，话里有话，一准是心里憋着一件正事要“修理”他，自己最近干活儿出差错了�?br> …�?br> 严小刀晚上没陪义父，而是请几位熟人警官吃饭去了。他打电话招呼人，订在城里的紫云楼“八大碗”，正宗本地海货、鱼虾蟹参�?br> 席间推杯换碗，聊的都是天南海北各处闲事八卦，或者隔壁燕都的高层秘闻�?br> 严总在桌上很能喝酒，一人喝掉左右手边四个条子的酒量，还一个劲劝那几位爷不要喝、少喝，免得违反纪律，说“不沾酒纯吃海鲜就不算违反你们的八项规定”�?br> 他倒也不求警察帮他办事，只为交个朋友，绝不强人所难，所以对方才敢跟他吃饭，吃完这顿饭再没有多余的牵扯�?br> 席间一名警官偶然八卦了一句，说某南方重镇大省最近破了一个特大案子，是十五年未能告破的陈年积案，终于找到凶手主犯，但是尚未理好新闻稿对外公布案情�?br> “刑事大案吗？”严小刀随口问�?br> 警官点头：“当年很大的案子，当然都不是咱们这拨人能了解到的，咱当时还都上中学呢吧。那一省最大的国有银行运钞车被劫，据说有一千五百万现钞和外币？当时从犯都归案了，只有主犯一直潜逃，攥了好几条人命，包括警察，这人就如同泥牛入海，这么多年就不见啦。�?br> “什么人干的？”严小刀这才抬起眼神关注�?br> “就是个亡命徒，还有退伍背景。”警官答�?br> “肯定死刑没跑了吧。”严小刀哼了一句�?br> “可惜，死刑是来不及了，咱们人发现痕迹的时候，也已经死了十五年了——找到的是一具接不完整的无名尸骨。他们是验出dna之后，在档案库里一比对，发现竟然是当年那个逃脱的主犯。”那警员讲了些内部拼凑来的旁枝细节，又不可能知晓外省公安办案的全部内情，讲完半晌，若有所思地盯着严小刀，“所以说，这案情没法跟老百姓交代公布啊，凶手竟然遇害了，就给公安留下一堆腐烂白骨。说明他可能也被灭口了，后面还有潜藏的真凶，或者这人出了一件意外，阴沟翻船，当年就意外横死了……你觉着呢？�?br> 严小刀吐掉一只螃蟹腿，手指�ji��o而易举捏碎一只足有掌心那么大的巨型螃蟹钳子。他直接把钳子塞嘴里，用舌头牙齿碾出蟹肉再吐出一堆壳，吃个螃蟹都吃出铁马山河的气势�?br> 他最后嚼了一片薄姜，抬眼道：“我猜啊，我的纯直觉，觉着是前者，后面还有真凶，他被人灭口了，有命发财没命活，是不是那一千五百万也被‘截胡’了？�?br> 爆料的警官抬眼瞅着他：“严总你直觉还真对，一千五百万在十五年前可是一笔巨款啊。�?br> …�?br> 孙警官招呼服务生进包间结帐，服务生弯腰凑过来对他说：“先生，您旁边那位老板已经结过了。�?br> 孙警官略表歉意地客套一句：“严总您看，您这人就老是这样。�?br> 严小刀在某些方面是很传统的北方男儿习气，对哥们朋友没话说，吃饭一定抢着付账，爽快�?br> 严小刀在包间内即与几位警官道别，却没有将对方一行送出大门招摇过市，而是等几分钟待其余人走后自己再单独离开�?br> 他�ji��o车熟路从侧门出去下楼取车，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掩映下，他在楼梯上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br> 从拐角墙后探出另一道影子，只见影未见人，地上的黑影像泼开的墨迹慢慢伸展开来�?br> 严小刀有着多年道上的谨慎，身子一侧后退三步退回楼梯间，燃着的烟蒂直接在他掌心碾灭，绝不在只见影子没见人的时候自己先露头�?br> 几句低语缠绵的女人妩媚声音转过拐角，然后是两个几乎裹在一起的男女撞破�jian��阴影，也恰巧很低调地选择了走侧门。因为贴得太紧，地上的影子都缠在一起�?br> 男的手已迫不及待似的撩进裙摆，女人媚笑一声，随后上了电梯�?br> 严小刀从楼梯间墙角后只探了一眼就认出来了�?br> 就是白天在大街上驾着一辆金色宾利车肇事的那位贵妇，赵绮凤女士�?br> 估计是觉着那件红�cha��衣穿着点儿背，赵女士这回换了一件深蓝大衣，但严小刀辨得出轮廓细节，两鬓那两缕用发胶修饰出的夸张的卷曲发鬓露了相�?br>
☆、第四章 黄雀在后
第四章黄雀在后
赵女士事后如果知晓，肯定很懊恼。她悄没声儿自己感上兴趣的严先生，与她这会儿只是几步之遥，可惜擦肩而过，没碰上面�?br> 她不认识严小刀，严小刀可已经知道她了�?br> 白天，严小刀第二次踩她的车迈过去时，风声入耳听见女的打电话叫了一声“铭勋”�?br> 严小刀脑内迅速过了一遍但凡他认识的、听说过名字的有头有脸人物，简铭勋，“简约名流”地产的老总，肯定没跑了�?br> 他那时有意无意抬头瞭了赵绮凤一眼，走马观碑一般迅速扫过对方的车牌号码�?br> 本市这种新款型号的宾利跑车一共多少辆，都数得出来的，牌号车主很容易就查到。因此，当赵绮凤端详手机里的男人照片、天真自负地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的时候，严小刀已经把�chu��妇的真名实姓和身家身份从手机里翻出来了，不是姨娘，就是简家正牌大奶�?br> 他认识那位简总，吃过一次饭，打过一次球�?br> 然而这会儿蒙着滑雪帽、戴着滑稽的大号墨镜和防霾口罩遮住整张脸、甚至不敢走正门只能钻侧门的男子，显然不是正牌简总�?br> 那部电梯上去，再穿个走廊，与吃饭的紫云楼一墙之隔，是一家佰悦中庭酒店的客房楼�?br> 1608号房内热浪与香薰袭人，分贝和频率浪得几乎震掉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br> 甩掉墨镜和防霾口罩露出本来面目的男子，将床单裹出一片暧昧潮湿的狼藉�?br> 赵女士撩着男人湿发调笑：“这不中用的，累啦？�?br> 简铭爵虚喘半晌，心里暗自吐槽，这一进屋就不依不饶缠着老子干了一炮，果然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赵绮凤三十七了！妈的，母老虎一般，专门啃□□壮男人，剥皮喝血还吞老子的精/气�?br> 赵绮凤道：“最近哪浪去了？以为我不知道？�?br> 简铭爵眼珠里都洇出湿漉漉的浪荡气息：“我哪有那精力？哪个比得上你，一炮就把我阳气儿都吸漏了。�?br> 简铭爵长了一张大长脸，俗话说的马脸，还有点鞋拔子。遮住下半脸的时候，也是浓眉大眼人模人样，然而下半脸一露出来就破坏了整体美感，那不入流的下巴想遮都遮不住�?br> 他做生意怎么都不行，但男女关系很行，都说下巴长的男人�?望也强盛�?br> 把钱和好处从他亲哥哥简董事长那里划拉到自己手上，他的�cha��子自然是个最方便好使的“交流桥梁”与合作伙伴。两相利用，各取所需，好不风流快活�?br> 赵绮凤刷了几条短信，随手将手机扔回床头�?br> 简铭爵喘息间随便瞄了一眼，突然从那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br> “这又是你哪个浪的？”简铭爵冷笑一声�?br> 赵绮凤迅速抢过去了，反而激起对方好奇心，又再抢回来仔细看了几眼：“这人是……�?br> 赵绮凤斜倚床头若有所思：“刚看上的，如何？�?br> 简铭爵眯细眼睛，盯了手机照片半晌道：“这忒么是……严小刀吧？�?br> 赵绮凤反而诧异了：“你认识？谁？�?br> 简铭爵更诧异：“你不认识他？……你开玩笑吧，你‘敢’看上他？！�?br> 这回被激起好奇心的绝对是赵女士了�?br> “你知道他谁？”简铭爵把手机重重往枕头上一丢，语带讥讽地冷笑女人胸大无脑，“宝鼎集团的龙头老大戚宝山你知道吧？�?br> 赵绮凤耸肩，知道啊，见过两面，做生意是很厉害，但其人也就普通稀松平常人，怎样�?br> 简铭爵眼底的浪荡混混气质都烟消云过了，难得正经说一句话：“戚宝山戚爷这些年从老城杀到新城，在临湾新区和港口占山夺地、�jian��唤雨，你当他是吃素斋饭的？
“我都听我大哥说的，戚宝山手底下猛将如云——当然现在也金盆洗手了——他有两个左膀右臂帮他打天下的，其中一个，‘百手’裴逸，另一个，‘小刀’严逍。�?br> 赵绮凤暗自喃喃重复了一句：严逍�?br> 刚点起一丛小火苗的心思，顿时被泼半盆冷水，却又十分地不甘心�?br> 简铭爵忍无可忍地狠命再泼出剩下半盆冷水：“别他妈做梦了，宝贝儿，严小刀是戚宝山的�cha��子！而且戚宝山还没亲儿子，你想勾他？你当他好惹？他能让你勾上？�?br> 赵绮凤讪讪地�jian��：“怎么着？�?br> 简铭爵：“你觉着他缺钱花啊？�?br> 赵绮凤：“我就只有钱吗？�?br> 简铭爵心想，你忒么除了银行账户里成堆成堆的钱，你还有什么啊？他说出来的却是摸着良心苦口婆心的一番劝告：“别惹事了，要是让他知道你琢磨什么呢……你信不信他能拿刀削了你胸前这对奶/子、划花你脸？�?br> 简铭爵说着也笑了，毫不客气地伸出大手掏进女士低胸真丝吊带睡衣，囫囵地重重捏了一把�?br> 赵绮凤一听也莫名抖了一下，这一身白嫩滑腻的好皮好肉，可舍不得被人�cha��了。她顿时对于白天的新兴趣感到心灰意冷，索然无味，哼了一句：“其实也没多好看，看脸也就一般。�?br> 简铭爵却忽然笑得诡异，蹦出一句：“你说，上边‘那些人’，会不会对严小刀这一口的，感兴趣？�?br> 赵绮凤斜眼觑着他，忍不住又拿出手机再看照片�?br> 确实不算多么英俊扎眼，但男人的吸引力绝不仅看眉眼五官，尤其这种很不容易勾上手的男人，愈发令人心痒难耐�?br> 简铭爵自己否定了想法：“算了，好这一口的，也太他妈重口味了，太糙。不过……�?br> “我是知道个内情……”他压低声音，眼神诡秘，透出隐秘的贪婪之光，“有人在南海网到一条‘大鱼’，据说是个倾城绝色！而且私底下开盘交易了好几家，标出价了，这几天路子上几乎人尽皆知，准备招大家同去，炖一锅‘人鱼宴流水席’，地点就定在南洋的伊露丽芙岛。�?br> 赵绮凤酸不溜丢地盯着这人：“呵呦，你也去？‘碧海云端’？�?br> 前两年反腐扫/黄，南岛的“海天盛筵”以及所牵连的当地官场、外围男女全部一锅烩了，所以底下都比较低调收敛。现在圈内搞这样的社交盛会，不敢在境内，直接开豪华游轮请到南洋小岛�?br> “去啊。”简铭爵浪笑道，“就是伊�cha��，‘云端号’，我也得去见识见识，尝尝那个绝色。�?br> 简铭爵端起炮管子向赵绮凤第二轮开炮之前，就着床头小灯洒下的光圈感慨了一句：“还是我伺候你吧，你得珍惜我啊，宝贝儿�?br> “这世上，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让你拿钱买得来的。确实有很多人，只要你甩出足够价码，他就肯卖。你能让随便哪个男人现在就跪着爬到你面前、舔你脚趾、给你做面首、管你叫心肝奶奶�?br> “可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使钱是买不来的，使别的你也没有……你还想睡严小刀？甭做梦了，趁早消了这份心，你还是尽情地睡我吧！�?br> …�?br> 浪声偶尔穿透门板，拖着个尾音遥遥地回荡在铺了碎花地毯的酒店楼道内�?br> 从外面听不到里边人说什么，严小刀瞥了一眼门牌，收回手机，重新点燃一支烟闪进楼梯间离开了�?br> 他大致回想口罩男的身高身形走路姿势，已知那是吃过两次应酬饭的姓简的败家老二�?br> 他以前常干这个的，手里捏一张照片，怀里揣两把刀，就出门做活儿了，所以认人记相是一定要很准的，不然你出门砍人会砍错目标啊�?br> 当然，也有好多年都不再砍人了，洗手不做了�?br> 简约名流的老总简铭勋是一位地产商界奇才，圈内威望和为人都不错。只是众所周知，他是个跛子。大约是小时候小儿麻痹没治好，腿是瘸的，身高也受了影响，其貌不扬，走路需要拄一根拐�?br> 严小刀点烟离开时，唇边透出索然无趣的冷笑，原本的好心情都冷下来�?br> 豪门富户世家，掀开衣服下面尽是些丑陋肮脏的虱子，见不得人�?br> 潘金莲与武二郎作天作地、如鱼得水。哪天当家做主的武大要是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外挂了，这冤头债可也有主了�?br> …�?br> 严小刀重新恢复一副�ji��o松愉快的心情，是在回到他自己在临湾附近的独栋别墅内�?br> 熊二跟它大媳妇在墙根下甜蜜翻滚着，听见大门口动静双双一跃而起，以百米�cha��竞速的姿态冲向大门。期间熊爷还爪子一滑，直接摔一大马趴！被它媳妇抢了先，率先一脑袋拱进严小刀怀里，上下其爪，甜甜蜜蜜地索吻�?br> 严小刀与三娘子那湿漉漉的粉色鼻尖互啃半晌，自己鼻子上那颗小黑痣差点被啃光舔没了�?br> 这是他养的两头阿拉斯加犬，一公一母。严小刀是这栋别墅绝对的老大，膝下养个小二和小三。熊二膘肥体健，卖相十分雄伟，撞上来能直接拱他一个后仰大跟头，但却是个极怕老婆的怂货。三娘子的鼻子上有一块白化瘢痕，看起来像长了个粉鼻子�?br> 楼下客厅有几个兄弟在打牌，很不消停地扬声招呼他：“大哥！来打两圈啊！�?br> 严小刀晃悠进屋，不屑道：“上回你们几个输光了输的衣服裤衩还挂在房檐外边现眼呢。�?br> “就挂着去呗，给您这栋楼当个‘招子’。”杨喜峰嘻笑道，“我们几个今天穿新裤头了，哥，我们不怕继续输！�?br> 熊二跟过来，拼命从后面拱严小刀的臀部，讨要恩宠。三娘子却又在后面拱熊爷的屁股�?br> 严小刀扭头一指熊爷：“嘛？不要脸啊？！�?br> 杨喜峰狐假虎威地跟着一指：“特不要脸，一对狗男女！�?br> 严小刀进主卧快速洗了个澡，闭门隔绝楼下抓牌叫牌的喧嚣，也算闹中取静。他坐到床头摸出一本书来，一边看书一边吃着从厨房摸来的一碟凉包子�?br> 他在加宽加长的大床上躺成个四仰八叉浑不吝的姿势，这才是真的放松舒服了，而且左拥右抱，左胳膊弯搂着三娘子油滑漂亮的毛脖子，脚底下踩着熊二爷皮毛厚实的肩膀子�?br> 平日经常这样一人二狗同床，真没觉着枕边凄清寂寞，床上够挤，不需要第二个人了�?br> 他平时也看几本闲书，男人么，爱看的是历史、军事类的东西�?br> 其实高中都没念完，远远谈不上文化人，三千常用字好歹都是认识的，道理也是懂的。严小刀床头经常摆的是《西线无战事》《大明王朝》《曾国藩传记》之类，随着兴趣读一读。这两天手头正在看一本《金陵大屠杀》，看到愤懑难抑之处，眉头紧锁，一脚蹬在熊爷肚子上�?br> 熊二爷瞌睡中被踹醒，低声呜咽了一句，愤愤地换了个姿势，又没胆回敬咬一口，不明白怎么触了主子大爷的霉头�?br> 严小刀沉默冷眼盯着那些书页，忍无可忍，心中难平，尼桑国人都是一群披着人形皮囊的畜生，如今竟然还对那些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战犯抱有变态的情感，这群小鬼子怎么还没被亡国灭种？
他下一脚直接把熊爷踹下床的时候，房门响了，门外人直接推门而入�?br> “这是憋着火要踹谁啊——”进屋的人悠然哼了一声，声音沉稳�?br> 敢不敲门就深更半夜径直平蹚进来他这间屋的，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严小刀暗想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脚步声，也没听见楼下有人招呼�?br> 进来的就是他干爹，戚宝山�?br> 熊二和三娘是一齐从床上翻身跃起的�cha��姿态，却又战战兢兢地犹疑，被戚宝山那面无表情阴沉着的脸唬住了。俩狗跟班到底还是认出来这位是大爷头顶上的大爷，更加惹不起，很识趣地下床，在老大爷身旁片毛儿不敢沾身地兜了一圈，随即被戚宝山关到门外去了�?br> “干爹，怎么了有事？”严小刀翻身下床，书丢至枕后�?br> “没事不能来瞧瞧你？”戚宝山仍然没表情，眼光落到床头吃剩的包子，竟然也跟着捏了一只并不太好吃的冷包子，三口两口吃掉，也不知怎么饿着的�?br> 人心里憋着事，一定莫名其妙地想吃东西，缓解压抑与紧张�?br> “我晚上请了几个雷子吃饭，紫云楼，完事就回来了。”严小刀如实汇报，没什么隐瞒�?br> “嗯。”戚宝山淡淡一闭眼，当然不会操心这些芝麻蒜皮小事�?br> 这人一偏头又瞧见枕头上扣着的书，拿过一翻，摇头笑了一句：“你也多大了，还这么愤青！�?br> “没有……”严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伸腿往床尾一坐。坐的位置这是有礼数有讲究的�?br> 戚宝山是穿着外面进来的衣服，直接毫不客气坐在大床中央，盘着腿，这时才缓缓说出来意：“小刀，我赶回来这趟，是让你出去办个事，做一趟活儿。�?br> 严小刀脸上一切表情凝固，凝聚成庄重严肃的神情，房间里的灯光仿佛都黯淡下去，房内一片阴影，这画风就变了�?br> “做趟活儿”是什么意思？这种话戚宝山又不是第一回对干儿子吩咐�?br> “出什么事了？您就直说。”严小刀问�?br> 戚宝山拍拍腿：“本来想明一早再找你，我想了想，还是赶着来了，不想耽误着。�?br> “做什么活儿？”严小刀直接问�?br> 戚宝山说：“仇家来了。�?br> …�?br>
☆、第五章 消息上门
第五章消息上�?br> 戚爷说，仇家来了�?br> 严小刀听见这么句话，倒也没什么心虚脑热大惊小怪。戚宝山道上混这么多年，还能缺三两个结过仇的�?br> 他没表现出惊诧，却也没有显得多么热血激昂，或是这时候站起来拍着胸脯对他干爹表达耿耿红亮的忠心和同仇敌忾的无畏�?br> 都多少年没干脏活了？
真要去做，倒不是胆怂，心里还是莫名被刀尖戳了一下�?br> 戚宝山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严小刀的脸，一丝一毫表情尽收其眼底，仿佛都知道�cha��子在琢磨什么，这时突然笑了，坦然一摆手：“你想哪去了？不是那样。�?br> “没打算让你去杀人放火。让你出去干脏活，我还舍不得，怕你伤着！你是我什么人？”戚宝山眼神在严小刀脸上逡巡，镜片下的面容有一股安之若素稳坐泰山的儒雅气度，情绪则深藏不露。他抬手指着：“小刀，我让你出去办件重要事，帮我保住一个人。�?br> 这事听着还真让小刀茫然�?br> 严小刀：“怎么个事，保谁？您吩咐。�?br> 戚宝山：“收拾收拾，三天之后启程，直飞南岛港口，走国际观光线，在那里搭乘‘云端号’，签证机票都给你办好了。�?br> 严小刀知道这艘走国际观光线的豪华巨轮：“最近这季节，南岛是有‘碧海云端’吧？�?br> 果然大家都知道这么个盛大的节目，严小刀没见识过也有所耳闻，没参与过也大概知道都什么人会参与其中�?br> “对，‘碧海云端’。”戚宝山点头，“很多人都会去，我那个露面的仇家也肯定在那艘游轮上。你不用针对他怎么样，只需要把这人给我保住，别让他�ji��o易挂了。�?br> 内情一点都不透露，也没法说服人啊，戚宝山斟酌片刻，讲一半留一半：“是十五年前生意道上一个不太对付的人物。那时我还在南方糊口，刚过去不久，人生路不熟，你也不在我身边……跟人结了梁子，那人当年是瀚潮华商集团的大老板，很有背景，做事不�cha��，胆大手黑，手里有经济案子也有刑案命案，杀过人，最后给判了�?br> “判了很多年，后来据说这人死在监狱里了，就没能出来�?br> “十五年啦……这人姓凌，名叫凌煌，你肯定也没听说过�?br> “现在，凌煌的儿子回来了。�?br> “他回来了，如果哪一天出现在老子家门口，当然不会是衣冠楚楚地登门拜访我，找我叙叙旧，再喊一声叔……�?br> 戚宝山说话口吻是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斟酌盘桓，说出最后一句时，当真眼光都凝在灯下一点。那灯火如坟间鬼火，仿佛还能映出当年暗夜行路时的心惊肉跳……灯下寸余的黄色光圈之外，就是谁也看不见摸不清的一片黑洞…�?br> 严小刀与戚爷对视：“既然是仇家，为什么不直接做掉？�?br> 戚宝山猛抬头与他眼神对峙，眼光毫不避讳，彼此都是在试探摸底对方的真话�?br> 严小刀就觉着他干爹没把话说全，句句透着玄机�?br> 戚宝山也知严小刀就是在试探，当然不是真想杀人放火�?br> 戚宝山转移视线，轻描淡写一句：“哪那么容易了解，做掉了更麻烦，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了……再者说，凌煌那个罪案累累的重刑犯，当年臭名昭著的一个名字，结怨结仇太多，惦记着想宰了他儿子、灭他全家、斩草除根的人已经够多了，用不着咱们动他�?br> “小刀，你需要做的，就是别让他这么�ji��o而易举一露面就被人活宰了！给我保住这个人，留他一口气活命就成，少胳膊少腿都不论，把人捉住，然后活着给我带回来，我还有话要问他。�?br> 把人捉住，再活着带回来�?br> 平心而论，这个吩咐，比让他干件脏活还令人感到棘手。严小刀行事多年，出去砍个人，还是保住一个人不要被别人砍死？绝对是前者比较�ji��o松省事�?br> 而且，平生头一回，戚宝山连一张目标人物照片都没给他，这是砍谁、保谁？
戚宝山略无奈：“老子手里没照片，我也好多年就没见过，以为已经不在了�?br> “不需要照片。你只要见着那个人，你就知道是他了，绝对认不错那样一张脸。�?br> 戚爷只待了半小时，末尾还不忘跟干儿子谝几句家常，摆了摆他出远门为小刀精心挑选的几样礼物，都是男人的口味喜欢的随身小物，父子间舒心的温情顿时又找补回来�?br> 楼下一干小弟自从大老板进门，就被那阴飕飕的超低气压震慑住了，麻将散牌还留在桌上，没人敢动一下�?br> 戚宝山最后匆匆离开别墅，面色稍缓。喽啰们在楼下客厅齐刷刷站着，默不作声目送戚爷离开，不点他们的名没人吭声�?br> 门外，戚宝山由数名贴身保镖护送上车，回城里了�?br> 戚宝山手里握有一条不期而至的短讯，如同一道雷劈上他的天灵盖，是要断他的前程和后路。披荆斩棘随波逐浪把一方沃土江山掌握在手中的野心，这才刚刚实现，他的后半生富贵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呢�?br> 【老二，凌煌的儿子回来了。这次你不能再心软，不能再逡巡误事。事不宜迟，快刀斩乱麻，斩草务必除根。只要除掉他，十五年前那件事，除了咱们四人，就再也没有第五人知道。�?br> …�?br> 那时，戚宝山眼光里有一丛深旋的黑色阴影，让严小刀忍不住一夜辗转，本来是个随性洒脱的脾气，竟然一宿没睡好觉，就硬琢磨这句话�?br> 他是无论如何没想到，“你只要见着那个人，就知道是他了”究竟含着多少层意思�?br> ******
北方仍是春寒料峭，南国边境此时已披绿穿红，呈现一片繁华热闹的春意，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与华北平原黄沙遮天蔽日的阴沉景象泾渭分明�?br> 停泊于港口的“云端号”，在碧海蓝天之下展现壮丽的身姿，这样一艘银灰色超级巨舰，仿佛下一刻就要劈波逐浪，与翱翔的水鸟一同追逐海天一线那神秘金光的深处�?br> 这不是普通一艘游览观光客船，是这个港口每年深秋或早春季节只开三趟航行的豪华游轮，需要提前许多日期预订，只卖圈内豪商�chu��戚，买票要凭关系、刷头衔，不然有钱都见不到船票长什么样�?br> 以这船的运行成本，以这每年聊聊几次的航行、“爱来不来”的卖方架子，这种航行显然不是为赚钱回本，而属于上流社会奢靡的交际手段，是一场海上的富豪嘉年华�?br> 从驶往港湾的高速路出口处即已显示出身份的不同，普通游客拥堵的车海中分流出来一条专用车道。公路上方标志牌上刻意没有标明游轮公司或者航线名称，而是标出一枚类似祥云出海的图案标识。一辆一辆昂贵车牌抖着金光招摇过市一般驶入这条专用车道，再进入点起两排幽暗壁灯的几公里长的地下通道，最后从地下钻上来时，就驶向这艘碧海蓝天之下静泊深港的“云端号”�?br> 中途每一道关卡，来宾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出示烫着祥云出海图案并印有防伪标识和条形唯一代码的皮质游轮护照，刷码子再刷脸进去。这个高端俱乐部里，非富既�chu��，或者既富且贵，说白了，都是手握无法想象的财富金山平时不知怎么玩、不知怎么作才爽的一群年轻人，再不出海就要上太空了�?br> 港口特区免税奢侈品店在码头两侧林立。那些人一般都看不上，不在这地方买东西。只是有些客人是临时飞过来的商界娱乐界大忙人，随身行李都懒得带，顺手买些旅途中合用的私人物品�?br> 一名戴茶�cha��阳镜皮肤黝深举止老练的男人，低调携着年�ji��o女伴，溜达着看过几家店面，买了一只爱马仕精致小皮箱，再随手不看价签地指了几条热带海岛风情的高定裙装，大约是两万来块钱一件。随身女伴笑靥如花，还没上船动真格的，已经感到不虚此行�?br> 简铭爵遥遥地从后面张望一会，三步并两步就过去了，低声笑着招呼：“游总，您也来啦。�?br> 太阳镜黑皮男偏过头瞟了他一眼，没那么张扬高调，点点头：“啊。”简铭爵一副脸孔笑开皱纹，那长方形的驴下巴十分突兀地随着笑容上下开阖�?br> 叫游总的也未必真就是个“总”，但是这种场合，你想逢迎拍马拉个关系，总不能张口喊对方“老师”吧�?br> 老师，我这手里有�?7岁的嫩尖�?6d，还没开过光的，可以玩双龙出水，上寿给您尝尝鲜？……这叫什么话嘛�?br> 游总名叫游灏东，并非老总，就是靠父辈庇荫，在官商之间浑水搭桥、开空壳投资公司空手套狼的二世祖。他爸爸是临湾新区现在握有实权的最大的头，市里副手。这人平时想捞点钱花，多少人捧着钱日日夜夜守他家门外还担心找不到敲门砖�?br> 简铭爵是巴巴地看了一圈，发现来宾多是四九城过来的红�chu��和新贵，他根本巴结不上，人家都不理他！他只认识游家公子，赶紧地贴过来了�?br> 省府州官家的子弟，表面就比较收敛，不吆三喝四地，端着�cha��之心。游灏东闷声浏览一家熏着暧昧诡异熏香味道的私密用品店。简铭爵笑着凑在柜台旁边：“游总，这些的都不给劲，我这带了东瀛那边弄过来的最新玩意，我悄悄给您留着。�?br> 游灏东从茶色镜片后面觑着他，当然是感兴趣的�?br> 简铭爵将手提男装皮包拉开一半，露出里面一些奇形怪状东西，笑意暧昧：“游总，看您个人喜好了，绝对能让您身边这位妹妹欲罢不能……�?br> 游总身边的妹妹扭了一下：“讨厌么~~~�?br> 简铭爵认出那外围女是最近古装剧经常露脸的某朵小花，时常演女二女三，每次女一位置都惨被别人抢，资源不够硬，因此才要来“碧海云端”这种场合，结合自身优势寻找新的挂靠资源�?br> 简铭爵又携过自己的随身女伴，一位网上爆红打赏百万的女主播，拿眼神一搭：“回头你跟游总认识认识，他可是又大又厉害！�?br> 这话说得太露骨了，但对付这些人，简直百试不爽�?br> 一群妖男艳女心照不宣，这样的寒暄介绍之后，上了这条船，人扒了衣服就变成没有任何贞操廉耻的兽类，谁的女伴未必再是谁的专享女伴，这就叫做“碧海云端”盛筵的“一锅鲜”�?br> “哎老子就说嘛，让你跟我一路过来，你偏推脱不来！”隔壁高档男装内衣店里，另一位二世祖对着手机高谈阔论，生怕旁人听不出他有钱和嗓门大�?br> “不怕，我有通行证啊！我带你上船啊！小刀，你就当我的内什么，‘伴儿’呗！”梁有晖毫不避嫌地狼笑几声�?br> “你在哪呢？真过不来？一会就开船，今年开春的最后一趟，下一趟可就等到冬季了，真可惜，小刀，哥们就想带你出来见见世面！”燕都某新�chu��巨富家族的败家货梁少爷，没心没肺地在给他自认为道上的熟人铁哥们拉皮条子�?br> 手机那头传来沉稳而有磁性的低音炮：“哼，你自己玩吧，我给谁当伴？你配吗？�?br> 梁有晖浑不吝地一乐：“咳，我无所谓，你带着我也行啊只要你乐意，我扮男扮女都乐意，小刀大爷！�?br> “真他妈不要脸。”手机那头的人骂了一句�?br> “要脸就跟你说不上话了。”梁有晖在严小刀这里是脾气真好�?br> 从隔壁店铺出来的简铭爵与游灏东同时都听了一耳朵，也赖梁少爷嗓门实在太大�?br> 简铭爵擎着大长下巴，心里合计，不会是那个严小刀要来吧？严小刀难道也肯卖、肯开价？赵绮凤那婆娘估计要悔死喽，让她端着屋里大太太的架子不陪老子上船�?br> 游灏东茶色镜片下细眼微眯，心一沉，怎么是严小刀来？真麻烦……还好不是更麻烦的戚宝山本人…�?br> 打完电话的梁有晖脑后生风，突然灵光一现，猛回头扫视眼前购物人群�?br> 眼角好像能够从远处模糊视野中剥离出一个熟悉的影子，身高腿长一晃而过就跑没影了，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严小刀是没来吧�?br> …�?br> 严小刀隐在游轮�chu��宾必经入口处楼上的拐角阴影里，把每一名踏着甲板�ji��o裘缓带迈上“云端号”的�chu��客瞧个清楚，在人丛中用眼光一个一个扒拉，野路子的职业病驱使着他耐心寻觅他的目标对象�?br> 豪华大厅中，伴着小提琴乐曲的宽阔的甲板上，不断地流入一丛丛香衣鬓影，俊男美女如云�?br> 他当然没有随着这些宾客一起登船，没人发现他的行踪，他早先一步就从别的途径上了船�?br> “云端号”太大了，超级游轮上下十三层。其中十间满足老饕不同口味的中西餐厅、以及豪华舞厅、泳池、剧院就占据其中三层，其余十层全部是客房，越往上层的客房越是高端。既然本就是娇客宠儿的航线，就没有供应给�?丝的低价位狭窄内舱，全部都是八十平米起的宽敞海景房�?br> 严小刀这人的习惯，既然是找人，也是在这船上做活，他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先就试图把所有房间摸排一遍，脑内盘桓各种路线，将所有房间的位置地形了然于心，不然他不放心�?br> 他身边只带一个跟班，就是经常跟随他的杨喜峰�?br> 戚爷跟他提过，是否带个女伴撑个门面，你那几个风尘中的“红颜知己”呢，这好机会为何不用？
严小刀想了想还是不带，指不定撞上什么棘手场面，何必让哪个无辜不知情的女孩跟着他受到牵连拖累？
本就是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装什么左拥右抱拖家带口人多势众？
一开始他还带着杨喜峰一起摸排，后来嫌这小子手段太慢，直接把峰峰打发回舱睡觉去�?br> 杨喜峰被推回舱房时羞愧地自言自语：“我的哥，你看一遍能记得住个嘛玩意？我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每个舱都长得一样！�?br> 严小刀手快脚快，眼观六路，走马观碑，一切默记于心，猜测哪些房住了重要对头，哪些房间住的废柴路人可以忽略�?br> 游轮视野最好的最顶上两层，是拥有私密阳台和按摩池的复式海景套房，一共只有十套，预订给最尊贵的客人。严小刀瞟了一眼套房内迷你吧台的各式酒水，忍住心痒没有喝掉一瓶再走�?br> 他自己没订复式海景套，不是订不起，而是太扎眼。总共十间白金尊享套房，每位入住客人都是生意圈内名头显赫之人，他在其中一间复式套房的迎客伴手�jian��带卡片上，赫然瞥见“梁有晖先生”的字样�?br> “云端号”承载着极致的尊贵与奢华破浪入海，船头绽开白沫水波，开船了�?br> 直到这时，严小刀发觉，他在游轮所有宾客包括船员、服务生之中，没有发现他的目标；也没见到哪一路客人抬着能塞进大活人的行李箱登船�?br> 你只要见着那个人，就知是他了�?br> 严小刀微闭上眼回忆所有船上他所见的面孔，直觉没有一张脸配得上这句形容。凌煌之子难道就不在“云端号”上，没来？
还是……已经挂了�?br>
☆、第六章 碧海云端
第六章碧海云�?br> “云端号”白天在海面全速航行，迅速就出了本土海警巡逻舰艇的管辖水域，进入国际航线，一切沐浴在河清海晏的祥和金光之下。只是，这副端庄的美人身姿之下，掩藏着不为外人知的奢靡，只要出了管辖地界，就抽丝剥茧般�cha��那一张真实的妖孽嘴脸来�?br> 燃着焰火的落日跳脱着吻上海平面，金风玉露一相逢，海天一片红霞，紫色烟花在游轮上空遽然绽放�?br> 一名穿着吊带黑金色鱼尾长裙举止端庄已为□□的女星猝不及防被人扯住了裙摆，在围观尖叫声中被扒去礼服，以一个相当高难度的三百六十度空中转身抛入甲板露天泳池，“碧海云端”的盛筵拉开帷幕�?br> 游轮甲板上仿佛瞬间变了画风和颜色�?br> 银白�cha��舰优雅壮丽的船身上那些原本窈窕徜徉的红颜绿柳，也仿佛转瞬间扯掉脸上欲盖弥彰的面具，剥掉身上那层纯属累赘的人皮遮羞布，满眼是颤抖着陷入狂欢的身躯…�?br> 严小刀比较不走运，他住的相对廉价实惠的第一层舱室，随即发现这里是真的很“实惠”。即便拉上窗帘，也遮挡不住疯狂晃动甚至纠缠一起的人影�?br> 走出舱门也好不到哪去，餐厅和舞厅里大约也开始了。他听出有人就在他房门外楼道里就地开炮，随着动作撞他的门�?br> 严小刀思忖片刻，那位不寻常的人物倘若这时在船上，无论是自愿前来还是被软禁中，应该不会跟他一样选择风景这么糟糕的底舱，太跌份了�?br> 他迅速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br> 站在泳池边的梁有晖梁大少爷，就这时刚被人从后面剥了裤子，像赶一条大白鱼似的被赶下泳池。“大白鱼”还蹦出水面负隅顽抗挣扎了一两下，手机也跟着“噗通”掉水底了�?br> “操……”严小刀从窗帘缝隙后眯眼瞄着，很无奈�?br> 严小刀无聊得都读完了半本《莫斯科战役》，战斗的种族西伯利亚红军在严酷的冰封阵地上力挽狂澜将德军坚拒于距离莫斯科仅有八公里的郊外。他正津津有味地读到抚掌激跃处，梁少爷在水里跟不知哪个整容脸男妖精打了一场“遭遇仗”，终于从池底捡回手机爬上岸边�?br> 也亏得这新款钛合金壳手机特别防水，梁有晖掌心里“霹雳哗啦”连响三声短信提示音，信息直接显示屏幕上�?br> 梁有晖一听提示音双眼在夕阳的烟火下绽放出亮光，因为他给一些“密友”设置了特殊提示音�?br> 这是严小刀开玩笑口吻的短信：【晖宝，我给你掐了表，才十二分钟不到，你的持久度还不如大熊猫。�?br> 梁有晖赶紧就回拨了。这人用毛巾胡乱抹一抹身子，套上个泳裤，一路顺着隐约的手机铃声，进了船舱，穿越走廊，左寻右觅。某一间船景舱的房门前，斜立着西装革履的严小刀，一副好整以暇的揶揄表情，等着他呢�?br> “装！你丫还跟我装！”梁有晖指着严小刀的鼻子，却�cha��单纯的发自肺腑的开心�?br> 严小刀一手撑着门框，把人让进舱室：“我能弄不到船票？�?br> 梁有晖进屋一打量，顿觉这几十平米破屋狭小/逼仄简直没法落脚啊：“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订楼上？�?br> 严小刀颓然道：“咳，我干爹骂我了，不务正业还出来浪，花他的钱我就没胆订顶层。�?br> 梁有晖爽气地搂过好基友，拍拍小刀的前胸：“你呀，缺钱花就跟兄弟我吭个气。�?br> 严小刀继续卖惨，自嘲道：“我这张厚皮老脸，在你面前都卖不出个价。�?br> 梁有晖一翻白眼：“谁让你年�ji��o的时候拒绝我的金屋藏娇？！�?br> 俩人浑开荤玩笑，从来都这样，但并不来真的�?br> 梁有晖挺帅气的，从小养尊处优的一个少爷，且是家中独子，见过大世面但没见识过江湖险恶，没经历过生活的辗转流离，这种富养出来的男孩，通常是个没什么心计的直肠子，对朋友豪爽，钱多到花不完，都懒得跟人算计。因此严小刀结交了这么个时不时有些用处但不需处处设防的傻白甜�?br> 严小刀随口闲聊几句，问的都是船上内情�?br> 梁有晖老实孩子有啥说啥，一一点头：“对啊，楼上左手边是个我们城里的红三代大�chu��人，右手边是游灏东嘛，你们开发区的大太子爷，正对我楼下就是简铭爵还带了好几个女的……诶？都是你认识的吧！�?br> 严小刀一偏头望着梁少爷，鼻尖黑痣轻耸出玩味的神情：“你来这船上玩嘛的？你钓大鱼来的？�?br> 梁有晖耸肩：“我钓什么鱼？我消遣么，在家里闷的，你又不陪我！�?br> 严小刀暗道，看来梁有晖纯是局外人，并不知情�?br> 梁有晖却也在上下打量着严小刀暗忖，还是小刀兄弟好，模样身段真顺眼又招人爱，刚才游泳池里那个整容鬼一看就是盘丝洞里爬出来的三四流功力的男妖精，搁严小刀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梁有晖突然想起来了：“刚才上船时碰上，游灏东和简家老二竟然都盘问我，你到底来没来船上、你最近都在�cha��，你说逗不逗？你跟他俩什么时候有一腿！�?br> 严小刀眉毛一动：“你怎么说的？�?br> 梁有晖：“我说你这人傻正经，肯定不会来的，你这不是让我好像骗他们的！�?br> 严小刀：“……那俩人说找我干吗？�?br> 梁有晖：“游灏东说，他上回打球从你那借了一根高尔夫杆想还给你？简铭爵说，他手里有一副扑克牌的‘嫩尖’，问你哪天有没兴趣一起去‘打个尖’？�?br> 严小刀一脸春风化作细雨的平静笑容，这纯扯淡的无稽之谈，理由编得真烂。游灏东和简铭爵八成都是知情者，都是上船来网那条大鱼的�?br> 戚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住一个人，别让那人被旁人给弄死了，那么明摆着，有人也奔着这目标而来，且有人可能会下手�?br> 严小刀熟悉这些路数，他即便现在连正主的脸都没见着、人都没找见，然而这船上有哪几位不省心的人物可能成为拦路虎，他一个个在心里盘算�?br> …�?br> 既然与梁少爷搭上线，严小刀自打这个晚上，堂而皇之在“云端号”上公开露了相，不必再躲躲藏藏。他有意跟上燕都过来的梁少，一来，对方是很有家底身份的人；二来，两人一同出入，外人看来就是结伴出来打野食的哥们�?br> 当晚梁有晖就带严小刀去顶层露天焰火餐厅，吃上一顿顶级法餐�?br> 海风吹得严小刀头疼，梁少爷难得善解人意一招手叫了一杯咖啡给小刀�?br> 严小刀抿了半杯咖啡，味道醇厚尾调还带着果木香气，挺特别的，果然是高级法餐厅的咖啡�?br> “这叫做南洋象屎咖啡。”梁有晖用雪浪白巾擦过嘴，兴致勃勃地给严小刀开眼界见世面，“已经是最�chu��最顶级的咖啡了，一定要用巴拿马某座庄园出产的咖啡豆，拌上香蕉、芒果和甜甘蔗喂给大象吃了，用缅甸的三至六岁龄的小母象，等它们把咖啡豆和大粪一起排出来，再把整粒整粒的咖啡豆筛出来，烘焙烤香现磨，最后就是你喝的这杯咖啡了。�?br> 严小刀差点吐出来�?br> 梁有晖哈哈大笑，浑不在意，自己细细品着那咖啡香气，凑过头煞有介事地：“听说还一定要是处女小母象哦——她们消化出来的咖啡豆气味比较甜。�?br> 严小刀无话可说，瞥一�jian��全是法文的菜单酒水单，也就是你小子欺负老子看不懂洋文�?br> “比你上回骗我喝那个老磁器口豆汁还他妈难喝！”严小刀瘪着嘴，“你们城里人喝的豆汁吧，我进嘴就知道它很恶心；这什么象屎咖啡，喝进去还不觉着，回味越想越恶心，你喝的不就是大象的涮肠子水吗！�?br> 梁有晖笑得都呛了�?br> 严小刀从来不装，这让惯会装逼的公子哥愈发觉着他稀罕�?br> 碰巧了，当晚，简铭爵和游灏东二人也不约而同选在这家餐厅吃饭，隔着几个桌远远能瞅见，身边各带换了头脸的女伴�?br> 那二人各自心照不宣地，都没过来找严小刀寒暄攀谈，只远远地点个头，不吭声，假装嘛事也没有，大家都是纯来消遣�?br> 这么气氛浪漫的西餐厅，别人都带的美艳女伴，只有梁有晖带个哥们进来吃饭�?br> 梁有晖觉着花这钱很值，严小刀比他认识那些俗气的男妖精强太多了，睡不到也可以多看看。严小刀看着笔直笔直的，勾不上手�?br> 入夜后的“云端号”上，自然又是一派云香雾娆，鬼哭狼叫�?br> 这时游轮�cha��几国交界的海面航线上，早就出了我朝边境，法律上也管不着�?br> 梁有晖想拉着严小刀一起去藏式欢喜佛按摩�d��ng室享受，当然，是由男服务生伺候的，包全套，可以摆出瑜伽姿势，身子里里外外各个穴位都给你按摩�?br> 严小刀冷笑着推开梁大少的脸：“咱俩进的不是一个屋，我知道你要进右边那屋，我进左边那屋快活，各玩各的，我走了！�?br> 严小刀手指的是左手边画着女士标志的按摩屋�?br> 二人在风月场的入口处分道扬镳。然而，严小刀并未进入女士的按摩屋寻欢取乐，大象的涮肠子水弄得他胃里贼不舒服，什么兴致都没了�?br> 这一夜海面和游轮上皆风平浪静，一丝波澜都没有，透着非比寻常的安静�?br> 严小刀躺在床上，注视舱房的天花板，无声地揣摩着航行路线，白天大约要路过某国港口临时停靠几小时，然后再过一天，就要到达伊露丽芙岛了�?br> 第二天临近中午，梁大少的电话姗姗来迟，估摸着昨夜差点�?尽人亡，这才回血从床上起来�?br> 严小刀声音软软的：“我也刚起，床板忒硬，不舒服。�?br> 梁有晖眼巴巴地：“那你过来跟我睡啊，我这床特暄、特软！�?br> 严小刀冷笑：“够不够哥们？咱俩换床，还是直接换房？�?br> “哼。”梁大少又碰一鼻子灰，仍然没胆说出太荤的话。他清楚地感觉到严小刀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好说话，严小刀好像从不对谁厉声厉色，但又让人绝对不敢侵犯亵/玩。况且，他连不穿衣服的小刀都没见过，纯属自己兴致盎然地意淫对方�?br> 严小刀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随便脱衣服�?br> 西装下面是衬衫，衬衫下面是黑色裹腰，腰上两排青光白刃。他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从床上挺身而起，冷水搓身，沉心打坐，展臂运刀，吃饭吃得便宜大碗，生活用度简单随性，这些已是多年习惯�?br> 游轮缓慢靠近港口，险峻地穿行在林立的巨型海上塔吊之间�?br> 青天白日之下，水面波光淋漓，许多人都从舱内走出，站在一侧的船舷内观望港口壮美景色�?br> 一些男女宾客已换上热带短裤和裙装，排队下船登港，有四小时自行游玩吃个饭的时间�?br> 梁有晖绘声绘�cha��描述着，昨夜在藏式按摩房试练十八般武艺的身心感受�?br> “跟表演杂技似的，花样超级多，弄得我个老司机都他妈紧张哆嗦了！哎呦妈呀，我也跟着戏骨上身，还得配合那些个服务生，一群人在按摩床上颠来整去，跟拍�?片似的！�?br> “倒吊劈叉来着吧，把您的筋都抻了？”严小刀不屑地笑�?br> “哎呀你也试过？空中飞人你玩过吗！”梁有晖立即饶有兴致�?br> “岁数大了，我飞不动，多少年都不玩儿了。”严小刀冷笑道�?br> 严小刀跟梁有晖闲扯着废话，一双眼却在甲板上的人丛中快速拨拢出简铭爵、游灏东的身影，看那俩人都去哪、下不下港口�?br> 简铭爵大概是被几个妖精缠住了，左拥右抱地被拖下船去买东西�?br> 游灏东就坐到�jian���cha��咖啡厅的小桌旁，一动不动，眼光乱飘，甚是紧张胶着的模样�?br> 一艘比“云端号”小上两号的�ji��o型轮船，也缓缓接近港口，停泊之处与“云端号”并排，像是在装卸。宝鼎集团自家也跑远洋运输业务，严小刀描摹着，那艘船不像普通的运输船只，船前船后立着各种机械手臂，船尾似乎还有拖网�?br> 像是一艘大型渔船�?br> “捕鲸船吧？我在阿拉斯加游轮航线上见过。”梁少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想拉着小刀上岸玩去�?br> 没错，是一艘捕鲸船，结实耐抗，最大吃水看着有十米�?br> 但位于这种航道狭窄、岛屿密布的南洋航线交错地，会有捕鲸船过来？
在那艘船的两侧能隐约看到装载大鱼和海虾的水箱，看来是满载而来。宽阔的甲板上有一块凸出的地方，用黑色油布罩了个严严实实�?br> 一般捕到鲸鱼后，就是这样放在甲板上再罩住。国际上严密限制捕鲸，这船舷一侧有日文标识，想必又是尼桑国鬼子组织的非法捕鲸船队，严小刀心想�?br> 就这时，严小刀发现港口塔吊已在缓缓吊起那用黑色盖布遮住的沉重货物，而且运输的方向是他们这艘游轮�?br> 能顺利吊起来随意装卸的，显然也不是圆滚滑溜的一条死鲸鱼，那黑布像裹着一只大号集装箱，最终落在“云端号”的船尾，装卸补给的位置�?br> 严小刀扭头盯着那状况，突然仰头再找顶层咖啡厅坐着的游灏东�?br> 游灏东这时也站起来了，盯着同一个方向那用黑布笼罩的集装箱�?br> 严小刀突然就明白了�?br> “大鱼”很可能上船了，竟是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br> 或许是其人不敢在�?朝境内登船，又或许这中间涉及说不清楚的交易，总之，另一条船在这个三不管地带的东南亚小国港口将大鱼搬上“云端号”，然后再去伊露岛，是这样了�?br> 严小刀之前还寻思，大鱼是自己上来玩的，还是被人挟持胁迫着登船�?br> 他很快就得出答案。那只黑油布罩着的集装箱，或者说是大号笼子什么的，可没有以“贵重物品易碎勿碰”的方式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甲板，而是直接甩着抛进了海里！船尾几道结实的钢索如鹰爪般尖利结实，抓住那大号笼子的顶部，将下半部分毫不吝惜地浸没到那咸湿冰冷的海水中…�?br> 严小刀眼底变了颜色，瞳仁映着翻滚的海潮，暗自吸了一口气�?br> 那里边难道装了个活人吗？
☆、第七章 笼中之困
第七章笼中之�?br> 这一整天仍是全船贵宾寻欢买乐的时光，且各自相安无事，“云端号”及附近港口有的是乐子，没人注意到曾经有一只被黑油布包裹的货物卸载在“云端号”尾端的船舷一侧，半沉半浮在那冰冷的深靛色海水之中�?br> 梁有晖与昨夜相识的一个服务生搭伴上岸吃饭去了。船上这类服务生晚上才上班工作，白天就是陪客人出游挣些外快�?br> 严小刀在走廊拐角阴影里往窗外探视，打电话低声道：“峰峰，别睡了起来干活儿，去最底下的轮机舱走一圈，看船后面拖的到底什么东西。�?br> 杨喜峰小跟班的房间位于与严小刀同一楼层的走廊另一头，互相还装着不走动。可惜大哥没给他买游戏币，也不承诺公款报销�?娼费用，法式餐厅更就不要想了，还没带女伴，单身狗杨喜峰郁闷得就整日憋在舱房里啃最廉价的猪柳汉堡�?br> 待到宾客重新登船启航，游轮上又添一拨新的贵客�?br> 来者还是一个集团军的阵势，浩浩荡荡进入豪灯装点的贵宾大厅。一行人整齐列队，低头碎步鱼贯而入，举止优雅得带几分戏剧化，且极其恭敬谦卑，细语媚笑着与所有船客九十度鞠躬行礼。所有男女皆是和服装扮，脚踏木屐�?br> 和服女子穿戴全套饰品，面部妆容类似艺伎，个个婀娜俏丽�?br> 为首的中年男子更是笑容可掬，从一进大厅这腰杆就没直起来过，不停弯腰鞠着躬，活像是狠命伸着脑袋一路爬行过来的，见人就毕恭毕敬递上名片，点头几乎把脑门贴到燕都红贵太子爷们锃亮的皮鞋头上。严小刀听见那男的对太子爷们讲的普通话，带有明显的中部某省乡音�?br> 不太熟的一张脸，愣让严小刀想了半天。他用中指狠命叩了两下太阳穴，感到一阵未老先衰的危机感�?br> 哪都少不了简家老二，也是一路滴溜滚到那新来�chu��客的跟前，又是一阵高谈阔论，再私下交换各自手里设计成香水名片式样的女/优名卡�?br> 终于等那些人聊完，严小刀掏出一盒名牌古巴雪茄径直过去，在吧台暗处与简铭爵擦肩，递给对方一根雪茄�?br> 简铭爵一挑黑眉，皮笑肉不笑着让严小刀帮他把雪茄点上，吸了再吐出烟圈，用鼻息煞有介事地品尝那醇厚滋味，仿佛也知道小刀要问什么：“渡边仰山，渡边远洋机械重工的大老板，常来咱们临湾深水港的啊！�?br> 严小刀忍不住又叩了一下太阳穴，自嘲道：“我这脑子，酒色伤身。�?br> 简铭爵与严小刀凑头低声交谈：“渡边仰山嘛，你知道吧？明明就是土生土长的我�?朝子民，当初就是个没根没基的乡巴佬，去尼桑混了十年，摇身一变就成岛国人啦！中国话都说不利落了！�?br> 简铭爵也不是不防严小刀，但这人就是废话多，不说话丫能活活憋死，可显得他知道最多事情。这是资深掮客的职业病，就靠嘴皮子呢�?br> 严小刀笑意深不见底，一身合体西装显得款款有范：“老弟，你好像说手里有副扑克牌要给我看看？赶紧的，好东西别藏着独享。�?br> 简铭爵立刻来了兴致，手里变戏法似的真变出一副牌，带宣传照和头衔的，上流社会档次较高的交际花都是大牌主牌，网红女外围女是小牌副牌，手法华丽地摊开在吧台桌面上给小刀欣赏�?br> 严小刀问：“渡边仰山来船上干什么？�?br> 简铭爵笑得很浪：“来交换资源呗。你瞅他带来的那些‘货’，相当不错，肯定不缺买主。港口许多远洋重型船队都是他家的，捕个鲸啊，抓个大鱼啊……这回没准还要跟咱们献上一条‘美人鱼’呢……�?br> 简铭爵那眼神像是试探，严小刀微耸鼻尖一笑，没有接话�?br> 他撤退时还被简铭爵那厮逼着抽牌，从一副扑克牌里抽了两张揣兜里了。简铭爵笑说“你小子真有眼光专挑胸大屁股大的”，严小刀其实连照片名字都没看�?br> 尼桑大金主的出现，就如同是往鱼群聚居的池子里霍然投了一大把蠕动的可口�jian��。鱼群先还是惊跳着四散逃开，逡巡观望，随即暗自都抵不住那美味的诱惑，纷纷箭一般冲向满足口腹之欲的猎物食粮…�?br> 这一晚渡边仰山手下的集团军可是大出风头，连梁有晖都硬拖着严小刀去看热闹�?br> 剧场内光柱扫射，群妖起舞，男优女/优们伊始仍是合着沉郁的鼓点、清雅的节拍，演绎和风鼓舞。过了午夜，鼓点画风突变，女/优们开始随舞蹈一层层剥下累赘的衣服，从外衣剥到内衣，最后只剩肚兜。那几个清俊的男人也差不多路数，剥得最后跟搞相扑的装扮差不多，没看出性感，十分滑稽�?br> 无论男的女的，都�?部位吊一只名牌，上面写着自己艺名，供客人当场挑选领走，有什么鸟纯一郎，龟口正红，大奶夹丸子，户下真优美……总之不忍卒读�?br> 饶是严总这样的都惊着了，一阵膈应反胃……真变态�?br> 梁有晖吞下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抬眼瞄严小刀不愉快的脸色：“这帮人玩太过了，我也不喜欢这一套。�?br> 严小刀整了整西装前襟起身离席，离这些人远点，嫌脏�?br> 梁有晖随口道：“岳仰山那家伙，以前在城里见着他还不好这一口啊。他老家不就是某省过来的，当初还跟我们吹嘘，自称是岳家几十代的后人。�?br> “改名换姓才好，一个败类，他也配姓岳！”严小刀眼神一变，冷面抽身而走�?br> 剩下的话严小刀不能再与傻白梁少爷交心�?br> 总之，这渡边远洋集团的老板渡边仰山用他麾下的船将某个重要人物运来，装到“云端号”上，运往伊露岛尚不知要如何处置。游家公子事先知道消息赶来看货，简老二或许也提前听到风声来看热闹，渡边仰山在他们临湾经济新区与各家公司皆有商业运输来往，因此肯定认识临湾握有实权的游家，这群人是有关联的�?br> 在满船宾客�ji��o夜狂欢乌烟瘴气之时，严小刀快速摸回房间，回廊灯火追寻着他修长的影子�?br> 一进门就从门后揪出杨喜峰，二人将房门合拢�?br> 杨喜峰戴个鸭舌帽，身穿瘦胳膊瘦腿的暗色短打扮，低声道：“大哥，我找见了，从西侧紧急通道下楼，穿过那个平时上锁的员工通道门，下到底舱的中间那层——就是中央总厨和后勤杂务那一层——别下到最底层那里都是阀门和涡轮机。�?br> 严小刀低头咬着烟，同时快速换掉西装：“说最要紧的。�?br> 杨喜峰抹一把汗继续：“你就摸到我说的那层，要进到厨房后面的杂货间，旁边还好多工人来来去去…�?br> “那个不是集装箱，真的他妈是个笼子！笼子里面，有人。�?br> “什么人？”严小刀是个利索急脾气，真烦这大喘气的汇报模式，说关键的�?br> 杨喜峰咽下口水，眼神乱跳：“我、我也没看清，隔着窗户嘛，黑咕隆咚我都没敢看！哎呀嘛玩意啊简直见鬼了，不然您自个看看去呗。�?br> “所以笼子还扔在外面，泡在海里？里面有人？”严小刀感到匪夷所思�?br> 杨喜峰战战兢兢地点头，伸手指向路径方向：“大哥您今晚赶紧去看，现在应该还在，过了今夜没准就被鲨鱼啃光了，明儿一早就给咱们剩一副骨头架子！�?br> 严小刀一听这话赶紧的，将贴身衣服塞进短靴再扎紧，做了简易的面目伪装，闪出房门…�?br> 杨喜峰平时看着嬉皮笑脸的猴样，干活儿手脚还是利索的，路径汇报准确�?br> 底舱第一层是工人、服务生的睡舱，四人一间，舱室排列密集，排成鸽子笼一样，中间是一条狭长还堆满杂物的走道。即便在同一条豪华游轮上，楼上楼下也是两重天日，直白甚至是故意地显示社会阶层之间壁垒分明�?br> 严小刀路过走道时与工人擦肩而过，顺手从哪个衣架上抽走一身半干不干的白�cha��服…�?br> 中央厨房亦是热闹繁忙，一盘一盘的迷你尺寸抹茶起司蛋糕和精致樱花奶酪杯从烤箱中转出，冒着刚出炉的奶油烘焙香气，小工们再将一车车的西点和梅子清酒运往楼上舞厅，今天走的就是这套欢快的和风主题。严小刀顺手扯过一辆盛满碗碟的泔水车，再低头穿过厨房过道�?br> 杂货间昏暗逼仄且道路曲折，已经到了游轮底舱最深处，靠近船舷的边缘�?br> 严小刀一个小窗一个小窗地往外找，揣测应是这个方向�?br> 一名头发蓬乱面孔黝黑的小工，对着某一扇舷窗面朝大海吃东西，一手端个香槟，另手拿着蛋糕——这些东西厨房里应有尽有，厨子和工人没有不偷吃的�?br> 那黑皮小工边吃还边笑，胸膛里发出咯咯笑声，招猫逗狗似的，向窗外一举杯�?br> 严小刀默默注视片刻，从阴影中缓步走向那人�?br> 他�ji��o轻一肘挤开满嘴塞了蛋糕咕哝的家伙，内心已有准备地转过头去，看向舷窗之外…�?br> 深夜的海水是忧郁而冰冷的。巨大的水体被船尾涡轮发动机和扇叶强行搅动着，将水花搅成支离破碎的白沫在低空中飞散。这些全部化作颠簸的波涛，撼动着一侧由钢筋铁骨吊挂着的牢笼！
船尾有两只小灯，恰好点亮这个方向，从上方打出两道交错的灯柱，随着船体晃动出某种毛骨悚然的灯光特效�?br> 晃动的灯柱描摹出黑暗海水中吊挂的侧影。黑色油布在水下被撕裂开来，边缘卷折飞扬着，剥现出那里面隐藏的惊人的残酷。一个身躯修长、宽肩长臂的人，竟是以类似耶稣受难的姿势，手脚皆被剧烈晃动看不清形貌的锁链限制着，连接在铁笼四角，吊在笼中�?br> 也就是吊在水中�?br> 这人已经快被淹死，被吞没了�?br> 汹涌的黑水不断拍击铁笼，黑布裂口就撕得越来越大，晃动惊惧骇人。那笼子吊的位置不上不下，或者就是用心险恶地故意为之，水面看似只及腰部，但荡漾的波浪没心没肺毫不体恤地扑向那无路可逃的被困之人，每一时，每一刻，烧杀围歼一般扑向那人，水不断涌向脸上，再退去，然后更凶猛地涌过来，再倏地四散退去、蛰伏，预备下一波排山倒海的轰击…�?br> 往上吊一些，就不会呛到了�?br> 往下沉一些，也就痛痛快快呛死完事�?br> 水中之人在黑浪奔涌而来时以扭曲的姿势仰起脖颈，在水花从脸上褪去时再大口大口呛咳。幽深水体中荡漾的影子随时要被吞没，一双长腿裹缠在暗绿海藻似的植物之间，在灯柱下极为夺目�?br> 这人没法吃东西，也不能睡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折磨，随时淹死，或者会被挤进铁笼的某一群食肉鱼类活吃，或者再泡几天就泡烂了�?br> 这就是个以天地为陷阱巧妙设置的水刑之牢，能想出来这手段的，也是阴狠至极了�?br> “这也……太狠了。”严小刀喃喃道�?br> 那滚滚波涛，瞬间像挟着巨大的震撼力和�cha��力，席卷了他的情绪，饶是之前有所准备的心理建设也没能撑住。他沾过血、亡过命，都自觉是个心理正常的人，并不享受这样近乎变态地折磨一个人的方式，还不如一刀砍了，多大仇�?br> 黑皮小工悄悄地又从旁边凑过来，看不够似的挤破头往窗外看去。有些人的心理或许是这样，当自己混得并不如意的时候，都欣然巴望着看到原来有人比自己混得更惨，难道乐意看到别人过得好么�?br> 严小刀�ji��o声问：“这人就这么一直吊着？�?br> 小工忙不迭地八卦：“中午就挂这里了嘿嘿嘿！那个渔船大老板的货，让咱们船顺道拖着走！�?br> 严小刀：“这人为什么这样被抓？�?br> 小工：“鬼知道嘞，肯定不是好事！惹了哪个老板、欠了赌债要被剁手剁脚呗。�?br> 严小刀声音没有波澜：“他吃喝过没有？�?br> 小工：“啥？怎么吃喝？喝海水吃生鱼干吧嘿嘿……�?br> 那嚼着蛋糕的一副口齿，让严小刀觉着那嚼的分明是一口人血馒头。下一秒他让那个小工在无知无觉之间后脖挨了一记掌刀，缓缓歪倒在杂货箱上昏了�?br> 做人应守最本分的仁义之道，比如，你看到路边哪个老头摔了，即便不去扶你也别上去再踩一脚、照人脸上撒泡尿；别人喝汤你吃肉，不打算分别人一块但您也别在人面前啪叽嘴，这是严小刀的为人�?br> 又一记巨浪袭来，严小刀下意识奔向舷窗，却被纹丝不动的的双层玻璃挡在船舱之内……忘了被玻璃隔着�?br> 那个猛浪铺天盖地将人吞噬，只看得到连接双臂那两根铁链陷入徒劳的晃动挣扎。许久，许久，水终于褪去时一头黑色长发在白色泡沫顶端飘散开来，一双细长的眼从被水拂开的发丝中曝露…�?br> 灯柱雕刻出轮廓，水膜与光交相辉映出一丛丛弧圈，那些光弧笼罩住那人的脸和睫毛�?br> 苍白面目上以天工雕琢了一双清晰英俊的眉眼。玉石般的眼珠在层层水雾中竟无比夺目，在漆黑的海水中遽然攫取了严小刀的视线，就在那一刻，与之眼对上眼，无法移开眼光�?br> 黑暗舷窗两侧的狭路相逢，无处回避�?br> 两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时光停转，盯着对方�?br> 严小刀暗暗惊异地看到那男子，一双夺魂摄魄的眼里读不出一丝虚弱或狼狈，以近乎妖异的姿势随波逐流在无情、无言、无声的海水中。对方角度明明是向上仰视，却是用那种睥睨的、傲然的、隐隐酝酿着仇情悲歌的眼神，仿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br> …�?br> 严小刀从那舷窗边缓缓拔回自己眼珠。他刚才其实也是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困住俘虏的铁笼的态势�?br> 笼子是用运输钢筋吊在船尾附近，要提上来一定还是要动用重型机械、起吊装置，他凭一己之力蛮干不可能为之。而对方偏偏又泡在水里，接触不到，无法打开牢门。游轮很高，从这个角度猜测，笼子距离上面的船舷甲板仍有相当一段距离�?br> 货是渡边仰山托运的，船上人员耳目众多，又是在无法无天的国际海域，他其实无法�ji��o易动这批货�?br> 当夜，约莫凌晨四点，这是船上人睡梦最香的时候。除了舞厅和按摩池里挑灯夜战的一群妖精，大部分人都已睡去，而且都不会起得太早，船尾甲板空无一人�?br> 严小刀�ji��o夜未眠�?br> 他只要躺床上一闭眼，那咆哮泛滥的黑色海水就从心头涌起，冲刷覆盖上他整个大脑思维。海水蔓延上他的屋顶，扶摇而上吞没整个舱房，逼得他也透不过气，挣扎着总想爬起来，挣脱出这牢笼，冲上甲板去吸几口咸腥的海风�?br> 他从床板上一跃而起，悄然穿衣，再次摸出房门…�?br>
☆、第八章 悬梁�cha��
第八章悬梁饲�?br> 这个时分，厨房也早就歇了，只有零散几名收拾狼藉的值夜小工，垂着头睡眼惺忪，干活儿懒散，因此也没发现有个身影悄没声响地摸到茶水间，还顺走了一大瓶青瓜柠檬水�?br> 严小刀心思缜密，顺手从旁边油盐酱糖瓶子里捻了一小点盐，再捻一小撮糖，溶在柠檬水里�?br> 戚爷说要留个活口，要捞到活的�?br> 他只怕那人挺不住多久了�?br> 在海水里泡着不吃不喝，饥饿还是其次，那人一定焦渴脱水了�?br> 海面的风卷着浪头，铺面而来的水沫迅速打湿身上紧裹的一层夜行黑衣。船身的剧烈颠簸是越靠近海面感受愈发明显，游轮几乎是上下匀速地做浮沉运动向前挺进，让人沿着船身一侧根本无法保持平衡�?br> 严小刀借用一根手绳吊挂在船侧，顶着风浪降下，此时距离铁笼顶端仅有两米。他一脚迎着大浪袭来的方向踩住那腕子粗的钢索，以力消力，让自己这只脚作为支点，就黏在铁笼上方的钢索上�?br> 假若此时远远地从海面望去，有个人影挂在船舷外面随风而摆，十分惊险�?br> 严小刀眯眼往下看，晃得厉害，但凭借那两束角度绝佳的光柱，他瞄到被吊笼中的大鱼。这时已知今夜救不了人，这太困难了！
他估摸着，笼子里的人，受光线角度影响，从明处往暗处看，反而看不到他了。他的身躯恰好隐入“灯下黑”的一片阴影�?br> 他腰上有安全绳，腾出双手将手里东西弄好，再往下看时，第二次与笼中那双眼睛对个正着�?br> 对方竟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即便挣扎漂荡在惊涛骇浪之间，仍高昂着头，一头黑发肆无忌惮泼散在水中，像荡涤在漩涡中一只水妖的幻影。两道凌厉的眼光仿佛能够劈波斩浪，直接掀开周遭一层一层雾气和白沫，审视严小刀的一举一动�?br> 严小刀方才踩了钢索作为支点。他一踩，下面人就感到轻微的震动，察觉到他沉甸甸一团黑影的存在感�?br> 这次没有厚实的舷窗阻挡二人视线�?br> 两道光柱交错形成一幅诡异又绝艳的画面，严小刀平生第一次看清这人的脸�?br> 从这角度看下去，那人的脸从绽开的暗黑海浪中扑入他的眼球……脸庞如胎薄骨瓷似的精致，轮廓分明，眉目如画，扯开的衣领中两道锁骨毕现，隐隐能透视蜜色的前胸。这男人长了一双修长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与双眉一齐入鬓，嘴唇微张，并不是要说什么，而是在浪来浪往的间隙中粗喘到几口宝贵空气，却又毫无萎靡或惊惧之色，冷冷地打量他准备干什么�?br> 严小刀脑海中莫名回荡他干爹曾经交代的一句话�?br> 你见到那个人，就知是他了，绝不会认错�?br> …�?br> 严小刀将一包柠檬水用细绳扎好。他脑子里临时只能想出这个极其粗劣的办法�?br> 细绳瞄着那人脑袋缓缓地吊下去，穿过铁笼栏杆，中途还被浪头�cha��几乎七零八散�?br> 对方脑子也不笨，一眼看出严小刀要干什么，在那柠檬水包快要接近头顶时，猛地悠上去张嘴咬开�?br> 厨房用透明塑料袋做成的简陋水包，一咬就破�?br> 水包绽裂时一股脑泼洒在那人脸上，兜头盖面，也不知有多少流进嘴里，还有多少呛入肺泡。浪头水花打过来时那张骄傲的脸孔也无能为力地重新坠落到水中，严小刀发觉那人下半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很有存在感的一双长腿，如同两根碍事的废柴就那样漂着，只用两手尝试抓住铁链往上攀，哪里爬得上来？
严小刀又吊了一块蛋糕和一个柠檬水包，能吃到多少是多少，他也真是尽力了�?br> 这次洒得更多，还逼得那人呛了一口咸海水，差点把肺咳出来。看起来额头脖颈青筋都绷紧跳凸，也确实挺可怜的�?br> 严小刀随手打了个抱歉无能为力的手势，底下瞪着他的人露出三五分的怨怒和悲愤，就是在埋怨他，“这么笨你还不如不来！�?br> 这一瞪气势不小，严小刀支撑脚直接打滑，一下子脱离控制，绳索巨大的离心力将他抛出去，又悠回来，后背撞上钢铁的船舷，撞得他在黑暗中眼前自带起一圈飞舞的光弧…�?br> 这回是下面人围观上面人挣扎喘气。英俊的男人微微摇头，送给严总一个大白眼�?br> 攀岩走壁爬上爬下这事，真不是咱们严总擅长。术业有专攻，每人有所短长。假若他要做的是将脚下几根钢索就地斩断，把那铁笼子彻底抛到海底喂鱼，这事对他非常容易，手起刀落。然而要他将笼中人搭救上来，这根本不可能，他也没有三头六臂�?br> 严小刀办件好事并不图回报，他就为留这人一口活气，谈不上更深一层悲天悯人之心。他面对的恐怕也不是个温言悦耳知恩图报之人，此刻大概身陷囹圄脾气不爽，没给他一丝好眉好眼�?br> 那眼神与海水一样黢黑冰冷，两片薄唇透出几分鄙夷和刻薄，隔着水雾都挣出一身压不服的傲慢�?br> 美而凌厉。严小刀莫名被震了一下�?br> 光线下那眉眼闪出些绿莹莹的玉石之色，他估计自己是眼花了，渔灯下泛出光芒的海水才应是墨绿色的�?br> …�?br> 进入下一个白日，游轮甲板恢复一片对酒当歌的祥和气氛，乐曲和阵阵欢歌媚语从临近中午开始缓缓攀上十层的客房楼顶，融入�cha��咖啡屋悦耳的小提琴曲中�?br> 严小刀一路打着大哈欠，甩着腕上金表抖着西裤裤腿，跟梁有晖抱怨昨晚楼上剧场动静太大，让他没睡好：“简直像是一群人在集体开炮！�?br> “就是在集体开炮啊！”梁有晖意有所指�?br> 严小刀唇畔擎着淡笑，眼光不明不暗：“你昨晚跟那一群挂牌的富士山歌舞团浪了一宿？在我楼上的剧场里叮叮咚咚载歌载舞的，有没有你啊？�?br> “啊？没——有——”梁有晖挂着面子不好意思承认，他昨晚被那个叫鸟纯一郎的男妖精在房间里缠住了。他直觉严小刀不待见渡边仰山的妖精军团，严小刀简直令他又敬又爱又怕，明明近在眼前，想亲近都找不到一条捷径门路�?br> 手捧托盘的服务生从甲板上炫技一般旋过去，严小刀随手拿了一杯新调的青瓜片柠檬冰水�?br> 他拿到手里才发觉……不由地心里一动，赶紧尝了一口，淡不唧的，真没什么好味道�?br> 远处，大后方位置的船舷处，两名皮肤黝黑的东南亚岛籍工人，拎过冲洗甲板用的水管子，一直拖拽到船舷之外，水管朝下喷着什么东西，然后发出放肆的大笑�?br> 不知情的宾客根本不会特别注意到船尾水里拖着个东西�?br> 严小刀知道那些人拿水管在喷什么，那是带着羞辱和幸灾乐祸心情的嘲笑�?br> 虽然心怀不快，人丛中他没有动作。凉水管子至少能让人神经元清醒，还能喝上几口水，不至于在正午强烈的日照催磨之下渴死…�?br> 很快地，这天正午，他们终于到达的航线最远一站，拥有天堂般胜景、披着风华绝代面纱的伊露丽芙岛�?br> 临近岛屿大多已经过度开发，被熙熙攘攘的国人旅游团占据，热闹得如同国庆七天长假去游九寨沟，基本相当于一处风景比较优美的菜市场，令人了无兴趣。唯独这个伊露丽芙岛，单独划成一片地界，尽力维持着安静原始的海岛容貌，却又在度假设施氛围上极尽尊贵与奢华�?br> 这座岛就是私人开发留给�chu��客们独享的，平民游客又被排斥在外了，这样才能显示出岛屿的装逼档次，才能招徕上流社会的另眼青睐�?br> 严小刀关注着某件事，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码头工人在某些办事人员的指挥下，开始卸货，将那用破黑布囫囵罩着的笼子运上了岸�?br> 严总步履潇洒，大步跃过踏板的同时，从码头上穿着圆领白衫、领口带有刺绣的迎宾小哥手里抽走一张旅游推介手册，翻过那些花花绿绿无用的娱乐广告，找到最后一页关键信息，岛屿开发商公司的名字�?br> 英文他认识极少，估摸着自家跟班小弟杨喜峰比他更加没文化，但他并不死脑筋，用几个关键词在手机里搜了一下，迅速搜出渡边仰山拥有的船舶运输公司�?br> 这岛的后台老板就是那位假尼桑鬼子�?br> 严小刀一开始情报工作没想到这一层，现在看来，伊露岛也是对方地盘网的一个据点�?br> 一晃眼工夫，“云端号”人去船空，男宾女宾们结伴携手，迫不及待地奔跑在伊露岛遍布细腻白沙的海滩上。海天一线的迷人美景好像也有种魔力，把沉醉其中的每个人都映衬出几分纯洁�cha��的气质，与前两夜的妖男艳/女面目判若两人�?br> 才子佳人们搭着摩托艇在海面上冲浪嬉戏�?br> 技痒多时的老手们坐上酒店赌场的牌桌，在觥筹交错之间一掷万金�?br> 严小刀换好衣服路过酒店大堂，正碰上他想要偶遇的简铭爵�?br> 简铭爵仿佛就是故意邀约，满面笑容扯松了下巴：“老严，跟哥哥们一起去靶场练练？�?br> “成。”严小刀十分�ji��o松愉悦，反正他现在也找不见鱼藏哪了，对方的地盘，俩眼一抹黑�?br> 简铭爵真不见外地搭上严小刀肩膀：“渡边也在，就是他家开的靶场！�?br> 严小刀觉着简铭爵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好像说什么都是无意的。他轻笑点头：“简哥您带路。�?br> 午后风和日丽，天边海鸥与云一起飞翔。严小刀上身只穿一件纯麻白�cha��领衬衫，下身着烟色马裤，高筒马靴，迈大步子走在白色沙滩上�?br> 他身材很好的，从背后看脊柱笔直，腰杆不弯不晃，肩宽、腰正、腿长�?br> 沙滩上袅袅婷婷挪步而过的短裙美女们，不约而同往这边觑着�?br> 难得有个俊朗的男人，在这座岛上竟然单身而行，身边没伴�?br> 简铭爵身旁可是有伴的，而且一出门就带仨，都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三位临时战友，脸孔跟之前的又换人了�?br> 简铭爵瞄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严小刀，嗤嗤地乐起来，喊了一句：“严总，您这身段，也是绝品了！�?br> 严小刀眯着眼回过头来，正好让背光的脸和脖颈镶上一层金边�?br> 简铭爵身旁三位女士眼都直了�?br> “我就不该跟您走一路！”简铭爵是能伸能屈也能跪能舔的脾气，对那仨女的摆手做着手势，“别装了别装了，过去吧！我告诉你们，咱们严总可是器大活儿好，能一个战你们仨！�?br> 简铭爵是个专业掮客，干这一手的，见过各式各样的货，所谓观其形而知其实，因此话里有话夸严小刀“绝品”，这话是真心夸他�?br> 严小刀冷面一回头，毫不客气地回敬，对女士们说：“我给你们仨讲一笑话，以前我去临湾‘红场’夜总会玩儿，那儿有位老总他的绰号就叫‘俄罗斯红肠’，据说蒸都不熟、煮都不烂、进了炉膛子里烤仨小时愣都没软，最后愣是把那炉膛子都烫焦了，你们猜这‘俄罗斯红肠’是谁？�?br> 仨女的拍手大笑，指着简铭爵。简铭爵是头一回听严小刀竟然会讲荤段子，一愣，继而也哈哈大乐�?br> 靶场上一派祥和风光，他们临湾一地的社会名流聚齐了，一共七八位各公司集团的头面人物�?br> 做东的渡边仰山当然是主角，殷勤招呼�chu��客。这人身材五短，头发稀疏，西装执拗地绷在已经发福的腰腹上，让点头哈腰的神情更添了滑稽相�?br> 这不是枪械靶场，风情迤逦的南海岛屿一般没人玩猎枪之类，这是一间低调奢华的射箭靶场，最近两年圈内忽然就开始流行这项无聊的运动了�?br> 游灏东神情严峻，性情也沉默寡言，手上腕上戴专业护具，一箭一箭地练习，技术相当不错。渡边仰山站在一旁笑容可掬，微颔着首：“这靶场简直就是给您量身修造的啊，游总！�?br> 这人热情谄媚的程度像要跑过去端着靶子，自己当成一根靶位杆子，请游总向他的谢顶秃头开弓亮箭�?br> 游灏东墨镜片下浮出遮不住的傲慢和自负。他右手中指常年戴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一看即是价值连城的上品翡翠。用翠戒装点着弯弓射箭的姿态，显出几分雍容的潇洒�?br> 简铭爵也上来射，箭法一般，看出练过几次但不算高手。十箭出去能射个70环�?br> 简铭爵眼神一领：“严总，你试试嘛！�?br> 严小刀耸肩：“我没射过，我不会玩！�?br> 简铭爵不怀好意：“一个爷们你敢说你没射过？你说你射没射过？�?br> 严小刀：“操！�?br> 严小刀大步就上来了，摆好姿势，拉弓开箭，姿势非常帅气洒脱，腰背笔直。弓�j��发出裂帛之声惊飞了鸥雀，因为这一箭直接飞上树梢射鸟去了�?br> 紧接着第二箭射到隔壁那只靶位上了�?br> 第三箭，把坐在凉棚下�cha��瓜果的几位女士全给吓跑了，再不敢坐在近处�?br> 围观人等大笑，渡边仰山那松皮肉脸都笑得抖动起来。严小刀自�cha��抖了抖弓：“不好用啊？哎呀，我手指手心真疼，剐着我了！�?br> “笨啊，你忘带指套和护具了！”简铭爵喊�?br> 严小刀咧了一下嘴，皱着眉将两根指头含到嘴里，很夸张地吸着气�?br> …�?br> 射脱了许多靶之后，严小刀又不厌其烦地向渡边靶场里几位教员讨教，太阳临下山时，终于能打出几�?环�?br> 渡边仰山笑着凑过来：“严总还是很有意思、很有兴趣的嘛！�?br> 严小刀道：“隔行如隔山，领教了。�?br> 渡边仰山眼眯起来只剩下两汪眼袋：“您的手没流血吧？�?br> “咳，流了一点，都让我自己给吸干了。”严小刀摩挲着手指�?br> 不远处，游灏东一双眼透着精光，侧目冷冷地注视他二人谈话�?br> 严小刀微笑道：“渡边老总，咱们也算是一个码头上常来常往，以后有许多见面机会，烦请您多多关照经常指教。�?br> 渡边仰山一挑眉，连忙客气：“我们生意小，路途又遥远，还请严总将来在戚董事长面前多多关照我们啊，大家自己人嘛……哦，今天晚饭后，还请严总也赏个脸。�?br> 严小刀平静注视：“怎么？�?br> 渡边仰山深深地颔首：“我在酒店赌场水族馆还安排了节目，招待几位�chu��客观鱼，严总如能光临，鄙人荣幸之至。�?br> 观鱼�?br> “好啊，我的荣幸，一定捧场。”严小刀微笑�?br> 严小刀手一点不疼�?br> 他怎么会流血�?br> 他手上的皮比一块铁皮都厚。倘若伸手往渡边仰山那蹒跚下垂的脸皮上抹一下，他能给渡边抹出一脸血�?br> 若干人往酒店方向走去，简老二还与严小刀继续闲扯着荤话�?br> 只有游灏东一人面色阴沉，面露不满，拖拉在最后，遥遥盯着严小刀镀着晚霞色泽的背影�?br> 他身后三名黑衣保镖，提着靶场老板渡边送给游公子的一堆高档礼品袋，仍难掩晦气。靶场周围空旷，草长莺飞�?br> 游灏东低声盘桓：“看来没错了，严逍也是奔这条鱼来的。�?br> 他突然回头看自己手下：“裴逸这趟到底来没有？这两号人如果一起来的，妈的，那咱也不用争了，直接打道回府吧。�?br> 保镖低声汇报：“肯定没来，船上都查好几遍了，就他一个。�?br> 游灏东摇头：“严逍一人来的？单枪匹马，胆量不小。这意思就是要跟咱们直接来硬的？他敢明抢？渡边那老家伙还他妈敢左右摇摆，原本谈好的事，他娘的，他打算吃两家饭、一个货卖两家？！�?br> 游灏东与身后仨黑衣保镖面面相觑，开始盘算，三打一靠谱么？
只想了半刻，摇摇头，三打一恐怕也干不翻严小刀，到时面子里子怕是都要栽，真不敢硬来�?br>
☆、第九章 池中龙凤
第九章池中龙�?br> 进了酒店大堂，兜里电话就叫唤起来，一听就是哪个讨糖吃的小屁孩又来了。杨喜峰发出哀怨之声：“老大，您忘了宝宝啦？�?br> 严小刀步履生风：“没忘！�?br> 杨喜峰道：“我在您客房的同层，紧挨东面紧急出口那个房间您一看就是了，离码头也近。�?br> 严小刀夸了一句：“利索。�?br> 杨喜峰顺竿爬上：“哥，能去蒸个桑拿吗？报销吗？�?br> 严小刀一竿子又给他打下去：“是不是还得做个面膜、再做个头发？比娘们还麻烦，早知我带个姑娘。�?br> 杨喜峰嬉皮笑脸：“嘛，我比姑娘还是有用些吧？嘿嘿。�?br> 严小刀话音从容不迫：“给我盯着游灏东身后那仨保镖。�?br> 杨喜峰正色道：“放心吧哥，一直看着呢。嘛玩意啊，就那仨酒囊饭口袋，一看就是软脚虾，我都能替您解决喽！�?br> 梁大少刚从海边骑摩托艇回来，湿着身，一副刚被几个妖精全身上下打劫过的模样，来找严小刀在餐厅吃饭�?br> 梁有晖凑过头，体贴地说：“我看你快闷坏了，夜�?2点我约了几个朋友，还有游家那小子，一起去酒店温泉按摩房消遣，你也来？�?br> 严小刀大口咬着东南亚风味的不知什么凉菜春卷，咀嚼着说：“今儿晚上啊？那我估计，游灏东不会特别想见我。�?br> 梁有晖诧异：“为什么啊？你俩不是熟人兼老乡么？�?br> 严小刀不动声�cha��转移话题：“嗳我说，你今天来吃霸王餐的吧？�?br> “啊？”梁有晖傻不愣地赶紧往身上摸�?br> 严小刀一口咬掉一只烤虎虾的肉：“你钱包呢？你坑我买单？！�?br> 梁有晖尴尬地笑：“啊，钱包被哪个吸阳气儿的妖精给我扒走了，太不像话了！小刀——你买单吧？啊不不不，怎么能让你买单，让他们记我酒店账上！�?br> …�?br> 游灏东只要一想到晚间在酒店赌场与渡边会面，又要被迫看到严小刀这个人，就十分的不舒服、不痛快，当然不乐意在温泉池子里�?裎相见、寻欢打炮的时候，还要再见一面�?br> 渡边仰山还就是想要一个货卖两家，撑到最高价位。一双软塌塌的稀松眼皮下面，也透着无比贪婪的目光。好不容易擒到手的货，直接剐了那人都不吝惜，只是自己下手剐了就赚不回老本了，不如让给更想剐了他的人！
酒店深处，造型方位奇特的壁灯像排开八卦阵一样，在四通八达的走廊内指引出通向赌场的通道。角落里四处是微型佛龛式样的熏香灯，发出淡淡的引人迷醉的南海沉香味道�?br> 隐藏在赌场后身的神秘的会客大厅，就是老板招待私人贵客的地方，由渡边亲自将客人一个个引入大厅�?br> 进门之后，眼前视线豁然开朗，恢弘的建筑，奇高的屋顶，一派大手笔，别有洞天。大厅最显著位置是一只巨大的环形封闭鱼缸，湛蓝的海水与各种珍奇海洋生物被人从深海移到这里，供客人品鉴赏玩�?br> 客人们缓缓踱步期间，每人被奉上一杯静冈雪水春茶�?br> 同行的还有渡边仰山特意找来伴游的一位美男。其人黑发俊面，讲一口港普，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次开口笑容都只露上下四颗牙齿，估摸也是对着镜子练过千百回了，举止客套有礼且娴熟老练。严小刀认得那是一张明星脸，是荆港特区常来大陆混的一张熟脸，却没想到也在这种场合以色侍人�?br> 头顶有光洒下来。这大厅之上不是天花板，而镶嵌了五彩玻璃，再用各种碎石珠玉镶出马赛克图案。酒店外面的射灯喷向天空时，淋漓的光芒就折射到这大厅里�?br> 简铭爵与那港普明星眉来眼去好一会，将茶饮尽，回头笑问：“渡边君，您专程邀请我们，不是只想让我们瞧这些热带鲨鱼和乌贼吧？�?br> 渡边仰山谄媚的笑容堆砌在脸上，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这后面有个茶坞，几位请上座再谈嘛。�?br> 严小刀闲得都有些无聊，只能不说话，随着那群人观鱼踏青。游灏东和简铭爵那二人的表情简直是急不可耐了，像要拎过渡边捏着脖子逼问，赶紧的老鬼子，别兜圈子，他妈的谈正事！
他们一行七八人，转过那特大号的鱼缸。原来后面又是个开放式的特大号喷泉池，池畔就是优雅的茶座�?br> 几人稍微客套一番，即按头衔身份一一落座，陪客的大明星平日在外面振臂一呼粉丝百万计，私下这种场合反而坐在最下首，就是给金主老板们端茶和提鞋的�?br> 就这转身的功夫，眼尖的简老二先就发出“呃”的一声�?br> 严小刀一回头，也看见了，一排贵客皆是以一个屁股几乎要落座还没坐稳就惊在那里的诧异表情，伸着脖子，睁大了眼，直直地看向那喷泉池正中�?br> 池水中央，银色铁链垂下去，在水流中扯吊着一个男子�?br> 方才角度偏了，他们走过来时全都没有注意，直到坐上正位才看清。古罗马风格的大喷泉池上，战神雕塑立于两侧雄姿迸发，每一尊战神各擎怪蛇护体，手持三叉戟，脚踏盾牌。三叉戟恰好能结结实实挂住锁链，一左一右两根索子，将一个人的两只手高高吊起，身躯坠于池中�?br> 长发在肩头滴水，一双细长的眼半睁半闭，好像也没痛苦，很享受地漂在水里，嘴角竟还挂着一丝揶揄人的笑�?br> 眼光瞟过他时，严小刀觉得那人一双很有韵致的眼睛，在他这里停留半刻，送了他一记别有深意的笑，应该认出他是昨夜光顾过铁笼的夜行客�?br> 不但没挂掉，泡着还挺滋润，这人是鱼变的吗？严小刀心想�?br> 这男子见他们都来了，薄唇划出好看的弧度，竟然直接笑出声。空荡荡的大厅内，只听见潺潺的水声和“嗤嗤”几声笑，有些诡异�?br> 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僵硬，各自一番小鬼肚肠，但都不想率先说话，齐齐看向渡边�?br> 渡边仰山盯着那莫名发笑的阶下囚，也笑吟吟地招呼手下：“水太少了，加些水嘛。�?br> 这水确实比海水泡囚笼时少多了，室内池子又不会起风逐浪。渡边仰山显然对这温暖平静的蓄水池不满意，叫人直接再添水灌水，不大工夫，水就直接超过池边的刻度线，最后几乎要满溢出来，荡开的水花打湿了茶坞的棕榈�cha���?br> 水池中的人立刻就没那么舒服了，方才只及腹部的水，这时满溢至脖颈、下巴，最终将将地卡在下唇那一线，只要一不留神低头就会呛水。那男人被迫不得不将头抬高，眼见着呼吸也急促起来�?br> 严小刀知道，水只要没过胸口处，压迫心脏位置，人长时间待在下面很不舒服，会产生强烈的窒息感……海水泡笼子的整人把戏，显然也是渡边仰山的阴险手段�?br> “凌河，你活该今天落我手里这个下场，让大家都看看你丑陋、落魄、肮脏的德性，看你还翻得起浪吗？”渡边仰山平时潜心塑造出一副老好人面目，难得撕下那层伪装曝露出恨意�?br> 水中大鱼冷笑一声，被水泡得黑眉俊目、轮廓异常清晰，反诘道：“落你手里又怎样？跳梁老丑，我瞧你今天贴了几层脸皮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装疯卖蠢、信口雌黄？�?br> 渡边仰山脸色就变了�?br> “凌河，就是当年那个叫凌煌的，坐牢的老板，他儿子，你听说过吧？”简明煌按身份是和严小刀坐同一条沙发，这时端着茶杯悄悄凑过来�?br> “听说过，他家得罪了渡边？”严小刀目不斜视，轻声问�?br> “他们家得罪人多了吧——当然我也都是道听途说，都是听我们家老人儿说的！凌煌那个人，当初是归国改籍的华侨，改没改回国籍我其实也不清楚哈，总之凭借身份便利在南方s省、f省那边生意做得很大，后来发生了诈骗和走私大案，已经十多年前了吧，有几十亿的官司没有？震掉了当地半个官场呐…�?br> “很多人因为他家案子损失了钱，都被骗了，都是些白手起家的小企业主、小老板，甚至村镇老百姓集资的钱，全都打水漂了，资金追都没追回来。听说还有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楼自杀，啧啧，一辈子养老钱都没了啊。有不少人想把姓凌的从尸坑里抠出来挫骨扬灰呢！�?br>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这些陈芝麻谷子快要跟简老二年纪差不多大，纯属道听途说，能拼凑出这些八卦，也不容易了�?br> 总之就是个声名狼藉也已树倒猢狲散的老棺材板儿，沦为后人偶尔嘲弄的谈资，而且每每提起来，皆是一副“人人得而诛之”的口吻，哪会有人真心细究当年公案的是非曲直�?br> “不过……这脸、这姿色，真不错……”简铭爵不出三句话迅速回归老本行，颇有兴致地将眼光留恋在仰着脖颈挣扎在水中的凌公子，之前的一段江湖公案并不在他心上�?br> 游灏东与渡边一同坐在正位、主位上，此时还真是一脸“人人欲诛之”的义愤，满脸都写着“老子也跟他家有仇”的大红血字�?br> 游灏东一副与渡边仰山同仇敌忾的表情，难得关心地问道：“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害得你们也吃苦头了？�?br> “哼……”渡边仰山的半秃顶在五彩琉璃窗的折射下反出光泽，“凌河……他把我们算计了，他毁了我旗下远洋运输公司近乎三分之二的舰船，他吞了我渡边家的产业！……�?br> 接下来的那十来分钟，变成渡边仰山个人唱独角戏的控诉大会，别人愣是插不进嘴�?br> 严小刀也是头回发觉，这山寨老鬼子这么能说？口才丝毫不输姓简的皮条客�?br> 长话短说，简而言之，渡边集团作为战后被重点扶持的远洋重工企业，有着数十年横霸东亚与南亚的辉煌成就。那些年在高丽海湾、琉球海峡、马六甲、印度洋往来的船只，以及港口工程，曾经一半都属于渡边旗下各个公司，一时风光无二�?br> 然而，近几年集团业绩突然一落千丈，原因未明。也是转过千禧年来全球油价暴涨，人工成本翻倍，生意都不好做，然而这其中一定另有其他因素。渡边仰山这人大约是志得意满之后骄矜气盛，不知怎的落入这位凌公子的圈套�?br> 凌河这样的人，在渡边仰山�jian��，原本就一条丧家之犬。你亲爸都入黄土了，你家族都败落了，你们一家子当初已经被警方抄家灭籍，没株连九族已是你造化，我渡边家不过看你有些用处，赏你一口饭吃�?br> 但当初你赏口饭吃的人，那冻僵的身躯缓过活气来，可能就要回过头狠狠咬你一口，把你坑死�?br> 凌公子大约就是这样，回头狠咬了渡边仰山。这人楔入内部掌控了渡边家一些生意的重要关节，再勾连外面人脉，将原本由渡边控资控股的港口、船坞，一个一个地做空、或者敲掉、或者搞破产、或者私自转卖套现……白手起家不容易，要败一个家很容易，如同多米诺骨牌产生连锁反应，短短几年之内渡边远洋帝国的江山要垮�?br> 有些话渡边仰山当着外人不敢说，不能露底�?br> 他以前的许多船只已经易主，被�?朝和老毛子的资本家贱价买走了，钱不知所踪。那些钱或许已被凌河设法套走。旗下分公司根本入不敷出，亟待申请破产后贱卖。他手里已经没有多少能流通的现金，现在就是半个穷光蛋，还死撑着个架子，不然他会对游氏、简氏、戚氏这些港口资本大佬如此用心巴结、点头哈腰？也是不得已而卑躬屈漆四处化缘啊…�?br> “我那养母因气带病，跳楼自尽了。而我继父，一辈子恪守忠信仁爱礼义廉耻的渡边雅治先生，也因这一串打击，因为你这贱人的暗算手段，气得不幸中风卧床不起，至今病势沉重……�?br> 渡边仰山说得情绪激动，浑身颤抖，引人无限同情。圈内人也都听说过的，渡边仰山投靠的那一家养父母，身为名门世家却下场凄凉，确是一个中风，一个跳楼�?br> 低调沉默的港普明星这时弯腰屈膝，特意从沙发这一头跑到另一头，悄悄地，给老板端茶递帕，很有眼力价�?br> “你就是……一条黑心烂肺的毒蛇……”渡边仰山最后狠狠地咬出这句形容词�?br> “哈哈哈哈……”池中的美人蛇在呛水姿态中爆出一阵近乎嚣张的大笑，毫不否认自己的杰作，笑容好看，足以让全场人惊艳呵气�?br> 凌河冷笑，两个字：“活该。�?br> 渡边仰山气得腰腹又涨肥了一圈，鼓鼓地转头问游灏东：“游总您说，这样心怀叵测、阴险毒辣的人，对我渡边家而言，他是不是该杀？�?br> 游灏东微微一点头，赞同：“十分该杀。�?br> 渡边又看向简二少寻求支持，简铭爵正盯着那笑得惊艳的毒蛇，脖子往前纵着比鹅脖子还要长，早就走神了，下意识地频频点头：“该，十分地该……�?br> 这时，渡边的视线与那池中美男子的视线同时射向严小刀�?br> 严小刀鼻尖微微耸动，摇摇头：“确实……该杀。�?br> 水中的凌公子，竖着耳朵听到了这句并不洪亮的话，冷冰冰地对严小刀又翻了个大白眼�?br> 游灏东仿佛是下定决心，决定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br> 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掼，竹编的茶具托盘溅上一片淡绿色水渍：“渡边先生，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这个姓凌的，你就交予我吧。�?br> 渡边试探：“游总，您也深受其害，不得不防吧？�?br> “哼。”游灏东不置可否，故意含糊自身意图，“留着总是一块心病，不如我帮您消灾，让您以后不会再看见他。�?br> 所谓之前谈妥的条件，就是对渡边仰山提供临湾港口停靠、转运、税收上各种不为外人知的便利，握有实权的游家在不计回扣的条件下私下送予哪家公司一些好处，这是信手拈来的恩惠。渡边的公司要喘□□气与港口企业贸易往来，只能指望这些筋头巴脑的好处�?br> 渡边一双精明的眼又朝这边瞟来，简铭爵再憋不住了，哼出一句：“怎么着？您几位是真想把这人开铡刀或者下油锅？别啊，不至于吧咱们！�?br> 严小刀慢悠悠开口：“真不至于的，渡边老板，咱们还有的谈吧？�?br> 简铭爵笑得猥琐：“别就给废掉了，留着还有用嘛，不然交给我处置啊！�?br> 渡边不直接答应也不拒绝，耐心等待哪一家开出更合适价码�?br> 严小刀一只手依靠西装前襟打掩护，无比灵活的手指在旁人无从察觉时就发了一串信息�?br> 【临湾深水港现在就停着两艘远洋重型舰，渡边先生如看上眼，关卡手续和免税单都齐全。�?br> 渡边仰山摸到掌心的震动，低头瞟到那行信息�?br> 【走远东航线，跟各港都有低价合同，方便您用。�?br> 渡边仰山低头又看到了，还是没吭声�?br> 严小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牙花子疼，迅速下一条信息发给另一个家伙�?br> 【有晖，支票本带了吗？有点麻烦，借钱花。�?br> 梁有晖不知在岛上哪地方鬼混呢，过了十分钟才回复。幸亏简铭爵自带干粮半路出手跟游灏东纠缠，有意想要分一杯羹，让严小刀终于等到梁有晖的回音：【你要借钱？我有啊！你在哪？�?br> 【酒店赌场后面的水族馆，让你保镖把支票给我送来，支票能随便填数吗？�?br> 梁有晖此时一定在感慨交友不慎，这他妈什么朋友！梁少眼前或许晃过了严小刀那挺拔俊朗很有男人味道的身材，再烂的朋友也忍了。这人一惊一乍地回道：【我的哥，你到底要填什么数？！�?br> 水池中再次不要命似的爆出凌河的笑声。那声音当真挺好听的，低沉而婉转，笑出一串水波荡漾的尾音余韵：“一群人渣，我的命还能值出个不错的价钱？快报出个赏心悦目的数来让我听听，大家同场同乐。�?br> 余音绕梁，直上大厅玻璃穹顶，入耳清越�?br> 严小刀手指一紧，凌公子像是知道他在打什么消息，长了透视眼一般�?br> 他是寻个招数暂时拖住那老狐狸，拿到货再撕毁合同也不迟。他这老皮老脸能在梁大少跟前卖出个什么数�?br>
☆、第十章 绝处反击
第十章绝处反�?br> 几个有钱老板召开一场私人茶话会，就想要决定一个大活人的来去归属和生死了�?br> 陷于池中命运多舛的凌河，飞扬的水花将一头黑发吹拂在水面，收敛起下巴时一双凤眼斜飞上挑。水面微波反射出�jian��状流动的光，光芒再泛在骨瓷般剔透的脸上，让一张俊脸显得气场神秘而强大。凌河盯着渡边，口唇轻动，还带揶揄的笑意：“老人渣，你是不是一直特别想弄死我？特别想揭了我的皮、抽我的筋？
“你是不是一直特别想剁了我的手，砍了我的脚，再把我大卸八块，腌在酒缸里，做成个人彘以泄心头之恨？�?br> 周围一圈人沉默屏息，听着凌河轻言慢语但话中内涵残酷，不知究竟要说什么�?br> 凌河气焰张狂得惊人：“做成人彘也不成，我还有这张嘴�?br> “老棺材板，你怕什么？你怕我说出什么？
“怕我说出……你那与你亲密无间耳鬓厮磨还喂你奶喝的养母她为什么会抑郁跳楼么，你那高尚仁慈的继父一生勤勉敬业他为什么突然晚节不保中风一病不起么！�?br> 凌河的笑声回荡在玻璃天顶之下，似乎在讲最恶劣的笑话，声音却婉转动听，一点也不吓人，脸上表情都是和颜悦色的，绝不妨碍颜值�?br> 渡边仰山莫名开始发抖，大腹乱颤：“毒蛇……毒蛇……�?br> 毒蛇喷吐出毒液，会灼痛周围所有人的脸。渡边仰山双手手指勾起来，这时一定很想找个什么东西捂住凌公子的嘴，这才发觉他将凌河吊在喷泉池中央，若想去堵对方嘴，他只能跳进池子游过去了，够不着啊�?br> 游、简二人皆�cha��神，渡边仰山原来就是中土人士，半路跑去岛国混饭吃的，也就十几年前的事情，厚着脸皮拜在渡边雅治夫妇门下侍奉。其实年纪相差都不多，就不要脸地管人家喊爹叫娘，养母怎会喂他奶喝�?br> 严小刀已经准备好了，起身开始挽袖子，特一本正经地道：“渡边先生，别担心，我帮你堵住他的嘴。�?br> 渡边仰山是万没想到凌河不仅谋其家产、毁其财富，还知道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知道得太多了，这人就不能露面�?br> 水族馆恰逢开饭时间，专职�cha��员正在给海洋生物们投食�?br> 渡边仰山满面涨红，突然怒不可遏，吩咐�cha��员：“把那条黄貂鱼给我投进去！毒死他！�?br> “等等！�?br> “别啊！�?br> “不成！�?br> 三个方向同时发出阻拦之声，游灏东、简老二与严小刀几乎同时站在池边想拦。就连一直修心养性当局外人的明星美男都紧张地站起来了，拉住渡边仰山的袖子，试图劝解，别出人命啊�?br> “不，不用黄貂鱼，放那条鲨鱼！咬死他！！�?br> 水族馆大鱼缸养着一条幼年鲭鲨，一米来长，看起来就是个萌萌的鲨鱼宝宝模样，尚未长成，若真长成了，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嗜血吃人的大白鲨。这就是有钱人作死豢养的稀罕宠物�?br> �cha��员并没有马上听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愣在那里�?br> �jian��倘若真的放进水里，循着人肉味道，牙齿只要沾上，就要把凌公子啃成一副骨头架子�?br> 渡边仰山抢上一步，抄起铁网子，一网子吃力地捞起幼鲨。直接动枪毕竟是案件了，某个人在海岛“不慎”葬身鲨鱼之口，那可就没话说了�?br> �jian��脱出狭小水缸之困，在空气中一抖油光水滑的鱼皮，十分畅快地晃动尾巴，铁网可就兜不住了。鲨鱼以一个神龙摆尾的潇洒动作，跃向大喷泉池！
简铭爵大声“哎呀”了一句，是真心舍不得看美男活活喂了鲨鱼啊�?br> 简铭爵身旁的人随手抄起矮几上一只茶具，在电光火石之间出手。那只小茶杯像长了眼睛直飞幼鲨的大宽脑门，冲击力就像一颗子弹，在鲨鱼跃向水中的一瞬间，“砰”地砸中了…�?br> 池中的凌河面无表情，盯着严小刀这一系列很猛的动作�?br> �jian��与那只小巧玲珑的茶具双双落水�?br> 鲨宝宝蔫蔫地昏过去了，脑门上并无伤口也没出血，就是直接昏倒在池底�?br> 游灏东心下松了一口气，讥讽道：“箭箭都脱靶，也够难为严总的，射不中比射中还难吧？�?br> 严小刀一耸肩，无辜地说：“所以说隔行如隔山呢。�?br> 渡边仰山脸还涨红着�?br> 游灏东咽不下这口气，拍拍渡边的肩膀：“渡边先生，你最好祈祷你的宠物别在水里又醒过来，下一回它头上插的就是一把飞刀了。�?br> 严小刀信步回座，打了一枚响指重起话题：“凌先生，你刚才想说什么，我很感兴趣，你说。�?br> 逃脱鲨鱼口的凌河脸不变色心不喘，面带微笑但笑容不善：“你感兴趣什么？渡边雅治是怎么中风、他的夫人为什么跳楼吗？哈哈哈哈，他们一家子惨遭人伦之祸关我什么事？世间多的是你们这样偏听偏信没长脑子的蠢人，惯会把这些无聊丑事都栽赃嫁祸到旁人头上，才能显得你等出身高�chu��门第一身纯洁清廉、衣服下面没藏一只虱子。�?br> 游灏东也好奇：“你有本事说说看？�?br> 凌河仰脸一甩湿发，有一些发丝溅着水滴打湿在他脸上，让那面容更显几分阴郁潮湿的美：“那你要问问站你旁边这位中不中、洋不洋、人不人、鬼不鬼的渡边仰山先生，披着一张逢迎谄媚的人皮，当初是怎么磕响头抱大腿赖在渡边雅治身边，博取其人信任又谋夺其家业，还勾引上他养母渡边夫人的。�?br> 渡边仰山白眼珠子爆出一层红丝：“你血口喷人！�?br> “岳仰山！！”凌河突然爆发，满池碧水仿佛都随这一句话荡出浩瀚的漩涡，将渡边仰山试图顽抗狡辩的心智席卷一空化为徒劳，“你这虚伪奸诈、心怀叵测、自打少年时代就癖好诡异的大变态，你装什么渊渟岳峙的正人君子你也不害臊！你不是最偏好四十开外的�?妻么？你与你养母渡边夫人�?奸，她那样高龄竟然珠胎暗结，怀了个种，难道是得了男/根癌早已老不中用的渡边雅治的种么？那孩子生下来就不健康，变成个不会讲话的智障，对外号称是你弟弟，其实是你什么人你敢认吗？你敢承认那是你作孽的报应吗？�?br> 凌河因为情绪激越而显得呼吸更加急促，面目就反射出光芒。大厅的五彩琉璃天顶确实设计巧妙，这时天外盘旋的所有彩灯，将光柱全部汇聚到这人脸上，光彩照人�?br> “岳仰山，你这种人还敢妄言什么忠信仁义，你当初改名换姓心甘情愿去做老鬼子膝下逢迎的小鬼子就如同叛国投敌你这是对我族不忠，你背井离乡逐利忘本连你亲爹亲妈都不认了你这是不孝，你唯利是图攀附权�chu��却又谋其家财此为不仁，你奸/辱人/妻又逼你继父中风瘫痪趁机鸠占鹊巢实属不义，你罔顾伦常骇人听闻真是无耻下流。就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无耻下流的败类还有几层脸皮敢造次我对你下手暗算？不义之财不取绝非君子，我昨日取了你的不义财今天再剥你这层伪君子的人皮，你活成个大写的乌龟王八还腆着脸在这多人面前丢丑，还不滚出去自剜双目断掉筋脉手足投鲨鱼池自裁？污人口，脏人眼，还存有最后一丝羞耻你改名换姓就对了，你这号人当初从娘胎爬出来的时候，你也配姓岳！�?br>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能听到每人停滞的呼吸�?br> 梁有晖其实还发过来许多条信息，严小刀早就把那位忘在九霄天外，双眼只怔怔盯住池中的凌公子。尤其那最后一句话，极其悦耳地划过他的耳膜直刺心房，几乎让他想为这人击节叫好�?br> 骂得好�?br> “呵……呵呵呵……”足足安静了一分钟，还是嘴碎鸡婆的简铭爵头一个打破沉默，在严小刀身侧�ji��o飘飘地说，“妙啊……真是妙人儿，够劲，够味道……砍手砍脚真是太可惜了……�?br> 游灏东大约也听得津津有味，有狗血热闹不看白不看，一向深藏不露的面孔上甩出一记轻蔑不齿的冷笑，瞥向渡边仰山�?br> 而被渡边请来陪客的大明星，则一脸假装听不懂中原普通话的模样，垂下眼去，表情着实尴尬�?br> 凌河因为说了洋洋洒洒一大篇，中途呛了几口水都没停嘴，这时攒起的水一股脑从口鼻里喷射而出，控制不住地咳嗽，似是承受着身体上巨大的痛苦，但眼底明火执仗地暴露出得逞后极具满足感的笑容�?br> 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番话说完，今晚肯定是死不掉了�?br> 那笑容当真有毒，让人看上一眼就在眼膜上烧灼出一片光亮痕迹，过目难忘�?br> 眼睫沾满水滴，神情如幻如妖，眼尾眉峰一片青山烟雨�?br> 而且这人嗓音低沉婉转，并不尖锐聒噪，骂人都骂得从容不迫出口成章，让听的人深陷其中…�?br> 严小刀以前从来就没想过，一个男人的容貌，用“美丽”二字来描绘毫不做作�?br> 他对男的也没甚研究，顶多辨得出有些人高壮些，有些人矮矬些，有些人举止优雅讨人喜爱，有些人气质猥琐令人生厌。能博他欣赏的男子着实不太多，比如，此时就在一旁陪坐的某位鲜肉明星，出了屏幕见到真人也不过如此，一个生计不愁的大男人，平白做出一身卑微廉价的攀高结�chu��之态，活得不像个男人，这样的人不会令他有一丝动容�?br> 今日在伊�cha��酒店赌场之内，平生头一回，严小刀觉着眼前的凌公子可用四个字形容�?br> 倾城绝色�?br> 能否倾城那场面太大尚且难讲，这条美人蛇显然把假尼桑鬼子气得快要呕出肺肠�?br> 渡边仰山那壅塞着酒色财气的身躯往沙发上一坐，头往后仰去，面色激剧发白汗湿西装。身旁的侍者和保镖手忙脚乱，往这人嘴里塞速效救心丸�?br> 在场其余人并不关心渡边家族的狗血八卦，但白看了一场别人家的热闹丑事，谁也不会拒绝享受这种拿别人磕牙打屁取乐的机会�?br>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呵呵呵……”简铭爵拨弄大拇指上的红玉扳指，下巴颤动�?br> “我看，渡边先生身体非常不适，今晚还是先休息，不如有事明天再谈。”游灏东也想拖时间�?br> “人别淹在水池里了，淹死了这场戏就白看了，把他拎出来。”严小刀这时突然反客为主，指挥渡边家的随从，将凌公子从喷泉池里捞出�?br> 两条铁链从海神的三叉戟上被卸下来。凌河手腕上还栓着链子，双手双脚张开着，狼狈地被拖上岸，像丢块破布似的丢在地上。长手长腿的身材在池边很占地方，十分惹眼�?br> 凌河张着双眼，唇边带着淡漠的笑，舌尖一转拨弄开嘴角的发丝�?br> 湿漉漉的水迹从这人脚边不断流向池中。那条小鲭鲨也醒过来了，一脸懵地开始在大池子里游弋�?br> 不等旁人反应，严小刀又道：“你们赶紧把渡边先生送医院治疗，岛上没有医院就用直升机送到临岛的急救中心。我看渡边先生也照顾不来这里，这位凌先生不如让我先带回去盯着，不会让他跑了。�?br> 严小刀说话间，毫不迟疑大步迈上，抓住凌河一侧肩膀�?br> 他现在琢磨的就是将此人速速带离是非之地。无论是个物件还是个活人，只要落他掌心里，别人就没能耐掰开他的五指再把人夺了�?br> 凌河肩膀被提起时猛皱了下眉，不提防之下被抓得疼了，是真疼，感觉肩膀是被一只钢爪子硬薅起的，腰和下半身却还无力地堕在地上，差点中段脱节儿。这位严先生的手究竟什么材质炼出来的？
“慢着——怎么？”开口的是游灏东，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直视严小刀：“严总，这就心急火燎想要把人带走？不跟我们商量商量？�?br> 严逍你想浑水摸鱼就将人领走，当我游灏东是空气吗�?br>
☆、第十一�?倾城的赌�?br>
第十一章倾城的赌�?br> 游灏东也没迟疑，从另一边迈上来，很有心机地先踩住铁链，随即抓住凌河另一侧肩膀�?br> 这是在用左右两股蛮力撕扯一个人，瞅凌河那个饱含愠怒十分嫌恶很想发飙的表情，似乎是抱怨：还不如刚才在水里吊着更舒服！
“知道也不会让我挑一边走。”凌河冷哼一句，“但您两位能不能先打一架，打完了哪位还能动弹喘气的，再来碰我？�?br> 果然也都心怀不善�?br> “嗳，悠着点撕，撕成两瓣啦……”简铭爵说着却也手不落空，上来就捏住凌公子一只脚，把一条毫无生气的腿硬提了起来，而且还心怀不轨地暗地里往前一送！
凌河一条长腿就变成向前折叠着被迫高抬的姿势，从简老二这个角度看去，美人脖颈后仰无力反抗，大腿和胯部那诱人轮廓毕现，整个人躺成个自暴自弃的布偶一般，以一敌三也不做白费力气的抵抗。这人身上原本穿好几层衣服，历经撕扯和海水浸泡早已不成样子，可谓衣衫褴褛其状堪怜，唯独那一双美目烟雨绕城，仍傲然斜睨着周围人丛，嘴角透着蔑视群魔的无畏神情，容色不改�?br> 有了刚才那一出大戏，此人现在即便看着虚弱无力，周围人也没敢真把他当个布偶，下手其实都悠着力气，小心谨慎地对待，生怕被毒蛇的毒液溅上了�?br> “不要抢了，我还……没、没有死。”身后不远处，一声虚弱发黏的话语挣扎而起�?br> 大伙回头一看，发声的就是此时瘫在沙发上接受急救的渡边仰山�?br> 渡边仰山看样子身体是彻底垮掉，瘫成一口袋烂土豆的样子，胸口无力地凹陷进去，徒劳地上下起伏。先前养母跳楼已是打击，如今这丑事被人当众渲染人尽皆知，渡边家族的名誉完了�?br> “人……我还……没卖呢……”渡边仰山脑袋略微低垂，眼皮下一双眼珠子泛白，都到这时候还不忘竞标。他确实很缺钱用�?br> 游灏东毫不犹豫：“渡边先生您开价，人我现在就带走。�?br> 简铭爵：“让我先插句嘴……�?br> 严小刀：“他开多少价，我给你翻倍。�?br> 简铭爵笑得肩膀和下巴一齐乱抖：“哎呦您两位这是……我是真没看出来，游总和严总原来都好这一口重口味啊！我还以为你俩，呵呵呵……�?br> 他有意无意一句打岔，倒是给明争暗斗不可开解的两人，提供了一个方严小刀不置可否，总也不能说出实话来�?br> 躺他脚边的凌河，眼尾含光，此时由下往上，冷冷地将他脸上神情扫射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严小刀的下巴、咽喉，要害之处�?br> 简铭爵十分赞赏游灏东和严小刀的品味，此时觉着自己兜里那副扑克牌，简直一群残花败柳惨不忍睹！倘若将这位凌公子纳入囊中，一定占据他的扑克牌集邮册里花魁之首啊�?br> 只是，简老二有自知之明，既干不过游家少爷，又打不过严小刀，所以他也不争，就安然围观狮虎相争，自己做那只等在后面捡剩的大秃鹫，到时捡一块花魁的鲜肉尝尝，也算不虚此行�?br> 简铭爵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提着凌河的脚：“两位老弟，听哥哥一句化解纷争的话，都是风月场上同道中人，都为了尝个鲜嘛，别伤了自己人和气…�?br> “门外就是伊�cha��最大的赌场，今天我做个庄，咱们几个上桌摸三圈，谁赢了谁第一个上，后面的排队候着。�?br> 简老二实为自己淫者见淫，全把意思拧了，但拧得恰如其分�?br> “赌就赌，现在，走。�?br> 游灏东和严小刀几乎同时应了，顺便回敬对方一个“你小子等着”的狠辣眼神�?br> 渡边仰山彻底沦为沙发上一袋子烂土豆了，被视若空气。然而这人毕竟一时半刻又不会挂掉，仍然是这座设施戒备森严的岛屿的老板。岛上保镖打手众多，“云端号”静静泊在码头，大家都在孤岛上耗着，暂时谁也跑不出去。四周就是茫茫无边的大海，去隔壁岛屿还得坐直升机或水上飞机呢�?br> 大厅门外传来声音，有人造访，想要进来�?br> 严小刀这时才想到看一眼手机屏幕，厉害了，梁有晖已经十八条短信各种姿势地攻上来。他都忘这事了，刚才还在管对方借支票本�?br> 他却先点开峰峰的短信�?br> 杨喜峰：【老大哇，另外两个黑寸头也在门外蹲着，用我进去护驾吗？�?br> 这意思是，游灏东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保镖，另外两人蹲守门外可能偷袭，杨喜峰也在暗处憋着，所有人都在赌场周围聚齐了�?br> 门外硬磕进来的显然就是梁大少�?br> 梁有晖有些身份，门卫也不敢抓他。这人迈步进厅时挂着一脸的忧虑焦急，眼光迅速寻觅严小刀，危难之时才看出人心，这份关心牵挂是真真儿的�?br> “怎么啦小刀，你没事吧？”梁有晖警觉地扫视四面八方不善的目光�?br> 严小刀心说，够哥们，你还真带钱来了�?br> “赌太大了？赌输了？”梁有晖以为严小刀此时被人绑在这里，准备剁手剁脚，等着他带支票本过来赎人�?br> 严小刀皱眉，咂了一句嘴：“别丧气，老子今晚还没上桌呢。�?br> 简铭爵倒是一乐，搂肩搭背地挂上了燕都来的梁大少：“久仰，难得难得！正好哥几个今儿晚上，是三缺一！�?br> 凌河这时又被身子两侧的人同时撒了手�?br> 虽然撒手的人并没有使力掷他，这人还是后颈和肩胛骨同时落地狠狠撞了下去，面部细微处皲裂开来一层痛楚的神色，腹部微微痉挛。失态的痛楚却又没持续几秒，在严小刀的视线中转瞬即逝，重新罩上一层冷漠无畏的面具�?br> 按说蛇也是一种脊椎动物，是有脊柱和一身小碎骨头支撑的吧，严小刀心想�?br> 眼前这个人就好像没长骨头，或者说，身体因为连日来风吹日晒水淹的折磨，没吃没喝，已经极度虚弱了，手脚几乎无力动弹，像个废人…�?br> 而在座这许多人，试图一掷千金、开局豪赌，竟然在抢这样一个“废人”�?br> 渡边家的随从簇拥着几人，即刻就往赌场的私人�chu��宾套房去了。严小刀瞄着那凌公子也被一同拎入套房内间，暂时也放心了�?br> 这些人开人肉赌局，当然不会在乌烟瘴气人声喧哗的大厅里，那儿时不时还有善男信女摆v字手抱着老虎机搞自拍照，穿衬衫马甲的年�ji��o男侍应生端着酒水往来伺候�?br> 贵宾赌房是一个宽敞的大套间，外间将两只转角牛皮大沙发相对摆放，墙上镶嵌着一只已被做成标本的北美驯鹿鹿头，公鹿两丛硕大的鹿角霸道地张开，让壁灯在墙上打出复杂的阴影，黑色钢琴砖四方茶几上摆放了洋酒和雪茄……整个房间毫不掩饰那种专属于男性的霸气、血性、对权势与财富的�?望野心�?br> 驯鹿头对面的那堵墙上，挂着两杆�?枪，这也属于豪客的爱好�?br> 众人小憩，游灏东心里憋着不服，顺手摘下墙上一柄枪，在简铭爵诧异的注视下将枪“咔咔”几声猛地拉栓上了膛，对着鹿头的方向就扣动扳机�?br> 屋里人都是浑身一震�?br> 当然，猎/枪里根本没装子弹。游灏东也是业余狩猎的行家，掂了枪就知没装弹�?br> 严小刀往沙发上坐得大刀金马，咬了一根南洋柚叶烟，一副过来人懒得跟年�ji��o气盛小朋友争锋斗气的�cha��表情。他有意无意拿过游灏东掷在茶几上的枪，颠来倒去在手里把玩，烟蒂在唇间转圈：“小时候玩的玩具，好多年没有摸�?枪了。�?br> 他手里的枪发出�ji��o微响声，像是内部精密机械齿轮发出的呜咽�?br> 游灏东眼光渐渐直了。他发现严小刀掷回来的枪，枪管明显松脱摇摇�cha��，歪挂在木质枪托上，里面机械齿轮肯定已经散架…�?br> 梁有晖看严小刀的表情一向饱含钦佩，而且透着一种“看我哥们多牛逼”的得意，很有面子：“你玩儿过吧，很熟。�?br> “平时在城市里也用不着。”严小刀冷笑道，“这种好枪是拿来打豺狼虎豹的。我拿来打狗？那是败家！�?br> 严小刀专治不服他的�?br> 游公子简直印堂发黑，不知不觉好像被谁当狗骂了…�?br> 众人各自暗藏机锋、端着茶水咖啡准备上桌的时候，游灏东瞧了一眼梁少，突然拉过梁有晖手臂：“有晖，你今天上桌跟我们打牌，不合适吧？�?br> 梁有晖挑眉：“怎么不合适？我就随便玩玩，不妨碍你们。�?br> 游灏东意味深长：“可我们不是随便玩玩，是要分出输赢的。你上桌了，你跟严总不是忒么一伙的吗？！�?br> 梁有晖：“我？我怎么跟他一伙？�?br> 游灏东说的十分有理，没法辩驳。他们几个中原来的土霸王，是要上桌摸几圈国标麻将的，既然是要斗输赢，还带个大活人做“彩头”，桌上怎么能有两个一伙的？梁少爷你是时刻准备替严小刀点炮么！
严小刀随意松了松腰间皮带，自信道：“仨人也能玩，不然还能斗地主。�?br> 梁有晖蓦地失落，随即被几名黑衣人簇拥着挤离了赌桌，不带他玩�?br> “人少没大意思……”简铭爵笑眯了眼，“那位凌公子坐得起来不？坐得住带他玩啊！�?br> 游灏东四下扫了一圈，恰好这时，渡边仰山那老家伙也进赌牌室了，当然不是自个走着进来，是坐轮椅上由那位明星脸推进来的�?br> 游灏东也不含糊，霸道地抬手一指：“干脆就麦先生请吧！�?br> 严小刀从来不看偶像电影和肥皂剧，即便这样，不用旁人提醒，他也认识这个人。一路陪客人伴游的英俊男子，名叫麦允良，是两岸三地相当有知名度的一位人气天王�?br> 明星与普通人就是不同，人前人后都富有镜头感，举手投足训练有素、严加雕琢，随便一个小动作都跟杂志摆拍似的恰到好处。这麦允良相貌也十分打眼，是典型的两广美男子，具有鲜明地域特征的五官之上又浮出一些美白针和丰颊针的痕迹，帅得很精致，也很人工�?br> 麦允良�ji��o抖的睫毛下眼神明显是犹豫的，根本就是想走，不愿蹚这趟浑水，但被渡边和游灏东双向夹击之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大桌�?br> 渡边仰山歪在轮椅上，口鼻罩着氧气罩，沉重艰涩的呼吸声充斥赌牌室，令人不适�?br> 这人却还不甘心、不死心，从氧气罩下发出破风箱蜂鸣似的声音：“麦仔，你、你替我打这圈牌……我……我……�?br> 简铭爵见�cha��起意，每回都像是身体里某个开关被按动开启了一样，拉过麦允良手腕：“麦先生，会玩麻将？�?br> 麦允良笑得极委婉谦虚：“玩的不好，出丑了。�?br> 本朝天南海北各地人民群众，就没有不会玩麻将的，必备社交技能，老少咸宜，而且各地还有各地的口令行规。麦允良成天陪富豪们吃饭喝酒打球的，能不会搓麻？
严小刀坐麦允良正对面，客套了一句：“麦先生‘影视歌模’四栖，还能不会摸几圈麻将！�?br> “麦先森是影视歌模床上五栖大明星，”简铭爵一脸涎笑，伸手上去就勾了麦允良的下巴，“技巧娴熟、十项全能！�?br> 严小刀无语，操�?br> 麦允良脸色一下就不自在了，却都没有翻脸，已经�?淫这等应酬场合太久，习惯了各种调笑、非礼，只能借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尴尬，手腕就一直让简铭爵摸着…�?br> 游灏东心里贼，抢先一步将麦允良奉作他的上家，而自己坐严小刀上家以此作为钳制。简铭爵自然而然就落到严总的下家，右手边挨着麦允良�?br> 这一桌四人里，有人是看热闹的，有人就打酱油的，有人信马由缰，有人急火攻心�?br> 简铭爵和游灏东都是麻坛高手，码牌和闭眼捻牌手法熟练。游灏东是一摸上手几个回合之内就快速处理掉字牌，眼花缭乱地开始吃碰，而简铭爵本心就不着急，还在慢慢悠悠琢磨自己手里几对中发白的对子，要不要爽一局小四喜呢�?br> 严小刀眼神平静，手下冷静，这种场合才不会惦记什么□□、小四喜这样的大牌�?br> 没必要和大的�?br> 这种牌局就是要和牌�?br> 牌桌上倘若连踢各种万字、条字或筒字而不打风刻，很容易就被对家摸清自己是求大四喜□□这类大手牌，太明显了，就会遭人提防围剿�?br> 严小刀盯着下家的简老二碰了个万字刻，他伸长了手臂和修长五指够出去拿牌时生生地让游灏东很有压力、满面黑云�?br> 麦允良抓牌、出牌动作皆是润物细无声，骨牌磕在桌上都尽量不出声，分明就是很会打牌，却拼命稀释自己在桌上的存在感，甘当个酱油党�?br> 每人还都有每人在牌桌上习惯性的小动作�?br> 简老二喜欢脚底下压节拍，一条大长腿不知伸到哪个的桌下，用皮鞋轻�ji��o打着拍子�?br> 麦允良是口观鼻鼻观心，自己心里压抑紧张，双掌不由自主十指交叉放在嘴边，做成个祈祷的表情姿势�?br> 游灏东双臂抱握，古铜色脑门上仿佛卷起了三重雷云纹，时不时捏一下眉心和太阳穴，一看就是紧张了�?br> 而严小刀是个钢琴手，身形随意，只将左手搭在桌上，五根指头无声地快速来回敲击桌面…�?br> 即便严总的手指长得再好看，也�cha��他上家的游公子很烦躁，游灏东盯着严小刀的手很不爽，几乎走神了�?br> 游灏东迅速门前清，眼前一马平川，心情稍微舒畅，再吃了麦允良一个条字，就顺利上停，这时身体慢慢向后靠去，志在必得�?br> 然而他上停之后却不上牌了，条筒万字在各家手下轮流转，就是不给他想要的一四筒�?br> 严小刀半笑不笑瞟一眼姓游的，那人连拆几个万字、条字，就知他是要和筒字。另外两人恐怕也看出来了，谁让你上停那么早！
游灏东手心发虚，在盘算换不换牌�?br> 他正犹豫时就不巧抓来个三筒，手指逡巡片刻将二筒丢出，换牌�?br> 严小刀笑了笑，紧接着原摸原打，故意将自己摸到的一筒大饼子递到游灏东面前�?br> 游公子气得眼球爆出白光，已知此局不妙，他想要的三筒指不定被压在哪处的牌墙里�?br> 丢了这张没用的筒字，严小刀不动声�cha��上停了，而且手里藏了一副一气贯通的花色，旁人看不出来�?br> 他是“一向听”，就单钓一张五万�?br> 游灏东在犹豫两个万字里打哪一张，又去看四家打出的熟张，发现既没五万也没九万，两张都他妈的是炮牌，捏在手里想要捏碎它们�?br> 游灏东耗了很久的时间，耗到简铭爵敲桌了，心一横丢出了九万�?br> 他见严小刀岿然未动，蓦地松一口气�?br> 严小刀伸臂用修长三指上了一张牌，只用拇指一搓牌面，潇洒地往桌上一丢，同时另一手似乎在桌下轻�ji��o一震，面前一溜牌就“啪”地推牌了�?br> 简铭爵惊呼：“哎呀，万字‘一气贯通’，清一色这在规矩里是二十四番！�?br> 麦允良见缝插针地殷勤为几位斟茶，眼带真诚讨好之意，对严小刀说：“在我们那里，这是四万港币的大手牌了严先生！您还是自摸。�?br> 严小刀咧开嘴笑出一口俊朗白牙，笑模笑样望着游灏东，刀爷好歹比你年长两岁，吃的饭走的路都比你多。你游公子十五六岁那年纪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刀爷就出来混社会了。我书念的不好，肚里没什么墨水，牌还是很会摸的！
而且，严小刀不怕开赌局。为什么？因为他永远还有后招：打。万一赌不赢再来硬的�?br> 游灏东明白自己还是�ji��o敌了�?br> 如果只摸一局，严小刀已经赢了�?br> 然而他们上桌前讲好的，一局偶然性大，要摸一圈，从麦允良上庄打到简铭爵下庄，看谁一圈下来计分最高�?br> 歪在轮椅上的渡边仰山，垮塌的眼皮下已无生气，只存恨意，这时钱都不想要了，孤注一掷，是真心想要亲手掐死凌河！他就算能挺过心脏病复发，渡边家族几十年的名望、声誉，一夜之间全毁在凌河手里，明天早上丑事就会传遍两岸三地和东南亚，成为富豪圈内冷嘲热讽的笑料谈资。当然，他是绝不承认那些其实是毁在他自己手里…�?br> 他渡边家与凌河毫无渊源，原本无仇无恨。毒蛇就是毒蛇，谋的就是他家族的产业财富，偷天换日据为己有再狠狠反咬落井下石，多么毒辣！
这人突然从氧气罩下面嗡嗡出声音，吩咐手下：“干摸牌没有趣味，要给客人们来点……彩头……你们，把那个人弄来……他本来，就是赌码，就让他，上桌当赌码！……�?br> 众人还未明所以，两名黑衣人从内间拖着个湿漉漉的人就进来了�?br> 可不就是这位伶牙俐嘴、一身傲气的凌公子�?br> 这人身上仍是一片肮脏的湿痕，长发唾面，两条长腿被拖进屋时在地上“沙沙”地滑出两道湿迹。黑衣保镖二话不说，将人扛起往桌上一掷�?br> 他们的麻将桌是一只很敞亮的方桌，比一般麻将桌大许多�?br> 每人手边摆放的餐点茶具全部惊跳而起，茶水四溅！凌河整个人砸在了桌子正中，头冲游灏东，脚冲简铭爵，半边脸无遮无拦地磕在一堆硬牌上，只有那一双眼仍顽强地睁着，直视严小刀，瞳仁深处像蕴含着无底深渊，从那里发出幽然的光芒，卷起海面惊涛骇浪�?br> 谁赢了这圈牌，谁将凌河带走，要杀、要剐、要奸，随意处置�?br>
☆、第十二�?炮打城楼
第十二章炮打城楼
这弹丸之地麻将桌上至此已是剑拔弩张�?br> 严小刀面前就是这容貌倾城却又极其落魄狼狈的凌公子，玉/体横陈等待被人大卸八块的一副景象。是被大卸八块还是能逃脱升天，就看他手底下这些牌了�?br> 他此时不用趋前靠近，也能十分清晰地端详凌河的相貌�?br> 这个人的眼睛虹膜，确是淡绿色的�?br> 他初见对方那个夜晚，吊在游轮灯火摇曳的船舷上看到的绿水清波，并非眼花。黑发绿眼的男子生活中并不多见，蓝眼绿眼据说都是隐形基因，一般只有白人才有，华裔与高加索人种的混血都很少能够混成蓝眼绿眼。所以，这人不仅有一点混血，还碰巧混出个绿色眸子？
严小刀这趟事办得内心十分困扰。他干爹让他保住这个人，他现在才领略到保一个人是多么啰嗦麻烦的一件事情，真的不如让他出来砍一个人�?br> 凌先生看面相其实很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出头。但再年轻也不是孩子了，明显是个成年成熟男子的身躯，人高马大，四肢修长，即便被折腾几天脱了水，仍然斜对角地占据了整张桌子，让人无法回避那种沉甸甸的耀眼的存在感�?br> 桌子比一般麻将桌大两号，还是让凌河的头很难受地往下仰在桌沿，两条小腿从另一侧挂下去了。毕竟是海水里泡发的，这人形象味道都十分欠佳，然而有那张绝色无双的脸就够了，竟然让一桌人都毫无怨言忍了下来…�?br> 简铭爵守着凌河两只脚，码牌的手都不利落了，从凌河身下抠哧着摸了一堆牌出来，顺手不怀好意地将原本俯卧的人翻了过来�?br> 凌河四肢没有反抗能力，就着就仰过来，双眼冷傲地藐视简铭爵�?br> 简铭爵被盯得一顿：“哎——呀，你别怕，老子这就把你赢过来！这一桌人里，也就是我，绝对不会伤你手脚！�?br> 凌河轻蔑还他一眼：“鸡零狗碎的蠢货，你今天能赢得了牌，砍手砍脚滚着出去的人就是你了。�?br> 简铭爵嘴里一咂摸，暧昧道：“啧，你骂人的音儿都好听，以后，我听你在我耳边天天骂我。�?br> 凌河送他一记冷笑：“能觉得骂人好听，也就是你这个耳鸣眼瞎、水肿肾虚的简二爷。身边残花败柳成行、野鸡成群，一个败家货能让你浪成了开国七十年一代名流，你们简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此时一定感到门楣光耀、祠堂生辉。�?br> “……”简铭爵眼里冒光，抖了一激灵，“呵呵，哈哈哈哈……真够味！�?br> 严小刀觉着，凌先生早晚死在他自己这张不饶人的嘴上，还是年轻气盛啊，这人有二十岁么？您能少说两句消停片刻么，怎么这么难伺候！他码了一半牌感觉数目不对，微微欠起身，凌河后背下面至少还压着三张牌�?br> 他手伸向下面，凌河蓦地住了嘴，斜眼睥睨着他�?br> 严小刀说：“你压了牌。�?br> 他手伸下去，手背贴的是凌河冰冷湿黏的衣服，手指很灵活地摸到牌而不碰触对方后腰和臀部。凌河笑容很美，瞟着他：“严先生真是难得的一派正人君子，手心手背翻云覆雨都这样庄重自持。�?br> 严小刀唇边擎出淡淡的表情：“有什么值得我不庄重不能自持的吗？�?br> 凌河反唇相讥，笑出一分恶劣的神情：“严先生，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面目你这两天忍得也辛苦了，还能庄重自持几天？见过我的人就没有一个还能做正人君子，你赶快揭下这张脸皮来，让我读一读什么叫做人面兽心？�?br> “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我还用装？”严小刀冷冷回道，他就算再平心静气、清心寡欲，也快要被凌河惹出一股子无名邪火，简直他娘的�?br> 又开一局，此时桌面上所有人心神都微微乱了，心思无法集中在牌面，无法避开凌河扎眼的存在�?br> 这个人美貌惊人却又极其恶毒嚣张，完全没有身陷绝境的凌乱惊惶，毒蛇的信子四处挑拨拱火，像是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br> 游灏东不想说话，眼皮下面的精光也不断地掠过凌河的身躯，皮相和骨相确实很美…�?br> 麦大明星更是如坐针毡，表情非常不适，其实，不比较还不会有这样的感受，这桌上容颜最为俊美的两个男人，性情竟是如此不同�?br> 凌河的每一缕刻薄、张扬、骄傲和死不服软的性情，都像有毒的藤蔓在这张牌桌的四角迅速蔓延，牵牵连连席卷每个人的情绪和神经，让心智不够强大的人更加畏手畏脚、不知所措，让生活在阴影下的孱弱无能再无所遁形�?br> 麦允良偶尔瞟过凌河的眼，即刻就避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再偷看对方，随即就在凌先生挥刀掩杀般的藐视逼视下直接败下阵来�?br> 凌河绝不是布偶，他麦允良才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只会喘气的纸糊玩偶…�?br> 严小刀一杯水饮完了，因为心情不爽而口渴，发现自己的小茶壶被凌河刚才从天而降给扫到地上了，没水喝�?br> 麦允良条件反射比男侍应生还机灵勤快，丢下牌就去为严总斟茶�?br> 他殷勤探身过去，却被凌河的眼光从下面“唰”地罩住了。凌河盯他斟茶的动作眼带强烈的鄙夷和讥讽，从眉心眼底甩给他一个大写的“贱”字，你真贱�?br> 严小刀觉着，麦允良这人其实不错，虽说缺乏男人血性、气场，本性还是善良的，只求生存之道，又没有害人之心�?br> 他对麦允良微笑，举杯说了句“谢谢”�?br> 凌河横着眼峰免费白送给严小刀一个大白眼，绿眼珠子都快甩到那杯茶里了�?br> 麦允良心情沮丧无趣，随手打出个三条，发现打错了，手里的字牌还没处理干净呢。他内心隐隐生出嫉妒，可是，嫉妒那人什么？嫉妒凌公子竟然比他还漂亮，天然无须雕饰、却又咄咄逼人舌灿生莲、令满堂生辉四座惊艳的美貌？…�?br> 游灏东一路上牌出牌，速度很快�?br> 严小刀分出心神来琢磨对手手里究竟是万是条。他怕游灏东这次又是上牌飞快，自己未必再有自摸的好手气。这种快局就是要率先停牌，早停牌才是和牌的重要条件�?br> 偏偏姓游的还在他上家镇着，出牌十分谨慎小气，这又打出个丝毫没用的七条�?br> 严小刀起手摸牌，眼角扫过凌河的身躯，是偶然间突然发现，凌河搁在他这一侧的那手手指，一直在动�?br> 动作极其不明显，不仔细看他几乎错失�?br> 凌河的头偏向一侧，不断后退的牌墙恰好就在他眼角处。从他那个角度，能看到每一只摸牌的手，只要他近距离视力足够敏锐，专注盯梢，而且不是个老花眼�?br> 严小刀拇指摩挲着自己刚摸的牌，不用看也知是个棘手的五条，打五条还是三万？
他随心散漫的眼神却盯着凌河的手，慢慢端详那一根细长食指画出的字样�?br> 凌河画的是三条�?br> 严小刀手里根本没摸到三条�?br> 他明白了，在他之前游灏东摸到的一定是三条，但没有打出�?br> 严小刀不动声�cha��丢出手里的三万，凌河的发丝黏在脸庞上，脸微微向他侧着，嘴角勾出一丝笑容，这次很有良心地没有朝他放射毒液�?br> 之后两轮，严小刀读到凌河画出的四万、二筒�?br> 他与凌河暗度陈仓，自己手里的牌迅速就上停了�?br> 游灏东不幸抓了一手爹不疼娘不爱的一、九和风字牌，但绝处柳暗花明，决定做成十三幺�?br> 他手里已有十一张幺牌，只缺东风、白板、红中。和一把大的，他就可以翻盘�?br> 然而他不知道，麦允良手里将一对东风做了将牌，还打出一个红中，简铭爵和严小刀手里各有一个红中，红中几乎成了绝张�?br> 游灏东脑内默念，红中，红中，给老子快来红中…�?br> 麦允良摸牌，皱眉，又摸到一张没用的红中，只能再打出去�?br> 游灏东一见那张伶伶地掉进牌池的红字牌，脸都绿了，重重地咬了一下牙床。麦允良一顿，心下惶恐，不知哪里又打错了得罪了土财主？
牌桌上蓦地安静片刻，游灏东假意去摸牌，伸手向那牌墙，却突然伸向凌河！凌河的头正冲这个方向，猛地被人从后面抓住头发提了起来，再向后一扳，脖颈向后被折出个骇人的角度！
游灏东从后面抓住凌河，往他这个方向一寸一寸地拖过来，拖得凌河面色顿时发白，鬓角洇出的汗水与脖颈上的水渍汇合一处沿锁骨流下去，却死咬着唇没吭声�?br> 两人面目是互为倒影对视对方，游灏东居高临下缓缓凑近凌河的脸，捏着凌河的下巴：“你那根手指头再动一下，我把你整只手剁下来。�?br> 凌河仿佛惊讶地�ji��o轻“啊”了一声，在两根铁指钳制下说话婉转轻飘：“原来游总‘也’会使刀剁人？什么样的刀，使得熟不熟，需不需要请人指点？你亮出来剁一个啊。�?br> 重音落在“也”字上，这话挑衅兼拱火意味太明显了�?br> 游灏东当真气得胸口疼，忍耐着瞟了一眼坐在他下首仅有五尺之距、江湖报号津门第一刀客的严老板，他还真不敢剁�?br> 游灏东松开了人，凌河的头发丝重新四散落在额头上，脸上微湿，落花春泥，转脸对严小刀又是会心对胃的一笑�?br> 严小刀眼底光芒幽幽地一晃，那笑容，当真有毒，挠人的心…�?br> 麦允良方才吓得手边牌差点碰掉地上，低头用手帕擦嘴，很快又轮到他摸牌出牌。他心知其他三家都已上停，都盯着他。他手里犹豫那一个六条一个九条，总觉得要点炮了，出还是不出，头都疼了�?br> 严小刀望着麦允良，和颜悦色道：“麦先生随便出一张吧，没事。�?br> 麦允良快速扫了严小刀一眼，内心感激，也是不知不觉中被严小刀俊朗潇洒的风采晃掉了心神，甩累赘似的丢出六条�?br> 严小刀爽朗一笑，从桌下一振，推牌又和了！游灏东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难以置信，一掌将眼前的牌扫飞，狠狠盯着点炮的麦允良，几乎脱口而出“你个吃里扒外的没用的花瓶”！
麦允良自知大错，一张英俊的脸陷入尴尬，手足失措，到这步田地真是巴结谁、得罪谁都不是�?br> “哈哈哈哈……”凌河爆出一阵令人浑身激灵的笑。那笑声直抒胸臆一路盘桓上了天花板，在封闭的赌牌室内不停回响。笑声也像魔性了，振荡每个人的耳膜，久久都不散去。凌河眼底映的，是严小刀那副很无奈想上去捂住他嘴的窘然表情，不由得愈发得意，盘踞在这张赌桌上笑了一个妖风四起、酣畅淋漓�?br> 游灏东感到他很需要从渡边那老家伙脸上扯下氧气面罩，扣自己脸上，再服上一剂速效救心�?br> 而渡边仰山此时可能已经气得挂了，不再需要氧气罩了�?br>
☆、第十三�?釜底抽薪
第十三章釜底抽薪
严小刀上庄了，接下来的第三局，已经是游总的背水一战�?br> 游灏东自知没什么戏了，反而偃旗息鼓，只像是排遣郁闷和泄愤一般，每次出牌都将牌移向桌上横卧的人，将废牌一张一张整齐地码在凌河胸口上�?br> 房间内只听见摸牌出牌的脆音，没人讲话。这情形就显得有点变态了，凌河胸口几乎没东西蔽体，锁骨之下胸膛之上险伶伶地码了两溜麻将牌�?br> 凌河仰面直视天花板，手脚都懒得动弹，这回手指头也不给严小刀画小图了，嘴角却还擎着荡漾不去的唇波。这人感觉就是跟普通人心肝肺肠长得不一样，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羞辱如无物，面无羞耻受辱之感，根本就没把姓游的一根头发丝儿放在心上�?br> 渡边仰山将他抬上赌桌就是要羞辱他，让他显得肮脏、淫/荡�?br> 然而在场之人好像没人能淫得了他，都被他蛰了个遍，对着他都不知怎么动手下嘴�?br> 转眼间又是数轮摸牌，该吃该碰的都来了�?br> 简铭爵在一旁被冷场很久了，本也不是奔着和牌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会儿凑过来对严小刀使个眼色：“啧，春图美景，秀�cha��餐啊……�?br> 严小刀笑着回他：“简哥，您下得了口？�?br> 简铭爵猛摇摇头，嘴角咧得下巴都快掉茶缸子里了：“真下不了口，可真想上手啊！�?br> 这人眼光一转：“美人在侧，玩个小彩头嘛，不然最后这桌的赢家只能有一个，其他人干瞪眼啊�?br> “咱们谁吃或者碰了一个刻，就脱他身上一件衣服，怎么样？呵呵……�?br> …�?br> 麦允良听见这话时，比凌河反应还大，眼神迅速阴暗下去，发红的眼珠让一张俊脸陷入一种旁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与悲愤。只是这道悲愤的情绪被强行吞咽、压抑在喉咙下面，导致胸膛不安地起伏，像很不请愿参与这样的场面，又像是与眼前的凌公子“同病相怜”心有戚戚，或者更像是自惭形秽无法自处�?br> 游灏东又往凌河身上码出一张牌，快要码到肚脐，这时突然烦躁了一句：“简总你快出牌，还想不想和牌？！�?br> “好好好……”简铭爵很没脸皮地笑，“不耽误工夫啦，这局谁拿下了，就痛痛快快给凌公子‘喂’一张麻将牌尝一尝。�?br> 凌河冷笑一声，自带烟熏效果的眼尾以余光扫过简铭爵：“说得好像你拿得下？�?br> 麦允良额前汗都快下来了，被某些十分不快的记忆击中神经中枢，表情十分难受，止不住想当桌�cha���?br> 简铭爵说这话是因为手里牌上了停，和五八万还握了个杠�?br> 严小刀听得懂人话和鬼话，知道简老二在琢磨什么下三滥的下/流把戏，也知道对方这把憋着手气要和牌！
他手指头真的很想捏碎手里的牌，这圈牌玩得已经够久，差不多该收摊结束了�?br> 凌河含着笑意的脸向他这边转过来，玉石色的眼生出一股盘旋的磁力吸住他的视线，没有出声，却把什么都说了，无声地对他唇语：严小刀，我能不能出得去这间屋，就看你手里这副牌了�?br> …�?br> 严小刀突然垂下眼睫，若无其事地从裤兜掏了手机�?br> 这动作在赌场并不寻常，旁人一下子就都注意到了，游灏东冷冷道：“搞鬼出千么？�?br> 严小刀抬眼无辜地说：“怎么会啊？没人能瞧见你的牌。�?br> 游灏东身后只站着他自己的贴身保镖，屋内也没一两个闲杂人等了�?br> 严小刀随手发了一条带彩图的信息，然后就把手机收起了：“给外边我的朋友梁有晖吱个声安抚一下，不然还以为老子被砍了出不了声。�?br> 游灏东狠狠瞪了一眼，分明就不信，又不能上去抢手机�?br> 简铭爵发觉自己西装内兜�ji��o轻振动了两下，他于是也下意识拿出手机�?br> 游灏东简直无语了，烦躁地一掷牌，这两人他妈的都在搞鬼，脸皮太厚了！
简铭爵低头读到一条短信：【本月十五日�?2�?5分佰悦中庭酒�?608号房进去的这两人看相十分面熟，麻烦简总帮我认一认。�?br> 紧跟着是黏成双棒的一男一女背影的配图，照片上日期时间人物场景与门牌号码俱全，简直绝了�?br> 简铭爵猛抬头盯着严小刀�?br> 他嘴角乱颤，这回下颌关节真的兜不住他的大长下巴，要掉到脚边地板上了！
足足盯了一分钟吭不出声�?br> 简铭爵的脸色由黄变白，又变紫红，最后变回原来的黄色，这副脸皮也如变色龙一般，早就百折不挠、百炼成钢了，“呵呵呵呵”地径自笑出了声�?br> 成，很好�?br> 严小刀你有种�?br> 简铭爵无声地指了严小刀，自己把下巴颏子又给安了回去，投牌缴械。严小刀则投桃报李送给对方一个化敌为友的单纯友好笑容，一耸肩�?br> 也是豁出去了�?br> 这件事真不在严小刀计划之内，他觉得没必要的。他根本不想搀和简家的一堆烂虱子事，他跟简铭爵无冤无仇，还与简铭勋董事长颇有交情，他不应该这样的�?br> 他为什么这么做�?br> 没有筹谋，或许就是那时心里一软，不忍，或许就是简铭爵的某一句下/流话刺激到他……再或许，就是凌河深深看他那一眼，像传说中的穿花拂柳手戳到他的软肋�?br> 简铭爵将自己摸到的八万丢了出来，一脸牙疼的悲催表情�?br> 严小刀再次推牌，拿过同壕战友点炮给他的八万�?br> “等等啊严总！”简铭爵突然拽住严小刀的胳膊，压住他攥着那张八万的手，“刚才说好的，彩头呐？这局谁赢了牌，谁就给凌公子把这张牌‘喂’进去，让他‘吃’了。�?br> 这是浪荡富家公子哥们在风月场所聚众消遣时，最常玩的无聊�?游戏，至于塞进去的是网球，还是高尔夫球，还是一张麻将牌，那就看当时手边是有一枚网球、一枚高尔夫球、还是一张麻将牌了�?br> 对于这些人来说，塞个小巧玲珑的麻将牌那就是亲哥哥疼爱你、宠溺你、抬举你，比高尔夫球小多了吧�?br> 严小刀拿回这张八万，在手里摩挲把玩，站起身，整个人俯身到桌上�?br> 麦允良这时低垂着头，不愿抬眼看那样以折磨�?亵来取乐的场景�?br> 严小刀视线一路循着凌河的胸口、脖颈最终对上彼此视线，扳过这张绝色的脸，�ji��o轻捏了凌河的下巴让他张嘴，将这颗牌垫在凌河下嘴唇上，咬了�?br> …�?br> 麦允良失魂落魄地抬起视线时都愣住了，在一屋嘈杂声中默默化为石像，只忍不住又看了严小刀好几眼�?br> “哈哈哈……”简铭爵无奈地大笑三声，“严总真是情圣高手，这一手怜香惜玉邀买人心，再毒的一条蛇这毒牙也被你拔光了……哈哈哈，佩服，佩服！哥哥我今天服了！�?br> 简铭爵是一棵左右逢源的墙头草，两边人物都没必要得罪，这时再对气炸了肺的游灏东一摊手：“哎呀——游总，游老弟，胜败乃赌桌常事么，您想要各色人物，我手里一副扑克牌……�?br> 游灏东知道严小刀与简老二之间一定有鬼，牌桌之下暗通款曲狼狈为奸，但是能怎么办？
一圈牌还没摸完，但后面的局数已经不必耍了，严小刀赢定了�?br> 游灏东心知肚明他今天一败涂地大势�cha��，再纠缠更丢他老子的脸。“云端号”他以前也常来常往，他是熟客，但这趟旅行确实是他爸爸差遣他来的，不然他才不知晓有什么“大鱼”�?br> 是他爸让他带人上船，探探这凌公子虚实，能抓就抓到手，抓不到也别落到别人手里，谁料到如此棘手难搞，平白碰一鼻子晦气�?br> 如今肯定拿不着凌河了，但自家这公子王孙的范儿不能丢，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他堂堂市里二把手家的正派嫡系，还干不过戚爷手底下哪个婊/子养的打手吗？游灏东戴上茶色墨镜，阴着脸从桌边一撤，带着身后的保镖，但同时来了一招阴的，猛地从下面翻台，掀了这张麻将大桌！
桌上躺着的人猝不及防�?br> 凌河没有丝毫招架的机会，在桌板突然竖直起来他被摔向地面时，仍顽强地试图用手去支撑�?br> 这四方实木大桌相当重，是上好的苏门答腊岛桃花芯木，游灏东也不怕把自己肩关节和腰抻了，这一下使了十足力气，用力过猛，掀翻的桌子直接向凌河拍下去�?br> 严小刀就在五步之内，根本也没犹豫，躬身一上，在凌河落地之前一肩膀就将这人接住了。凌河像没骨头的皮影人，挺高的身材每分每毫全部落到他肩上，两条腿最后才掉下来，重锤般砸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听着都疼�?br> 严小刀另一条胳膊挡住了重重砸下来的方桌，纯吃力的右肘明显抖了一下，但撑住了。零星巴脑的木屑四处迸溅，在暗室光线中飞舞，一堆骨牌“稀里哗啦”从天而降砸在两人身上…�?br> 严小刀这时察觉不对，其实早就察觉了，凌河被人喂药了？像半身瘫痪了一样�?br> 凌河扒他胳膊的两手很用力，指�cha��抠到他肉里，也是使足了力气想要挪动身体，但纹丝未动�?br> 简铭爵瞟了一眼，疼惜地说：“可惜啊，严总，你怎么还没看出来？�?br> 严小刀：“什么？�?br> 简铭爵又当了一回先知：“这个人是个瘫子，腿都废了。�?br> “……”严小刀顿住，即便早有疑心，还是心里狠揪了一下又陷入茫然的一片汪洋——腿废了�?br> 这位凌公子性情乖僻，不讲话时薄唇紧阖，浑身就像裹了一层扎手的獠牙与横刺，与下半身羸弱废柴的手感实在太违和了，让人无法联想到一起�?br> 凌河的脸与严小刀就在咫尺之间，审视端详着他的情绪变化。凌河似乎有那么半刻隐隐流露出屈辱、�cha��和苍白，但那种示弱的神情转瞬即逝隐入眉间，低吟似的声音送入他耳膜：“失望了？是不是想骂人？觉着今晚上白折腾了，弄了个货不对板的废物……严总。�?br> 简铭爵自作聪明地叹道：“唉，世间不如意事十�?。一块看似完美无瑕的大钻石，嘛玩意儿，它竟然缺了一个边角，底下是个窟窿！看正脸迷死你，看背脸吓死你！严总，我也是听人说的，他早就残废了。�?br> 氧气罩歪掉在一旁的渡边仰山在最后关头总算找回一丝强大的心理慰藉，附和了简老二的信息：“对，他就是个没用的残废……他再厉害，也是个废人，呵呵呵……�?br> 游灏东赶紧也自找台阶下，甩了甩骄傲的公鸡尾巴：“严总费劲心机就弄了个废物？谁他妈稀罕个瘫子，你带走吧。�?br> 严小刀半扇肩膀扛着凌河，他是真单枪匹马，周围人团团注视着他，不进也不退，站满了房间�?br> 一贯知心达意雪中送炭的梁有晖梁大少，这时大概是刚吃完夜宵，不放心又跑回来了，推门而入：“小刀，你摸完牌了？�?br> 严小刀可算见着一个帮手，迅速派活儿：“有晖，帮我把这个人背出去！�?br> 他又回头对赌场老板道：“渡边先生，今天这事多谢您成全，咱们说好的事还算数的，一分都不少给您，有空找您详谈港口舰船的买卖。�?br> 梁有晖是头一回见凌公子，还没看清楚鼻子眼，就被严小刀的吩咐吓住了：“我、我背他？�?br> 严小刀认为理所当然：“他不能走，当然你背。�?br> 梁有晖：“我……啊？为什么要让我背他？！�?br> 梁大少觉着这种无理要求简直是无稽之谈。并非他不够热心侠义，也并非他不愿扶危济困，让他甩一沓钱可以，让他开支票本可以，让他背个大活人，不、可、以！因为出身豪门娇生惯养文弱风流的梁大少他就没有背过人�?br> 而且，梁有晖个子不算很高，大�?77公分�?br> 地上仰着的凌先生，虽然没有跟谁并排对比过，目测至�?83公分。梁有晖认为，这个家伙长得再漂亮，也是一巨型麻袋的土豆，体积蠢笨，他绝对背不动�?br> 严小刀为什么让梁有晖背人？
从这间私客赌牌室出去，要过好几道门，经过曲里拐弯很长一条通道才能走出赌场。眼前两侧站满了人，不明的黑衣人晃动，面目身份难测�?br> 渡边仰山想留下凌河�?br> 游灏东想留下凌河�?br> 其实简铭爵也很想留下凌河�?br> 四周挡路碍事的这些人，个个居心叵测，各怀鬼胎�?br> 严小刀如果只是一个人，有把握从这间赌场闲庭信步地直接走出去，周围绝对没人找死敢上来与他拼刀�?br> 但他带着一个一步都走不了完全依赖于他护卫周全的凌公子，怎么从这地方全身而退�?br> 严小刀扭头盯住了渡边仰山。他想把那老家伙从轮椅上拽下去扔沙发上，他需要那个轮椅�?br> 偏这时候，凌河用手肘撑起上身，一把抓住严小刀的西裤，抬眼真切地望着他。这人仿佛就知道严小刀在琢磨什么，不容置喙地说：“我不坐那个老棺材瓤子的轮椅�?br> “我不用别人背，蠢手蠢脚，蝎蝎螫螫地，别人我都信不过�?br> “严先生，我要你背我。�?br>
☆、第十四�?各自筹谋
第十四章各自筹谋
严小刀并没太诧异凌先生会提出这等要求�?br> 现在这人嘴里蹦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他都不会感到奇怪�?br> 梁有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闻到凌河周身散发的令人鼻部不适的气味。梁有晖喷的爱马仕男香都遮不住那气味，简直像从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捞上来的一棵咸湿发霉的大海菜，真是又臭又丑，哪里好看？
凌河也没抬举这位梁少爷，丝毫没将对方放在�jian��，一手紧紧抓住严小刀的腿，这真是一招“抱大腿”，眼光很毒，专抱这屋大腿最粗的�?br> 严小刀无奈地瞥了这俩人一眼，也没什么迟疑，他就不是婆婆妈妈畏手畏脚的脾气�?br> 他用眼神示意梁大少，您迈腿儿吧，前面开路，这时弯腰一手揽过凌河肩膀，双手架在腋下将对方直接架起来。凌河与他贴身对视的时候，他低声提醒了一句：“自己提防着后面吧。�?br> 他说着把人再往上一抛，直接抛在自己右肩之上，就用这个姿势扛了�?br> 凌先生当真身高腿长，一下子就从中段折叠成两截，两条腿荡在严小刀身前，上身倒挂他背后�?br> 严小刀穿着西装，肩膀上扛着十分具有压迫性和存在感的大活人，迈着疾风大步一路就往外走，眼神睥睨扫射四方�?br> 其实挺沉的，尽量走快一些还不显得那么沉�?br> 他右手揽住凌河大腿，结实地抱住人，左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伸进西装前襟之内，手指徘徊在腰腹间…�?br> 他眼前层峦叠嶂似的重重包围，仿佛是被他的气场再一层一层地�jian��四散，像退潮的水往两旁齐齐地退开，中间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狭长通路，允许他一路就这样走了出来�?br> 那些人互相觑着，打着惶恐乱跳的眼色，都想怂恿着别人上去，但谁也不敢真上�?br> 凌河倒挂着，视线中摇晃的就是严小刀挺直的后背脊梁，及腰胯一线。他双手吊着没处摆，顺手就探进那西服后摆，抓住严小刀的裤腰�?br> 游灏东远远在后面瞧着，掏手机给自己手下打电话�?br> 这时再打电话或发信息给自己人，怎么也没人回了，他妈的�?br> 严小刀一定外面另有旁人接应，或者是戚宝山的暗中布置。手下养这么一群没用的蠢货，养三个五个都不如养一个严小刀，游公子气得一掌将手机掷向墙壁，掷它个粉身碎骨�?br> …�?br> 严小刀在大堂捏了两下梁有晖的臂膀，送对方一个“哥们两肋插刀多谢你襄助”的感激表情，然后分道扬镳，径自扛着人回自己酒店房间�?br> 简铭爵还一路尾随他到房间门口，馋猫循着腥味一般，在走廊灯下让了一支烟，凑头捻捻手指：“严总，好货别独享，玩儿完了我接着……不管您把人玩儿成啥模样，我都接着，呵呵呵。�?br> 严小刀抱了个拳：“简哥，今天真对不住啊。那事只限于你我之间不会乱说，这你放心。改天我登门向你赔罪，请你吃饭。�?br> “咳，没大事。”简铭爵笑得很没正型，一想到之前赵绮凤那母老虎十分想睡到严小刀，忍不住捏了小刀的肩，低声耳语，“登门谢什么罪啊，严总，改天过来，咱哥们‘搭伴’一起快活。�?br> 严小刀把这人关在门外才琢磨过来，这“搭伴”是怎么个意思�?br> 一回身，被他撩在玄关穿鞋凳上的凌河就吩咐他一句：“烟掐了，我过敏。�?br> 已是凌晨约莫两点时分，窗外明月挂空，风�ji��o云淡，极度紧张的一天之后肌肉的疲乏终于袭上脊柱一线，又被各种品牌的咖啡烟酒将困倦之意与强制的兴奋混合起来，让人神经恍惚大脑晕沉�?br> 严小刀将烟从口中拿开：“这一晚上在赌场，烟熏火燎，你怎么活过来的？�?br> 凌河咳嗽几声，难得说出一句示弱的话：“快被熏瞎了，上不来气，眼疼肺也疼，我对尼古丁过敏。�?br> 严小刀一听，将燃着的烟在掌心捻熄丢进卫生间马桶，冲水，再顺手打开换气扇�?br> 他忍不住嘲讽一句：“你刚才那是上不来气？你喘上来这口气的时候得什么样？�?br> 凌河眼峰一凛，半笑不笑：“我现在就喘上这口气了，严总试试吗？�?br> 严小刀很适时地闭嘴不想挑衅，快让耳根清静会儿吧�?br> 他很机警地在屋里摸排了一圈，从吊灯灯罩下和写字台下面抠出两枚纽扣式窃听器，又将房间的灯全部熄灭，走了一圈看房内有没有红色光点或者绿色光点�?br> 杨喜峰发了一条短讯：【大哥，赌场外面那两个蠢货，刚才我替你放倒了。还需要我赶嘛呢，哥您吩咐？�?br> 严小刀对屏幕一笑，回道：【漂亮。看着�jian��吧。�?br> 狭路逢生的一天，各路牛鬼蛇神终于暂时偃旗息鼓，时间进入相对平静安宁的后半夜�?br> 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深夜同处一室，开始慢慢领会那种面面相觑之时从四周白色墙壁的各个角落开始洇出的尴尬无趣气氛�?br> 严小刀又给戚宝山发了条短讯，简短报了顺利平安。没想到他干爹迅即就回了电，这人也不知是起夜了在床头听相声逗蛐蛐呢，还是压根就没睡。这通电话来的，让他不得不在卧室某个角落用凌河听不到的声音与戚爷低语了几句�?br> 他干爹电话中欣欣然道：“很好，小刀，你很好，把人带回来我处理就可以。�?br> 严小刀没问他干爹，“处理”这二字是什么涵义，然而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却又给自己找不出个不舒服的理由�?br> 再走出来时，凌河仍然寸步不能挪地坐在玄关小灯之下，暖黄的光圈在鼻梁嘴唇一线勾勒出精雕细琢的轮廓，脸型十分美好。凌河把严小刀给他热的一杯温水喝光，面包饼干等等充饥的食物没动�?br> 凌先生情绪也不佳，揶揄道：“很不方便吧？膀大腰圆个人，打个电话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br> 仿佛有人主动按下开关，“啪”，熟悉模式又开启了，严小刀上臂环抱胸前�?br> 凌河微微一笑：“给你义父戚宝山打电话，你是戚宝山的人。�?br> 严小刀不置可否�?br> 凌河扬头�cha��脖颈和喉结的弧度，仿佛故意露出要害，笑出两分凄凉：“不过是从渡边仰山手里出来，落到戚爷手里，对我有什么分别？渡边仰山是要用鲨鱼活活咬死我，你义父戚宝山打算怎么弄死我呢？炮烙，车裂，剥皮，还是凌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br> 严小刀微一皱眉：“问你自己，你到底得罪多少人？�?br> 凌河一脸蔑视：“得罪全天下。�?br> 有些话原本不该严小刀来问，但他没忍住：“你怎么跟戚爷结的仇？给个缘由。�?br> “结仇还需要拣什么堂而皇之昭告天下的缘由？”凌河笑得一脸举重若�ji��o，窗外腾出烟花映亮他两人的脸，“再者，戚宝山肯定已经给你讲了，你还故意问，你难道不信他能信我？�?br> 凌河抬眼望着严小刀，像在讲述最活灵活现如在眼前的故事，一脸生动鲜活的表情：“戚爷是不是告诉你，我父亲凌煌是一个十恶不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的恶徒，凌煌这个人阴险狡诈、欺行霸市、诈骗敛财、手握血债，最终落得个家财缴没、锒铛入狱的阶下囚下场，这十多年来受尽世人戳脊唾面，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对吧？呵呵……�?br> 严小刀平静地问：“你是想否认吗？�?br> 出乎他意料，凌河脸上�cha��嫌恶：“他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替他否认？有本事他从坟墓里拖着一身腐皮烂肉爬出来，自己跟你解释。�?br> “……”严小刀原本还对他义父某些说辞暗存怀疑，这些怀疑现在被凌河抹去一大半。凌煌显然也不像善良之辈，戚宝山说的或许就是实情了�?br> 他转身去拿衣橱里一套备用的被褥：“你睡个觉吧。�?br> “不想睡。”凌河又是一句毫无客套的家常话吩咐，“我要洗澡，太臭了，�d��ng缸里放水，你把我抱进去。�?br> 严小刀觉着姓凌名河的这位公子爷，是个非常矛盾棘手且恼人的存在�?br> 之所以心里还称他一句“公子爷”，完全是下意识对一个人外形气质举手投足的评价和判断。比如，严小刀肯定不认为自己能被称作公子爷，也从来没人这么称呼他，可见人人都长了眼睛，会识别他这个市井贫贱出身、邋里邋遢的糙人�?br> 凌河看起来一定念过书，其实知书达理、什么礼节道理都明白，一看就是名门世家饱受琴棋诗书教养栽培的少爷胚子。他家想必曾经是个豪门富户，司机保姆环绕伺候着。然而少爷胚子一定要故意将一副玲珑剔透的外皮撕敞开来，露出内心晦涩、尖酸、乖戾、恶劣的面目，时不时翻脸刺激一下别人。这人感觉就是故意为恶，并且习以为常�?br> 指不定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比如常被父亲虐待家暴，脑子曾被驴踢坏，或者上火的补品人参鳖精吃太多了�?br> 倘若凌煌其人确实是个手上沾血的恶徒，凌河幼年时的人生必然不会寻常�?br> 严小刀把人直接拖进洗手间，摆在扣了盖子的马桶上坐着，原本相当宽敞的豪华客房洗手间即刻显得有些局促逼仄，转个身恨不得都会踩到凌河僵直前伸的腿脚�?br> 头顶的小灯将严小刀的影子打在凌河脸上，像是他用整个身影将凌公子罩在身下，平白弄出几分暧昧�?br> 凌河坐得四肢舒坦安然，面色祥和，就等着严小刀来伺候�?br> 严小刀真没伺候过别人洗澡�?br> 也不能说没有过，他给戚宝山搓过背。这是正常，那是他干爹，他得孝顺着�?br> 那时去郊区温泉别墅消遣，戚宝山头上顶一条腾起着热气的白毛巾，在暖雾缭绕的浴池里泡着，只露出半个身子。戚宝山不用搓澡师傅的，他有干儿子他还用老师傅给搓澡？那不是显得他戚爷膝下无人孤吊寒酸么。严小刀会半跪在�d��ng池边上，手里也拿条白毛巾罩他干爹肩膀上，捶捶打打，很下力气地按着�?br> 戚宝山会笑着夸他：“手艺真不错，你能靠这双手出去混口饭吃了！�?br> 严小刀笑说：“本来就是靠这双手跟您这讨碗饭吃。�?br> 他和一班江湖兄弟们住在一处，一群大老爷们时常在院子里用冷水洗涮，或者跳进江河湖海畅游，都是港口城市海边出身的水鸭子属性�?br> 但成年男人之间，是应当有天然的界限和避忌的，除非那些性取向迥异和口味重的�?br> 严小刀啧了一声：“不然，我点两个‘钟点工’伺候你洗？�?br> 凌河半睁开眼回敬：“点那两个叫‘鸟纯一郎’和‘龟口正红’的吗？我还嫌脏，你比较干净。�?br> 凌河紧接着又怼他一句：“你可以喊你那个小跟班过来伺候我，如果你不嫌他聒噪话多。他应该就住这层的客房，至多不出上下这两层吧？�?br> 严小刀：“……�?br> 凌河突然乐了，笑得十分顽劣：“我泡在海水笼子里那时候，跑过来偷模偷样打探消息还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去给你报信的人，是你的小跟班吧我没认错？我还能认出他长相，需要我明天给你指认么，严总？�?br> 灯下的凌公子笑容绝美，得逞时眼睛眯细了，让眼尾斜挑出促狭的神情�?br> 严小刀两手握进裤兜，四下寻觅有没有那种封快递箱子的宽面胶可以用，把这人嘴巴封上�?br> 凌河一脸明火执仗的嘲弄，脱衣服也脱得坦荡，并没流�cha��一分一毫暧昧与勾引之意，将本就破烂不堪撕成布条的上衣弃至脚边�?br> 凌先生不是惨白肤色，白得比较自然，肩颈胸腹呈现微微晒过之后的蜜糖色，锁骨平直优雅，灯下的身躯近乎完美，真是一副好身子。只是连日来饱受折磨，皮肤泡出各处破损瑕疵，被水藻海菜小贝壳侵蚀出黄斑绿斑，看着让人难受，像一块珍宝惨遭了蒙尘玷污�?br> 凌河用眼示意：裤子�?br> 严小刀，你给我脱裤子�?br> 他双腿不能动弹，自己抬不起臀部，他确实不太方便自己脱掉长裤�?br> 严小刀已经草草刷�cha��浴缸，打开热水管开始放水，本就不大的浴室内顿时充斥了源源不断的水声与愈发稠密地凝结起来的蒸气，湿润感充入鼻腔粘膜，让两人眼睑都染上氤氲�?br> 严小刀神情深不可测，顺着凌河解开裤链的动作弯下腰去帮这人扒裤腿，眼光顺着这两条长腿仔细审视�?br> 就这一下弯腰低头，严小刀将凌河裤子撸到膝盖时突然前掼发力，冷着脸将人往后按在马桶水箱之上！
凌河立刻就被折叠成十分窘迫尴尬的姿势，只有尾骨坚硬的一点勉强作为一个险峻的支撑点，两条大腿被分开架起来了，后仰喘息着盯着他�?br> 凌河略微惊愕，随即眼带讥讽：“严总到底也是好这一口么？�?br> 严小刀哼道：“你不好这一口？�?br> 凌河鄙夷道：“我以为你会多忍一晚，人面兽心你这么快就憋不住了？�?br> “呵，你当我傻？”严小刀眯着眼回敬凌河，“你腿真的瘫了？�?br> 凌河：“……你试试吗？�?br> 两人瞳仁里都映出对方的眸子和浴室的点点灯光，每一丝每一毫表情尽收眼底。严小刀换了个姿势，一掌钳制了凌河的后颈脑干要害处，另一只手从这人左腿膝盖处开始摸去�?br> 严小刀冷�jian��：“说给我听听，你怎么瘸的？�?br> 凌河不出声，胸膛剧烈起伏，他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姿势像是个无法控制的摇摆套娃、全副重量都掂在严小刀托住他后颈的手掌上，因此十分难过：“你……够了吗……�?br> 这明摆着是要严刑逼口供�?br> 说翻脸就翻脸，来硬的了，严小刀的手段，凌河是真没料到�?br> 凌河喘了口气，说：“惹到人不高兴了，被人弄瘸的。�?br> 严小刀：“怎么弄的？�?br> 凌河反问：“你不是会摸么？�?br> 严小刀摸出来了。他手一顿，难以置信，低声问：“……你的膝盖，髌骨呢？你就没长？还是怎么弄的？�?br> 凌河睁大眼看着他，像是在看某种幻象，唇边还浮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分明透着极致的空洞与悲伤，只是被往日经年的岁月冲刷得稀薄又源远流长，淡淡地淌在心间…�?br> 严小刀都不太能相信，这也太残酷了，多大仇？
“多久了？”他问�?br> “好多年了吧，也习惯了。”凌河说�?br> “谁干的？”严小刀又问�?br> 凌河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你猜不出来么”的漠然表情�?br> 这是与严小刀毫无干系的故事了，他原本没必要打听。管他是因为什么被人废了。这是某种惩戒，还是报复，或者折磨？或者类�jian��些藏在黑暗隐秘世界里的变态囚禁行为？这世上总之什么人、什么鬼都有…�?br> 浴缸的水迅速满了，“哗哗”地�cha��着每个人已成思维定式的精神世界�?br> 凌河审视他的表情，品评道：“人性本恶不就是这样么？倘若路边落魄地倒着一具被贴了弃货标签的行尸走肉，围观人等都巴不得排着队上去在那人脸上再多吐一口唾沫，多踩上一个脚印，把他深深地剁到烂泥里，就甭想再翻身……这样的人性我领受多了。严总，你现在想不想也照我脸上剁一脚？�?br> …�?br> 严小刀缓缓放开凌河，无话可说，心里的某处，被刺得躲闪后退了好几大步，没法再重新累积起继续讨伐逼供的煞气�?br> 方才暗自下手捏了凌河的膝盖和腿骨，他使了快七成力气，有痛感神经的人都受不了一定会哀叫痛嚎，凌河的腿似乎没什么反应�?br> 他�ji��o振了一下肩胛骨，站直身体：“对不起啊，我就是一粗人，下手比较重。�?br> 凌河微微一动唇：“小事一桩，严总不必挂怀。�?br> 凌河没有成年男子之间那些避讳，某方面知觉极其迟钝，在严小刀摆弄之下被脱掉全部衣物，脸上毫无表情�?br> 严小刀将人打横抱起，高举轻放进一池温水�?br> 他将洗发沐�d��ng润肤之类的酒店标配用品以及刮胡刀一齐堆在浴池边的马桶盖上，又准备了毛巾和一沓�cha��衣物�?br> “……你需要我待会儿进来给你换水？”严小刀问�?br> “不用，我自己可以。”凌河光/裸的身躯漂在浴缸中�?br> 严小刀反手关门离开洗手间，进了房才脱掉身上西装外套，小心地卷起衬衫袖口�?br> 他右手肘部红肿开裂，撞伤了一大块肌肉。他为了稳当地接住凌河，放任那张麻将桌砸上他的手臂。越是高档实木桌子越是死沉，小臂这尺把长的地方就肿起来了，伤处涨成一团紫黑淤血颜色，看着挺吓人的�?br> 他把跌打损伤油在掌心揉热，自己在灯下处理伤处。男人身上的伤痕，他不想让旁人看到�?br> …�?br> 浴缸里一池脏水从下水孔转出漩涡再缓缓流走，重新注入清水�?br> 澄清后的温水里，映出被水雾与云山点染过的英俊面容，黑眉星目轮廓分明，凤眼如画。凌河后背靠在滴水的瓷砖壁上，望着干�cha��净并无装饰的白墙，像在品味一副很有韵致的图画，笑了几声，自言自语，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好几遍�?br> “严小刀，久仰你的大名，久闻不如终于见面，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今天真是幸会了。�?br> 凌河一条湿胳膊从浴缸沿儿伸下来，从一堆破烂衣物中摸出他悄悄留下的东西，二指捏出那只“八万”骨牌�?br> …�?br>
☆、第十五�?真伪面目
第十五章真伪面目
伊露丽芙岛的后台老板连夜陷入急救状态，赌场与酒店波诡云谲的氛围在这一夜隐入更深的迷雾，让外人辨不清其中的门道和方向�?br> 迷雾的表象仍然平静祥和，酒店前台经理操着一脸塑胶质地的职业化笑容在每位住客面前熟练地操作电脑，侍应生在各层走廊内以盛装舞步似的规定步伐端着酒水和夜宵穿梭，为通宵达旦点灯鏖战的�chu��客们送上凌晨的慰问�?br> 顶层豪华套房内，游灏东从一小时之前的满腔恼火愤怒状态中缓过劲了，在微微泛起鱼肚白的窗前打电话。他还不忘将窗帘全部放下，只在窗上留下自己一动不动的灰色剪影�?br> “爸……对不住您老人家，失手了。”游灏东懊恼的口吻里透着不甘�?br> “你还好吧？”电话另一头是个弱质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br> “我没事，我好得很！就是他妈的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游灏东还在琢磨麦允良和简铭爵那俩不要脸的关键时刻点的炮，根本就是故意耍他！并非严小刀有多么牛逼，而是他输得真窝囊啊�?br> “爸爸，戚宝山手底下那个严逍来了。完全搅了我的局，一丁点面子都不给我留，这就是不想给您面子啊�?br> “……爸爸？！�?br> 回应游灏东的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和酝酿，沙哑的嗓音摩挲着紧促的喘息�?br> “戚宝山……咳，东东，不要管那个严逍，不要吭声，不要对付他，千万不要闹事。�?br> 游景廉连续用了四个“不要”，眼瞧着恨不得从手机传声孔里伸出两条胳膊，拼老命似的薅住他儿子，按回到椅子上�?br> “我就没闹，我没动手，已经够忍让严逍那个张狂样了！他把姓凌的带走了，明天就要登船回程，爸您就这么怕他？”游灏东压抑着�?br> “我怕他？呵……呵……”游景廉哑着嗓苦笑两声，比他的儿子更加压抑，“东东，你以为严逍是什么人？他是延庆道松江道或者三街五市哪家野场子里收保护费的打手混混吗？他本来可以是个让你在脚边随意碾着的、完全不值一提、微末不入流的小混混，可他偏偏现在就不是了，他背后是戚宝山啊。你跟他较真，不也就是跟戚宝山对着干么？�?br> 游灏东：“他……�?br> 游景廉其实很想明明白白提点他的儿子，在这世道上混，早已经不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的时代，而是“人靠身份马靠血统”。东东啊，你若不是市委副手的大公子、临湾新区握有实权的少东家，谁又会把你放在眼里？你走在路上还会像现在这样，随时有人给你让道、还有人为你掀帘提鞋？
“我跟那谁没仇怨，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嚣张。”游灏东道。一般比较嚣张厉害的人，确实不能容忍眼眉前有个人比他还要嚣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br> “东东，别惹戚宝山的人马。他让严逍过来，却又仅仅支出来严逍一个人，说明那老东西他心里也没底，他也害怕。这只是个‘试探手’，后面肯定还留着后手……”游景廉顺着轻挪缓步的思维说，“你看，他就没敢让严逍和裴逸一起过来，为什么？怕这两人都折在境外回不来，他也就完蛋了……�?br> 游灏东哼了一声：“算了，不过是个瘫子，值什么可争的？我就是不爽姓严的。�?br> 游景廉对着房间内颜色冷漠的白墙摇摇头：“你不爽他干什么？他配跟你争？他不过是个草根贱种出身、当初谁知哪个婊/子养出来的崽，爹妈是谁都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我命根子，比他金贵多了�?br> “严小刀不过是戚宝山的干儿子，又不是血缘亲生，戚宝山也未必多么在乎他一条命，可是你呢？我多宝贝你啊……�?br> 老子的话让游灏东十分受用，心里很不情愿地达到了平衡，终于乐意暂时咽下这口恶气，以后有机会再算后账。他一根筋的脑瓜子也听出来，他父亲担忧的是背后人物戚爷，虽然他也不认为戚爷有什么可怕的�?br> 港口大佬富商而已，红绿顶戴都没有。在我历朝历代，官家和商家，哪个更牛逼？怕他做甚�?br> “那，那个叫凌河的该怎么办？爸爸，您到底跟那个人结什么仇？您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船上抓他回去？”游灏东挂断电话之前才想起问到正经事，差点忘了�?br> “也不是非要抓他，哪怕请他回来谈谈也好……可还是让戚宝山占先一步……咳，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你回来再跟你讲。”游景廉在他儿子面前�ji��o描淡写，那淡然缥缈的口吻，形如他面前雕花高脚茶几上线香燃起的一道轻烟�?br> 游景廉穿着暗色绣花真丝睡衣，坐在晨光下凉滑的房间里�?br> 房内昏暗，四周影影绰绰，摆放着许多木偶雕像，在阴影里活像是屋内飘着一堆鬼画符。游景廉站起身，手擎线香，对着木柜之上的鎏金佛像恭敬地拜了又拜�?br> 却还嫌不放心，睡不安稳，这人又挪到大立柜前，拨开一排厚重冬衣，露出里面的木雕暗格。他对着暗格内供奉的白龙王佛牌、符咒、佛手、圣水等等一堆神乎其神不知所云的“圣物”，依次拜了又拜。那副淡泊虔诚的面孔，却让额头鬓角不断洇出的汗珠出卖了心境…�?br> 偶像不怕多，只要灵验管用就都供起来拜�?br> 戚宝山为什么先下手为强抓了凌河？…�?br> 戚宝山是要“除”还是要“保”呢？这人难道跟自己盘算的一样，打算狭人质以令诸侯，然后对我等不利？…�?br> 游景廉坐在躺椅上翻来覆去，至天明仍然睡不着觉，躺椅上都已浸透一席冷汗�?br> 他可不敢对他那脾气硬朗情绪急躁的宝贝儿子说出真相，他儿子那副直肠子就坐不住个事。这么些年苦心经营，如今身居高位独当一面，怎么敢说出来�?br> …�?br> 津门又一位大佬、稳坐临湾新区首把交椅的游景廉，手边也握着前些日子突入而至的一条短讯�?br> 【老三，不能再心软，不能再耽误。事不宜迟，快刀斩乱麻，斩草务必除根。除掉那个年�ji��o人，十五年前那件事，除了咱们四个，再也没有第五人知道。�?br> …�?br> 这一宿的未眠人，也还不止游家父子俩�?br> 酒店电梯指示灯亮了又暗，由下而上往顶层去了，最后停在游灏东所住的顶层套房。麦允良换上一身低调体面的西装，衬衫和袖口上缀有花边，站在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对着投射在亮金色墙壁上自己的身影发呆�?br> 他是特意要求服务生带他上楼，不是凌晨出来梦游的，顶层需要贵宾门卡和密码�?br> 他手里端了一瓶高档勃艮第红酒，走到游大少爷客房门前，服务生颔首后退着速速退开了。麦允良立刻又畏惧后悔了，盯着那扇门已胃部不适作呕。然而门猛地开了，他来不及再退散，两名游家保镖露面，一左一右直接架起他的胳膊，架了进去…�?br> 套房，外间保镖坐镇，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抽烟，让烟雾团团罩住内室的隐秘�?br> 里间卧室，游灏东扔掉烟蒂，一脚将麦允良踹到大床中央。这一脚是踹在腰窝，麦允良后脖子疼出一层汗，不敢喊疼�?br> 游灏东剥掉这人裤子的同时，没有任何前/戏温存，直接用手指粗暴地扩张，压在麦允良后背上一句一句地发狠�?br> “妈/逼的你给严小刀点炮！！�?br> “你还敢露面？在老子面前表忠心吗？�?br> “大明星？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干什么的？”游灏东猛一挺身，对着麦允良埋进软床露出来的半边脸舒畅地喘息道，“你就是干这个的，我都看过，我看过你那些东西，所有的，你那些无比*的视频……�?br> 麦允良随着那些毫不留情的粗暴发泄动作不停颤抖，被游公子故意刺激他的话搅得心如死灰，身体剧痛但�jian��没有眼泪，已经习惯了，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从唇舌间挤出一片支离破碎的�?吟�?br> 游公子原本并不好男人这一口，都不愿浪费了他的琼浆玉露，今夜这事纯属泄愤。面对这样“人尽可羞辱之”的白饶的猎物，他的心理就是不操白不操，纯为发泄一肚子怨气，只当是操了严小刀了�?br> 麦允良在痛到魂飞天际意识朦胧的时候，内心偶然划过凌河凌公子的面庞身影。他真心羡慕凌河，他猜想凌河这会儿大约已经换上干净衣物、被严先生从�d��ng室里抱出来，安安稳稳毫无顾虑地睡在房间里，或许还睡在那位严先生的枕边、臂弯里，俩人可心可意地…�?br> 麦允良觉着他才是樊笼中亟待被拯救的那个可怜人。凌河远不是最惨的，他才是更惨一只猎物。凌公子是一尊娇客，有专人护着，安然无虞的，而他自己，都不知明早还能不能从这张床爬下地�?br> 卧室小桌上，随意立着一只大屏平板电脑，某一电子产品名牌刚刚召开发布会推介的最新款，国内尚未出售。这是之前在靶场上，渡边仰山私下打点游公子的一片孝心。游大少爷倒也不稀罕这玩意儿，但境外旅游途中没带啰嗦的行李，手边正好拿这个新款打发时间�?br> 游灏东顺手抄起那瓶价值不菲的五十年勃艮第，拔开瓶塞，将瓶口往身下人那最脆弱处插了进去……他任凭身下的人痛苦地在床上颤抖痉挛，暗红色酒水流了一床，触目惊心…�?br>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桌上正对大床的那只平板，一直黑着屏，却在摄像头位置放射出一点莹莹的绿光。绿光拖长了间隔时间，促狭似的断断续续闪烁…�?br> 隔壁的房间月淡风轻，一派祥和静好�?br> 凌河此时确是于乱局中享受安静一隅。隔着一层薄墙，他用手指叩了墙壁，也不是约好的，但他听到某人即刻从沙发上起身，开门走进�d��ng室�?br> 凌河用大毛巾裹着已擦干的身体，严小刀也没说话，弯腰到白瓷浴缸里将人再横抱出来，放到卧室大床上�?br> 擦干穿衣，全程无需交流�?br> 凌河欣赏身边有这种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的人，而且不�cha��话，特别省心，弄得他唇齿间积攒的那一梭子毒液，闲极无聊时喷还是不喷严总取乐，心里竟然犹豫，又给憋回去了�?br> 晨光沿着窗帘缝隙透进微熹，凌河仰卧大床中央，就猜到在墙根底下闭目养神的严总也没睡着�?br> 严小刀是简单粗暴地只垫了一层被子，和衣而卧在窗户下方的墙根里。挺奇怪的，明明外间有个长沙发可用。他身上盖着自己的西装，一条腿蜷起来闲洒地支在墙边�?br> 室内徜徉着一股�ji��o薄的暖意。凌河注视天花板，小声自言自语：“你腰硬，嫌沙发太软么？�?br> 墙根底下闭目养神的大爷，淡定地回以自言自语：“这层窗外往下五米有个平台，有人能上来。�?br> 凌河立刻就明白了，严小刀意思是，如果有人想进来，应当不会蠢到破门而入，而十�?选择破窗而入，破窗就是破眼前这个窗，而严小刀已经未雨绸缪，连窗户这道关口都把住了。严小刀不曾脱下的衬衫下面，藏的肯定不止八块腹肌…�?br> 凌河几乎要问出，那你为什么一开始选择这间窗外有平台的房间住，多么不安全�?br> 他还没问就自己解答了，外人能上来，严小刀自然也能设法下去，门外若被堵，就从窗户走�?br> 凌河忍不住笑出一口好牙，往墙边盯了那位大爷一眼�?br> 严小刀这人面冷手狠但心思细密，就知是个厉害人物，真不好对付…�?br> 全岛上的宾客都春睡起迟，第二天临近中午待温暖的阳光铺满一室才翻身起床�?br> 严小刀点了客房送餐服务。自厨房穿过员工楼梯，从走廊里走来一位送餐的年轻服务生，穿的也是酒店标配制服皮鞋，只是如果仔细端详这个背影，这小哥走路不是训练有素的笔直规矩，沿着地毯花型在画八字，而且驼背滑溜肩，走到房门口还谨慎地左右乱瞟�?br> 服务生一推门，严小刀一声不吭将餐盘接了�?br> 服务生从帽檐下面支棱出两道顽劣的视线，呵着气息用口型说：“大哥，昨晚�?苦短呀，您老还硬朗？�?br> 严小刀送他一个“你很烦”的白眼�?br> 服务生笑嘻嘻地：“需要个腰推、背推的服务不，哥？�?br> 严小刀：“滚。�?br> 服务生：“食物趁热吃啊，�cha��的。�?br> 严小刀伸手至肋下摸家伙：“还不走，等小费呢？�?br> 服务生吐了下舌头，赶紧脚底抹油，心里吐槽他家老大真他妈小气，真不赏一盒烟钱的啊�?br> 杨喜峰是知道他老大性取向笔直，因此才敢开玩笑。严小刀从来不玩儿男色，就没兴趣�?br> 杨小弟笃定地认为，昨夜他大哥一定是四仰八叉地占据了卧室大床，将那试图不轨的男狐狸精一脚踢到墙角，让狐狸精悲悲戚戚地睡在地板上捱了一夜，一定是这样的�?br> 严小刀将早午饭餐盘放在床上，一条膀子伸到凌河身下，直接向上一托，稳稳地就将人上半身平着托起来，靠在自己身前�?br> 凌河表情懒洋洋的，也是歇够睡足了，显得神清气爽，声音婉转了许多：“手肘上有伤，不用托着我，留着力气准备上船跟人打架吧。�?br> 严小刀：“……�?br> 这回不喷毒液了，直接噎得严小刀找不着话来接�?br> 凌河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叉了一块菠萝吃进嘴去咀嚼：“你小跟班送来的饭？吃着�cha��、放心。�?br> 严小刀觉着凌公子不仅美得浑身带刺，而且精得咄咄逼人�?br> 这人怎么比杨喜峰还要烦人累心？真是宁愿把眼前人换成杨喜峰�?br> 严小刀也懒得废话，将餐盘上各类食物饮料依次递给不方便挪动的凌河，动作熟练，但又不显得过分殷勤腻歪。他自己把凌河挑挑拣拣看起来不太爱吃的食物都包圆了�?br> 凌河嗓子眼有点痒了，开始一天中的“晨练”开嗓：“伺候人挺熟练的，严总？�?br> 严小刀以不变应万变：“嗯。�?br> 凌河眼神探究：“大孝子，是经常这么侍奉你干爹吃饭、穿衣、搓澡、磨指甲、端洗脚水吧？�?br> 严小刀心想戚爷有手有脚又不是废柴他老人家需要我伺候吃饭穿衣？他说：“不用，他自己都会。�?br> 严小刀方才从后面扶着凌河，左手稳稳地拿过一杯饮料就喂。凌河眼梢滑出一丝“逗你玩”的色气：“严总，您还这样喂过谁？�?br> 严小刀正色看着这人：“这样喂过我妈吃饭吃药。�?br> 凌河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哦……你妈妈多大年纪了？�?br> 严小刀答：“她今年五十大寿。�?br> “哦？”凌河显然又愣了一下，神情气息与方才就全不一样了，眼眸子里是完全换了一幅背景板和晕染氛围，似乎很真诚问的，“比我设想的年�ji��o，母上大人身体还好么？�?br> 严小刀也真诚回答：“偶尔生过小病小灾，现在挺好。�?br> 凌河：“如今还住在一起吗？�?br> 严小刀：“没有。不想打扰她平时的清静日子，我周末陪她去做礼拜。�?br> 凌河欣然：“你很孝顺她。�?br> 严小刀：“……当然了。�?br> 凌河没问诸如“你母亲贵姓”、“出身哪家名门”、“从事何种职业如今是何身份”之类常人忍不住一定要惠顾的问题，反而问了许多“你妈妈喜欢吃啥”和“平时都给你做什么饭”这样的家常琐碎话题，这让严小刀非常受用。作为晨练重要内容的嘴炮功夫也暂时抛下，二人难得平心静气地交谈�?br> 严小刀认为，凌先生只要不嘴贱喷人的时候，其实脑筋挺正常，举止彬彬有礼的一个人�?br> 他只穿了衬衫，不经意让脖颈间挂的十字架吊坠从衬衫领口掉出，被凌河瞧见。严小刀也没避讳，随意大方地展示：“我妈说戴着能保平安，她就最信这个，呵。�?br> 凌河那双绿色眸子里分明酝酿出少年人才有的浓厚的羡慕和渴望，又带几分失落，只是这近乎失态曝�cha��心的表情转瞬即逝，重新扣上面具般的矜持微笑：“严总，你家母上大人真有福气，她也一定是个心怀慈爱的好人、善良人。�?br> 严小刀赞同了后半句，驳了前半句：“是我很有福气，能当她儿子。�?br> 凌河忍不住意味深长地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很想亲自拜访她老人家，讨教怎么养出严总这么一个孝顺能干的儿子。�?br> 浅金色阳光打在凌河一侧脸上，让这人的面目呈现半明半暗的阴影。那融进阳光带着笑容的半边脸简直玲珑通透，又俊美非凡，绝非一切凡间俗物可与之媲美�?br> 严小刀只是很难捉摸，很年轻的凌公子刻意隐在阴影里的另外半张脸，究竟卖的什么成色？
☆、第十六�?玉人心机
第十六章玉人心机
伊露丽芙岛上短暂的两天停留时间，迅速在手边滑过了，所有宾客打包重新登船返航�?br> 伊露岛就是这样一个蒙着�chu��妇面纱的奢密的存在，每年大部分时间里，尤其是旱季和雨季，都闭门谢客。岛上只留若干当地土著，管理珊瑚礁和白沙滩。只有每年见缝插针那几天零星的好天气，岛上才接待东亚过来的土豪�chu��客，赌场、沙滩和茅草水屋赚进一年的流水利润，偶尔还走私珊瑚和深海动物标本，来补贴运营成本�?br> 许多宾客身边的男伴女伴又换了面孔，互相交流过人肉资源，气氛十分和谐统一。也有人从岛上带�?性感的土著美女，直接掮人越货�?br> 白沙滩上，一条椰棕小径通往游轮码头，严小刀携着凌公子在小径尽头终于露面时，事先知情的和完全局外的、好事的和路过的、以及岛上的家养保安和服务生们，各路人物不约而同都被这披金斩霞般无法忽视的亮眼的存在，吸引住了精光�?br> 凌河做渡边仰山的阶下囚时一身狼狈肮脏恶臭，况且能让阅人无数的简铭爵惊叹“花魁”，让严小刀默认“倾城绝色”，如今刷洗干净、焕然一新的凌公子，在这区区小岛一块弹丸之地，得是何等风流惹眼的人物！
严小刀是弄来一张轮椅的，缓缓推着凌河往码头走去，也不用刻意招呼熟人，路上眼瞧着都是对他们颔首哈腰殷勤客套的人�?br> 严小刀身体和精神上仍是绷紧的，一刻都不敢放松，眼观六路，瞄着四周保安腰间的枪/支军火。凌河侧过头对他淡淡地吩咐：“不用担心，大着胆子推着我走你的。�?br> 严小刀压低声音，只让身前人听得到：“渡边那老家伙应该还躺在病床上，只担心其他几个，或者还有来路不明的。�?br> 凌河反而十分轻松，仰脸探寻瞅着他：“严总，倘若今天是你做活儿伏击某人，你会选择在这岛上现在下手，还是等到了那‘云端号’之上，再暗中动手？�?br> 严小刀不假思索坦白回答：“在船上动手。�?br> 凌河心领神会地笑了：“这就对了么，在归程途中船上动手伏击我们，成功率更高，顺便还能将你我的尸首扔进大海，直接葬身鱼腹，处理垃圾的繁琐都省了，骨头渣都找不见，境外三不管地带也无人细察，我说的对吧？�?br> 严小刀：“没错。�?br> 凌河悠哉�cha��地坐于轮椅上，就是来走秀观光的，没有任何佝偻猥琐的病姿或萎靡不振的神态，微风拂过半长黑发时整张脸像镀了一层光，眉眼末梢染着从天边云端泄下的红霞，眼如绿玉，容光焕发�?br> 而且，他穿的是严总之前穿过的一身衣服，许多人看出来了，这显得极为暧昧，完全脑补二人是从一个被窝筒里钻出来的�?br> 严小刀之前去靶场跑马射箭，穿过一身便装马裤长靴，宽松的麻布衫这时套在凌河上身，下身是烟色马裤，一双褐色长靴。两人身段差不多，严总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标准北方爷们款型，而凌河手脚修长更加显瘦，愣是将衬衫长靴穿出个空芯儿晃荡、衣袂飘飘的潇洒感�?br> 两人一前一后，活脱脱是用迫人的气场在人丛中开辟出一条路来。严小刀推着凌公子，一点不像推个残废，简直像推出来一位隐世高人，一代宗师出山来了，随时准备起手抬式大杀四方�?br> 凌河一路向后仰靠着，一手敲着扶手，在码头海风拂面时瞥见船舷上站着姓游的那位大爷。游公子一副茶色镜片之后，眼神仍然带有乖张的戾气，褐金色脑门泛着光泽，一声不响盯着他二人看�?br> 凌河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对严小刀说：“上船吧，走你的。不必担心游先生，他不敢，他对你一定是瞻前顾后，投鼠忌器。�?br> 严小刀哼了一句：“借你的胆。�?br> 凌河明快地笑出声：“哈哈，严总，我凌河是单人独斗没依没靠，你是吗？你虽然单枪匹马但你后面有人，你背后靠着一棵参天的大树，任何人与你严总打交道，总要计较个你来我往。与你作对就是与戚爷为敌，让你难堪就好比往戚爷脸上啐口水、打耳光，做这些事之前他们能不掂量么？游灏东�cha��内荏欺软怕硬，我赌他怕你，他就是不敢！你就只管照应我上船，他以为你后面还有大招，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咱们胆子越大他越是要逡巡迟疑首鼠两端。他又猜不出戚爷到底安排了几路人马，自然就什么都不敢做。燕都大剧院的经典言派名段《空城计》，你不会唱还没听过么？�?br> “……你会唱啊？”严小刀发觉凌河讲的每一句话都在情在理，戳人暗穴，与他许多想法不谋而合，有时简直是与他内心吐槽节奏暗合的提词器，让他无法反驳�?br> 凌河难得有雅兴跟严小刀闲扯，仰起脸笑说：“我还学过几句，改天给你唱，如果你能保我活着出去。�?br> 重回“云端号”之后各家主仆收拾打点、零碎拼凑出的时间掠过不提，在回到舱室时出了些小矛盾�?br> 宾客们原装原路地回船，当然仍是各回各的客舱，他们的船票是往返vip接待�?br> 严小刀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凌河是个额外的人数，半道以非常途径“搭乘”了这条船，他现在就没地方睡了。他若是有地方睡，严总就没地儿躺了。略显逼仄的舱室里，严总也不能摞在凌河身上睡�?br> 凌河推着轮椅进舱转了一圈，顿觉空间狭小、天花板也太低，他一进来，严小刀都进不来了�?br> “确实小了点，我睡地板。”严小刀略感抱歉，但他又没有插科打诨向公子爷哭穷的习惯�?br> 凌河可并不体恤严总的一片孝心，诡秘地冲他勾了勾手掌�?br> 严小刀弯下腰，双手撑在这人轮椅扶手上，做洗耳恭听状�?br> 他是个很随意的动作，然而撑下来再一抬眼，却又迅速垂下眼皮回避。凌先生就是那种，远远一眼望过去就被吸住视线忍不住想要移步近前细看的人，一旦真的移近了，这人好看得能将人全副意识吞没……严小刀不喜欢这种肢体感官和神经中枢不太受自己控制总要发痴走神的状态�?br> 凌河倒也不装蒜，伸手就往楼上一指：“这船的最顶层，是豪华复式套房，严总不知道吗？�?br> 严小刀点头：“知道，都订满住了人了。�?br> 凌河不屑道：“你不是有一位土财主朋友，姓梁，叫梁有晖么？�?br> 严小刀：“……�?br> “他一个人住两百坪复式有什么用？他打算在里面放牧养猪吗？”凌河挑眉，仿佛理所当然的，“梁少爷一直很想请你去他那个房间睡吧，严总？咱俩一起上去住他的，让他下来睡你这间——你跟他换房。�?br> “呵……呵呵……”严小刀直接都乐了，从胸口荡出沉沉的笑音。他玩味地望着凌河，琢磨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得，这么缺德！
凌河笑着回看他，一副“本宫一贯就这么恶”的尖锐表情，谁敢拦我，你们能奈我何�?br> 严小刀很想替倒霉的梁大少爷捏一捏凌河这张俊脸和毒嘴�?br> 梁有晖在套房门口与严小刀打照面时快活欣喜的表情，让严小刀都不由得对这人生出同情愧疚与想要补偿的心思�?br> 严小刀抬高一手扶着门框，低头猛揉自己鼻子�?br> 梁有晖反而没有预料般的炸毛反应，嘲讽道：“老子明白，为了讨好你那左拥右抱如胶似漆的年轻大美人儿！你住的那间鸽子笼，玩双龙戏水都翻不起个浪来，现在后悔房间订太瞎了？�?br> “有晖，回头哥补偿你。”严小刀弯腰颔首90度，真诚地作了一揖�?br> “哼，人情债你得肉偿。”梁有晖道�?br> “你想要哪块肉，随便你割了炖了，哥绝对不跟你讨价还价。”严小刀半不正经地笑道�?br> “严总，我脑门上是不是写了一行大字，叫做‘人傻钱多快来耍我’！”梁有晖照着严小刀的鼻子掐了一把，一直暗自迷恋那鼻翼上一点勾人的小黑痣，无奈舔不到人、尝不到那滋味�?br> “哈哈……”严小刀殷勤地替梁有晖将还未打开的行李重新拎出房门，“少爷，我送您下楼，给您指路。�?br> 梁有晖回想方才在码头上，眼见严小刀横抱起凌公子迈上舷梯，他本心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那二人抱在一起珠联璧合，一个俊朗挺拔气场强悍，一个美貌倾城风华绝代，看起来真他妈般配，天生一对，旁人根本插不进去的样子�?br> 严小刀心里评价梁有晖当真是个本性善良的年轻人，不提那些私生活无伤大雅的小节，优越家庭富养出来的少爷其实并不真傻，世事也都通达，只是不屑工于心计，也没长害人的野心，每日就是吃喝玩乐呼朋唤友，做一辈子逍遥散人而不吝惜耗费掉的流水光阴�?br> 都是名门出身，凌河与梁有晖却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凌河又是怎么把一颗心长歪了的�?br> “云端号”的顶层复式太舒服了，就是浮在云端的美妙享受。严小刀刚一搬进来，顿时由衷地赞赏凌河起的这个歪心。果然人在江湖混，就要做到足够的厚脸皮�?br> 这复式套间的一层，是足可以在里边斗一头牛的豪华客厅，转角沙发旁还有迷你吧台。舷窗将阳光引入客厅，投射到餐桌上。阳光追随着住客的脚步顺着旋转楼梯步上二楼卧房，那上面还有更上档次的意式可震荡床垫及双人按摩浴缸…�?br> 严小刀再次检查了房间，梁大少住过的房间其实更�cha��放心，没有被安装窃听设备�?br> 严小刀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解闷解乏，眼神示意凌河，你也来一杯？
“不要。喝酒走肾，我会总想去上厕所，就别麻烦严总了。”凌河转着轮椅一转身，直接在客厅里转�?60度，这地儿开阔得可以让两位爷跳一场探戈，让他忽然想找谁跳个舞，可惜不能站起来…�?br> 严小刀将凌河横抱上楼，让这人能睡个下午觉，免得凌先生闲极无聊再拿他练嘴皮子�?br> 他也能感觉到，凌河挂他身上的时候一双手很规矩，恪守礼节，手指根本都不沾他，手掌以半握拳姿势�ji��o搭他肩膀。凌河的眼神从他耳根下巴处淡然自若地移走了�?br> 他拎起对方两条腿拔掉长靴。仰面而卧的凌河一头长发在白色被褥上洋洋洒洒，黑眉碧眼，肤色胜瓷。凌河对他感激地一笑：“严总，我真想感恩送你一个回报。�?br> 严小刀听见这种话就十分警惕，指不定谁又要栽凌公子手里倒大霉了�?br> 凌河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再次诡秘地对他勾勾手，待严小刀像一头大猫似的躬身凑到床上来，才轻声说：“我送你一条好计策，你若是真看不惯游家的满门人渣，就抓他今天一个致命的错处。�?br> 严小刀：“什么错处？�?br> 凌河笑得婉约，声音压至最低：“游灏东毕竟是官家二代，他自己不知检点收敛，竟敢来这个‘碧海云端’，本来就是忘乎所以得忘本了，他和梁有晖这样的在野党花花公子能一样么？他爹越是位高权重，他们一家就越是势如危卵，外强中干，早晚要被眼红的人拉下马，只是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你可以让他们一家死得再快一点。�?br> 严小刀平静地盯着凌河的眼睛和嘴唇，端详这些匪夷所思的盘算都是怎么从凌河这张脸和这脑子里钻出来的�?br> 凌河直入要害：“在临湾和附近城市拥有近百套房产，受贿数额巨大无法详尽，生活奢侈糜烂，挥金如土，况且游家儿子身兼公职却私德败坏，参与�?乱派对，与上流圈内交际花有染……这些事只要抛出个引子，自然会有看不惯他家等待时机取而代之的人帮你接手。�?br> 严小刀不置可否：“前面那些，都有巡视组的人管着，全看高层愿不愿意彻底查办他家。至于‘碧海云端’，不过是境外的游轮嘉年华，又没有他参与滥赌吸粉�?娼的直接证据……�?br> 严小刀的意思是，这些贵宾级别的赌场�?，规矩和安保严密，绝对不允许拍照或摄像泄密，往来人员皆对外严防死守，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在一个窝里赌和嫖，谁也别想举报了谁�?br> 凌河摇摇头，分明是很不屑：“严总，昨夜游灏东把谁干了半宿差点弄死，你想不到么？�?br> 凌河不提，严小刀都不屑琢磨别人被窝里那点破事�?br> 凌河一提，他也不笨，立刻就猜到了�?br> 他们套房隔壁现在住的就是姓游的，估摸这一刻也在如坐针毡，算计着这屋�?br> 凌河笑得很冷：“麦先森在燕都高层的‘入幕之宾’也不少，随便往上捅给谁都成。他自己懦弱不堪没有血性不敢声张，一株残花败柳扶不上墙，你还不敢替他张扬么？�?br> 严小刀心里倒呵了一口气，惊异于凌河此人心机深沉、口齿冷酷、眼光毒辣。他不动声�cha��反问：“你有证据吗？没证据能干什么。�?br> 凌河同样不动声色：“呵，你怎么知道我没证据啊。�?br> …�?br>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试探，就这时，楼下有人叩门，而且先叩了四下，听不到回音又叩了四五下，很执着地等待开门�?br> 或许是服务生吧，又或者梁大爷实在住不惯鸽子笼，后悔了又杀回来了？
严小刀对凌河打个眼色，让他安心躺下睡觉，下楼应门去了�?br> 严小刀的背影从旋梯上消失而走的那一刻，凌河呼出一口气，仿佛也终于能够卸下全副武装着绷紧的肌肉和神经，颓然地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氧�?br> 极度疲惫，但眼神执着坚韧，熬了这么些年，心肠早就冷硬了�?br> 他像放映一个缓慢悠扬的长镜头一样，缓缓地侧过身去，脸庞渴望地伸向窗口摄入阳光的光明之处，然而没有够到光明就停住了，脸仍然埋在阴影中，让水墨云山般美好的睫毛遮住眼睑�?br> 会不会显得太露骨、太急于求成了…�?br> 严小刀啊…�?br>
☆、第十七�?伊豆舞女
第十七章伊豆舞女
楼下，严小刀整饬西装衣领，打开房门，门外竟是身着超短款和服、露着两条雪白大腿的一袭倩影。看打扮，这是渡边家弄上船来的富士山歌舞团成员。老板在病床上吸氧气瓶都不妨碍这些人走街�cha��搭客挣钱�?br> 这姑娘抹着一脸歌舞伎妆容，比京剧曹操脸谱还要惨白，都瞧不出本来面目长什么样，娇滴滴地对严总九十度鞠躬，随即是一串温婉娇软的尼桑语开场问候�?br> 严小刀真一句也听不懂，冷冷地打个手势：您请右转离开，顺着门牌号敲隔壁老总的门去吧�?br> 舞女当然不走，扭着腰肢大腿，边讲还边打着手势：严老板点了我的钟啊。她同时含羞带怯一撩小短裙，�cha��私密处的名牌，“户下真优美”�?br> 严小刀读懂了肢体语言，但驳回对方的美意：“我就没点你的钟。�?br> 真优美小姐赶紧又掏出自己的名片，那是一张花花绿绿带性感照片与床上姿势武艺特长简介的歌舞伎名卡�?br> 那卡片瞧着略眼熟，严小刀下意识往西装衣兜摸去，摸出之前在船上简铭爵硬塞给他的两张“扑克牌”。他当时拿到的牌面，确实有一张是这位真优美！
户下真优美前来�d��ng约�?br> 严小刀手肘撑着门框，笑容很有风度但带有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改主意了，不用服务了，女士请回。�?br> 真优美不由分说，一步跨进来，反手就关上了门�?br> “严先生，我可以进来陪陪您么……我只待一个钟。�?br> 户下真优美一扫方才在门外妩媚勾人的撩汉模式，像立转了表情开关，眉宇间充满忧虑和求助之意，打眼色恳求严小刀�?br> 严小刀从这一句就听明白了，这说的是标准北方普通话，连外国人模仿汉语的那种独特口音都没有�?br> “你是中国人。”严小刀注视对方眼睛�?br> 真优美惨白妆容之下洇出两分羞惭之色，垂眼默认了�?br> 严小刀可不会当面质问一个女孩“你年�ji��o漂亮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好你给尼桑鬼子干那个”！冷淡婉拒的情绪刻画在他脸上，但他从不让姑娘受辱难堪。他手指客厅里一只单座沙发：“坐吧。�?br> 豪华套房客厅内坐着盛妆华服的舞女，两人所坐位置却相隔足有七八米远，坐在两个不挨边的沙发上，场景相当可笑。在这男盗女娼盛行的“云端号”上，也算是独一份了，令真优美小姐都有些尴尬，没伺候过严总这样的客人�?br> 严小刀脸上仿佛就写着“性冷淡”这仨字�?br> 楼上还躺着一位行动不便的，估计凌河能听到他们说话，听到也无妨�?br> “我、我小时候母�cha��我随继父去了岛国，所以……”真优美小声解释了一句，也无意为堕落的人生进行开脱�?br> 严小刀点点头表示理解：“遇到麻烦事了？�?br> 真优美迅速摇头，手指不停捋着和服衣带：“也没有什么麻烦事，打扰严先生了。�?br> 捱了几分钟冷场的尴尬，真优美恢复镇定声调，略微扬高声调温柔地问：“可以给自己倒一杯拿破仑吗？�?br> 严小刀眼神示意，姑娘自便�?br> 真优美迅速去吧台倒了半杯洋酒，却也没喝，端着酒�ji��o手�ji��o脚拿捏着小碎步，从后面踱到严小刀跟前。姑娘穿的是木屐，在严小刀的听觉感受里这走路声音震如擂鼓，丝毫没有隐蔽感�?br> 严小刀原本将右腿横在左腿膝上，大刀金马地坐着，很有气场，女人一般都不敢随便近身挑逗。他下意识将腿放下来回头看，真优美一个错身上来坐到他大腿上，直视着他！
严小刀横了一肘隔开他与这姑娘的距离�?br> 这招数简直太烂了，现在欢场上的小姐们，活儿都这么糟糕�?br> 真优美抱住他的同时，脸贴着脸，用缥缈颤抖的声音快速耳语：“严先生，这里说话方便么？我，有话跟你说。�?br> 姑娘眼神小心翼翼略显惊惶，胸脯因紧张而起伏，也是怕被窃听。她妆容眉心位置染了一朵精致樱花，随着蹙眉的神情愈加艳丽动人。严小刀用刻刀样的视线试图剥离真优美脸上那一层作为伪饰的妆容，让姑娘愈发手足无措，坐到大腿了又不敢动，如坐针毡�?br> 严小刀既不慌，也不忙，大场面见多了，不会被一个女人两句话就忽悠着走。真优美是简铭爵派来的探马，还是渡边仰山的内应？
就这时候楼上地板爆出“砰”的一声，像是一只玻璃杯掉在地上，但幸运地没摔碎，纯粹就跑出来吓唬人的�?br> 真优美在严小刀膝盖上惊跳了一下子，以为被她老板发现了，瞪着圆溜的杏核眼看着严总�?br> “没事。”严小刀略显无奈，对不省心的凌河内心吐槽了一句，你扔什么杯子啊！他站起身，连带缠他身上的真优美一起薅起。男人的力气比女人是完全压倒性的，严小刀在真优美吃惊无措手慌脚乱的表情注视下直接架起姑娘快步移动，几乎让真优美两脚不占地一路拖着直奔客厅拐角，路过卫生间却没进去，而是剑走偏锋，进了只能容下两人转圜的衣帽间�?br> 客厅附近这种衣帽间，是让房客进门时挂外套和放置鞋子的�?br> 狭窄，昏暗，逼仄，带着灰尘味道，但非常安全，没人把窃听器安在这里边，严小刀在黑暗中平静面对姑娘的眼：“说吧。�?br> 真优美惊魂安定，这时端详严小刀俊朗脸庞的目光已蒙上一层饱满的信任和欣赏。一道光线从衣帽间门缝扒开一只小手，淡淡地晕染气氛�?br> 真优美说：“严先生，有人可能要害你�?br> “几个小时之前我上船来，比大部分客人都先上来，准备晚上的表演，我就在剧院后面的化妆间……化妆间的门可能是坏了，隔着屏风，但会议室里的人没注意到我，我就在后面不经意听到……渡边先生和另外一个男人。�?br> 严小刀打断对方：“老头子也在船上？�?br> 真优美很确定地点头：“当然，我的老板他，我是说，渡边先生，他早就上船了。他心脏病复发，带着续氧呼吸机和起搏设备，让人抬着轮椅上船来的，看起来也快不行了。�?br> 严小刀直抒关键点：“另外一个男的是谁？�?br> 真优美这次是摇头：“我躲着哪敢露面？被人发现就活不到现在了。我看不到，也没听出声音，我不确定是不是船上认识的熟脸。他们提到你，说今晚或者明晚动手，说不能放你下船回去，连同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姓凌的先生，说要‘斩草除根’‘绝不能留’…�?br> “我老板大概收了对方的钱财许诺，那个男人可能是带了许多钱过来收买老板�?br> “我觉着，严先生您快跑吧，或者躲了吧。�?br> “躲哪去？我跳海吗？”严小刀唇边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br> 严小刀审视姑娘，突然问：“那男的是简铭爵吗？�?br> “简总？”真优美透出一脸遮挡不住的嫌弃表情，“他说话不是那样阴狠吓人的口气，肯定不是他。�?br> 严小刀：“隔壁套房的游总？�?br> 真优美茫然：“我对那位游先生不熟，他没有点过我的钟，我听不出……�?br> “谢了。”严小刀微微闭一下眼，“你怎么敢跑来说这些话？�?br> 真优美显出一丝难为情：“在岛上时简总吩咐我说，您抽到我的牌，让我过来伺候一个钟，还预先替您付了钱一定指派我来。他如果没让我来，我也不敢过来。�?br> 严小刀听得明白，简老二这人真幽默，肯定是派这张“扑克牌”来探凌河的，还惦记着染指凌公子。而真优美小姐另怀心思，忍不住跑来告密。这吃里扒外行径倘若让渡边知道，八成会被关进那老家伙的独门秘制铁笼子扔海里去�?br> 真优美重新坐回沙发，严小刀主动倒一杯洋酒给她压惊。真优美干脆自己抱了半瓶香槟在喝，眼眶湿润发红�?br> 严小刀将小钟上了闹铃：“在这屋待两小时再离开。�?br> 真优美斜身蜷腿在沙发上，抱着酒瓶看着他�?br> 严小刀开了句荤玩笑：“不能让咱们简总觉着老子时间太短吧，两小时也比平常快了！�?br> 真优美掩嘴羞赧一笑，面带樱花之色，也很动人�?br> 就这时候，楼上好死不死地又传出动静，一串“噗嗤咯咯咯”像是死活再也按捺不住的笑声透过被褥的层层遮掩，愈来愈响，从楼上绕着楼梯扶手盘旋而下，穿透力极强地撞入严小刀的耳膜，而且笑起来就没完没了、酣畅豪放，笑尽了揶揄嘲讽之意！
这回轮到严总尴尬一转身，觉着某个烦人的家伙怎么能无处不在？！他其实特别理解和怜悯渡边老人渣是怎么被凌河活活气成心脏病复发的�?br> 金色晚霞在天边燃烧，残日烧掉最后一丝余烬，融化着吞入海平线。“云端号”上最盛大的嘉年华，在回程途中最后一个疯狂的夜晚即将上演，衬着天边灿烂的余光�?br> 真优美提到今晚或者明晚，但严小刀心里有数，明天就驶入领海边界，今晚是那些人最好的机会，如果有人想要动手�?br> 门外走廊已有走动和喧哗，许多宾客携伴出来，从各个不同方向步向餐厅、酒吧、剧场、按摩池……活/色生/香的夜生活又开始了�?br> 闹钟响了，真优美小姐临走时甚至流露明显不舍之意�?br> 真优美经过玄关时，严小刀一把伸手拦住，将她精致的日式盘头扯乱了后面几束头发，弄歪一只簪子，再将领口也扯开一些�?br> 严小刀靠在玄关墙壁边，揽过姑娘的腰，在真优美裸/�cha��外的后脖子上毫不客气地咬下去，唇齿很娴熟地磨出吻痕印迹，留了个牙印�?br> 然后放开人，以眼神示意，可以走了�?br> “严先生多保重。”姑娘眼梢绯红，默不作声凑上来，虔诚地吻了严小刀的侧面，不敢再有过多奢求，碎步快速离去。她上岛之前在船上就注意了严总，自然是对这个男人心存好感。只是，有些男人，天生是浪子的性情，总能像海角天边的风一样吹动了人的心，却又让人摸不实在也抓他不住，这就不是任何女人能拿得住的一颗心�?br> 紧跟着又有人叩门，这次倒是没有啰嗦，服务生为每个房间的客人递上金字烫印的正式请柬，请宾客前往楼下红磨坊剧场一齐观?/div>锤栉杓勘硌荩馐墙裢砑文昊闹赝废�?
严小刀收到的是给梁有晖的请柬，复式套房附赠的剧票是剧院包厢专座。他自己那小舱房的票应当只能坐普通观众席�?br> 梁有晖的电话迅速就来了�?br> 梁有晖凄凉凉地：“小刀，怎么着，你把我房间占了，还把我的包厢也占了。�?br> 严小刀痛痛快快道：“我不去剧场，票你拿走。�?br> 梁有晖一听又不甘心：“小刀，去啦，一定得去啊！这艘船上的‘松竹汀艳舞’在整个东南亚航线上都是著名的，你这土老冒肯定都没见识过，我带你见见世面，你看了不会后悔……咱们坐一起？�?br> 严小刀琢磨怎么搪塞掉这人，梁有晖却说：“还不乐意让我跟你情人坐一个包厢？这么嫌弃我？介绍一下认识么！�?br> 严小刀说：“我就没兴趣，不爱看戏！�?br> 严小刀年纪不算老，但经历算得上丰富，这些年把各种热闹戏荒诞戏苦情戏和逢场作戏等等人生悲欢喜乐七情六欲的大场面见识多了，他现在既不爱演戏，也懒得瞧别人在他面前做戏�?br> 严小刀上了楼去，发现凌河已经撑起上身，与刚才隔空捉弄取笑他的状态又不一样。这人就安静寂寥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脊背挺直着，双眼凛然望向窗外，让紫色霞光涂满俊美的面庞�?br> 严小刀缓步踱过去，凌河转过头来，妙口生莲：“你去看剧吧，‘松竹汀艳舞’确实有名，不凑这个热闹太可惜了，严总。�?br> 严小刀道：“今晚必须待你身边，过了今晚就入境了。�?br> 凌河浑不在意地冷笑：“有什么的？你出门玩你的，让那几个老家伙放马过来。�?br> 严小刀反诘道：“我出去逍遥快活，你一个人留在这房间里你能行？�?br> “我有什么不能行？”凌河蓦地沉下脸去，很俊的五官像是突遭冰封雪泼一样变得冰冷凌厉，盯视着严小刀，浑身的刺在无形之间都戳起来了�?br> “我不就是行动不便么，严总？今晚你走出这道门，我是不是就会被人砍死了？一定是啊，你若是不护着我，晚上假若不回来了，我明早就踏不上�?朝的土地了�?br> “夜深人静门外纵情欢声、海面腾起礼花的那一刻，我就会被人砍死在这张床上，到死都挪不动一步，被大卸八块…�?br> “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我的手，我的脚，还有我的头，或许还有藕断丝连着连在躯干上的琐碎零件，到处都挂着零碎模糊的血肉。呵，到那时候，麻烦严总帮我把各处零件都缝回来，缝漂亮点，也不枉你我今日相识一场。�?br> 严小刀沉默着听这人说完，胸口涨满的情绪迫使他几步上前直接跨到床上，压住对方半个身子�?br> 凌河迅速别过脸去，骄�cha��昂着下巴眺望窗外�cha��的血色，像是与天在撕扯、争夺那最后一点霞光，绝不低头�?br> 浅绿色眼珠周围，却曝�cha��一圈暗红�?br> 严小刀撑在凌河面前，捏着凌河的下巴强迫这人转过脸来，由衷感慨道：“凌先生，你要是被大卸八块，我一定先缝上你的嘴。�?br> 凌河傲气地翻个白眼：“严总谬赞了。�?br> 严小刀：“……�?br> 严小刀那时心想，凌河这个人，是得有多么要强，多么冷硬，多么口是心非�?br> 凌河，你想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跟我说一句：晚上别走，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不行�?br> 还用你废这么一大篇乖张凌厉的口舌�?br> …�?br> 严小刀心底狠狠地被剜了一下，被对方无意间迸发出的强烈的、生死一线的依赖感戳到他的软肋，他常年隐在西装下面一排刀锋之后、还没有人碰触过的软肋�?br> 是男人都有这个死穴，被信任和强烈依赖时，油然而生出的保护�?望，那一刻觉着为眼前人甘冒危险是值得了。是的，在这艘“云端号”上，他就是凌河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他在，凌河就在，这人一条命其实都悬在他身上，一步都离不开他�?br> 然而这位生性倔强的凌公子，是一步都不肯退让、一句谄媚乞怜的软话都不会说出口的，句句话甩出来都要刺他的神经，剜他的心，激他的火�?br> 盛颜之下是颠沛的命运，命运之上仍存一身傲骨�?br> 如一石坠潭，波纹轻颤，留下浅浅淡淡的余韵。那一层余韵尾波当时很浅，在水面上迅速销声匿迹，但却后劲悠长，深埋在绿幽幽的水下，许久之后才让严小刀品出那动心的滋味�?br>
☆、第十八�?歌剧魅影
第十八章歌剧魅影
红磨坊剧场富有盛名的歌舞表演即将上演，男宾女眷们身着礼服从各条走廊缓缓踱入剧院，一时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br> 那些穿着亮片西装打丝绒领结的男人，个个身边好像都挽着一只花里胡哨的禽类，有的像孔雀，有的像凤凰，最寒酸也是只雉鸡，充斥着各色花边蕾丝泡袖及羽毛装饰，品位不高，钱是都没少花。只有严总从走廊里出来时，是由一位俊朗的正装男士推着轮椅上那位更加年�ji��o英俊的西装男士�?br> 后面还跟着一个碍眼的电灯泡，身着骚气的枣红色丝绒礼服的梁大少，亦步亦趋紧随严总身侧，嘴巴呱唧不停�?br> 三人行，三个外形都十分亮眼的男人，也成了这剧场里一道惹人热议的风景�?br> 严小刀那时将凌河从床上拎起，从自己行李中翻出备用的西装摞给对方：“一起去吧�?br> “待在这房间里也不安全，走廊冷清无人，更容易被人关门捉鳖。现在全船的人都往剧场聚集，那里人最多，或许还能浑水摸鱼。�?br> 他给凌河穿上自己的一件深蓝色埋银灰线的竖纹礼服�?br> 凌河看起来比他高两公分，腿很长，因此将一条十分裤穿成了更时髦的九分裤，露出骨骼清瘦漂亮的一段脚踝。这人随手撩开西服前襟，故意不停地扇风：“咯吱窝底下都没东西可藏，不然怎么显得这衣服在我身上逛荡，穿到你身上就那么臃肿！�?br> 凌河说着也笑了，严小刀就知这人还是嘴硬心软，自找借口下台阶了，想必是反省了方才讲话过分尖刻、没理还不饶人�?br> 果然，这一晚凌河表现十分妥帖，对严小刀简直可用“温柔”二字来形容，推在轮椅上说去哪就去哪，没有撒泼斗气或者对无辜群众喷射毒汁�?br> 只要凌河封嘴，严总的日子是非常好过的，因为身边的梁大少脾气也是极好�?br> 梁有晖心很大，不在乎周围人眼光，完全不在意旁边有几个认识他的、同是燕都过来的公子哥，私下嗤笑这是“严总一王拖两后”、“梁少竟然跟一个瘫子争严小刀”�?br> 梁有晖老马识途一般，领着另两位爷就找到他们的包厢，也是常客，轻车熟路了。包厢模仿新巴洛克的装潢风格，土豪金与典雅的浮雕共存，桌上用红丝绒托着茶花纹饰的骨瓷茶具�?br> 梁有晖觉着那俩人都没来过，于是一路不停地指点介绍穹顶和舞台上的各处华丽装饰。凌河心平气和时十分健谈，态度风雅且游历见识颇广，这两个人竟然就从松竹汀歌舞剧聊到剧场各处大理石雕像的神话由来，再聊到巴黎加尼叶歌剧院的常演剧目、曼哈顿百老汇的排场演员�?br> 梁有晖颇有兴致：“那谁，你看过不少啊？�?br> 凌河微微一笑：“我以前在国外念书旅行。�?br> 梁有晖特别实在地坦白：“我念书是在加州大学某分部，你在哪个国家留学？�?br> 凌河讲话荤素不忌：“去过许多地方，经常换落脚之处，哪里安全没人追着要砍我、杀我，就去哪念书。�?br> 严总都插不上话了，这种富家子弟留学话题有点不给我们穷乡巴佬面子了吧�?br> 但是，他又隐隐觉着，凌公子今天是已经很给面儿了，对他的朋友难得客气地维持社交礼仪�?br> 严小刀的注意力也不在看剧，他对渡边那号人渣重金排演的情/色歌舞剧能有兴趣？他的眼没有离开周围一切的往来细节，他们的包厢居高临下将下方舞台和观众席的情形尽收眼底。熟脸宾客和女眷们像一丛一丛蠕动的小黑影慢悠悠散开至观众席各个位置，最终填满整个剧场�?br> 游轮上的剧场不会太大，将将能盛下所有来宾，气氛热络亲切�?br> 四周有香薰味、焦油味、以及□□与�?毒混合之后略带甜香的气味。可能有富二代在包厢里“溜冰”�?br> 严小刀没跟简、游二人直接打照面，但看到那两拨人也进了二楼包厢。互相之间都各怀心事，只遥遥地点了个头�?br> 游灏东按照他请柬上的号码，撩开包厢的天鹅绒帘，里面却已有人�?br> 游大少皱眉不满：“你走错了吧？�?br> 里面人弯腰致歉，操着不知哪路口音的生硬国语：“啊，可能，坐错，抱歉了先生。隔壁，您可以坐隔壁那间屋。�?br> “神经病！……”游灏东没心思跟外人闲扯淡，坐隔壁也一样，他反正也不想挨着严小刀，膈应人�?br> 就在方才晚餐之前，户下真优美从严小刀房间离开后，随即被两名黑衣人架着进了电梯，其实就是游家保�?号和3号�?br> 真优美喝过酒，眼神妩媚，满脸酒意绯红，凌乱的头发、敞开的和服领口以及后颈上烫眼的吻痕似乎都在昭示，至少在房间里被人弄过两三个回合�?br> 真优美偏不讲普通话，游家打手又听不懂尼桑语，鸡同鸭讲比划着威胁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屁，那俩保镖实在没看出蹊跷，只能悻悻地放人走了�?br> 严小刀在昏暗的视线中悄悄动手指发短信：【游、简坐哪个包厢？�?br> 他的忠诚小跟班简直像时刻端着手机等候老大一声吩咐，迅速就回复了：【游在您左手隔一位，简在您右手隔一位。�?br> 严小刀：【渡边来了么？�?br> 杨小弟：【没找见。�?br> 严小刀：【我隔壁挨的是谁？�?br> 杨小弟：【真的不认识啊老大，都是生脸，可能燕城来的吧。�?br> 剧场灯灭，由舞台角落缓缓上演由灯影与帷幕一同制造的奇幻气氛。一头白发、涂着白面妆容的妖异的鬼踏着神秘鼓点寻觅他的祭品，鬼持着水墨折扇，一身妖气红妆，不男不女，却又半男半女，在漫天飞舞的樱花雨幕里下腰，面容美丽魅惑…�?br> 歌舞伎装扮的鼓手在幕布烟火下�cha��四面埋伏喊杀震天的鼓点…�?br> 严小刀左手悄悄绕到后面，揽住凌河所坐的轮椅靠背，做出个环抱揽人的姿势，五指有意无意地做钢琴指法，来回地敲八字。凌河应当也注意到他靠过来，默默转过头端详，视线也像是忽然定住在他的侧脸、鬓角…�?br> 严小刀右手则扶于腋下腰侧，视线试图穿透只有一块�ji��o薄墙板阻挡的隔壁包厢，耳朵根还要忍耐梁有晖的兴致勃勃，眼前是豁然开朗的舞台幻景与荡上天去的一群妖男艳/女�?br> 歌舞剧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来这里消遣�?欢的客人谁真心要看传统正宗的大阪、江户艺妓表演呢！这台舞剧更像个山寨版的维加斯百乐宫的著名演出，模拟了舞台上的水池，尽管那水池小得像水洼；又模拟了奇幻如仙的空中飞人表演，尽管那些飞人男女都穿着超短露腿的和服，在空中以�?乳劈叉动作撩起观众席上阵阵欢呼…�?br> 更多舞女站在靠近二楼包厢的高台之上，抓住绸带，准备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飞身投入舞池�?br> 有一名梳着精致盘头、身材前凸后致的年轻舞女偏偏没听指挥，关键时刻还在回头瞭望，往二楼这一排包厢的窗口寻觅，迅速对上严小刀的视线�?br> 那姑娘是户下真优美�?br> 户下真优美杏眼内神情惊跳，盯着严小刀，张口像要说什么，却又来不及说，说了他们也听不见，舞台乐声鼓声震天�?br> 那群姑娘下去了，与樱花雨一齐荡向观众席，却又被绸布吊着，在空中折筋斗，以各种高难度空中瑜伽取悦挑剔的观众。渡边手下每一位舞女都号称身怀“一百零八式绝技”，据说就是用这几手绝活，在床上与客官们开怀行乐�?br> 严小刀或许是心中有所顾虑，总觉得真优美小姐不停在看他�?br> 其实距离已经很远，姑娘们以倒挂金钩姿势吊在穹顶之下眼光乱飘，说不好是在看哪。但严小刀发现真优美总是很别扭地将脸扭冲着他们，像用眼神不断告知他“离开这里”�?br> 凌河与梁有晖应当都不认识真优美，凌河的眼神平静无波透着一丝淡然，谁也不看�?br> 真优美的位置是面对他们这一排包厢窗口，能看到各包厢的客人面目。姑娘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而向他们示警�?br> 严小刀不动声色，那手突然揽住凌河肩膀，低声问：“要不要去洗手间？�?br> 凌河琢磨他这话意思：“严总？�?br> 即将荡向舞台正中的空中飞人组突发状况�?br> 剧场上空飞着东西的这类表演，就怕来这一出事故，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根绸布突然松脱，上面吊着的那名舞女尖叫着坠落。宾客满座皆惊，然而并没多少同情心给那掉下去的姑娘，无论坐远坐近的人纷纷以抱头姿势惊慌躲闪，生怕被上面掉下的人砸到�?br> 据说百多年前，加尼叶歌剧院观众席上方曾经掉下来一只水晶吊灯，砸死一名倒了血霉的�chu��妇，剧院赔惨了�?br> 这次掉下的是人�?br> 严小刀大吃一惊，那失足掉下去的姑娘就是真优美小姐，随同一根很长的绸带一齐飘落，直落下面那个水洼。只有大约三五米高，一定也摔惨了，溅起浪花和尖叫，严小刀好像看到真优美从水坑里抬起头，惊痛地盯着他，仍心心念念他们的安危…�?br> 严小刀霍然起身，面无表情薅起凌河：“跟我走，离开这里。�?br> 他心里明白，他们一行人今晚无论待在“云端号”上哪个旮旯角落，这一战在所难免。船上就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许多双眼从暗处盯着凌河，躲也躲不开。隔间的整扇墙壁在他们眼前砰然碎裂�?br> 那就是一层在重击之下迅速缴械四分五裂的薄木板子，碎片与木屑如天女散花向凌河的轮椅这一侧泼洒而下�?br> 尖锐的木屑疯狂戳向凌河半边脸和身子，让他下意识向他最信任的人紧紧靠过去。一道血线从凌河额头发际线倏然流下来�?br> 下一秒严小刀将凌河整个人从轮椅上抓起来，护在身后，挺身而上一只铁掌探入那一片碎屑浓烟之中，与对手的铁拳不期而遇，硬碰硬吃到肉后陷入短兵相接，包厢寸金之地充斥了骇人的铁影刀光…�?br> 像电影里演的，而在现实生活中，梁有晖以为，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br> 他在战斗开始一刻，屁股下面坐的椅子就向后翻倒，翻到桌子下面，不偏不倚让他能够将自己的头胸要害护住。梁大少半天在桌子下面没爬出来，呆若木鸡，眼前是一片飞起的拳脚和茶具茶杯碎片�?br> 梁有晖也都没见过严小刀跟人打架，真正的恶战�?br> 严小刀眼底是一片猩红之色，西装左右肩膀腰腹处都被划开了险峻的破口。他右肘关节被对手膝盖磕中时爆发骨裂般钻心的疼痛，自知伤得不轻，这样的疼痛更让他怒火中烧…�?br> 杀手是个头发染成黄白色的东南亚裔肤色面孔，受雇拿钱办事的，不太会�cha��语，也根本不用说废话了，目标就是越过严小刀直取凌河�?br> 也幸亏杀手没有持枪扫射，或许因为自信，或者更多是顾忌误伤的可能。空间太小，剧场拥挤，数米开外到处都是身家不菲的�chu��客，哪个都伤害不起，哪个出了人命都是明晨的网络头条�?br> 严小刀携着凌公子，确实太难打了，以至于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肩膀生扛对方的袭击。对手瞅准空挡，突然伸出一枚铁爪削向他架住凌河的左肩�?br> 那人右臂安装了一只金属爪子。这一爪削下来，不是削掉他的胳膊，就是削掉凌河的胳膊�?br> 严小刀松手了，铁爪利器在他与凌河之间撕裂了空气，划出一道尖锐的楚河汉界。严小刀这一把顺势将凌河丢回轮椅上，一脚踹在轮椅扶手上，将那轮椅转着圈踹出了包厢�?br> 他冷冷地转身，抬手劈向那黄发杀手�?br> 严小刀掌心拳眼处，不知何时露出锋利白刃，以从下往上的姿势斜劈对手腹部、前胸、下巴、鼻梁一线！那人猝不及防，惊异地看着那道白刃几乎将自己开膛破肚、划开一道血线，连带下巴几乎被劈成“山”字型的两个瓣子。飞旋的液体顺着离心力崩射出来…�?br> 严小刀脸上溅了几滴血，转身奔出包厢�?br> 剧院走廊内在沸反盈天的哄闹声中已经变成个毫无秩序的鸡场，各种禽类奔走，鸟毛乱飞。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包厢贵客纷纷离席躲避，有位长裙曳地的女士就在严小刀面前摔了个嘴啃地�?br> 人影憧憧的走廊下，空荡荡的轮椅还在原地，由着最后一点惯性，转完最后一个圈。轮椅上却没有人了�?br> 严小刀脑子里“轰”的一声�?br> 他瞳膜上一丛一丛的光圈开始发亮、发白，眼晕�?br> 就这二十秒钟都不到，严小刀茫然地四顾，低声喊了几句：“凌河？�?br> “凌河！！！�?br>
☆、第十九�?毁形灭迹
第十九章毁形灭迹
严小刀在走廊往来纷乱的人丛中，陷入一时半刻的不真实，周围仿佛是幻象。四通八达好几个方向都有走廊岔路、化妆室、洗手间、餐厅酒吧，哪儿都能藏下一个两个大活人，他辨不清应该往哪个方向寻找凌河�?br> 黄发杀手紧跟着也从包厢中踉跄而出，只是负伤并未致命，铁爪从背后再次凶狠地袭来�?br> 那一下几乎砸向严小刀的后脑勺。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安危，以至疏于防备。那个将全副身家性命系于他一手的凌公子，那个没有他人肉盾牌护体很可能就要被人砍死大卸八块的凌河，人呢？…�?br> 从走廊阴影下飞蹿出一道奇速且精悍的身影，是飞起来的，当空一脚踹歪试图袭击严小刀的铁爪手，让那黄毛雇佣兵大痛得嚎叫一声�?br> 杀手迅速就被杨喜峰的拳脚缠住，没料到这其貌不扬的瘦猴子样也这么能打�?br> 严小刀瞧见杨喜峰一丁点感激都没有，对杨喜峰爆吼了一句：“凌河呢！！�?br> 杨喜峰弹开那家伙，被质问得莫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哥？�?br> 严小刀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上头，头发丝都要结冰了，寒凉感浸没内心�?br> 严小刀赤红着�jian��了一句：“混蛋！你就看不住个人吗！！�?br> 杨喜峰被骂得真冤枉、真糟心，内心再次感慨在他老大手底下做活儿，人不如狗啊�?br> 严小刀这句分明是劈头盖脸痛骂他自己�?br> 壁灯洒下一团孤傲的黄�cha��圈，让周围暗红色的天鹅绒幕布更显得色调诡秘、幽暗，非常符合此时营造的暗杀死亡气氛�?br> 凌河被那双粗暴的大手撕扯着肩膀、拖着头发拖进那包厢，掷到地上�?br> 他在杀手以膝盖抵住他胸口的瞬间直视那人玻璃球似的一双眼，直剖对方内心�jian��道：“你不是游灏东或者戚宝山的人，谁收买你来杀我？�?br> 可惜这黄毛家伙说话不利索，或者根本听不懂中国话，就让凌河失去了对此人撬嘴拷问再口诛笔伐耍嘴皮子的绝好机会，所以说对手之间语言也是要相通啊！那一双如同利爪的糙手掐住凌河脖子，慢慢从胸腔中推挤出全部氧气，很快就会将他掐死�?br>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发甜，发腻，但又发呛。那人戴着手套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比常用注射器略粗的针管，眼底闪出毒辣的精光，朝着凌河脖颈脉搏跳动处就插下去�?br> 凌河猛地抓住那根几乎戳入他肉里的针筒，手指同样精准有力。针尖一歪，不偏不倚插入他两根锁骨中间的一点凹陷！那人冷笑一声猛推针筒，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注射进去�?br> 剧痛，痉挛，让凌河上身徐徐抖动，脸庞涨成脆红色，他开始陷入极度的缺氧状态�?br> 那诡异的香味让他在性命攸关的瞬间睁大了眼逼视着对方，用最强的意志死死捭住杀手那几根手指，不让针管里的东西进入他的血管…�?br> 不想啰嗦的杀手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br> 这耳光非常重，凌河在半窒息状态中几乎被打懵，眼神失焦，瞳孔渐渐放大。注射器的银针狠狠插/进他脖子，他条件反射般猛地惊跳，张大的嘴像在尽力�cha��空气，胸口却陷入哽咽的起伏，十分痛苦�?br> 一截液体被推射进去的同时凌河突然伸指过去，一把掰断那根针头�?br> 肿胀的喉咙让他无法再呼吸…�?br> 胸口像被许多根银针侵袭陷入剧烈疼痛…�?br> 凌河缓慢流动的最终意识里明白这是窒息的表象。他濒死之前头偏向一侧，一双细长的眼仍坚强地维持足够视线，看着严小刀的身影撞破那一团光圈烟火，来到他面前，是幻觉吗…�?br> 严小刀在最初的茫然之后，视线迅速落在十几米开外他们隔壁的包厢，那包厢静悄悄还遮着绒布门帘。显然，刚才好像并没有宾客从那个包厢跑进跑出�?br> 这就是迷惑他的障眼法，注意力的“灯下黑”吗�?br> 严小刀猛醒大悟，冲上去拉开绒布帘。包厢门竟然诡异地反锁�?br> 门锁位置的木板被他粗暴的一刀斩破，并不太硬朗的木质皮开肉绽，他掏进去拧开了门�?br> 凌河横躺在地，看到他进来时现出从容的笑容，仿佛就知道他会来，笑得安详美好，只是额头和鼻子流下两道细长的血线略微破坏了整体无暇的美感�?br> 严小刀一刀横切那杀手的气管，对手满脸惊惧地后仰下腰躲开了。这一刀狠狠戳透包厢的墙壁，也是使了十成的力气，真的怒了…�?br> 第二名杀手也染了一头黄白相间的杂�cha��型，乍一看那俩人双胞胎似的，有棱有角剽悍阳刚的面型很有记忆特点�?br> 那家伙被严小刀踹出包厢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时，还心存纳罕：清除目标明明都快挂了，竟然还有力气掰断针头？而且手法速度极快，是怎么掰断的？
只可惜这人试图探究真相的心理活动，也没有机会找严总交流了�?br> 那人踉踉跄跄站起，有半秒钟的犹豫，是继续一战争取对目标人物再下杀手，还是迅速撤退逃命跑路�?br> 然而下一刻，这人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骇人景象�?br> 严小刀冷着脸从包厢中走出时，面部没有一分一毫累赘多余的表情，就是要将对手剥皮剔骨的杀气�?br> 严小刀撩开西装上衣，是向后方荡开衣襟，用一个很不寻常的姿势躬身从背后将两条手臂脱出西装外套，同时将那件西装铺头盖面甩向眼前�?br>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衣服的影子后面就是让对手永远猝不及防的刀锋�?br> 那柄宽口钢制战刀再现江湖的时候，杀手二号都没看明白，那刀原先藏在哪里、是从哪抽出来、又是怎样瞬间杀到面前的，带着庄严的死亡气息�?br> 甚至四周回眸惊鸿一瞥的宾客，也没有人真正看到了刀，只看到一件腾空飞舞的黑色西装外套，以及一闪而过的白光�?br> 白光如白驹过隙，猛龙过江�?br> 惊恐的眼神倒映在刀刃的亮处，战刀一击直接分筋断骨，血水被强烈的压强从身体里泵出来，直射天花板和墙壁…�?br> 那人瞬间失去一条右臂�?br> 痛嚎辨不出人声，但发生了一些延迟，因为刀实在太快了。从划出血线，血水决堤，手臂掉落，到最后一步的痛感传导至中枢神经，这一连串的发生就像一组优雅平滑的长镜头，一幕一幕上演，足以让承受者的情绪和精神在目睹这一串慢镜头之后终于崩溃�?br> 而且刀刃不沾血�?br> 严小刀收刀，重新穿好外套，还是没有人看到他使刀�?br> 第一名杀手一直被杨喜峰纠缠不下，同时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也发出一声哀嚎�?br> 那两个人同时调转头沿走廊而去，简单粗暴地砸破了一扇玻璃，破窗跳到七八米之下的甲板上，随后竟然翻跃船舷，扑向大洋，投海了�?br> 严小刀没能抓住人，眼睁睁看着那一对杀手脱身投海，瞬间在汹涌的波涛中失去踪影，也不知这是诡异的逃生之法还是仅仅因为失手就想不开，悲壮地去喂了鲨鱼�?br> 走廊滞留的围观宾客失声尖叫，所有人最后只看到墙壁上许多血点和地上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如果不是这些痕迹作为佐证，方才的一切发生太快，如同舞台的幻象�?br> 警铃大作�?br> 严小刀即刻意识到，凶手跑了，留下这烂摊子就是甩锅给他�?br> 他对杨喜峰说：“毁形灭迹，别留着了。�?br> 杨小弟在他大哥鞍前马后，做惯了擦屁股的脏活儿，脸不变�cha��不跳地拎了那条断臂，钻过方才那扇打破的窗户，一跃而上甲板。夜黑风高之夜销毁证据，杨喜峰将那血了呼啦的断臂抡圆了扔进大海，做了�jian���?br> 也就这须臾之间，严小刀再回到包房，凌河仍然躺在地上，脸色比刚才发青�?br> 凌河十根手指都扒在地板上，指甲生生地将地板划出无数条白色痕迹，经历过一番挣扎的现场触目惊心�?br> “怎么了？�?br> “凌河？！�?br> “……�?br> “……你上不来气吗！�?br> 凌河的脸被一层青色笼罩，白瓷质地的肤�cha��作了越窑的青釉，还带有皲裂的纹路。细细密密的毛细血管从皮下显形，尤其在额角、太阳穴和脖颈位置凸显出来，嘴唇张开着，却分明喘不上气了，身体痛楚地慢慢纠结成一团�?br> 凌河锁骨附近可以看到两个针眼，其中一个针眼还插着一截断针�?br> 严小刀拔掉断针，却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怪味。不是氰/化钾之类剧毒物，而是浓烈的焦油混合了巧克力甜香，他认识这几种味道�?br> “他怎么啦，老大？”杨喜峰打扫完战场赶过来，一进门就被呛个跟头，顿时一脸嫌弃，“哎呀嘛玩意儿呢，有人在这屋‘溜冰’啊？�?br> “溜冰”是圈内提及吸食�?毒的行话�?br> “不是，只有一丁点‘冰’的成分……”严小刀极力压抑颤抖的心境，“那人给他注射了高纯度的尼古丁。�?br> 这杀人于无痕的方式独辟蹊径，处理遗体的麻烦都省了。如果凌河就这样死去，留给调查人员的就是一个“富二代在游�?玩嗨了注射过量药物毒/品身亡”的现场，不会有刀痕枪伤，甚至没什么血迹�?br> 然而凌河不想死，这个人以极其顽强的求生意志扯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呼吸，一把抓住严小刀的手臂，指甲深深抠进他肉里。严小刀明白，他胳膊上那股钻心疼痛就等同于凌河现在所遭受的痛苦�?br> 严小刀一把扯开凌河的礼服，再扯开衬衫，扯掉这人胸前一切可能的束缚�?br> 他拍打了几下凌河的脸，眼看着不行，他单膝跪在凌河面前，双手交叠按住那雪白发青的胸口，用力下按�?br> 他就一刻不停地压胸，按三十下之后突然放开，跪在凌河面前弯腰下去，捏住这人的下巴往起一抬，嘴唇罩住了凌河的嘴�?br> 杨喜峰那小子没太想明白，想要害人难道不是注射�?毒？注射尼古丁做什么？
严小刀回忆起某天晚上在房间里，凌河说过，他对尼古丁过敏�?br> 注射�?毒并不一定致命，但注射一管高纯的尼古丁足可以杀死凌河。仅凭断针无法判断到底打进去多少�?br> 凌河双目空洞，没有自主呼吸，喉咙、气管、肺部像被一团东西堵塞了�?br> 最严重的过敏反应就是这样，气管水肿会导致窒息，不救就会致命�?br> 凌河的嘴唇柔软，冰凉，没有生气，没呼吸。严小刀放开他头，再次双手用力按压胸部，再按三十下，做人肉起搏器…�?br> 杨喜峰都帮不上忙，只能呆看着。他觉得他家老大手劲有点猛啊，真怕凌公子那看起来并不魁梧雄健的胸腔被按塌了，即便救活了也要骨折几根�?br> 杨喜峰也从未见过他大哥这样�?br> 虽然从姿势无法判断严小刀的表情，他就一直这样单膝跪地，从胸口移到嘴，再从嘴唇移回胸部，然后再口对口……严小刀非常执着，非常地不信命，像是要将凌河就地剥了皮、再剖开胸腔、再纠缠住舌头……以死缠烂打的架势把这人折腾醒，生拖硬拽也要将失散的三魂七魄都拖回来�?br> 老子费尽周章地救你，你敢死？�?br> 他的嘴唇晕染开了从凌河鼻子流出的那道血线，鲜明的血腥气让他难受极了�?br> 他再一次弓身，猛地罩住凌河的嘴往里吹气时，凌河冰凉虚幻的唇终于涌出一股真实的暖意，好像也对着他吐了一口气，间接导致严小刀想要脱开嘴唇时两人唇角还连着一丝口水�?br> 他掌心托着的人从肺腔子里咳了一下，漆黑的眸子从最深处划过一道光芒，如流星划坠夜空，点亮了大草原上某一处温暖的篝火。那火种在暗夜中艰难地燃烧出生命力，最终也照亮了严小刀原本已坠入黑暗深渊的眼睛�?br> 严小刀这时双手才抖了一下，眼底蓦然涌上一层陌生局促的红潮，滚烫滚烫的�?br> 两人的嘴唇被淡化稀释开的血迹染成同样色泽，怔然看着对方�?br> 严小刀放开头继续压胸数次，从凌河胸腔里压出一串无比艰难的咳喘。凌河张着嘴，那神情像从远古八荒蹒跚着穿越时光来到他面前，淡定而信任地追寻着这处无比坚实的温暖，用口型道：“小刀……�?br>
☆、第二十�?挑拨离间
第二十章挑拨离间
船上配备的专职医务人员姗姗来迟，不慌不忙，照他们这个做事效率，严重过敏症患者早该窒息断气了�?br> 一个大剂量的抗敏针打进凌河手臂静脉，再挂个输液瓶，凌河看起来脸色颇有步调地趋向正常，只有前胸后心洇湿的衣物还能分辨出，这人刚刚经历过剧烈挣扎死里逃生�?br> 凌河被捂上氧气面罩堵住一张利嘴时，表情不太情愿，分明就是被人剥夺了随身自带的最强悍得力的武器�?br> 严小刀在担架床一侧，不由自主仍然维持着郑重的单膝跪姿。他脸庞微汗，紧迫关头还是被激出一丝笑意，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那只透明面罩，眼含刺探揶揄的深意�?br> 萍水相逢相交尚浅却都不耽误二人的心有灵犀，凌河立刻就明白了，以眼角边缘锋利的视线怒视严小刀，几乎要拒绝吸氧，严小刀分明就是要嘲讽他自作聪明，如今落个跟渡边老贼一样的下场，吸着氧狼狈地被一群医护抬走！
眼见着凌河以口型与他辩论快要把氧气罩朝天喷掉了，严小刀笑着很大度地对凌先生歉意一摆手指，恳请对方暂时闭上嘴。他低头跟这人说：“专心调理您的内功，等回满血了再跟我作法。�?br> 凌河说不上是笑是怒，充满威慑力地撩了他一眼�?br> 当梁有晖怀揣吓破的胆子从包厢里爬出来，周围人基本已经散去。他眼见严小刀抬着凌河上楼回房间了，小跟班的还帮凌公子高举吊瓶，一路小跑十分殷勤……严小刀当真从来没有将他梁有晖放在心上，甚至没想起回来察看一眼他的安危，这让梁少爷内心十分失落�?br> 再一回想凌河的脸和身材，十分具有阿q精神、极为擅长自我安慰的梁大少又释然了，又觉得很服气。他自己扒拉着头发上的木屑，边上楼边自言自语：“小刀啊，你这才叫‘英雄难过美人关’！�?br> 路过围观的宾客人群中，简铭爵热火撩身似的掏出电话，跟他那位房帏内的相好赵绮凤聊着�?br> “宝贝儿，我其实一直还没告诉你，就你想见的那个严小刀，也在这条船上，后悔了吧谁让你没来！……但老子想跟你说的是，我发现一个绝色，非常英俊，又很有那股子说不清的气质范儿，绝对是个男狐狸精的调儿，总之跟以前见过那些歪花残柳全不是一个档次！嗳嘛这条‘大鱼’，形容他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为过……不过，可能不是你喜好的那一口。�?br> 赵副董事正在办公室里忙公务，电话里略不耐烦：“不是我喜好的那一口，你告诉我干吗？�?br> 简铭爵连忙哄着大财神姑奶奶一乐：“嗳，你喜欢的那一口啊……我觉着他看上了那个绝色的男狐狸精！那俩人肯定睡过了，这两天形影不离，你就甭惦记了。�?br> 人群的另一侧，一群争奇斗艳穿得像雉鸡尾巴似的野花野草后面，还有一位悄悄围观事发现场的游大公子。游灏东也阴沉着脸在打电话：“爸，刚才出事了，好像有人暗算袭击凌河！
“不是我啊，爸爸，我们的人完全没插手，场面很血腥，不知是谁受伤了，也可能严逍受伤了，我都没看清楚是哪路人干的。�?br> “到底是哪一家下手了？”电话那头沙沙的声音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惊乍情绪，游景廉不由自主又陷入他神经质唠叨式的纠结状态，“难道是戚，不，不对，他的人原本就在这里了，那是谁干的……�?br> “谁这么等不及了，非要除掉凌河，灭掉唯一一个证人活口，然后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有一些念头击中了游景廉的神经，让他握着躺椅扶手的手指微微发抖。因为常年的忧虑、心虚、恐惧、瞻前顾后，因为十多年前就横在头顶的那柄利剑，他已经习惯性的神经衰弱、失眠和手发抖了，仿佛那柄利剑随时就要掉下来斩他头颅�?br> “爸爸？什么下一个就是您？”游灏东完全无法理解，他爹那么厉害能耐一个人，咱们游家怕谁、需要看谁脸色，戚宝山吗�?br> 严小刀放轻手脚将凌河横放在大床上，就那一瞬间，右臂已是钻心刺骨的疼�?br> “放”的那一下是强弩之末，终于松一口气，伤痛立刻席卷周身，开始啃噬每一道骨节缝隙。他又不愿意让旁人看出来有异常，左手撑在床上，右胳膊竟拿不起来�?br> 凌河仰面注意着他，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己艰难扳开自己的腿，让严小刀有足够空间把手臂抽出来�?br> “小刀，你……”凌河从面罩下传出的语调含混中夹杂粗喘，略微失真�?br> 两人距离很近，视线摩擦交汇。仅仅才说两个字，凌河眼神有一瞬的闪烁和回避，迅速就改了口：“严总，您去治个伤，太严重了。�?br> 每一丝细碎微末的表情都落在严小刀�jian��，包括那声含混不清却分明从某人两片薄唇里漏出来的“小刀”。以凌河的心智和双商，这个用词的转换已经显得相当直白、生硬和欲盖弥彰，很蠢，却让严小刀心里一软，又莫名戳了软肋，寂静的一片水波缓缓荡漾开来�?br> 严小刀摇头拒绝提议，不走�?br> 凌河微微一笑，指指吊瓶，又指心口，意思是，没问题了�?br> 严小刀�ji��o轻点了他两根锁骨之间骇人的针眼�?br> 凌河摇头，然后手往后方指向轮船急救医务室方向，你去治伤，赶紧的别墨迹�?br> 严小刀再摇头，还是不放心�?br> 凌河笑了，又一指杨喜峰�?br> 严小刀耸肩，那个棒槌不靠谱，老子真不放心�?br> 那少根筋的杨小弟，这时就在床边拎着吊瓶，戳得活像一根医用吊瓶杆子，根本没察觉那二人之间有过一段无声无痕的交流�?br> 严小刀深刻地认同，凌先生只要封上那张嘴别讲话，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挺美好、挺可爱的人。当然，只要一开口，十有�?九要破坏两人之间交流的气氛和美感，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好感度就没了�?br> 凌河真应当就做个哑巴。这人也不需要开口讲话，那一双眼就会说话；眼尾扫出淡淡一层水墨云山、坐看天边红霞的时候，一双妙目足够让一个肚里原本没多少墨水的人，都幻想出许多美好的词汇，如晨星皓月，如秋水横波…�?br> 严小刀脱掉外套，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他对杨喜峰吩咐，去医务室拿点纱布绷带和消炎药按摩油�?br> 他的右臂手肘关节在恶战中被踢中，属于二次受伤，肿胀程度和颜色已经没法看了�?br> 方才为凌河压胸，做人肉起搏器，再次加重了伤情。那一刻就完全忽略了手臂的伤患，仿佛那条胳膊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所以凌河的胸腔最终并没有塌掉，是他自己胳膊快折了�?br> 西装表层仍然体面，衬里溅满血迹，凝成暗黑色，一片斑斑驳驳，严小刀缓缓地、小心翼翼剥掉衬衫，尽量不碰触伤臂，露出�?裸精健的上身和腰间一排利刃�?br> 这些事情他做得很熟练，也是因为伤得多了�?br> 他用牙撬开一瓶洋酒，拇指拨掉瓶塞，清洗一下伤口再顺便解渴解乏。他从洗手台上找了个盒子，温水调和药粉，往裂开的伤患处抹了抗生素类消炎药粉，最后再用绷带一层层缠住手臂，固定肌肉。他右臂基本只能微微蜷着，不敢发力�?br> 这种伤就是需要养一两个月，不算大事，但他现在偏偏都没有养伤的时间机会�?br> 回避在洗手间内，他拨通了戚爷的号码：“干爹。�?br> “干爹，我和凌河都遇袭了，有一路人想要干掉他，就在船上，一小时之前发生的。�?br> “……”戚宝山在电话那头“啪”一声关掉了屋里正在听的时调小曲儿，廊下八哥都哑嗓了，头一句话就曝露出紧张严峻，“凌河人呢？他死了？！�?br> 严小刀说：“没有，差点挂了，又救回来，现在应该没事。�?br> 戚宝山也不知是放心了还是失望了，静默沉吟半晌：“哦……救回来了。�?br> 严小刀实在憋不住，还是问出来：“干爹，谁下的手？�?br> 戚宝山却反问他：“你觉得谁下的手？�?br> 严小刀语塞：“……我完全不认识，看着像外面雇来的，失手了就跳海，就不打算让别人认出或者抓到活口。�?br> 戚宝山再次陷入沉默，后来冷不丁又关怀了一句：“小刀，你没事吧？受伤了吗？�?br> 严小刀面�cha��静：“一点破皮小伤，没大事，您放心。�?br> 戚爷这句关心也相当生硬，感觉是为安抚人心而敷衍式的关怀，关注点全在于凌河死了没死�?br> “好，我知道了。”戚宝山在夜深人静的氛围内陷入超脱式的自言自语，“凌河不管是死也罢，是活也罢，总会有人想要切掉这块陈年腐肉瘤子，早晚都要有人急不可耐自露马脚去动手，随他们折腾，我们不如以静制动，看看热闹……小刀，你自己当心着。�?br> 严小刀很规矩地答应着，挂断电话时凝重面色之下是遮掩不住的失望和狐疑…�?br> 十几年前生意上结怨的对头？他一直认为戚宝山没有对他讲全部实话，或者，根本就没一句是实话。只是，有些事情他也没资格打听，其实关他什么事呢？…�?br> 前半夜还挺热闹的，因为发生意想不到的血腥事件，游轮上的安保人员挨门挨房地与客人交谈问话，既是检查，也是安抚�?br> �cha��复式贵宾套房的房门时，身穿黑衣制服膀大腰圆的安保人员还是很客气的。当然，问也问不出实情详情，有关联的人谁会承认？挑起争端的两名嫌疑人直接投海，船员隔着船舷用救生圈和绳索网子装模作样打捞了一会，什么也没捞到，只看到一片乌漆墨黑汹涌的波涛汪洋，于是迅速就放弃了�?br> 剧院的包厢和走廊留下了点点滴滴血迹，但血迹也是属于失踪嫌疑人的，还是没有直接证据指控任何人行为不轨�?br> 船都没有抛锚停泊，连夜又开出几个海里，所有人很默契地试图把这事揭过�?br> 死人了吗？谁看见了�?br> 真要是闹大了说这条船上死过人，“碧海云端”盛筵的这条航线就卖不出去了�?br> 后半夜，游轮在海上进入平稳匀速的航行时间�?人气都稀少了许多，走廊静谧无声�?br> 医护人员终于将吊瓶和氧气罩那些有碍观瞻的家伙事都撤掉了，离开房间，眼前也就没什么能阻拦咱们凌公子用一张妙嘴畅所欲言，毫无成本付出地逞一番快意恩仇�?br> 严小刀觉着凌河好像睡了，但他轻手轻脚俯身过去给这人盖被子时，凌河侧了个身，一条胳膊翻过来，恰到好处搭在他腰上�?br> 两人在昏暗光线下默不作声。本就身高相仿，足以平起平坐又平躺，此时在枕上平视对方的眼�?br> 严小刀其实仍暗怀�cha��之心，以他的脾气，他就不习惯外人近他的身或者搂搂抱抱。他的床伴儿红颜知己们都曾经抱怨过，小刀，你上了床为什么都不愿脱衣服？
他不脱衣服的理由当然不是什么扭捏害臊�?br> 床伴都只找交往多年知根知底的熟人，他从来不睡生脸，绝不会在这种事上着别人的道�?br> 凌河望着他：“严总，你是不是睡觉永远不脱衣服？难为你了，右腋下四把小刀，左腋下应当也是四把小刀，你不嫌硌？杀猪宰牛的那把宽刀藏哪里了，我能摸摸你的西装外套么？�?br> 严小刀时常惊异于眼前这人的精明和缜密，仿佛什么事情都料在心中，还忍不住总要刻薄直白地说出来，借以挑衅他的忍耐度�?br> 凌先生只要一张口，绝对有备而来，且来意不善�?br> 凌河以手搭他腰部不是表达亲昵或者勾引之意，就这一下，手指无声地捻过他右侧肋上四柄不同长度的柳叶寸刀的刀柄位置，连位置和角度都摸出来了。严小刀没有弹开对方的手，已是最大程度的容忍此人放肆�?br> 凌河手背上残存一块输液扎针留下的青紫。他看着心疼，没舍得抡开这人的手�?br> 严小刀说：“西装里子全是血，你还是别摸了。�?br> 凌河笑道：“杭绸的里子，还是名牌，太糟蹋了。严总下次不必再麻烦救我。�?br> 严小刀审视对方的眼：“有人托付我保你一条命回到大陆，我也是拿钱办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br> 浅色瞳仁里划过一道冰河似的白练，像是黑暗中唯一照亮真相的明灯。凌河惨笑一声：“拿谁的钱办事？你义父戚宝山。他让你抓我回去，打算亲手处理掉我，无奈现在时机变了，等我回去问口供都等不及，呵！毕竟，倘若在家门口动手，我死在你们临湾港口的地盘上你们全都说不清；而我死在‘云端号’这艘船上喂鱼，吃得连个渣子都不剩，就是最完美的结局。�?br> 严小刀皱了下眉：“你假若在这条船上喂了鱼，跟戚爷没有关系。�?br> 凌河笑得缥缈无依，却又像用最尖锐的方式剖析真相笑眼前人傻：“严总，你也别救了，救完迟早还要再宰我一刀，然后你难道再救？然后再宰一刀？这样反反复复切来切去，我的伤口也挺疼的，我也有血有肉也能感觉到疼痛、针扎、撕裂、剥皮削骨，不如直接给我一刀痛快！�?br> 严小刀神情慢慢变了，瞳仁针缩盯着对方的眼�?br> 他脑子里充塞了许多疑问，只是憋在心里不愿说。他自己瞎捉摸是一回事，被凌河以这种方式抽丝剥茧般的点破，就是另一回事�?br> 戚爷究竟在隐瞒十几年前什么事情？
戚爷与凌河之间年纪差着一辈，到底有什么仇怨？
戚爷提过的“处理掉”是打算如何处理凌河…�?br> 那两名杀手为什么没有用枪，为什么没有对他严小刀直接使用杀招反而显得处处掣肘？
有多少人知晓凌河对尼古丁过敏？注射一剂量的尼古丁几乎等同于被扔进奥斯维辛的毒气室�?br> 杀手显然不是游灏东弄来的人，那么还能有谁？谁买通了渡边仰山，在今夜船上下手�?br> …�?br> 有些疑问，就不能翻来覆去细想，一旦想到了，就如果根植在脑内的一只畸形瘤子，瘤子是不会自己消化掉，只会越长越大，沉甸甸压迫他的神经，扰乱心智�?br> 杨喜峰此时睡在套房一层的长沙发上。楼上两人都听到那小子起起落落没心没肺的鼻鼾声�?br> 凌河无声地一指楼下�?br> 严小刀：“你想说什么？�?br> 凌河表情古怪，像是陷入愤慨又不甘的情绪，对着严小刀的脸，字字诛心：“从包厢里，你为了保护我一脚踹上我的轮椅，把我踹进走廊。我的轮椅在那打转转，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个黄头发的终结者，就这样堂而皇之扯住我的头发和肩膀，把我拽到地上，再一路拖进隔壁包厢�?br> “我就与你一墙之隔，就在你的隔壁包厢，肯定有人看到这一幕，明明知道我会遇险，我会被害，但没有人告诉你我就在你隔壁几乎十步之遥。严总，你差一点就晚了一步，就差一点，结果你来早了，坏了人家的计划…�?br> “严总，为什么你身边人就不告诉你，我就死在隔壁啊？�?br> …�?br> 严小刀是在那一刻眼底涌上一层猩红，如一把野火顷刻间燎原，就连隐在发际线内那一道旧伤痕都爆成红色�?br> 他猛地甩开凌河搂着他腰的手臂，盯着这个人�?br> 这张嘴，当真有毒，简直就是蛇蝎�?br> 这人一个小时前还虚弱得几乎窒息气绝，那样子绝不是装死，这才刚缓过气儿来！凌河两道锁骨之间露着粗大的针眼，胸口一片被强度按压留下的青肿，明明气息虚弱却字字钻他的心。才刚回血不足满格，这就开始放招！
严小刀怒不可遏，也是之前对戚宝山已经心怀疑虑不愿承认，胸腔里被一股气顶得十分难受。二人视线胶着纠缠，在黑暗中都拧出噼啪四溅的火花。他一把捏住凌河的下巴，捏得非常狠，这一下就将凌河的面部表情捏到扭曲：“你说够了？还有什么，全倒出来。�?br> 凌河倔强地直视着他，极薄的嘴唇没有血色，唇型就暗示口角的锐利�?br> 严小刀逼问：“那个黄毛杀手，当时跟你说话了？……他说什么了？�?br> 凌河眼底也渐渐泛红：“我告诉你他曾经说过什么，他是谁派来的，你会信吗？�?br> 严小刀冷面无痕：“你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br> 凌河冷笑：“我还能说什么？再多说一句我命都没了，你还不如直接去海里捞尸上来问个明白。�?br> 半晌，严小刀点头：“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闭上你这张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舌头拔下来。�?br> 凌河毫无惧色，也是一脸傲然，绝不在这个关头认怂服软。他只要有一丁点软弱、心虚、趔趄畏缩或者撒娇卖好，以严小刀的聪明心智一定看穿，一定拔了他的舌头、剖出他的真面目�?br> 他那时以应激反射般的手速也掰住严小刀两根手指，按捺不住想要凶狠发力。小刀快要把他的脸皮掐漏了，直捏到他牙床与口腔黏膜摩擦出血，比戳他个针头疼多了�?br> 他还是放弃了，没有像掰断针管那样掰严小刀的手，缓缓松开了…�?br> 严小刀脸猛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送出威胁的时候，凌河都没听清楚这人说的啥，严小刀很好看的唇形一下子让他走神，一小时前的回忆鲜明如新直击他眉心，两人唇纹正中还嵌着一抹血色，没有洗掉�?br> 今夜的两人，危急关头都不惜以命相搏，都放了大招，只是一个斩臂，一个攻心�?br> 两人在黑暗中，都懒得搭理对方，心有灵犀在吵架时反而不是好事，话不投机时又不能像小孩那样打闹耍赖，于是干脆用带矛刺的视线互相较量绞杀，将对面的人鞭挞了足足七八个回合，都想压服对方都不能得手，却又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睡在一张床上�?br>
☆、第二十一�?求拜真佛
第二十一章求拜真�?br> 半晌，严小刀才余怒未消地放开凌河的下巴�?br> 即便没开灯，他也发现自己手劲使大�?凌河下巴上赫然两块发青的指痕。他手太�?细看几乎是按上去两枚纹路毕现带有血丝的指印。以凌河一贯的脾气,这人竟然就没发�?没有抱怨喊�?一声不吭地捱了，望着他的眼神含有深意�?br> 本来就是就地取材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失败了，抱怨什么？抱怨眼前的严先生没你设想的那么笨吗？凌河自认为心毒但并不龌龊极�?他也佩服心智强大的男人�?br> 凌河自嘲了一句：“严总的妙手,连牛骨头都能秒碎成渣，捏我真是杀鸡用牛刀。�?br> 两人仍然面对面侧卧着,近在咫尺,能嗅到对方呼�?都不躲闪,却又不肯就近低头�cha��。床上的气氛和滋味令人尴尬，手边好像原本应该抚摸着什么人,手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攥不住。那种又恨又恼却又暂时还离不开对方的滋味，着实品尝到了…�?br> 严小刀伸手替凌河揉了揉脸和下巴，把那几乎快要变形的凹陷又修整回来�?br> 凌河讥讽道：“帮我手工削了个脸，我下巴瘦了吧？比那位麦先生精雕细刻的下巴如何？�?br> 严小刀脱口而出一句大实话：“你比他好看多了。�?br> 凌河以唇型划出笑容：“谢谢严总。�?br> …�?br> 凌晨的微光中，严小刀凭借均匀平滑的呼吸声判断，这回凌河是真睡着了�?br> 凌河头转向他，睡颜呈现一种舒展而端庄的美感。凌河仿佛在睡梦中终于屈从了潜意识，卸下又臭又硬浑身是刺儿的架子，一条手臂伸向严小刀，手指抓牢他的衬衫，握在手心里，这样比较有安全感�?br> 两人就在大床上并排而卧，动作中不含任何亲密成分�?br> 以凌河的身材高度，也不是那么容易表现亲昵。比如，这人把头靠向严小刀，也钻不到他怀里去，只能是肩并着肩，就钻不出个“小鸟依人”的姿态；严小刀用轮椅推着凌河出门，对方那气势总感觉就是他推着一位大少爷主子出来体察民情；偶尔不得不把这人背起来，凌河这毒嘴还在他耳根下嘲弄他：“严总，您腰再弯一弯吧，我脚拖地了。�?br> 烦得严小刀回敬对方：“什么时候能换你背我？�?br> 凌河嗤笑：“这有什么？我腿要是治好了，我天天背你玩。�?br> 这将是他们在“云端号”上最后一个白天�?br> 严小刀托杨喜峰出门拐着弯打听一下，昨天在红磨坊剧场不慎高空坠落的舞女，怎么样了�?br> 他事后回味起来，真优美小姐对他们的牵挂担心当真有些过了，一艘船上萍水相逢相交甚浅的舞女与恩客之间，能有多少为了对方不惜铤而走险的情谊？真优美眼神里的东西是真实的，但阅人无数的严小刀从不相信无缘无故之下路人会正义感爆棚或者弱女子能爆发汉子血性，不会。他很想有机会找那姑娘问个明白�?br> 杨小弟也混了一身西装穿上，戴个鸭舌帽，如今也是光明正大的严总跟班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他叼个烟卷，人五人六儿地坐在按摩浴池的雅座上，替他点烟的一位美女用略生硬的汉语告诉他：“对不起先森，真优美小姐她，身体不适，不能陪您了。�?br> 杨喜峰说：“我老板想点她的钟，昨儿‘用’过了觉得不错，今天不行吗？……听说她昨晚演出摔了，没大事？�?br> 美女悄悄说：“摔了个脑震荡，不知怎么突然掉下去。�?br> 杨喜峰塞给女子两张纸币作为聊天报酬。“您老板如果看得上眼，我有空的。”那美女嫣然一笑，悄悄露出裙子下面的名牌。杨喜峰定睛一看，哎呦嘛玩意儿，好像叫什么“深田幽处子”，一看这诨名就是无底洞中修炼千年的女妖精，专门吸干我们男人宝贵的阳气，可不敢替我老大点你啊！
杨喜峰前脚刚离开按摩房，屏风之后探出个黑衣男子，拖着深田幽处子的胳膊将人掳到后面，可不就是游�?号保镖么。游家保镖摆出一脸明火执仗的�?社会模样，大约是觉着这样很酷、很能吓唬妹子，威胁道：“他跟你说什么了？�?br> 幽处子花容失色，手里比划着：“没、没说什么，他家老板，想点真优美一个钟……�?br> …�?br> 杨喜峰回了一下头，瞥向那摆着泰式坐佛养着莲花的幽雅僻静的按摩房入口，再左右环视一圈，上楼了�?br> 杨喜峰跟严小刀报了道，又压低嗓音对他说：“大哥，您觉着这船上现在消停了没？�?br> 严小刀挑眉：“怎么？�?br> 杨喜峰认真地说：“我老觉着有人跟踪我，指不定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哥，您也要当心。�?br> 严小刀点头，拍拍峰峰的肩膀表示安慰，顺手把别家老总送他的一盒名�chu��雪茄给小弟抽着玩，但坚决不准在房间里抽。杨喜峰乐呵呵地接了高级烟，最后是大哥与小弟二人一起站到他们房间的�cha��上，面朝大海抽烟�?br> 严小刀绝对信任杨喜峰对他的忠心，兄弟间出生入死这多年，平日同吃同睡，都像亲人一样，用人不疑。因此，当昨夜凌河在他面前说出某些话时，严小刀当真是怒不可遏。照他以前脾气，直接捏碎凌河几颗牙齿，再甩两个耳刮子！你当我严小刀是什么人？我兄弟多年义气，我会信你挑拨？
但他还是对凌河心软了，哪怕心知肚明对方的某些小算盘，还是心软�?br> 对着那张刚从青紫色窒息症状中恢复正常血色的脸，这耳光愣就没抽下去……有句话叫“颜值即正义”，他严小刀能将对凌公子颜值的欣赏与对待这人讲话的信任值完全剥离区分开来，已经比一般人拥有绝对强悍的自制力�?br> 可惜当时两名杀手直接投海，生还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事就是个死无对证，所以凌河才敢如此嚣张地信口捏造�?br> 白天他们在房内用餐时，严小刀接到陌生号码的短信，竟是麦允良�?br> 想来麦允良可能是从游、简或者渡边那里拿到他的电话号码，倒也不奇怪�?br> 麦允良用一贯恭谨客气的口吻说：【严先生，傍晚时分海面夕阳的景�cha��美，可否有幸陪严先生去酒吧小酌？�?br> 严小刀心想，老子没抽到麦允良的扑克牌吧？这又是游大爷或者简老二打发来给我上眼药的？
一堆废话套话，其实不就是想说：能见面打炮吗�?br> 严小刀看了同桌的凌河一眼�?br> 凌河正在拿叉子叉一块迷迭香煎三文鱼，吃相可一点都不文艺，大口大口咀嚼。剩下一点肉渣叉不起来，这人就直接上手抓了，然后掰块面包开始转着圈儿擦盘子、舔肉汤�?br> �cha��话，这吃相简直有熊爷的风范�?br> 严小刀忍不住想取笑：“饿着少爷了？�?br> 凌河斜瞟他：“大块肉都被你一人吃了，我都没吃饱。�?br> 严小刀冷笑：“确实也不容易，小孩正长身体吧？�?br> 凌河毫不客套：“可以再点一�?盎司的牛排吗，还是逼我啃盘子？�?br> 严小刀开句玩笑：“孩子快吃穷你干爸爸了！……峰峰，去再点、再点一盘！�?br> 越是像凌河这样的人，越不需要装，完全不顾忌生活小节上的礼仪，因为这人天赐了一张�chu��族气质脸，仿佛天生具有身份上的优越感，有一种众人瞩目的优雅气度，反而不爱那些累赘做作的俗套，随心所欲。反观杨喜峰，坐在豪华套房的法式餐桌上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将一块白色大方餐巾垫在领口，规规矩矩地一手刀一手叉，像举着两根烧火棍一样别扭，生怕别人笑话他土老冒没吃过�?br> 严小刀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把麦允良回绝了：【感谢麦先生盛情，俗事缠身不太方便，改日再约。�?br> 麦允良似乎仍不甘心，又回：【知道严先生不便抽身，可以去你房间见面吗？�?br> 严小刀盯着这短信，突然间不太舒服�?br> 要说心里没忌讳，不可能的，他知道麦允良跟游、简那两个人渣都有一腿，他对男人之间那种事和那个人都没兴趣，饭桌上想起来都觉着恶心、反胃�?br> 严小刀秒回：【房里有人，不方便接待。�?br> 麦允良同样是秒回，语带十二分歉意：【明白的严先生，实在抱歉，不打扰你们二位。�?br> 房里养着凌公子，严小刀却丝毫没觉着反胃。并非他对凌河此时就怀有特殊感情，而是他瞧得出来，凌河甚至比他脾气更倔、更硬、更加要强，凌河就不是为了几两银钱能爬在地上舔别的男人裤裆的那种人…�?br> 严小刀做事一贯谨慎，也在暗暗琢磨游轮入港靠岸之后，他们该如何脱身？他猜测船上已经�cha��，但会有不少人马在码头翘首等待他们归来，或许等着一睹凌公子真容呢�?br> 照往常做事思路，他人都回到大陆，当然即刻给戚爷报个平安，让戚爷找人接应就万无一失，没人敢不开眼拦他们路�?br> 然而，真要让戚宝山来接他吗�?br> 然后会对凌河做什么，怎么对凌河下手？
疑虑的种子就是这样悄悄种下，生根发芽之后，哪怕你不给它阳光不给浇水，这棵小萌芽它蔫不唧地还总是赖着不死…�?br> 严小刀站在迷你吧台前，单手拎过一瓶没开封的大瓶装勃艮第红酒。瓶子很沉，而他只有一条左臂能用。他就左手将开瓶器�?进软木塞，再扣住瓶颈，用牙齿一点一点转动开瓶器，嘴咬着将软木塞�?出来了�?br> 他“砰”得吐出瓶塞，知道背后有两道胶着的视线盯着他�?br> 凌河轻声说：“严总，老老实实给戚爷去个电话吧，让他派人在港口接你。�?br> 严小刀背对这人，心里一沉，凌河他妈的能透视人心吗这人就这么精吗�?br> 凌河就坐在楼梯口最后一节台阶上，晒着午后的阳光，脸上像镀了一层圣光般�cha��美好：“严总，能跟你同乘了一条船是我三生有幸，也知道你很仗义，但没必要为我拼命。船靠岸之后，你把我交给戚爷，然后你与我分道扬镳，分成两路，你就安全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找你麻烦，可以平安回去临湾港休假了——我就是你最大的麻烦。�?br> 严小刀是将西装外套罩在上身，挡住蜷在身前不能动弹的右臂�?br> 确实，凌河有眼就能看出来，真要在码头上遭遇战再打一架也可以，那样严小刀是真要与人溅血拼命了�?br> 也是巧合，就在严小刀心里纠结发狠的时候，又一个他很不想见到的电话号码打到他手机上�?br> 他盯着那号码，就不想接�?br> 凌河善解人意地笑了：“抱歉严总，我是真想挪地方给你提供接电话�?空间，可是我挪不了，只能麻烦你移驾洗手间或者衣帽间。�?br> 这话简直是激将法，严小刀冷着脸按下通话键�?br> “小刀……是我啊，还在船上吗？”电话里是那个一如既往低沉妩媚的男音�?br> 严小刀淡淡地说：“嗯，你有事？�?br> “没什么事，我怕你有事，看你用不用我帮忙啊？呵，小刀，这趟辛苦你了，靠岸时我可以去码头接你啊。”每一句话都带着此人很经典且动听的颤式尾音，听声音严小刀都能脑补出这人的德性，一副瘦长英俊的瓜子脸，戴副金丝眼镜，西装香水不离身，发胶发蜡不离头，每次露面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帅”的自恋装逼模样，膈应透了�?br> “不必接了，忙你的吧。”严小刀说�?br> “我不忙，我就忙这件事，这事就是戚爷的大事。我接到你们，你尽管放心把货交到我手上，你就�ji��o松回家歇着，小刀？”电话里隐隐还能听到指甲锉发出的摩擦声。此人兜里一副瑞士进口的指甲钳套装，永远没完没了地修他那一双金�chu��完美的手指甲！
电话里的人，就是那位鼎鼎大名让游家老小子也很忌惮的“百手”裴逸�?br> “谢你好意，我心领了但用不着，我会带着货去见戚爷。”严小刀话锋一转，“裴哥是不是纯粹想来‘碧海云端’消遣？你没接这趟活儿真是可惜了，我觉得这地方特别适合你来。�?br> “呵呵，是吗？”裴逸笑得暧昧婉转�?br> “这船上都是一群美貌绝�j��、倾城绝色、谄媚逢迎、笑里藏刀、还阴不阴阳不阳的善男信女衣冠禽兽，应该有不少人合你捕食打猎的口味，都是活的带血，你可以一试。”严小刀说�?br> “哈哈哈哈……”裴逸在电话另一头大笑，笑得凌河都听见了�?br> “小刀，你真了解哥的口味。好吧，你自己当心点多保重，禽兽的事咱哥俩见面再交流探讨啊——”裴逸笑吟吟地卷了个尾音�?br> 严小刀被膈应得，隔着西装后脊梁抖了一下�?br> 在一旁明着偷听的凌河笑得一手托腮，正二八经给严小刀竖了个拇指，这几天口才见长啊严总，我这师傅教得好！
裴逸一个电话让严小刀没再犹豫�?br> 或许就是对方那句“把人交我手上你就回家歇着吧”深深刺激了他，保护欲混合了占有欲的复杂情绪让严小刀眼底射出愠怒的猩红色。裴逸是戚爷支来的人马，还是自带干粮跑来搅局的？
严小刀靠在吧台前，沉默冥思足有十分钟，然后看了一眼墙上大钟�?br> 他没有理会坐在台阶上的凌河，径直走入洗手间，反锁了门�?br> 他掏出另一块信息卡，换掉手机内的常用卡，手动拨出一个他绝对不会储存在号码簿里的电话�?br> “喂？鲍叔叔，是我……我是小刀。�?br> …�?br> 市局内部的案件分析会议，几位身材高大壮硕的中年领导正坐在大桌旁，听底下各路得力干将汇报这一周来几个大案要案进展情况。其中就有圈内已经流传开来的十五年前某一桩陈年旧案的详情。主犯只剩一堆白骨，目前调查线索显示嫌疑人范围可能从当地扩展到北方几个城市，由各市局协助筛查�?br> 鲍正威副局长兜里手机振动了。他等那手机响到第二遍，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打个手势让手下人继续，自己突然离席�?br> 鲍局长溜达到洗手间，特意检查了隔间坑位都没人，靠在窗边接了电话：“你说你是谁？�?br> 严小刀说：“我是小刀。�?br> 鲍局长比他还谨慎：“我怎么听着不认识，你多说几句话我听听？�?br> 严小刀用掌心揉了揉疲累的眼，苦笑道：“鲍叔叔，我真的是严小刀……临湾天寿福园公墓西侧园第三十二�?9号，2014�?�?2日。�?br> 这算是个暗号吧。这是鲍正威副局长当年一位同事、战友，牺牲的日期和下葬的墓穴地点，只有自己人才知道�?br> 鲍局长说话不管多少个字都是一口气往外崩：“怎么啦给我打电话？你出什么事了吗？你现在安全吗？你先别说话，找个安全地方再跟我说话。�?br> 鲍正威是老警察的脾气，连珠炮似的一串质问和吩咐。那些不容置喙的吩咐让严小刀蓦然心里一暖，觉着这老家伙像是真心关心他的安危。他忙说：“我没事，安全的，叔您放心。�?br> 鲍正威口气一转开始骂人：“你没事给我打电话？你给老子拜年吗，年都已经过了才想起来？！痛快赶紧说，有什么事！�?br> 严小刀是见着真佛才知道低头叩拜，立刻没了往日的气焰，诚恳老实地开口求人：“鲍叔叔，确实有点小事求您帮我个忙，我…�?br> “我这有点麻烦，我给您卖个眼线支一条情报，您帮我收拾这个摊子。�?br>
☆、第二十二章 金蝉脱壳
第二十二章金蝉脱�?br> 南岛深水港码头，比一个多星期前他们启航离开时更显鲜花团簇，海风吹拂出阵阵椰香和蓝铃花的清新气�?br> 栈道两侧奢侈品免税店的店员们个个精神抖擞,虎视眈眈,等待那些扫货从来不看价签的土豪冤大头即将上岸。豪华航线的游轮出海次数本来就不�?有一次算一�?有一拨赚它一�?错过这条游轮，下一趟或许要等半月以后�?br> 许多家店铺内，却进来一些看起来面生、衣着打扮不�j��不类的客人。进来之后两个一组在柜台边浏览，即不购物,也不问价,既不试穿，还不离开�?br> 奢侈品店员都很会相面和察言观色,自打客人一进门,就能穿越对方的外套外型透视到这些人的钱夹有几张黑卡,或者内裤塞了多少现�?具有多少指数的购买能力，绝不会对着*丝穷酸浪费殷勤和口水。今天过来这几拨�?有明显腰里揣着鼓囊的家伙面色不善的,有歪瓜劣枣其貌不扬的，最后还来了一拨人，都是小平头，穿一身黑�cha��克和黑色牛仔裤，斜挎着尼龙男士小包，特像一群走街�cha��卖保险的�?br> 就最后这拨卖保险的最穷酸，进店连热带水果冰沙饮料都不买，个个自带矿泉水解渴，瞬间吃了店员们一圈白眼�?br> 游轮上究竟有什么重要贵客，需要这么多喽罗前来洗尘接风�?br> 巨轮“云端号”推开蓝色港湾内潺湲的水波，缓缓接近，停靠在码头。海鸥与不知名的水鸟像是与老友重逢了，围着游轮桅杆欢悦地鸣叫�?br> 宾客们陷入离船之前最后一刻的热闹与匆忙，有傲慢地斜着眼吆喝保镖船工搬行李的，有老总之间寒暄握手拍肩膀子约好下一场去俱乐部打高尔夫的，还有刚从被窝里下地依依不舍挥别露水小情人儿的�?br> 船工搭好舢板，等候客人依次登岸，偏这时候，那一群斜挎廉价�jian��小包卖保险的堵到走道门口，说要上去接人�?br> 游轮经理与服务生当然不让他们上船，接人也要外面候着，谁知道你们是集体捣乱来的还是组团传/销的？
“云端号”顶层，走廊里客人过往匆忙，没人注意到两名以棒球帽遮掩相貌、面目生硬的男子慢悠悠靠近了套房门口。这两人并非船客，或许就是凭借刚才码头上一阵混乱，零散着混上船的，并且直奔顶层贵宾套房，目标十分明确�?br> 棒球帽男子再次确认了房间号码，慢慢伸出手摸到房门，一根万能钢丝捅进去转开门锁时仍尽量悄无声息，慢动作十分流畅，随即，猛地一脚踹开了门�?br> 套房内静悄悄的，白纱窗帘拉开一半，被海风徐徐吹起�?br> 宽敞客厅的正中央停着那辆轮椅，依着惯性旋转出最后半圈弧度，揶揄人似的稳稳当当停下来了，像是耻笑来人的愚蠢失算�?br> “操，跑了？�?br> “去楼上找。�?br> 棒球帽男子刚踏上楼梯口，楼梯外侧放置的一只微型黑色方盒，发出一束红光，与来人诉说悄悄话似的发出“滴”一声�?br> “跑，跑！！！……�?br> 那俩家伙屁股着火一般又往外跑，以演技十分浮夸的姿势前空翻翻着滚出了房门…�?br> 海风继续吹弄洁白的窗帘，没有东西爆炸�?br> 这屋就没装炸弹�?br> 那是个红外线探测装置，而且是很简陋的便携版，类似小孩玩的玩具�?br> 服务生从对讲机里传递来楼下慌里慌张的消息：“什么？大检查？……有警察上船？�?br> 游轮经理最终没拦住那拨卖保险的登船，因为短短两分钟之后，带团的人严肃地向他出示了警/�?证，便衣搜查，理由是接到举报“云端号”上有人吸食毒品和从事淫/秽色/情活动�?br> 游轮上转�jian��变了气氛和画风，许多宾客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也有少数原本就心虚的人吓得赶紧翻箱子、藏东西、冲进马桶……还有原本想要趁下船工夫干点什么的，也都默默地收起硬把式，收了手…�?br> 游轮经理汗如雨下，心里琢磨南岛这地界天高皇帝远，没有朝阳群众出没吧，怎么会在这个没有提防的节骨眼上遭到举报，时间掐得这么准…�?br> 位于游轮底舱的员工通道拐角处，快速移动着三个人影�?br> 三人都穿着下级船工的普通制服，衣襟上沾了腌臜的机油点子�?br> 他们撤退得十分顺利。凌河笑说：“严总往这种猫窝狗洞的地方摸爬真是有一手，竟然能开出一条别人都不会走的路。�?br> 严小刀回敬：“凌先生觉着狗洞不好爬，我送您上楼，坐着轿子走您那条康庄大道？�?br> 凌河哼了一声：“严先生甭想甩包袱。�?br> 杨喜峰听那两位一唱一和、一口一个“先生”地斗嘴，也挺有意思�?br> 爬窄道狗洞并没有什么，麻烦事还在于凌河不能自己走路。严小刀走在前面，杨喜峰一路吃力地驮着凌公子。凌河瞟了个白眼：“小哥，麻烦您再弯弯腰。�?br> 杨喜峰扭脸瞅他：“怎么啦，您的鞋头又磨地了？�?br> 凌河�jian��：“小哥，我膝盖都快磨破了。�?br> 严小刀撑不住从胸腔里爆出一阵沉沉的笑声，笑声带着很男人的感染力。杨喜峰是琢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姓凌的就是拐着弯嘲笑他个子太矬啊，混蛋�?br> 严小刀笑完回过头安抚式的撸一把杨小弟的头发，然后接过沉甸甸人高马大的凌公子�?br> 两人面对面瞟着对方。严小刀眼底带着这人特有的宽容大度的笑意，让凌河莫名开始留恋这一副眉眼和唇齿间流露出的温度。从少年时代起，已经很少有人能容忍忍耐他的乖张不逊，以至于凌河按住这个人肩膀的时候，总有种“终得一人抱”“如愿以偿”的欣慰和欢喜，却又不解这种无端的亲近感、安全感和欢喜……从何而来�?br> 严小刀可没黏黏糊糊或者表现出欢喜：“避免磨破您金贵的鞋头或者娇嫩的膝盖，还是倒着背吧！�?br> 说着话就将凌河架起来往肩膀上一甩，仍然像上次从赌场走出时那样，将凌河头脚冲下地搁在左肩膀上。只有这样凌河才不会像一麻袋土豆一样拖在地上�?br> 严小刀嘲问道：“这小时候怎么吃的？营养真好，真他妈快要扛不动你了。�?br> 凌河头冲下时声音嗡嗡的：“我都能听出您的骨头关节咯吱晃悠乱响，严总您从小缺钙吗？�?br> 严小刀很健美的倒三角形上半身映在凌河的瞳仁里，确实是一块宽肩窄腰的好身板。凌河估计自己一定是全身血液倒流以至大脑充血，倒立头晕导致恶趣味异于平常了，竟然盯着严小刀的腰和后胯看了很久没错眼珠，平常对别人真没这口味…�?br> 凌河在眩晕时突然冒出一句：“当心右胳膊，别用劲，再抻着了。�?br> 他上回抓住严小刀的裤腰带来着，这次却没有伸手抓任何地方，心理上有一根弦默默地弹开了不由自主攀援而上的手指。他感觉小刀明显忌讳与人贴身亲近被摸到暗藏的刀锋，又觉得抓哪都是对小刀的不礼貌和不尊重�?br> 他终于离开这艘处处陷阱暗藏杀机的“云端号”了，托严小刀的福。随之而来的，应该是另一处危机四伏暗藏杀机的地方吧！
…�?br> 游轮的娱乐场所和客房遭遇便衣搜查，而且便衣抓包抓得很准，仿佛都知道哪一间客房有人窝藏了�?毒，哪一间按摩室有暗/娼交易，迅速就不疼不痒地扣下几名马仔和外围女，放过了那些名头更为显赫的人物�?br> 像梁有晖、简铭爵、游灏东这些身份，啥事都没有，只是被迫都在船上多待捱了俩小时，各自在房间里听候便衣的问话�?br> 这本来就是一场临时做样子的突击搜查。当地警方根本就不想做这类得罪人不讨好的差事。像“碧水云端”这样圈内人尽皆知的大咖聚会，公安也知晓它的存在，但抓不抓就是大学问。狼养肥了才有油水可榨，养太肥了又怕养成老虎成为祸患。假若要彻底端掉，也是听奉上方的命令�?br> 当地正与津门市局合作布置另一桩案件的进展，鲍正威借机敲了同行，一定要求这边去“云端号”上�?黄抓毒，只需做做样子，盯住船上可疑人员，保证所有客人安全，不发生绑架凶杀斗殴流血事件就成�?br> 鲍正威私下为当地公安提供的理由是：“我们有个非常重要的人，在这艘船上，我要保证他的安全。�?br> 码头上原本聚集的那一些面色不善和歪瓜裂枣的不明人员，一看那些挎尼龙小包的黑衣人控制了全船，很识时务地迅速做鸟兽散了�?br> 因此，当登船便衣最终又突然化整为零离开“云端号”扬长而去时，船上人感觉都被耍了�?br> 严小刀扛着凌河就没有走�chu��宾通道，而是走了服务员船工上下船所使用的偏门旁门。这才叫作猫有猫道，狗有狗洞，区区一艘船都要将各色人物分出三六九等，严格阶级秩序不能走错了，生怕有损这桩生意的�chu��族范�?br> 严小刀偏偏不吝这些，钻了狗洞，沿着码头通往市区的普通游客车道，驱车溜之大吉�?br> 他们在机场大厅内踱步，�ji��o底把心放踏实了，竟然还有�cha��逛一逛当地的特色旅游纪念品店，这时候“云端号”上那些人都还没下船呢�?br> 严小刀自从下了船，就开始有乱七八糟各种电话打进来找他，显得咱们严总人缘特好，好像谁都惦记着他�?br> 梁有晖带着哀怨气提醒他别忘了“人情债拿肉偿”，严小刀笑着答应了�?br> 简铭爵在电话里约他哪天一起“搭伴”去佰悦中庭酒店消遣，严小刀一听这地点就敏感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梁大少郑重推介给简铭爵，让他们几个去搭伴？又觉着这分明是害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于是作罢�?br> 严小刀之前已经用手机直接转账给简铭爵一笔小小的费用，算是他“嫖”了真优美而付给简老二的“中介费”，所谓掮客就是靠这个从中赚钱，这是严小刀了解圈内行情所必须要支付的礼节性人情费�?br> 此外，还有他手下若干小弟打电话问候，定好在临湾机场为他接机的时间。严小刀不忘了笑骂一句：“给熊爷和三娘喂一日三餐和零食了吗？饿瘦了我的两个宝宝，老子让你们一个月都不准吃肉！�?br> 小弟们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喂啦喂啦，那一对狗男女在您的双人大床上每晚醉生梦死夜夜笙歌，不知做下多少好事，您快回来治一治那俩不要脸的，您再不回来一窝小狗崽子都孵出来了�?br> 严小刀将凌河推进男厕的残疾人隔间，然后靠在一个犄角旮旯打电话�?br> 他心里憋着事情，故意拖拖拉拉不打那个最该打的电话，还是决定先给鲍局长打，毕竟欠局长大人一个人情�?br> “鲍叔叔，多谢您。我安全了，在机场，让您的人撤了吧。”严小刀客客气气地�?br> “嗯，早就撤了，谅你也没个大事，你安全就好。”鲍正威沉着声又不失和气和关怀。身居要职对下面人这个尺度拿捏得很好，让人觉着这个老板心怀仁慈挺仗义的，但你平时又绝对不敢惹他�?br> 严小刀客套几句正要挂断，鲍正威话题一转：“你先别急着溜呢，我正好找你有事。�?br> 严小刀故作�ji��o松地问：“您老找我能有什么事啊？�?br> “你说呢？”鲍正威哼了一句，“老子白帮你一个忙？我手里有个棘手的案子，需要多方汇集信息找出案件的突破口，鉴于保密原则多余废话我不能跟你讲，但我需要你过来帮我看看。�?br> 严小刀一听“老子白帮你一个忙啊”，心里不由吐槽鲍局长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做公安的他妈的都贼精贼精的，果然也不会白帮忙。他就怕这官老爷给他派任务，或者找他来问案情逼口供�?br> “我都明白，小刀，不会让你难做。是一桩十几年前旧案，也不是最近刚发生的，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之所以让你瞧瞧，因为死者死于比较诡异的刀伤。”鲍正威很严肃地说�?br> “……好，我回去就联系您。”严小刀在衙门阎王面前是不敢不答应�?br> …�?br> 严小刀在重重心事的重压之下，最终给他干爹戚宝山拨了这通电话，再不能躲了�?br> 他料想中的结局，是戚宝山让他将凌河带去离他们大本营有一段距离的另一个城市，远离可能的关注视线，在哪个荒郊野岭的度假村、或者烂尾无人的别墅区内，戚宝山面见凌河，然后下手“处理”掉这个人。他会为凌河扬一剖黄土，然后取道回家，当作嘛事都没发生过，当作就没认识过这个人�?br> 这样的模拟场面在他脑内萦绕好几天了，熬到今天他仍然能够笑对凌河、不动声色，然而心里缓缓地漫生出一片寒凉的荒芜，一片寂寞的空洞。这感觉仿佛就是，当他面对某一种他习惯已久的人生轨道，在这一天突然间就感觉到陌生和不适，突然就生出了逆反和异心，就因为眼前这个人……因为凌河？
对待凌河这么个人，还能当做没认识过吗�?br> 然而，电话进程完全出乎他预料�?br>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是戚宝山的某个保镖接的手机：“刀爷，我们正护送老板在机场。�?br> “机场？”严小刀就没听明白，他完全以为戚宝山应该在家等着他们，“哪个机场？�?br> 保镖似乎语带犹豫：“老板说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br> 这时戚宝山拿过电话，电话里是瞻前顾后声如粗喘的呼吸，以及四周前仆后继涌上来的脚步声：“小刀，我很快出境，可能出去待个十天半月再回来，你不用管我，帮我看住家。�?br> 严小刀下意识答应着了，但满腹狐疑，在他印象中，戚宝山为人从容谨慎，极少做事如此匆忙和不着边际。这显然不是公司内部、家人之间计划好的出境旅游或公差，戚宝山这架势简直像要匆匆“出逃”！
严小刀：“您大概在哪落脚？还需要我做什么？�?br> 戚宝山：“先去特区然后再说。没你什么事，你放心在家待着！我已交代给下面，公司和港口任何事情你全权处理了不用问我�?br> “还有，裴逸跟我一起走。�?br> 戚宝山又补了一句�?br> “好，明白。”严小刀答得平静利索，内心翻江倒海�?br> 他确实听明白了，戚宝山这时应当是在某个机场的“港澳登机口”，目的地应是荆港特区，猜测到达后会入住某家高档酒店，暂住十天半月，或者迅速就改道欧洲美洲了�?br> 严小刀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是应当为戚宝山临时不打招呼带着姓裴的跑出境了没带他而感到不爽，还是应当为此感到庆幸和终于松一口气…�?br> 他出于暗怀的怜悯和不可告人的私心，在这紧要匆忙的关口甚至没有问：凌河应当怎么处理�?br> 他不问，戚爷也忘了说，那就不算他违逆干爹的旨意�?br> 他一转头，杨喜峰正推着凌河在机场旅游纪念品店里乱晃。机场有提供给旅客的临时轮椅，交点钱就能用，凌河此时一副悠哉闲哉的神情坐于轮椅上，膝盖上抱了一堆精心挑选的花花绿绿的包装食品，去收银台指挥杨喜峰结账�?br> 严小刀等凌河结完账转过身来，尽量云淡风�ji��o地道：“戚爷出趟远门办个事，过几天回来。我先带你回临湾，给你安置个住处。�?br> 凌河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划出一道笑容：“把我安置哪里，严总？�?br> 严小刀说：“先回我家吧，房子够大。�?br> 凌河笑意更深，丝毫不带矜持犹豫：“成，多谢严总费心照顾，那我就登门打扰了。�?br> “怪不得小孩能长个儿呢！”严小刀捱过了正事，身心突然就放松下来无惧无忧了，浑身每个毛孔都很�ji��o松自在，忍不住嘲笑道，�?盎司牛排刚吃完都没消化吧？你这又买了多少零食？上飞机继续吃？�?br> 凌河不屑地动动唇角，把购物袋扒开亮给他看：“狗零食，没有给您的，严总。�?br> 严小刀：“……�?br> 严小刀经常被凌河弄得暗暗吃惊——他好像是在这人买完东西之后才说危机解除、一起回家？
凌河眼底含笑却又暗藏机锋，任何事皆料于股掌之间：“不是说去您家小住几日？总要给您的宝贝儿带点见面礼收买一下，不然，怕它们不让我进屋。�?br> 严小刀躬身双手按住轮椅扶手，这时已经能够平心静气直视眼前美不胜收的一张脸。他玩味地描摹凌河的一双眼：“凌先生，你不然再猜猜，我养的什么狗？�?br> 他说完迅速盯了杨喜峰一眼。杨喜峰冤得赶紧摆手：“老大，别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br> 凌河自嘲：“我怎么知道严总养什么狗？我刚认识您，我又没去过您的房子。�?br> 严小刀：“你猜，我听听。�?br> 凌河说：“德牧。�?br> 严小刀摇头�?br> 凌河迅速给出第二个答案：“阿拉斯加。�?br> 严小刀没法再摇头�?br> 凌河笑得天真愉悦如大男孩一般，很坦白地说：“严总您不用防着我，我不会透视人心，只是依照常理推断，你这样的人，总不会养两条柯基、博美、约克夏、吉娃娃吧！�?br> 严小刀这个躬身的姿势，让两人脸离得很近，看得清彼此每一根睫毛浮动的走向、眼底每一丛幽幽亮起的火光、唇边每一簇遮掩不住的笑�?br> 大男孩偶尔迸发纯真坦率、不含心机的笑容，那一刻真的很打动人�?br>
☆、第二十三章 山庄小住
两头熊样儿的阿拉斯加犬，隔老远儿就闻到它们主子爷那股势不可挡的纯爷们气息，堵住内院小门,夹道欢迎老大的回归�?br> 车子先是开进外面一道电控铁栅门,泊进带棚的车库。车库廊檐上,一株八米高的大杜鹃从后面伸出枝�?倾泻下一片火红的花瓣瀑布�?br> 严小刀下了车来，绕到另一侧车�?亲自将凌河从车座上抱出来,这习惯已成理所当然�?br> 凌河放眼迅速扫视一�?这时装饰中规中矩的一座欧式现代风格别墅，庭院植物和摆设一看就是一群糙汉子住的地方，比较粗豪大�?没什么精雕细琢。傍晚凉风习�?这地方距离临湾港口也不远，远眺海湾风景如画�?br> 凌河挂在严总身�?觉着小刀没有多余的手再去开门了，他主动伸手推开内院�?下一秒真的是两头熊连头带前爪子和后爪子扑到他的身上…�?br> 熊二与三娘子是像往常一�?提前卡住最佳位置角�?并且争先恐后互不相让，生怕迎候主子爷迟了一步，今儿晚上肉骨头就比对方分得少了�?br> 然而这一下，热情洋溢且兜头盖脸地扑到一个陌生男人身上，根本没有扑到主子爷�?br> 熊二与三娘子是以后仰着的夸张姿势跌回地上，各自利落地翻身，四爪抠地，齐齐凶猛地“嗷”一声，虎视眈眈这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br> 严小刀皱眉很有威严地低吼一声：“别闹啊，有客人。�?br> 熊爷与它媳妇那鸡血般充满斗志的表情却分明是在嚎叫：有、妖、怪！！！
狗眼辨妖是很有灵气的，熊爷很笃定地上去就是一口，却没咬到男狐狸精的皮肉，被严小刀当胸一膝盖把它拱飞出七八米�?br> 严小刀拧起眉头，假装呵斥：“怎么着，这么不给我面儿啊？�?br> 杨喜峰提着行李与几个兄弟进门，一旁笑呵呵地吆喝：“熊爷别咬，老大今天请了客人进门，不许咬人啊！�?br> 但是，阿拉斯加犬天性是护主和认地盘的，更何况熊爷与三娘这两只从小习惯了霸在严小刀怀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祖宗，这会儿看见外面忽然又进来一位祖宗，竟然也敢霸在主子爷的怀里作威作福，这还了得�?br> 凌河刚才为躲狗爪子乱抓，一直埋头不敢露面，怕被抓破相，这时才回过脸笑赞：“真是两条好狗，比你们老大掐人、挠人还猛。�?br> 严小刀瞪他：我什么时候掐你挠你了�?br> 凌河回瞪他：严总您真是掐完了就忘性大啊�?br> 凌河轻挪缓步似的遥遥一回头，终于与两条好狗正式打了照面，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之姿，点头一笑，让黑发微微地拂开面容…�?br> 翻身而起准备再次扑杀而上的熊爷和媳妇，后腿已做好弹跳姿势一触即发，却在跃向空中的瞬间又跌回地上，站定了脚步，愣乎乎地望着这闯进领地的妖物。俩熊玩意儿目不转睛地仰视凌河的脸，视线相对，仔细看了一会，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思想斗争，决定不咬了�?br> 等到严小刀把凌河安置在客厅沙发上，吩咐兄弟们出门随意买几个菜、弄点饭吃，熊二与三娘绕着八字步扭扭捏捏地蹭过来了，吐着长舌头谨慎迂回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始舔凌河的脚�?br> “没闻过不臭的脚？诶，我的脚比你们老主子的好闻吧？”凌河嘚瑟着还不忘又黑了一把严总，再摸出备好的见面礼，一堆狗饼�cha��牛肉肠，进一步邀买狗心�?br> 于是，熊二和三娘最终趴在凌河脚边摆出谄媚姿态，一口一口地接凌河投递进嘴的牛肉肠�?br> 连严小刀自己都感到不能忍了，心里吐槽那俩丢脸的玩意儿，只认酒色财气就不认别的？难道狗也是见人下菜碟，咬不咬纯看颜值的�?br> 这也是冤枉熊爷和三娘了�?br> 狗不懂看颜值，咬不咬看的是气场。越是大狗越难制服，它们只服从于气势上更为霸道的强者�?br> 气场这玄虚的东西怎么讲？这要从头讲起。严总的别墅，比游轮上的客舱又大了许多，宝鼎集团董事长的�cha��子，他即便不在乎俗务排场，但排场也还是会显露出来。客厅面积远远超过了普通住宅的设计规模，就是方便严小刀跟他一帮兄弟们混住�?br> 客厅东南角方位与西北角方位，各有一尊转角大沙发，两个转角沙发相对，东北与西南位置再各有两个单人沙发，这客厅里能蹲下十几条好汉。一帮汉子聚在一起，基本就俩事。一，有重大事情开个会；二，打牌赌钱。也没有第三件事了。当然，小赌怡情，严小刀不跟这帮人赌大的，让自家兄弟输得倾家荡产买烟钱都没有了，那就不够仁义了�?br> 然而，今天，宽敞得能支个摊耍枪卖艺的一间大客厅里，从严小刀的视线往那正中看去，眼里就只剩下凌河一人�?br> 凌河斜靠在东南位的大转角里，一条胳膊极其随意搭在靠背上，长发过耳垂肩，心情舒畅地看着他们。那姿势角度，如果往前坐直几寸，就是个规矩刻板全无气质的座谈会坐姿；若再往后倒几寸，就变成很没品位的葛优躺，而凌河拿捏得不前不后恰到好处，将潇洒、慵懒、气韵、风华这些词汇全部融入身上每一道骨缝里，还挑不出一点做作痕迹�?br> 这屋里其他人就好像不存在了。周围兄弟们有出去买饭的，有沏茶倒水的，有去厨房洗西红柿黄瓜拿进来啃的，还有寻思找话陪客人聊天的，然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绕开凌河，在距离凌先生至少五米远开外的地方，转90度直角绕着走，就好像那位置摆了个雷，或者供奉着一尊令人不敢靠近亵渎的活菩萨�?br> 小弟们嘻嘻哈哈哈打着拳一一落座，严小刀发现，最终所有人又都像商量好似的，全部挤到与凌河相对的西北位大转角沙发上，挤了一大排；个个表情乖巧等待训话，活像这屋里凌河才是老大�?br> 只有熊爷和三娘子胆子略大一些，在新主子的左右手边各�d��ng窝一个位置，一点没觉着这样栽了它们老大的面儿，还挺神气活现�?br> 严小刀不能忍了，有点窘然：“赶嘛这是，都扎堆坐？不至于的，他不咬人。�?br> “我不咬你们。”凌河笑得张狂，一指严小刀，“我就只咬屋里最肥的这只。�?br> 兄弟们瞄着严小刀脸色，又是不约而同集体做出了坑死老大的手势：“大哥您坐那！那位置给您留的！�?br> 严小刀扥了扥袖口，不客气地过去，挨着凌河一屁股坐了…�?br> 晚饭吃的北方正宗打卤面以及各种外卖食物大杂烩。严小刀就不怎么做饭，他手下没一个擅长做饭的，平时就是胡吃、下馆子、或者去戚爷那里蹭饭�?br> 凌河倒也不在意吃的什么，抱着一只脸盆形状质地不详的器皿，迅速吃光一小盆打卤面，还在张眼寻觅锅里的，喊了一声“给我再留一碗！”这吃面的豪爽架势，顿时将刚进门时的高贵冷艳一扫而光，深得一群吃货小弟的爱戴和赞赏�?br> 严小刀趁着凌河吃第二盆面条，借口“去解个手”，在凌河叼了一嘴面条瞟着他的目光中离席�?br> 严小刀裤兜里手机响了。他关上洗手间门，蹲在扣住的马桶盖上，以这个姿势接起电话�?br> “小刀，就是告诉你，我们在酒店歇下来了。”戚宝山声音沉着平缓，这才是正常步调�?br> “成，您平安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您吩咐。”严小刀道�?br> 戚宝山闲话吐槽道：“其实没个屁大事。最近燕都和津门这两边都不太平，传说上边要查掉一些人，难免要找些人过去问话，难免也有牵扯损失。跟咱们州府的游家有干系的那几家都可能牵连，所以我暂时溜达出来避一避，就是这么回事�?br> “我既然能出来，我干吗不出来？留着姓游的老小子挪不动地方让他着急上火去吧！�?br> 确实，戚宝山生意做得再大，说到底就是个商人面目，有啥风吹草动赶紧脚底抹油。游家老子就不一样了，搁在一千年前，他也是个州刺�cha��，全家老小都吃皇粮他跑得了吗�?br> “小刀，你不用怕，咱家生意很�cha��，不会牵扯你。”戚宝山体贴宽慰了一句，像要从手机屏幕里伸出一只厚实的大手，捏捏小刀的肩膀�?br> “我明白，您放心吧我兜得住！我明儿找集团几位老总吃个饭安抚安抚，我知道该怎么说。”严小刀很利索�?br> 戚宝山淡淡哼了一声，或许是笑了，或许没笑：“你在家呢吧？�?br> 严小刀：“对。�?br> 戚宝山：“姓凌的小子也在你家。�?br> 严小刀：“……�?br> 严小刀心想他干爹确实不好糊弄，赶忙招了：“嗯，我先关着他，正磨刀呢。�?br> 戚宝山知道是句玩笑话，不跟小刀计较深究：“我现在也顾不上那小子，暂时也甭剁他手脚，家门口多少人盯着咱们，剁完了都没处扔他的零件！小刀，你帮我盯着他，好酒好饭招待着也别惹他，尤其看他跟什么人往来递消息。�?br> 严小刀有意缓和气氛：“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寸步不能行的人，他跟谁往来递消息？�?br> 戚宝山叹口气：“小刀啊，永远别小看江湖上这种人�?br> “哪天被他杀人放血了、点火烧城了，你都还没反应过来疼。�?br> “……�?br> 戚宝山一个电话威慑力很大，尤其最后一句话，愣让咱们严总晚饭没吃好，吃了半盆面条�ji��o底就没胃口了�?br> 饭后严小刀拎个铲子在院子里铲土，几乎只能用左手使力，把一株去年冬天枯掉的灌木铲了，顺便抽几根烟解瘾。房子里已经被他严令禁烟，以至于他一抬头，发现一群兄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抽烟…�?br> 他又给几位集团旗下的老总拜上了电话问候，约了明天的饭局�?br> 生意上的事情他不会直接插手，他也不是干这个的料，术业有专攻，集团具体事务都由这些老总和商业合伙人、经理人操办。而严小刀的职责，就是保他们这条大船上的所有人出入平安，咱们不会结伙到港口去收保护费欺负别家，但也不能被别家打上门来抢劫买路钱或者欺负着了，这一点对生意人很重要的，也因此严小刀能如此受戚爷器重，圈子里人都懂得敬他三分�?br> 严总最后上楼去了，带着一身臭汗，衬衫松松垮垮地从裤腰里溜达出来�?br> 楼上与卧室相连的起居小客厅开着台灯，凤眸长发的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十分专注，茶几上和怀里各是一摞书�?br> 就严小刀几步迈进去的瞬间凌河抬眼瞭到他，条件反射似的反手就把书藏了，推到远远的一边�?br> 严小刀都纳闷了：“藏什么啊？�?br> 对啊，藏什么啊？凌河微愣，自己也赧颜自嘲地乐了，本来就都是严小刀的书，又不是小孩被爸妈抓包偷看色/情刊物，有什么可藏的�?br> “没事，我就随便翻翻，看看严总博闻强识平时博览哪些书目。”凌河笑说�?br> “高材生您可以随便翻，甭跟我这没文化的讲客气。”严小刀哼道�?br> 当着严小刀的面，凌河反而不看了。严小刀忽然也明白这种感觉，他自己也不喜欢被别人比如他干爹盯着他看书、看的什么书。看书这事是一件特别私人的事，非常能够曝露一个人的品味、喜好和内心世界。当一个人刻意隐藏自己丰富沉厚的内心世界，大约不会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喜欢看什么，可又偏偏挖空心思地琢磨，身旁坐的那个人他又会喜欢看什么呢，那个人内心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br> 但严小刀仍然能够从书籍堆摆的角度位置察觉出来，凌河应当是很投入地快速翻阅了《大明王朝》、《民国风度》、《曾国藩传》和《金陵大屠杀》，把他最近看过的书一目十行翻了一遍�?br> 严小刀突然起身，眼神看着别处，扥了扥领口：“太臭了，我去洗个澡。�?br> …�?br> 当凌河拄着两根拐杖站在洗手间时，洗澡这事对他来讲仍是个尴尬难题，尽管这一屋子都是男人�?br> 严小刀头发上还淌着水，水滴顺着脖颈青筋勾勒出的线索流进汗衫领口，浑身热气�?br> 严小刀将视线从凌河锁骨和胸口完美的轮廓上面移开，伸手去帮对方解衣服时突然又松开，轻声说：“我叫两个没睡的家伙上来帮你？峰峰还没睡。�?br> 那个动作一放一收转换得亦极其生硬，对于双方的心智和洞察力而言，简直可称之为愚蠢，无所遁形�?br> 凌河坐到马桶盖上，反常地就没嘲笑奚落和对他喷毒汁，心平气和安慰他：“严总，没事吧？�?br> 严小刀掩饰道：“没事，累了，胳膊疼，想去睡了。�?br> 严小刀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精神着、支棱着，根本就不想睡�?br> 几个小弟上楼来，也是一脸懵：“我们给洗？不、不合适吧老大……�?br> 严小刀莫名瞧着那几个二货：“怎么不合适啊？�?br> 除了杨喜峰是先前见过人的，其余几名小弟，脸全都红了，是真的害羞，全部背着手在地上蹭鞋，那表情活像雏男娃子在洞房里见着一位九天玄女，真是一下也不敢造次�?br> 严小刀烦得没辙：“至于么？是爷们不是，赶紧的！�?br> 小弟抿嘴小声笑说：“哥，您也是爷们，您负责，我们害臊，我们不好意思。�?br> “行了。”凌河面无表情打断这群人，相当体贴地想给某人一个台阶下，“麻烦严总把我拎到�d��ng缸里，就不用再管了。�?br> “大哥，凌先生真的比个姑娘还漂亮，我们是真不好意思乱动！”杨喜峰别出心裁地冒出一句，“赶明儿您干脆找个姑娘帮忙伺候嘛，就您外面那位，那位苏小姐……找她帮个忙呗。�?br> 严小刀剜了峰峰一眼：“别胡说八道。�?br> 杨喜峰天真地说：“苏小姐人好心肠好又最懂得疼人，肯定乐意帮您的忙。�?br> 严小刀用狠辣的眼神告诉杨喜峰，小王八蛋你他妈的下个月烟、酒、肉钱都没了�?br> 凌河一听这话抬眼直视严小刀，这一�jian��快射出一梭子短箭，冷笑了一句：“千万别来，严总，您的红颜知己我可真不敢冒犯，我对女人……肯定会有生理反应啊，您这是要逼我犯错借机砍我手脚还是想跟我‘搭伴’寻一个别致的消遣方式�?br> “如果是后者，我今晚很有体力可以奉陪午夜和凌晨两场，您尽管多叫几个人来！�?br> 凌河两道乖戾的视线是从眼睫下面逼出来的，极薄的嘴角阖拢住唇锋，绝不饶人�?br> 了解凌河至此，严小刀要是还看不出这人怒了准备撒火喷毒，那他就是缺心眼了�?br> 他伸手一关门，“砰”一声将闲杂人等全部关在门外，然后探身过来，抱起凌河�?br> 这样面对面抱着，让凌河将头枕在他肩膀上，严小刀以尽量不碰触皮肉的舒缓动作，慢镜头一般脱掉这人全部衣服，然后慢慢扶进�d��ng缸。俩人一句话都不说，像是默默地为方才一堆掉智商的蠢话自觉做出弥补，不愿意为难眼前的人�?br> …�?br>
☆、第二十四章 识骨寻踪
第二十四章识骨寻�?br> 严小刀下午约那几位合伙�?就在他们集团大厦一层喝咖啡，晚上结伴去一处高档酒楼再喝一顿酒。谈事就要在酒桌�?半酣耳热之时，男人聊得比较尽兴和交心�?br> 如果那几位兴致高�?严小刀恐怕还要饭局过后再安排个午夜场，把几人拉到临湾最豪的会所“雨润天堂”去寻欢消遣。在生意场上甚至官场上拉帮结派、圈养自己人,都靠这一�?大家一起打炮，互相之间不讲避讳，俗称“炮/友”。一群人在温泉池子或者一张大床上�?条条地相见，摘掉面具剥掉衣冠�cha��禽兽面目,�?体交流后直达内心，这样才能互相信任对方。你不这么做,没人会信任你是自己人�?br> 严小刀带那几位老总将车停进“雨润天堂”的地下车库，还不忘见缝插针悄悄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心里确实记挂关心某一个人�?br> 他一个铁杆兄弟宽子，在电话里说：“大哥您放心,那位挺好的啊！刚才大伙一起打牌看电视,后来我把他背上楼,他在您卧室里看书呢。您要跟他说话吗？�?br> “不用了，没事，嗯……让他看书吧，都不用等我回来睡觉。”严小刀说�?br> 宽子又半笑不笑补充了一句：“大哥，我们几个人下月的烟酒肉钱都没了，您给补贴么？�?br> 严小刀皱眉骂道：“干什么花掉了？都他妈喂小情人儿了？�?br> “哪给小情人了啊，我们冤啊！”宽子老实厚道地说，“哥您是一代赌神，您带回来这位凌先生，是赌圣来的吧！真坑爹啊，输得我们最后都不能忍了，把他扛上楼让他看书去了……�?br> “……是不是啊！”严小刀也诧异，没想到这一出，又没跟凌河在一张桌上交手打牌，能有多坑�?br> 或者说，也在一张桌上打过牌，只是那天晚上，凌河身陷魔窟命悬一线，仰面横躺在伊�cha��的赌桌上，是严小刀所玩过最大的赌码、价格最为昂�chu��的赌酬。每次回想这一段，都像浮在云端来了一场很刺激、很有意思的梦，男人的尊严和成就感得到满足的同时，也让他品尝出几分甜美滋味——他赢了这个倾城的赌码�?br> 严小刀招呼寒暄几位酒意醺然的老总进了桑拿更衣间。红木雕饰古色古香的�chu��宾包房内，白气缭绕，人影憧憧，还有穿着暴露的女招待托着毛巾贴身服务…�?br> 严小刀给前台女经理多塞了三倍小费。他在柜前站定时身材非常挺拔，幽暗灯火之下面目英俊，与往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对比鲜明。女经理认识他，都是熟人，笑盈盈低声道：“严总有什么要求您吩咐，还是找尹小姐？她说只接严先生您一位客人，别人都不接的，就只上台唱歌。�?br> 身价高些也有些资历的女子，就懂得挑客人了，而不再仅只是客人挑她们，不想伺候的不伺候，肠肥脑满嘴脸猥琐的还看不上眼。其实，谁真心愿意干这行伺候人，谁不惦记有幸遇上良人及时上岸呢…�?br> “晚上还有别的生意，改天吧！你替我问候她。”严小刀将这好事推搪掉了，但仍然从柜上取了一只红包，大方爽快地包进去一沓钱，让经理转交尹小姐�?br> 不嫖他也付账，谁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他觉得这是个情谊在，无论男女之间或是其他的关系，没有被他亏待的人，他绝对对得起身边任何人�?br> 手机短信响了好几声了，他一直觉得棘手没法回复�?br> 但又不能再不回复了，他手指迅速按动打字：【叔，这几天处理生意，过两天找您行吗？�?br> 局长大人的脾气，是习惯了把下面人吆喝着当驴使唤，哪怕严小刀根本不是他的人、不用听他差遣：【就今天，现在，你赶紧过来见我。�?br> 严小刀无奈地捏自己眉头：【叔，我真的不太方便，走不开。�?br> 鲍正威快要上火了：【你哪呢，老子找你去？！�?br> 严小刀赶忙说：【不用，是我照顾不周，您说个时间地点。�?br> 鲍正威毫不客气：【就现在，鹊芳路101号莲心茶坞，我在包间等你。�?br> …�?br> 严小刀托付经理及几名手下办事员照看桑拿包间的客人，自己急匆匆直奔车库取车，打个时间差赶往鹊芳路�?br> 鲍局长见严小刀次数并不多，确实有重要事才招呼他，而且非常谨慎，每次都换个地方，更不会在局子里召见他�?br> 这是一家私人茶餐厅，白天卖些西式简餐，招揽附近的白领上班族，晚上就供应咖啡、茶和甜点，满足小资男女的社交需要。茶坞内装潢很有情调，进入走廊包间需要先净手净脸，再换上棕榈叶手工制作的拖鞋�?br> 严小刀觉着，这地方可真不像鲍局长能瞧上的品位，这是得有多么谨慎多么隐蔽，挑这么个男女约会场所来跟他谈案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局座最近枯木逢春老树开花了呢！
一排暗黄�cha��灯笼在廊下摇曳，严小刀找到局长大人约他的包间�?br> 鲍局长伸腿坐在包间茶几旁，两只拖鞋被粗暴地扔到墙角，戴着�jian��在看手里文件。这人抬起眼皮从�jian��边缘散射出两道视线，算是对严小刀打了招呼，伸手一拍旁边的�cha���?br> 严小刀恭恭敬敬一颔首，坐到鲍局长身旁，给对方斟茶敬茶�?br> 鲍局长嘲讽他：“这会儿耗子见了猫似的跟我假客气，刚才死活都不敢来见我？�?br> 严小刀笑说：“耗子就是不敢见猫么。�?br> 鲍局长又跟家长管孩子似的质问：“你刚才在哪吃喝嫖赌？我都想直接抄你的窝去。�?br> 严小刀连忙说：“您可别去，我在‘雨润天堂’，您老别跟着我这种人犯错误。�?br> 鲍正威骂了一句：“不知廉耻，小王八蛋你等着，赶明老子就让�?黄组的人抄了你们那个老窝。�?br> 严小刀见了阎王就是一副门下小鬼的笑脸：“您抄那家店之前，一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别把我堵在里边。�?br> 鲍局长拿严小刀没辙，但又一直对小刀存有几分欣赏，知道他与其他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跟戚宝山更不一样，是有机会拉拢、感化的“中间分子”……他见严小刀纯以私人身份、私人关系，上不得台面，但是为公务，不为私情。府衙内的判官私下笼络几名道上的线人，这点小事即便将来被同僚知道，也挑不出大的瑕疵�?br> 鲍局长变回严肃面孔，拿出文件谈正事：“就是一件凶杀案子，卡在法证这一步有点走不下去，麻烦你帮我们看一看。比较重要的尸骨照片都在这里，首先这事你自己要保密、嘴严；其次，你帮我看看，这人怎么死的。�?br> 嘴严保密这一条，严小刀绝对能够做到，因为他一点都不笨不傻，他与鲍正威私下见面的事，绝对是瞒着戚宝山的。按照旧时江湖规矩，他现在做的事就是暗通刑部衙门吃里扒外，在帮派里要被砍手指的…�?br> 没有任何关于时间、地点、案情等等进一步的背景介绍，鲍局长作为这一行当的老江湖，对保密原则非常了解也极为谨慎，每次找严小刀做事，就抛出几张照片或者一件证物、一把刀让他看，其它一概都不透露。有几回严小刀还是事后读到新闻结案报道才明白，这案子好像自己曾经帮条子掌过眼�?br> 找严小刀来掌眼死亡原因，一定与刀伤有关�?br> 照片不标注任何信息，严小刀看了几眼就觉着，这东西没法辨别�?br> 这是一堆尸骨，而且残缺不全。公安给这堆尸骨拍摄了尽可能详细清晰的各个部位骨殖照片，但是显然，这尸骨腐烂腐化太久，死了不知多少年�?br> 严小刀盯着那些照片感到莫名其妙：“死多久了？太难寻找痕迹了。�?br> 鲍局长审视着他，不回答细节问题�?br> 严小刀问：“有别的证物吗？衣物，遗物，或者凶器。�?br> 鲍局长用最细微难辨的动作摇头：“要是那么容易看，我们有经验丰富的法医，我还找你？�?br> 严小刀又问：“法医怎么讲？�?br> 鲍局长看出严小刀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硬嘴葫芦：“法医说了，骨殖上全部是刀伤，但是，局子里任何一位职业法医，毕竟都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平生经历就没迈出过化验室和停尸房，没有真正拿刀出去砍过人。�?br> “……�?br> 严小刀沉默着看了足足二十分钟。鲍局长非常有耐心，也不催他，但也�ji��o易不放他走，就坐那喝茶养神盯着他。领�jian��这么盯下属干活儿的，看不出个结果你就给我坐这儿看一宿�?br> 严小刀也是谨慎，想好了确认了才敢说，不能胡说八道�?br> 他为什么谨慎？鲍局长找他一定是棘手大案，他无端想起前一阵请几位警官朋友吃饭时的八卦，警方找到了十几年前一桩大劫案主犯的遗骨。鲍局长总之坚不透露详情，严小刀纯是猜测，如果这就是那堆白骨，这名嫌犯确实遭到了暗算、报复或者纯属报应，被乱刀分尸了！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世道有轮回，一报还一报�?br> 他最终将一堆照片按一些顺序平摊开来，开始讲解：“叔，这人死得比较惨，凶手……我认为至少有四个人。�?br> 鲍正威那一双鹰隼般凌厉有神的眼，眸子仍像精明强干的年轻人那样灼灼发亮，眼神示意你继续，快说�?br> 严小刀道：“时间过去太久，这人烂了至少十几年，肌肉纹理不可能找回来了，关键部位的骨头接缝关节还是能看出一些。他应当是活着的时候被砍，砍了很久，许多刀，最终死后被分尸�?br> “这里这处腿骨痕迹，看起来像骨折，而且是没有修复过的骨折，可能当时发生一场激烈打斗，从高处坠下，骨折，被人追砍，寡不敌众，最终死亡�?br> “还有一些被腐蚀过的痕迹，应当是死后埋了沾染到金属腐蚀物吧……�?br> 鲍正威突然打断他：“你别扯其它的，你就给我说重点，四个人。�?br> 法医都没敢报这个数，竟然四个人，可就一下子让案件复杂程度呈几何数叠加了，却也撕开了许多突破口�?br> 严小刀深吸一口气：“但凡用刀，每个人的手法、力道、角度，都是不一样的。无论是杀手，还是厨房里做饭的厨子，刀工就像指纹一样，可以将每个人都区分开来。�?br> 鲍局长问：“是比较专业的行家做的么？�?br> 严小刀笃定地摇头：“不是，刀用得非常不在行。�?br> 鲍局长确认道：“是跟你比，用得不在行，还是……�?br> 严小刀摇头：“完全就是一群生手、乌合之众，偶发情况下随机杀起来了，乱刀胡砍。�?br> 鲍局长问出最实质的关键：“既然是胡砍，你怎么能判断出是四个人？能给出这四人的肖像吗？�?br> 严小刀一手半握拳掩住口唇，思索着叙述他脑补的故事情节：“所有的人都没有经验，不了解砍哪个关节能最干脆利落地制服对手，所以费了许多刀。其中有这么一个人，还算冷静不笨，眼比较毒，砍了几个很有杀伤力的部位，迅速卸了死者的反抗能力。关键是，这人应当是个左撇子，砍在骨头上是从左侧倾斜进入，痕迹被磨蚀得已经非常细微，但我认为他是左撇子，跟我……跟我使刀方向是反的。�?br> “第二个人非常奇怪，要么是疯子，要么智障，或者更像是精神有些特殊障碍，心理很变态。他留下痕迹是刀尖完全冲下，从上往下直不愣地戳下去……”严小刀讲故事还自带一套标准的动作示范，直接用鲍大人都没看清的方式从腰间捏出一柄长刀，在桌面比划示意，“一般人没有这么做的，像小孩在乱捣东西，他往下这样连续戳了许多下，动作机械重复，力量相当大，属于他的刀尖痕迹集中在死者胯骨、骨盆这个部位。�?br> “第三个人，是唯一不确定性别的，其他三人都是男的，这个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子，甚至可能是个孩子，因为他的力气太小了，胆子也是针别儿大小，我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下刀呢？”严小刀半眯着眼，仿佛已置身于那黑暗的雨夜荒郊野外充斥着血腥气的案发现场，一群人劫财越货�cha��狰狞的面目�?br> 鲍局长身体前倾，听得十分专注：“怎么叫胆子也小？�?br> 严小刀说：“第三人痕迹全部在死者脚上，而且刀痕浅淡飘忽，至少指向三点猜测，他是在对方�cha��地不能动弹时划出的痕迹，多他几刀少他几刀其实无所谓；他离死者相对较远，待在脚的方位远离死者喷血的面目脖颈，说明他胆小害怕，具有正常人对死亡的恐惧感和同理心；他力气小或者胆怯，哪怕只是砍脚，都软弱无力，若不是脚上皮肤肌肉很薄，轻微碰触到骨骼，他都不可能留下让人察觉他存在过的痕迹。�?br> 鲍局长手底下快速地画出位置图和记录关键要素：“所以这人可能是主犯身边的跟班？�?br> 严小刀凭他多年经验道：“一般做跟班的下手才更狠，身份地位高的人不必亲自动手。毕竟，谁都更希望在达成一桩目的的同时，血却沾在别人手上�?br> “也有另一种可能，四个人，一起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恶事，每个人的手都必须沾上血，作为这场命案中对彼此忠心绝不叛变不吐露秘密的‘投名状’。这人可能就是被同伙逼着动了刀，但又性格懦弱，最终只用刀刃颤颤巍巍地划了死者的脚。�?br> 鲍局长不由得深深瞅了他一眼，这让严小刀觉着，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太实诚了…�?br> 鲍局长将钢笔往纸上一戳：“第四个人？�?br> 这次换作严小刀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凝重：“第四个人是最重要的一个，他是行凶致死的主犯，或者明确地说，他下刀最狠，非常狠，虽然也是乱砍，但这是毫无心理顾忌的残忍的乱砍。有几刀直接砍在颅骨上、肩膀上、横切在胸骨上，痕迹深刻，势大力沉，不给自己留退路……这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对流血和人命缺乏同情。这肯定是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手掌力气很大，也可能是对其他几人有一定领导和控制能力的‘大哥’角色……�?br> 鲍局长：“……好！�?br> 简直太妙了�?br> 鲍局长合上钢笔帽，伸手攥住严小刀肩膀，无声地表达了感激，多余的废话都不必说�?br> 鲍局长起身时还扔下一句便宜话：“小刀，我就不给你带什么东西了。我送你东西，属于拿好处收买你；你送我的我也不敢接，属于收受生意人贿赂，现在什么都查得很严！�?br> 严小刀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还振振有词的上司，揉着发红的眼皮说：“鲍叔叔我明白，您意思就是告诉我，我这份编外人员的津贴补贴就不用惦记了。�?br> 灯下的包房内，鲍正威看着严小刀，内心有些感慨不太方便抒发，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刀，你又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其实，你要不是那谁的干儿子，老子想认你当我�cha��子。�?br> 这话意指略微明显了，严小刀用收拾茶具的动作掩饰了情绪，没有回应衙门局长大人如此直白的示好。他的长辈缘老人缘一直就不错，虽没有亲爹，打他主意想认他当干儿子的人竟然不止一个�?br> “二姓家奴”的做法，不是他的为人，即便他打心�jian��尊敬鲍正威，乐意在不碰触某些核心利益的前提下，为对方效劳，纯为义气，不计报酬�?br> 鲍正威也不会逼他表什么态，拍拍他肩：“就想嘱咐你平时老实点，谨慎些，违法犯罪的事情，能不做就千万不要做！有人逼你你也不准做！不然我不会徇私枉法放过你！�?br> 严小刀诚恳点头：“叔您放心，我听您的话。�?br> …�?br> 仍是鲍局长先离开茶坞，严小刀过几分钟再离开�?br> 他坐在车上，车窗打开着，放任微凉似水的夜风拨乱前额的发型。他真不想再回“雨润天堂”，提不起兴趣到桑拿按摩房找那几位膀大肚歪的老家伙交流，觉得无趣。又或者是被刚才鲍正威那一大堆照片膈应到了，看见骨殖联想到尸体，联想到尸体他连�?体都不能看了�?br> 毕竟，严小刀也不是做法医的，他并不享受琢磨研究那些东西�?br> 他想回家�?br> 他就想见那个能让他放松、愉快和心安的人，哪怕某人嘴上说话很不好听，动不动逞强拔尖，得理不饶人，但偶尔居家闲暇时捉只蛐蛐斗个嘴也挺有意思…�?br> 严小刀左手支在打开的车窗沿上，给守在“雨润天堂”的副手打了电话，让他们招呼好客人。他右手还没好利索，就搭在身前，用一个摆幅很小但很娴熟的动作转了方向盘，在路口突然一个拐弯，决定不去会所了，直接回家�?br> 就是这不经意间的猛拐，严小刀托着腮淡淡瞟了一眼左后视镜。好像有辆黑车在跟他，急闯黄灯跟着他拐弯�?br> 严小刀半睁着眼，眼角余光斜睨后视镜，下一个小街路口紧接着又拐…�?br> 他直接在附近街区转圈走了个大八字�?br> 那辆黑车或许也瞧出这是兜圈子呢，一声不响地在某个街口突然向反方向拐了，走掉了，只让严小刀回头瞥见车窗内年轻的侧面，以帽子墨镜掩饰面目，长相看不出来�?br> 因为刚才跟鲍局长见过面�?br> 有人跟踪他和鲍正威？
还是另有其他原因�?br> 严小刀一路往自家别墅小区驶去，这时没有任何尾巴了�?br> 许是自己做事一向谨慎多疑，眼花看错了吧。戚宝山根本不在大陆，他也就没什么忌讳，别人他也不怕。假若戚爷还在家门口坐镇，他是不敢也不愿与鲍局长私下会面的�?br> 开进别墅院子时，他望见卧室摆放书籍的起居间，一盏台灯仍亮着光芒，那一刻点亮了整栋房子，十分温暖�?br> 就当是有人还在等他还没睡觉吧……严小刀这一天下来，心头终于腾起一丝热乎气，仿佛从心底最深最寂寞的地方，跳动着跃出一丛淡黄色的充满期待的火光�?br>
☆、第二十五章 君子之交
第二十五章君子之�?br> 别墅前后都是电控大门，四面围墙很�?山势险峻,也有摄像头和警报器交叉监视。严小刀将凌河一人留在家里，房子里又有七八个精干的汉子进进出出，还有两个熊玩意儿机警地看家护�?他很放心,一般人不敢随便闯�?br> 越是在家门口这块地盘,越是高枕无忧。戚宝山不敢对谁见血大动干戈，旁人一样也不敢,皆是投鼠忌器，怕惹是生非。这里即便不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里，可也在皇权天威的辐射范围之�?触手轻而易举就能伸到这里拿住你等一干阎王小�?管挺严的�?br> 严小刀进屋�?在一对狗男女的夹击之下都迈不开腿，绕开那俩货没大没小毫无身份顾忌的乱舔和掌掴，往楼上走。熊爷和三娘一看他要上�?立刻先一步蹿上去,单单飞奔到起居间的门�?嗷嗷叫了两声为他示警，然后瞪眼围观严小刀如何作法�?br> 起居间台灯与沙发相交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了，可不就是在灯下翻书的凌先生�?br> 凌河微侧着头，较长的一边头发半掩半遮，发梢垂在书本上，神态在灯下平静而充满光华，眼睫毛上仿佛染着两扇半弧形的漂亮的虹，是那种随时随地令人无法避开视线的天成美感�?br> 熊爷与三娘竖着尾巴活灵活现地像在说：老大，那男狐狸精霸占了您的宝座！我军肿么办！
严小刀忍不住都乐了，伸手依次一捋毛：“行了，你们俩也滚回窝歇着吧，别扎手扎脚的。�?br> 熊爷和三娘毕竟是豢养多年的护院犬，拥有天然的警惕心和使命感，即便已经接受凌河这个非常有存在感的长期房客，然而主卧室这地方，是主子爷看书睡觉的王座，不容外人侵犯领地。今日老虎不在家，狐狸精称王称霸了�?br> 严小刀用膝盖拱着，将那俩熊货直接关到主卧门外�?br> 熊爷和三娘看到卧室门在它两口子面前阖拢的一瞬间，都惊呆了，充满怨气地嗷呜了许久，还试图撞门。这一锅煮开了的醋在两个祖宗之间猛火发酵，它俩在主卧陪侍主子爷左右的宠妾地位都已朝夕不保，姓凌的简直是对数年来一人二狗组成的坚不可摧铁三角的最强大威胁�?br> 凌先生被那撞门挠门的一番大动静逗乐了，一撇嘴，盘算着是先喷那两只蠢狗还是喷狗的蠢主人呢�?br> 严小刀很随意家常地脱了西装外套，同时顿了一下，充满歉意：“哦，忘了在外面抖抖烟灰，浑身都是烟味。�?br> 凌河眼底闪烁出一束以逸待劳“就等你来”的光芒，善解人意又像一切料于心中：“严总够辛苦的，口干舌燥眼睛还这么疼着，是底下人都不好用？熬夜看资料看太久了，眼睛不能拿来当显微镜总盯着看。�?br> 严小刀面如止水但心里“砰”的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看资料眼睛疼？�?br> 凌河笑意深邃：“严总，您眼睛都爆出红血丝了。由于用眼过度神经�cha��导致的红，由于愤怒和暴力情绪导致的红，还是纯粹因为酒喝高了喝得眼红，每一种眼红的颜色和毛细血管充血感它都是不一样的啊。�?br> 严小刀无言以驳，暗中惊诧，点头默认了。他走过去翻翻凌河正看的一堆书，这人开始一目十行地看《万历十五年》和《开国上将》了，思路异常开阔跳跃�?br> “你对这些书这么感兴趣？”严小刀挑眉问�?br> 凌河摇头：“没什么兴趣，你这也没别的书看啊，严先生。�?br> 严小刀说：“你直接从网上订一批，让快递送家来。�?br> 凌河笑得刁钻，还不领情：“算了，我倒是想买几本通俗易懂适合我年龄档次知识面的言情小说，就怕堆在你家里严总嫌我庸俗、碍眼、没有品位，衬不上您这张沙发。�?br> 这张时刻让人想撕一撕的利嘴…�?br> 严小刀如今都开始享受听着凌河拿小箭刺他，每天忙完公事回来，就这一丁点轻松愉悦斗斗嘴的时间，生活仿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他才不信凌河同学喜欢读言情小说，这小子嘴里的话永远需要掰碎了揉烂了再筛一筛，过滤掉那些障眼法和不明杂质，瞅瞅哪一个单字拎出来还能信�?br> 严小刀是在靠近沙发时瞥见旁边放的轮椅和拐杖，只迅速瞟了一眼然后放眼四周一扫，问：“你今天出去过，上了外面�cha��？�?br> 凌河面容平静：“哦，是，透透气。�?br> 他二楼的主卧室隔壁，是一个宽敞明亮且没有安装房门和壁橱的房间，采光很好，这在独栋别墅的格局里通常被用作主人家的书房。然而书房并没有被主人爷当成书房来用，而是将练功房、台球室兼临时客房等等多功能揉在一起，再从这间书房往港口方向，有一个很大的二层木制露台，无边的海景尽收眼底�?br> 能辨认陈年尸骨上刀尖痕迹的一双眼，一定很毒。严小刀是瞥见了拐杖底端沾的黄色碎漆，以及轮椅轮子黏住的一片鹅掌枫叶齿——大约就是一枚大头针尺寸的叶齿�?br> �cha��刷的确是这种颜色的半透明漆，一株高大的鹅掌枫将枝桠和叶片稀松地掉落在栅栏边缘…�?br> 严小刀像是忽然琢磨起这事，有意无意地道：“我认识一两位这里非常有名的骨科专家，中医西医都有，什么病都能治，改天有空带你去瞧？腿或许还能治好。�?br> “有多么有名？什么病都能治？”凌河面孔倏地冷淡下去，“能比麻省总院、梅奥诊所和约翰霍普金斯还有名吗？�?br> 严小刀虽然听不懂洋名字但也猜个大概，那边特别有名的三所医院�?br> “我从小到大见够医生了，对见医生当真没兴趣。”凌河一点都不给面子，“我对消毒水、福尔马林和医生穿的白大褂都过敏！�?br> “您的过敏源还真够多啊，生活不易！”严小刀嘲笑地看着人�?br> “严总要强人所难么？”凌河淡淡地一瞟他，声音很�ji��o但碧色瞳仁之间划过充满戒备的厉色�?br> 两人相视，视线胶着偶有闪烁，各怀一番心思，却又百般斟酌这中间的利害和彼此如滴水穿透人心的情谊，都不愿破坏此时祥和的气氛，不愿强人所难�?br> 不愿意看腿，那就不看呗，何必为难强迫，严小刀心想�?br> 假如凌河不是个瘫子，还指不定嚣张成什么样，浑身长刺，俩人估摸也不会有机会夜深人静坐一条沙发聊天……严小刀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凌河对他的依赖极大满足了他的保�?，让他心怀怜惜又极度享受这样的状态，舍不得撒手，这样的私欲甚至超过了对对方身有残疾的同情心�?br> 严小刀摸了摸领口，�ji��o松道：“成，你休息吧。我抱你上床。�?br> 他没把凌河抱去之前住的客房，而是大步直接抱上主卧大床�?br> 凌河暗自吃了一惊，被抱起来瞬移时贴身仰视着眼前的严小刀，双方脸庞近在咫尺呼吸可辨，他手臂当胸隔挡蓄势待发，浑身在警惕和绷紧的尖锐情绪下一触即发�?br> 严小刀很温存地说：“我知道你平时喜欢翻这些书，就甭挪来挪去了，你住这屋，我睡客房。�?br> 凌河顿时又一愣：“严总，您不用跟我客气，我……�?br> 严小刀转身利索地将一大摞几乎有二十多本书籍，举过来堆在双人床空出的另一侧，方便取阅。他径直往门外走去，背着脸一挥手：“没跟你客气，我一糙人无所谓睡哪，有块平整的水泥地我都能睡，你歇吧。�?br> 开门瞬间看到熊爷和三娘兴奋的毛绒绒大脑袋，然后是坚实的关门声、一人二狗混闹的呜咽声以及走廊内由近及远的脚步声…�?br> 这没按牌理出牌的路数，让一贯擅长猜心的凌河十分挫败�?br> 凌河愣在灯下，空旷的主卧室中，他的冷艳刻薄的伪面具、全副武装包裹全身的铠甲、还有他精心布置的有攻有守的防御阵线，都以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哗啦”、“哗啦”，一片一片卸落，被什么奇妙的东西轻松攻破，摧古拉朽般的就给他拆掉了。甚至于，从这副坚不可摧的铠甲中间无法控制地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抓住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想让那个人回来�?br> 小刀…�?br> 凌河垂下眼，唇线抑制不住往上卷起�cha��笑容的冲动，胸口微抖，有一种从未品尝过的甜美、温暖和辛酸，从他已刻意模糊掉的少年时代记忆以来就从未尝过的滋味。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就从未结识过想要深交的男子，好像也没有被谁珍重爱惜过……衣冠禽兽猪狗不如的倒是见过不少�?br> 严小刀是个君子�?br> 让他忍不住仰视、不忍亵渎、不知应当怎样对待、都无从下手的君子�?br> …�?br> 睡主卧的大主子换人了，这事不仅狗祖宗知道，楼下各房兄弟们也迅速知道了�?br> 严小刀是真不在意，既没觉得这算施人恩惠，也没感觉受了委屈跌了面子。那俩狗祖宗还不饶人，进了客房发现双人大软床变身单身汉小窄床了，这叫不乐意呦，上蹿下跳试图在一米二宽度的床上挤出它们哼哈二将的位置来�?br> 哼哈二将上床来了，严小刀睡哪�?br> 踢又踢不走，严小刀最终忍无可忍，一个骨碌连带着被子滚下地板，都不用平铺收拾的，直接裹着被子仰着脸，在地板上睡了�?br> 一对狗男女并排依偎着占据了窄床，流着哈喇子一�?�?br> 严小刀半夜从地板的被窝筒里爬出来，觉着饿了，还到楼下厨房翻出几只炸糕。凉的糯米玩意儿实在不算可口，吃得他有点胃疼�?br> 有时候觉着，这一窝单身汉谁他妈都没老婆，日子过得确实有些糙了。自幼习惯自己照应自己，身边没有个人照顾，干爹对他很好但毕竟也是男人。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对哪个姑娘生出过那种强烈需要的感觉，希望能彼此依偎着，寻求温暖、慰藉和情爱的滋味，没有�?br> 早上，宽子从外头买了早点回来�?br> 宽子原名赵宽，也是严总特铁特好使的一个兄弟，而且是这房子里最勤快一个。宽子每天晨练跑步三公里，一路跑着去洋货市场旁边的摊位买了全屋人的早饭，然后像举铁一样拎着那巨型的两大摞打包早点，拎得特别稳，再一路跑着回来，油饼豆浆都还是热乎的�?br> 严小刀瞧见了过来，在那两大摞里翻，翻出一盒烫呼的炸糕、一盒咸豆腐脑和一袋现磨豆浆，单独搁着，不想让别人抢了�?br> 宽子嘿嘿笑了一声：“大哥，您不是爱吃糖油饼么？�?br> 严小刀：“嗯。�?br> 宽子乐道：“一大盒炸糕给谁留？�?br> 严小刀哼道：“给哪个胃大的猪留着！�?br> 旁边两三个人齐声起哄：“别装啦，大哥！世上没有长那么好看的一头猪！�?br> 客厅里的小弟们从刚开始的互递暧昧眼色到悄悄八卦再到现在已经明目张胆挑逗了，连杨喜峰都觉着，我/操以前我们都看走眼了还以为是那样的！然而竟然是这样的！不管是怎样的，直的弯的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老大您是真有眼光啊！
严小刀脱了汗衫，端一盆冷水迈出大门，还不忘了回头骂他们：“一群小杂碎的别净瞎想，没事编出事来。�?br> 杨喜峰咬着油饼，很正经很有想法地说道：“大哥，您就从来没有把对象带回家里，这是头一回，给我们带了个活人回来。这回的人不一样，我们都懂。�?br> 严小刀装没听见不发表评论，去院子里练功了�?br> 前院里人更多，特别吵闹，因此严小刀洗过冷水澡、泡过双手、掌心滚过刀刃，很久之后一回头，才发现坐在客厅内的凌河�?br> 确切说，凌河是坐在楼梯口，正对房子大门，从他那个位置，恰好能够看到院子里的小刀�?br> 方才客厅没人，但凌河就想下楼，他是一手拄拐一手撑扶手，撑下来的，自己后背弄一身汗，然后出神地坐在楼梯口，享受一片春/光�?br> 凌河觉得很值得，当然他不会�ji��o易将这番原因和目的说出口�?br> 严小刀是在一张床上与他同睡过都不脱衣服的人，这大清早是唯一看到这个人脱衣服的机会�?br> 小刀就只穿了一条七分长的练功裤，裤腰松松地已系到最低位置，露出精健匀称的腰部，由两道人鱼线勾勒出胯骨的形态。宽阔的脊背上有一些陈年旧伤留下的白色疤痕，还有细小的绽裂着的新伤口，一双长腿结实挺拔。无论从何种眼光评价，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身材，完美�?br> 从后颈的发际收尾处那浅浅的凹陷一路往下，直至尾椎几乎隐隐�cha��浑圆的这一线，是无法形容的�?感与阳刚交融，最终收进裤腰�?br> 凌河盯着某人那副脊背和臀部竟盯了很久�?br> 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我们两个，都不要再往前走了�?br> …�?br> 这天也正逢周末，严小刀身着西装下楼，□□着哼哈二将表示出门前的告别，却在试图张口向凌先生告别时感到踌躇甚至一丝歉意�?br> 凌河刚才跟几个小弟听书唱�cha��，其乐融融。这人一开口就被几个兄弟起哄说京剧唱腔和切口不对，愣是把一段言派的《空城计》唱出�j��敦音的腔调。凌河仰面大笑，将长发抖得松散而潇洒。这人也并没尴尬寒碜耍脾气，还挺虚心地跟宽子学了一段时调，不一会儿就学会八句，凑成一段唱腔�?br> 凌河转过头瞅见严总，似乎就知他要�cha��：“没事，你出去玩，我看你的一班兄弟前几天还没输够、还不过瘾、还不够服我，我打算今天让他们把下半年的烟酒钱、卖肉钱、房产地契、还有他们的爹妈和女人都输给我！�?br> 凌河说完自个先笑，手里像转核桃似的转着三张麻将牌�?br> 严小刀走过来，也拿了三颗麻将牌抛着玩，垂下眼皮道：“不是玩，礼拜天，过去陪我妈。�?br> 凌河一听手指就停住不乱转了：“哦，自己去啊。�?br> 严小刀说：“带他们一帮子人怪闹的，不带。�?br> 凌河眼底闪烁：“哦……确实，老人家爱清静，也只是为了看儿子，又不是要看其他人。�?br> 严小刀：“……�?br> 凌河：“……�?br> 凌河心想，别再玩火往前走了，我还是跟这帮吃货打牌吧�?br> 严小刀心想，还是自己去，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带到老妈面前说什么？
然而凌河手指捏着牌，说出口的却是：“我知道出门带着我是个大累赘，还得背着抱着，严总一人出门更自在痛快，还正好能一手举一根糖葫芦轮着吃！”严小刀笑了，脱口而出：“没觉得麻烦累赘，我可以举着你，然后你举着糖葫芦！�?br> 每回对视多看那一眼，心底都像多一层柔情�?br> 没有再多的废话，严小刀飞快上楼拿下一套体面的休闲衫裤，给这人换上，横抱凌河出门，塞进车子…�?br> 谨慎起见，他都坐进车里还是电招了四名小弟坐另一辆车跟随护驾，其实护的是凌河，他自己不需要前呼后拥�?br> 他们从港口至城里，再至郊区，还走了一段省际高速，再从某一个匝道下去，最终换到颠颠簸簸很有乡土气息的村路，到了位于本市与邻省交界的一处小镇，名叫回马镇�?br> 凌河显然头一回来这种稀奇地方，忍不住开着车窗往外看，一会来一个拉着鸡鸭鹅的三轮摩托从他眼前“嘎嘎”叫着掠过，一会又有几只产奶的瘦羊被驱赶着从车门边蹭过。他们的轿车陷入电驴、羊群、狗贩菜贩队伍和赶大集老百姓的层层包围圈中，像被一道黑压压的潮水卷裹着，缓缓往前漂移…�?br> 严小刀开车，路上时不时介绍些地貌和风土人情给某位没见过土世面的洋学生。他不断瞟向凌河，眼球都瞟得酸累，于是悄悄微调了右侧后视镜的角度，让凌先生探向窗外的大脸正好给他映在后视镜里。凌河一脸过度活跃兴奋的神情，像要从车窗爬出去逗狗赶羊�?br> 严小刀一看表：“咱还是晚了，先别回家，先去教堂吧！�?br> 就在说着晚了的时候，严小刀瞥见集市路边一个扎着糖葫芦的三轮车。硕大一个绷子上像戳刺猬球一样颇有效率且节省空间地扎着五六十只冰糖葫芦，各种口味十分诱人。两人都看见了�?br> 凌河瞟他一眼，适时地提点：“孝顺儿子，您已经要迟到了。�?br> 严小刀往窗外瞄准着：“就是脏了点，你怕吃到土渣么？�?br> 凌河迅速一摇头，毫不客气地指挥：“来那根夹心的最大的那串。�?br> 严小刀唇边浮出很俊的笑容，用笑意无声地答应着了。马路太窄，往来各种神奇生物太多，他们车都蹭不过去，车门都打不开。严小刀打开车窗，伸出左胳膊扳住车顶边缘，用一个炫飞了的动作将自己�?出车厢，两下伸腿就迈了出去…�?br> 车子再启动时，凌河手上多了一串豪华版巨型糖葫芦，红果夹了当地特产蜜饯和芝麻糖再渐次插着橘子瓣最后裹一层糖衣和雾霾尘渣，将一方水土与风情完美地融汇。严小刀刚想问句“好吃么”，凌先生已经以毫无尊�chu��气质可言的速度和气势撸掉好几个果子蜜饯，豪爽地嚼出一嘴糖渣，然后狂点着头把好东西递给他，轮流分享�?br> 严小刀爆出笑声，好像很久、很久了，没有和一个人这样相处愉快，说话或不说话都是令人愉悦的，心思中似乎哪和哪……都与眼前这个人是相知而通透的…�?br>
☆、第二十六章 流落人间
第二十六章流落人�?br> 在毗邻省界的回马镇上，有一座与远郊乡土气息不太相衬的基督堂，而且是一栋保存完好的老堂,拥有淳朴浑厚的石砌墙壁与一座突耸出来的钟表楼子�?br> 教堂外墙经过维修仍隐约可辨烟熏火烧的痕迹,诉说着这块地方曾经历经的劫难。经过百十年来数次反洋教和革命文化运动还能挺立至�?实属不易，并且终于在新社会里混到了一个省级文保建筑的牢固地位,也成为远近十里八乡老百姓平时求神拜主搞一搞精神寄托的风水圣地�?br> 门口还停着不少轿车,与三轮摩托、电驴和卖菜摊子共同争俏,附近的中年妇女们收起刚在广场跳完大秧歌的锣鼓和红�?三三两两排队进入,这些都让圣堂的风景呈现几分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的混奏气质�?br> 礼拜日的基督堂是教徒活动�?查看证件方能进入�?br> 凌河没想到某位老总还真是有证的。守门人问凌河要证件�?严小刀投机取巧地随口一说：“他是我亲戚。�?br> 凌河一手拄拐一手被严总架着的时�?轻描淡写一撇嘴：“严总我是您亲戚？你们家的月例和零花钱发我了吗？�?br> 严小刀冷笑道：“是不是还得管家长要红包�?孩咂？�?br> 凌河回敬：“年都已经过了，容许您老今年先欠着。�?br> 严小刀说：“明年过年一定给少爷您补上。�?br> ……还有明年吗�?br> 这样的时�?有一日算一日�?br> 这算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和关系,没人说得清了。至�?在严小刀对戚宝山的汇报中,凌河这时是应该被关在他别墅的地下室里，而不是被供在主卧室里�?br> 严小刀把这人带出来玩，倒也不怕凌河起了造反之心找机会跑了�?br>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已经给了凌河无数的机会“跑掉”�?br> 凌河倘若知情知趣地逃命跑了，别留在他这里，对他来说才是如释重负且最容易解决的局面。那样，倘若被责问，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跪到戚宝山面前负荆请罪，让他干爹直接砍他两刀出出气就算了，而不用让那些刀口砍在凌河身上…�?br> 可是这人也没表现出要跑的意思，还挺安之若素�?br> 宏大肃穆的教堂内，黑衣的牧师面容慈爱，在台上讲述本周礼拜的告词。教会兄弟姐妹们黑压压地坐满席位，神态安静而虔诚。一些善男信女以跪姿将手肘搭在前排的椅背上，闭目祷告�?br> 两个年�ji��o的悄悄在后面找位置坐了，凌河也发觉，严总对聆听福音和祷告词并无多大兴趣，但两人都很守规矩地保持恭敬姿势，后背挺得笔直�?br> 凌河忍不住小声问：“你妈妈坐哪了？�?br> 严小刀一闭眼：“正中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座位，她每次都坐那个座。�?br> 凌河隐约看到那是个虔诚地跪叩祷告的女士背影，严小刀应该是经常来陪的�?br> 他又微微凑头过来问：“你不信的？�?br> 严小刀用最细微的动作摇头，随即低声解释：“她老人家又没有逼着我信，随我的意，但我也不会当着她的面非要矫情说我不信这个�?br> “‘孝顺’么，这个词，归根结底就是个‘顺’，让她心里舒服高兴就成。�?br> 严小刀随意解说自己的“孝经”，惹得凌河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觑了他好几眼，每天都能从严先生这里领悟一些让他受教的新东西…�?br> 唱诗、阿门颂全部结束，教友们起身鱼贯上前，接受牧师在额头和手上沾几滴圣水作为平安福，再列队从过道中清场了。好儿子严先生英气笔挺地立在过道口，注视着那位眉目慈爱、自打一转过身相隔老远目光就完全笼罩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步上前，俩人来了个厚实的拥抱，带着富有感染力的温度�?br> 没等严小刀开口，严氏先把手指上所剩的一点潮湿气抹到他脑门上：“给你沾点圣水，有福气的！�?br> 严小刀笑容俊朗，从背后变出一件紫�cha��套：“妈，前几天给您买的。�?br> 严妈一看：“嗳——这么艳，我穿不太好意思了，送别人穿去呗……�?br> 严小刀笑道：“没有别的女士可送。�?br> 严妈突然问：“你是瘦了吧？�?br> “没有！去南方晒黑了显瘦！”严小刀当着他身后的某位知情人，�ji��o松说道，“上周我去南岛出了趟公差，所以那个周末没过来陪您，我出差刚回来。这是我一个朋友，陪我过来看看您。�?br> 严总出差在赌桌上赢回来的“战利品”很有礼貌地开口：“阿姨您好，我叫凌河。�?br> …�?br> 小地方的人群，是生活上简单平实而邻里间互相熟稔的。车窗外时常传来招呼与寒暄，就着车轮后扬起的阵阵黄土。严总驾车回家途中不得不两次停下，让路边熟人有机会跟他老妈隔着车窗聊上几个回合，还顺便赚了熟人几瓶白酒、两包茶饼子和号称家庭作坊手工自制的纯有机丝瓜瓤子刷锅帚……这一切都让严小刀和凌河二人对眼前的人生与交错乱入的回忆感到恍如隔世，无法想象他俩上周那趟公差之旅是怎么过来的�?br> 这就是两个平行而不相交的世界�?br> 而世间本就是由这许多层结界组成的，有美好的人间，也有黑暗逼仄的鬼道、妖界，各人蛰伏在属于自己的旮旯角落，偶尔相交，各有各的命数�?br> 严小刀没忘了给那几位早被撇在后面的弟兄发了几包烟和两瓶酒，让他们去村口台球厅和饭馆自行消遣�?br> 自从上车回家那一刻开始，凌先生就享受到了严总母上大人的碎碎念功�?br> “这个谁，小凌，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确实离城里太远、太远了，辛苦你大老远地过来看……�?br> “小凌，路上不好走吧，主要是路不好，颠得不舒服吧，真不好意思啊……�?br> “孩子啊，你在他公司做事？还是……你大学毕业了吗？�?br> 凌河笑意渐浓：“阿姨，我今年高考。�?br> 严小刀忍无可忍：“妈您就别听他说话，没一句真话！�?br> 凌先生确实长得“少相”，严妈半信半疑，当真认为这个帅哥今年参加高考也是很合理的�?br> 凌河颇有领悟力地破解到对方一番说不出口的关怀。自从一出教堂大门走在阳光下，严氏一眼就看到他需要拄拐行动趔趄迟缓的下半身，一直闭口不问，但又似乎打心眼里感到疼惜和过意不去了，想要关怀，不知不觉想要散发母爱的光辉�?br> 这种母爱笼罩全家、头顶光芒万丈的温馨感一直持续到这天中午，最终化作饭桌上盛的满满堂堂的炖鱼、烧鸭、酱肘子、香椿炒蛋、香干腌马兰头、玉米贴饼子、菜肉大包子，以及单单给凌河剥好的香甜糖炒栗子。严总上桌抄起筷子一看：“呵呦，妈您竟然给他剥栗子！�?br> 严妈一脸理所当然：“我看小凌手挺细的，别伤手了，你手硬么……诶？你想要我也给你剥。�?br> 严小刀连忙一摆筷子：“甭用，我喜欢直接嚼壳。�?br> 严妈又问：“出什么公差，你那个、那个干爹，专门派你去的？�?br> 严小刀低头啃饼点头：“嗯，去外地公司视察一圈就回来了，公费旅游，各种饭局。�?br> 也确实是公费“旅游”，各种高档饭局兼吃喝嫖/赌，不算对母上大人撒谎�?br> 严妈追问：“怎么又派你去，他不派别人啊？……挺顺利的？这回没出什么事啊？�?br> 严小刀神情自若：“没什么事啊，哪回我也没什么事！�?br> 严妈是目不转睛瞧着两人吃饭，自己都忘了动筷子，当然，主要还是看儿子。凌河认为，那眼神里总掺杂许多说不清道不出的情感，是忧虑、担心、不舍、无奈、甚至经年累月积压的歉疚之情悄然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br> 严妈将贴饼子煎锅端回厨房，从严小刀背后�ji��o手�ji��o脚走过时，眼底神色一变，分明曝露出一道强烈的带有审视感的焦虑，硬是把话给憋回去了不敢说。已经沉默着放任和纵容了这么些年，现在你说什么还管用�?br> 她最终还是揽住小刀的肩膀，很体贴地从肩到腰捏了捏，又捶了捶，又用力拍了拍，舍不得撒手似的…�?br> “妈……回头我给您捶成吗？”严小刀哭笑不得，悄悄皱起了眉�?br> “阿姨，您厨房蒸锅里的釀豆腐好像熟了，我想帮您端但是我也帮不了，阿姨麻烦您劳动了。”凌河眼明嘴快就帮严小刀解了围。他都看出来了，慈祥的老妈有几下恰逢不巧捏到某人右臂伤处，那手劲隔着西装将严小刀额头生生逼出一层冷汗�?br> “能不出差就不要去了，那么远……以后跟你那位干爹求求情，让他开个恩，咱就不要再去了么……”严妈偶尔避开视线，状似自言自语�?br> 严小刀心平气和道：“妈，我给人家做事，总得干活儿拿钱，不然公司里白养我这么个闲人？�?br> “也是，人家不能‘白养’了咱们。”严妈表情倏地黯淡，眉梢眼角�cha��强烈的愧悔自责，“也是怪我这些年拖累你，家里没钱没土地没有亲戚帮衬。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没找着个能顶事养家的男人，没能给你过上好日子，一大家子最后都变成你的拖累，当初……也只能接受那样了。�?br> 严小刀正色道：“妈您这什么话。�?br> 严妈仍是剥着栗子，微微下撇的嘴角抖出辛酸，低声自言自语：“现在就盼你平安就好，你小时候漂亮着呢，比现在好看，猜想着你母亲应该也是漂亮贵气的人，一定是名门大户的闺秀小姐，肯定比咱家这样寒酸的强多了！还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天父都不会宽容我了……�?br> 严小刀语塞，都顾不上劝解宽慰，心虚地飞快瞥了凌河一眼�?br> 恰好凌河也快速瞟他一眼，�jian��分明是不知情而感到惊异的，但那对浅绿色瞳仁里流动的光芒异常平滑冷静。凌先生在鲨鱼池子里舌战群雄尚且脸不变色气势如虹，这点小场面有什么撑不住的？他对着面前一锅炖鱼大快朵颐，绽出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俊美笑容：“是吗，阿姨，严总小时候很漂亮？能比现在还帅？您一定找一张照片给我看看。�?br> 严妈抿嘴笑：“嗳，没你漂亮！小伙子你才是真俊，十里八乡我也没见过有你这么俊的！�?br> 凌河又指着柜子上一捆摞好的黑色手工布鞋转移话题：“我说严总上哪弄来这么好穿的居家布鞋，还穿出来给我们显摆，外面都买不到，我能求阿姨您也给我做一双吗？�?br> “成的，都没给别人做过，你稀罕啊我给你做嘛！”严妈重新开怀，笑模笑样的眉�jian��犹存年�ji��o时的风韵，眉毛和眼线都描得很好，一看就是利索的女人�?br> “我们太稀罕了！”凌河搁下筷子，“这锅贴饼子我也帮严总打包一袋拿走，让他吃夜宵别再啃凉包子。�?br> 母爱光环笼罩头顶的严妈上下不停打量小凌先生，就差再问出来，这招人疼的小帅哥，你还缺衣服裤子帽子和围巾吗，你爱吃芝麻椒盐烙饼、蜜枣发糕和驴肉火烧吗！
严小刀发觉，凌河这个人，在他尝试着想要懂事、有礼貌、有人情味的时候，那是非常懂事、非常有礼貌、非常讲人情味的，让他这颗久经江湖的老心都软成那一团绵软甜香的栗子瓤了�?br> 饭后出去溜食，严小刀出门时将风衣往身后抖开，唇边带笑，身形都显得更加高大俊朗�?br> 隔壁门口坐的大叔笑呵呵招呼他：“嗳，小严老板，回来瞧你妈妈啊？你妈真有福气，晌晚过来吃个饭嘛。”严小刀答应着，还童心未泯脱掉风衣陪隔壁几个小孩玩跳房子�?br> 他跟一群孩子单腿蹦得意气风发，心情真是极好的…�?br> 严氏她家住的是这村看起来最新最气派的二层白墙小楼，独门独院。不用说，这是她利索能干的儿子掏钱孝敬的。除此之外，这村通往城里的柏油路以及新换的灌溉引水渠也是严总六年前掏钱雇施工队修的�?br> 严小刀载着凌河在乡间兜风，停在一片旷野之隅，指着远处煤山：“那里在我小时候，就是个私人非法开采的小煤矿，现在还是个非法开采的煤矿。�?br> 煤山在阳光下泛出震撼壮观的金属光泽，周围厂房朝天喷着褐色烟尘，烟柱如同江口的滚滚波涛。壮丽的景色之下，不知埋着多少无名氏卑微嶙峋的破皮瘦骨与不为人知的往事沉疴�?br> “我小时候在那个山里挖煤。”严小刀说�?br> 凌河完全以为这人扯淡逗他，讥笑道：“挖煤能挖出严总现在一身能耐本事和人物姿色，早知我小时候不该出去留学当假洋鬼子，也跟着你在这下面打井挖煤！�?br> 严小刀坦率道：“我说真的。�?br> 凌河错愕地盯着小刀，一时无言，回想严妈方才饭桌上一番掏心掏肺的自言自语，没能给你过好日子，没有照顾好你，更觉无言�?br> 严小刀反而兴致高昂，又问：“你坐过挖掘机没有？�?br> 凌河平生难得遇到让他都预料不及的变故，挖掘机又是嘛玩意？他又没念过蓝翔，没玩过挖掘机。那煤山旁边停着一辆作业间正在午休的庞然大物，伸出长长的一根神钩铁壁，擎着那轻而易举将地上刨个大坑的爪子。严小刀过去给司机塞了包烟，然后不由分说把凌河拖过去了�?br> 凌河算是明白了：“严总，你也开过这玩意儿。�?br> 挖掘机驾驶位特别高，严小刀几乎跪着把凌河顶进去的，让凌河坐在那驾驶位靠椅背的位置，然后试图将自己挤在凌河身前，嘚瑟一手怎么驾驶这台挖掘机�?br> 这座位就显得太狭隘局促了，严小刀一坐下去，身后的人不爽地哼出一声，已是忍耐到极限没有发飙喷毒，却又话里有话：“严总，您真把我当成未成年，还没高中毕业？我也没那么‘小’了……�?br> 严小刀也很局促，他是很有存在感的身材，前裆已经顶到方向盘了�?br> 严小刀扭回着头，皱眉：“你往后点儿。�?br> 凌河：“我没地儿了，你往前。�?br> 严小刀：“我也没地儿，你再往后！�?br> 凌河：“你坐我腿上。�?br> 严小刀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太沉，怕把你腿坐坏了。�?br> 凌河不屑地送他一个白眼：“我是瓷的吗？就你这点分量，坐！�?br> 严小刀坐凌河大腿的时候，觉得他用后心位置可以听到凌河叠落着的心跳，而且对方比他心跳更快，比他更压抑不住那隐在深渊中被刻意稀释的期待和欢愉。那个心跳曾在他面前骤停，他曾经与命运相搏疯狂地按压那个胸口，现在那颗心听起来无比生动活跃，像是对他倾诉埋藏内心深处的喜悦…�?br> 在这世上，他们曾短暂地流落人间，每一口呼吸都让人想要留住�?br> 夜，两人并排躺在严家白房子二楼的一张床上，恰好能从窗户望见漫天星图。雾霾被风吹散时，夜空中呈现一道璀璨动人的星河�?br> 两人都无睡意，盖一床棉被聊天，就十分的满足。凌河眼底旋转着绚烂的星空，用委婉的声音念白：“我妈妈是在我六岁念小学一年级时去世了。�?br> 严小刀转过脸平静望着身边人，内心澎湃。他明白凌河为什么提起这个话头。凌河不主动探问严家母子间不为外人知的故事，却选择了以退为进，主动讲自己的家事�?br> “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他们是在�chu��族私校中学时的青梅竹马。印象可能不太清晰了，记得我母�cha��很漂亮，喜欢把长长的细软的卷发盘起，再让一缕发梢垂落胸前，就像仙女一般。她每晚捧书用英文给我讲故事，记忆里那声音像夜莺一样婉转动听，我现在仍然时常梦到那个讲故事的天籁之音。只是后来她身体不好，病了两年，发达的现代医学成就都没能挽救她，大约就是家族遗传性的致命免疫系统障碍及血液疾病，她病死了。�?br> “我父亲就没有……没有再娶了，一生也只爱我母亲一人，直到他去世。�?br> 凌河闭上眼，似乎陷入一段久远的回忆，不知被碰触到哪一段湮没尘封的往事，就在此时浸入一种难以自控和自拔的悲伤情绪中。悲伤却又因为这人极其强大稳定的心智而遭遇全力压抑，没有爆发出任何强烈情绪，只在喉间和胸口隐隐透出短促的哽咽和痉挛�?br> 严小刀十分体贴地在适当时候保持沉默，等待那些唏嘘最终归于平静无痕�?br> 一位痴情没有再娶的男人�?br> 这是那位生意圈内风评极烂声名狼藉的老棺材瓤子？这是凌河曾经自己口中声称的“十恶不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之徒”甚至“从棺材里爬出来拖着一身腐皮烂肉解释”都很被儿子嫌弃的凌煌？严小刀那时也有一丝莫名的纳罕和茫然。凌河口中的“父亲”角色是自相矛盾的，不知哪一套描述才是这个人的真情流露�?br> 凌河很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严小刀，该你了�?br> 故事太长严小刀琢磨究竟从何说起，倒也没什么值得扭捏隐瞒：“听我妈说，她是在坐着平板车进城往省会医院的路上，她的……怎么说呢，第二任丈夫拉着她、他俩有先天缺陷残废的儿子、还有她第一任�cha��身瘫痪的前夫，就在路边碰见了我这么一个，据说可能当时在那方圆两里地流浪了仨月吃了仨月剩饭渣子还被狗追着撵快要饿死的小孩。然后，她跟她丈夫，还有她第一个男人，他们仨人把板车就停在路边，商量或者说争执了一个小时，因为家里再多一口人的富余饭都没了，再进来一张嘴就要抓阄选先溺死床上瘫着的哪一个……她不顾她那俩男人的一致反对，最后把我拽上了平板车。�?br> 饶是天资过人的凌先生，也让这信息量宏大但深刻抓住人生重点的两句话，深深地怔住了，需要时间消化�?br> 凌河盯着严小刀，脑内狂跳的思维意识却已穿透眼前人的衣装和躯壳、穿越二十多年时光的重重阻隔，呼啸着掠过那许多陈年旧事，再啸叫着重新涌上他的眉心，那一刻，也好像把一切由来都弄明白了…�?br>
☆、第二十七章 苍天无泪
第二十七章苍天无�?br> 善良且在逆境中隐忍坚强的严氏，当然也没有选择回家以后组织一场集体抓阄溺死任何一个人�?br> 她就是一眼看上了当时脸上糊着泥土红皴、纤瘦如柴、但至少骨骼硬朗四肢健全能还能跟狗掐架抢食的流浪男孩，无论她当时是出于某种对自己残缺孩子的弥补找全心�?还是出于给家里将来添个有手有脚壮劳动力的需要，或者根本就是已经预见到农村人养老不易负担太重医保社保都靠不住、需要有个健全男丁养老送终的未雨绸缪�?br> 来路不明没爹没娘的严小刀,成为这本已破败穷困不堪的家庭的新成员。家里多余的一张床也匀不出给他了，只能每顿匀出一些红薯和土豆,米面不够�?蔬菜肉类基本只能分给瘫痪病号。大床上睡着严氏夫妇与没有自理能力的病孩�?一道帘子另一侧睡着同样没有自理能力需要严氏时常起夜照顾吃喝拉撒的前夫。严小刀睡在门边,漏洞的墙外拱着家里两头猪。他成了哥哥，需要帮忙照顾比他还小一岁的那个弟弟�?br> 携着病患前夫一起改嫁是严氏找第二任丈夫时提出的条件，这在比较难娶媳妇的北方乡村地区相当普遍。越是年龄大而条件不好的人家,也没的挑�?有的女人甚至带着前任公婆进门,令本就家徒四壁捉襟见肘的生计更加雪上加霜�?br> 但严氏也无法接受旁人碎语闲言式的好心“建议�?将前夫抛在路边等死，她的良心做不到�?br>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捡来的严小刀,确实是个能干也能吃苦的孩�?干活儿永远比说话多，不说废话，不吃白食，不会让养他的人白赏了他这口饭，从小就是�?br> 剪了头发在池塘里洗涮�cha��的严小刀，竟然是个帅气的少年，五官俊朗打眼，让严家人眼前一怔，又觉着赚了。严氏那时心中感到慰藉，甚至开始幻想这个勤劳健全的大儿子成年后有模有样也有手艺，就可以为家里娶一房贤惠得力的媳妇，生活就有指望了�?br> 家中日子相对最好的也就那一两年，严氏的丈夫经常去附近村镇接短工，哪里工时紧张缺人就去哪补缺，报酬较高，又能经常回家照应�?br> 然而这个家庭沉重的打击从第三年接踵而至，男人有一次被老乡叫去接了一个短工，是省内一家很有名的建筑工程公司承包的水塔工程。春节前缩短工时追赶工期，生产安全措施就形同虚设，没出事就能省时省钱，出了事就全完。那水塔的脚手架从顶上坍塌，瞬间让十几个贫困家庭临近年关盼望亲人拿着工钱归来的希望，彻底破碎成一场噩梦…�?br> 比这场事故本身更残酷的是，严氏的丈夫没死，只是被砸成了半植物人�?br> 直接死亡的工人优先得到了赔偿，半死不活的人还没来得及拿到应有补偿，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在这个时候跑路了。对事故负有连带安监责任的镇官员被暂时捋了官职，而资产雄厚的总公司根深树大，弃烂尾工程于不顾拂袖而去，穷到烂泥里的普通人家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去打官司的�?br> 严氏的丈夫辗转病榻两年在各大医院进进出出，耗掉了家中全部积蓄和几十万外债，借债借到远近亲戚邻居已经没人想见到他们这丧气的一家人。这个男人直到郁郁而终都一直想不通，当初怎么运气那么差，没有直接砸死，没能给女人和孩子留一些钱�?br> 这时留给严氏的就是病号和一屁股欠债，她也只剩一个小刀可以依靠�?br> 严小刀用当初拉着他回家的那个破板车，拉了那个男人的遗体上山葬了�?br> 随之陆续而来的是各路讨债者，包括农村放高利贷的很有势力的团伙，一般是靠坑蒙拐骗式的集资骗来村民的钱，再放贷出去，空手套白狼，一坑坑死两拨人�?br> 他们家经常一大早起来瞧见门上插着一只斧子。就严家那扇破烂不堪的门，斧子都快插不住了�?br> 严小刀在附近村庄打各种工，挣钱替全家还债，能叫得出来的活儿好像已经没有他没做过的�?br> 严小刀是差不多那时认识了他干爹，一个在镇中心农贸集市里摆摊卖鞋卖女式衣服的小贩。戚宝山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白净面善，讲义气且与他投缘，主动喊他“干儿子”，每天碰面给他买包子吃，塞他一点小钱。只可惜，这干爹摆摊也没挣着什么钱，每晚背着全副家当在各个夜市之间被路匪市霸和城/管们赶来赶去，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单身汉子�?br> 戚爷还是戚叔的年纪，半开玩笑地逗他：“儿咂，你知道我为啥单单看上你、不认别人啊？我在回马镇上见过一个非常灵验的半仙，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会遇到一个出身爹娘不详的孤儿，会是我这辈子升官发财走黄粱运的一位福星大贵人……儿咂你信吗？�?br> 高利贷团伙砸上门了，实在扒不出一分财物，要求他们家拿个劳动力去矿山煤山上顶债。这也是附近煤山老板胁迫和使唤廉价劳动力的好手段�?br> 严氏说，我男人没了，上一个男人还瘫在里屋床上，家里没人了�?br> 那些人指着门外猪圈里喂猪的十岁的严小刀说，撒谎！你家不是明明还有一个男人吗�?br> 严小刀就被那些人带去煤山了，严氏无力阻拦也抢不回儿子，伏地痛哭�?br> 或者说，严小刀也不算被那些人强迫绑架的，他跟他养母说，就是下井挖几年煤就回来，没多大事，我能把家里债都还了�?br> 那几年严氏统共也没见着儿子几次面，每次见面简直都是在希望中等待最后一刻的绝望。煤山下总是捂着盖子地、悄悄地死人，可能三两月就出个什么事故，从井下剖拉出几个窒息的黑黢黢的死人，发送一些丧葬费将这些命运卑贱的人随意廉价地打发掉，没人会怜惜。严氏怀有预感，也许有一天早上，她就会接到从煤山传来的噩耗，碾碎她人生最后一点指望�?br> 然而，关于小刀的噩耗没等来，家里的累赘先撒了手�?br> 在一个雨夜，严氏的前夫伸手从帘子上够到一根布条和一只袜子，就用布条和袜子结了个绳圈，寸移了半宿终于把脑袋将就着套进床头的绳圈里，就躺着歪着个脖子，很艰难地把自己吊死了。这男人临走前几天，为严氏留了一条像是遗言的话：“好多年也没疼疼你了，想帮你做一件好事。�?br> 严小刀从煤山请了半天假，带回一些钱交给他养母还债，再将养母的这原配丈夫用板车拉到山上，埋到继任丈夫身边，让活着的时候就很卑微的俩男人凑合做个伴去吧�?br> 之后又过几个月，家中那另一个累赘，或许也不能忍受这毫无乐趣和尊严的人世，也撒手了。严小刀的那个又残又障的弟弟，有次在家中无人时玩火柴点燃了破棉絮，床烧着了，接着房子和猪圈也着了，一场火轻而易举夷平寒门蔽舍，痴呆弟弟终于平生第一次得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丧生火中�?br> 严小刀将傻弟弟也拉上山，埋在那俩男人身边�?br> 雪后的山梁上，母子二人瞧着那三座小坟包，竟都是一脸坚如磐石，流不出泪来�?br> 严妈那时还低声地问小刀：“你说，咱们娘俩是不是命太硬了？咱俩克了一家子……�?br> 这命特别硬的母子二人终于落得相依为命的人世缘分�?br> 严小刀这人从小就不懂得流什么眼泪，也不信命。人生道路上出多大的事都不是能用眼泪博人同情或者用哀伤叹气顾影自怜就能解决。他一定比他的命还要硬。他一向把命含在嘴里嚼得嘎嘣脆�?br> …�?br> …�?br> 讲述往事的人心绪平和还偶尔略带风趣，严小刀枕着自己左臂，瞭望星空，挺欣慰身边能有一个人让他乐意说出这些不屑与外人分享的故事。时过经年，他平静开朗得如同在讲不相干旁人的故事�?br> 然而听故事的人完全就不平静。凌河的脸在星光下忽明忽暗，先是透�cha��专注而疼惜，随后是感动和钦佩，最终是在故事的某个拐点风云变幻突然变了脸色，面容遽然黯淡阴郁下去，浑身都变冷了�?br> 严小刀才发觉被窝有点冷，方才还挺暖和的，凌河的身躯好像突然间就换季了。香椿树发过茬了，漫山遍野油菜花要开了，凌先生又从春天穿越回冬天了？
严小刀伸手过去，隔着棉被握了握凌河：“冷�?br> “你还要被子吗？
“你感冒了？�?br> 对待他内心尊重和珍惜的人，严小刀愿意谨守发乎情止乎礼的规矩，抚摸都是隔着被子。他想探探凌河脑门热度，是用手背轻�ji��o贴上去，觉着自己手背比手心皮肤还细腻些，不会显得太粗鲁�?br> “我明白了。”点点星光下的凌河唇边擎出一丝满含悲意的笑，“然后，你干爹戚宝山回来了，他拯救了你的命运，他替你还了你们娘俩当时卖命卖身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债，给了你今天！�?br> “……对。”严小刀时常叹服凌河的头脑。跟凌河这种人聊天交心是很舒服的，善察人意，举一反三，听个故事开头都能猜到连续剧结尾，天生适合做人生大戏的导演。严小刀也怕碰上那种笨蛋不开窍的，聊个天都罗里吧嗦得特别磕碜�?br> 凌河长吁一口气，面色清冷：“严总您继续说，我想听听戚爷当初是怎么行侠仗义在你面前表现的。�?br> 转过年的那个春天，某个平常天，让人完全没意料到的，戚宝山就从南方回老家来了�?br> 这人走的时候兜里都没有两百块钱，说是去南方“下海”做生意，回来的时候穿一袭浅灰色很有质感的羊绒大衣，器宇轩昂。戚宝山乘坐黑色豪车，随身带有司机和保镖，身后还跟着数辆车，直接进村找人�?br> 戚宝山找的就是严小刀，发现严家原址已成废墟，随即找到了在邻居家破瓦房借住的严氏�?br> 戚宝山取得了严小刀的下落，立即马不停蹄驱车去了煤山�?br> 用严妈妈当时话讲，这个认来的干爹，是真念旧情，真仗义！戚宝山的豪车爬上煤山山脚，下车吩咐保镖把矿区的负责人拎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严家那个男孩在哪？把人弄出来，我现在要带他走。�?br> 那矿区老板从眼前人的作风派头已辨认不出当年摆摊卖鞋小贩的痕迹，可还是那句话，我们矿上有合同在身的矿工，能随便让你带走啊？他活儿还没完成呢！
戚宝山骂道，合同个你妈x，把十二三岁孩子拘禁在这万人坑里给你们当苦力使唤，哪天被你们虐待死了就扔废井里直接填井，没死的就一直用到死！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吃人喝血不眨眼的狼心狗肺干的都是什么行当，你们挖煤矿的都怎么发的财！
那小老板看出这人来头嚣张，只得说，他们家欠高利贷了，拍拍屁股就走啊，钱还没还清�?br> 戚宝山问，欠你多少？
小老板伸出五个指头�?br> 戚宝山问，五万？
小老板冷笑，五十万！高利贷利滚利，就是这个价，他们家得还一辈子�?br> 戚宝山回头递个眼色，保镖从车后厢拎出一个红蓝编织袋，一捆一捆地数出五十万现金，满满一堆钱，拍到煤山乌黑油亮的土壤上�?br> 小老板这时才觉察不对，五十万的现金也不老少钱，赶忙让手下人去找严小刀在哪，在哪个井下，快去把那孩子提上来�?br> 戚宝山手里揉着两枚文玩核桃，慢条斯理地说：“我干儿子出来如果没少胳膊没少腿，我把人带走，这袋子钱归你。如果少了什么，或者命没了，呵……这五十万现金有多少片纸咱们数一数，我就把你们这几个人削成多少块肉片。�?br> 严小刀从井下上来的时候，留着一头刺短黑发，脸被煤渣和油污浸透都快认不出是本人，但那副落魄贫困的躯壳遮掩不住眉峰的英武之气、眼底的清澈坦荡，自幼是一身不低头不服输的很硬的骨头，大家风范的气度仿佛就与生俱来。戚宝山喜欢小刀，从骨子里欣赏，也得意自己识人的眼光，敬佩一个人不必介怀对方不过是个弱龄黄齿的小儿！
…�?br> 凌河那时笑了：“好一个义薄云天的戚爷，对你真是情深似海，恩重如山！严总，你将来，一定不能对不起他，一定不能够背叛他啊。�?br> 那笑容有几分苍凉�cha��的意味，视线似乎已经望到三春五夏之后、继往开来的后半生。说话间凌河自己胸口阵痛，比直接吸干一管尼古丁还要疼，浑身浸在一片失望和冰冷的寒潮之中�?br> 放任自己走得有点远了，动了心才会感到痛苦，今天知道完蛋了�?br> 在这晚之前短暂而旖旎的相处相交，某些蠢蠢�cha��不可告人的甜美味觉，都像是留在人间的一场幻梦。如今，两人又都重新堕回到鬼蜮结界。这就是两个平行的世界，现在一场梦醒了�?br> 严小刀也看出凌河情绪不太对�?br> 每一回言谈提到戚爷，凌河都会变脸色。这很正常，在所难免，毕竟两家是传闻中的“有仇”�?br> 严小刀有意缓和气氛，笑着自嘲道：“那时是我命不该绝，或者是戚爷看走了眼，瞧上我了。他就是迷信镇上那个半仙道士算的一卦，认为是我帮他这辈子时来命转、运势亨通。前两年那个道士羽化归天了，他专门带我回来祭奠，为那道士开坛诵经、坐莲招魂，颇费了一番心意。�?br> 凌河也笑道：“戚爷有情有义，有江湖中人风范，以前是我不了解他，我太小看他了。�?br> 两人似乎又都恢复畅快健谈的气氛。凌河望着严小刀：“严总，我忘了问，您今年贵庚？�?br> 严小刀道：“二十八。�?br> 严小刀顺势探询着问：“你？�?br> 凌河翻了翻漂亮的眼皮：“说过了我今年高考。�?br> 严小刀埋在棉被中的笑声沉沉的：“你高考过吗洋学生？你念的是美帝的高考吧！�?br> 凌河的笑声带着与生俱来的自矜和傲气，突然又另起话题：“所以说，严总，你干爹是在约莫十五年前，突然在南方发了一笔横财，揣着大包现金回来找你，从此财运亨通富甲一方。他白手起家，当初做的什么一夜暴富的买卖？�?br> 严小刀微摸一愣，坦率地答：“当时我年纪不大，听说趁着那年代法律法规不健全，倒腾走私服装电器摩托车贸易之类。过去这么多年，就没再细问。�?br> 凌河很�ji��o易就放过这个问题，微微一笑，却笑得俩人身上这床被子都震颤起来�?br> 凌河突然整个人滚过来，凑近严小刀，鼻尖几乎顶上鼻尖，将一双细长俊逸的眼睁大，说了一句枕边悄悄话：“这可真是一段传奇人生啊，命运的起承转折和悲欢离合都无可复制，简直不可思议！严总，你掂量着看，是一个摆摊卖鞋的贩夫走卒在十几年前一夜间暴富更合乎常理，还是我凌家豪门富贾一夜寒风紧大厦顷坍塌、从金银满箱转眼间就败落成路人皆可诋毁诽谤的囚徒乞丐更加合乎常理呢？�?br> 严小刀迅速沉默下去，无言以对�?br> 实话实说，二者都不合常理。戚爷必然有所隐瞒，与凌家的龃龉可能另有故事。然而这问题本就超出严小刀的年龄资历和本分，他此刻能妄言什么？
他注视凌河会说话的一双凤眼�?br> 凌河神色温存，不愿以唇枪舌剑来逼迫，痛快地将大被一蒙：“严总，睡觉吧。�?br> 浅睡的呼吸声中，严小刀隐约听见某人在被子下面齉着鼻子哼了一句：“你也太老了，严先生，我二十三，你羡慕嫉妒去吧……�?br> …�?br>
☆、第二十八章 琴声忏悔
第二十八章琴声忏�?br> 第二日大清早，严小刀起床照例用冷水洗涮，随后将先前带来的两个大箱子电器拆�?给严氏家里安装家用�?br> 随他过来的那四个兄弟，这才是享受了一趟地道的公费郊游“农家乐�?睡到日上三竿了才啃着早点从村口晃悠过来，笑嘻嘻地问：“老大,这装电器的小事还劳动您？我们来做呗！”�?br> “用不着。”严小刀横了这帮人一�?“昨晚把烟钱都上网打游戏了吧？都打赏给那些妖精脸了？跑我这化缘来的吧？！�?br> 小弟们哈哈大笑：“没——有,我们有工资薪水的,不用让您给我们买烟！大哥，您把您的工资留着给那谁买花戴吧！�?br> 杨喜峰捂着腚被严小刀一脚踹出大门的时候改口：“不不不，我是说给那谁送束花！�?br> 严小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折断成两�?塞一截在嘴里嚼着。他现在有点习惯用这种方式“抽烟”了,不会散布烟熏火燎的不良气息影响到某人。他埋头专心做事,接电线，修理电路板子，这就是一个家里男人应该干的活儿�?br> 家里也再没别人了,但严氏拒绝跟随儿子去城里�?固执地要留在这片并不带来任何愉悦记忆的土地上。严小刀给家里雇了一个做饭保姆，一个每周过来干点粗活的工人和一个照料院子花草的园丁，都是熟悉可靠的村民，互相有个照应，但严氏还是习惯自己做饭打扫。布料考究剪裁精致的沙发套、各式刺绣坐垫、以及屋里每样电器上一块绣花�cha��罩布，都足以显示女主人的利索能干�?br> 严妈妈年纪本来就不老，在远近村里这细眉细�jian��蛋脸就是很温柔标致的相貌，原本不愁嫁，只是命不善待。她忍不住一会过来给儿子擦擦汗，一会又过来喂杯水，过一会又来了，端了一盘玉米饼�?br> 严小刀说：“占着手呢，我待会再吃。�?br> 严氏说：“你张嘴。�?br> 严小刀于是张嘴就着他妈妈的手三口两口啃掉一个饼�?br> 凌河在餐桌旁坐着，视线掠过门外花草，全部注意力都是这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图画。这幅图中有些内容他从未领略过，说不清这滋味是惆怅还是心酸，好像瞬间抽缩遁形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学三年级生，学着慢慢领悟，原来心肠也可以柔软�?br> 也没有多少机会让他蹒跚学步在这儿慢慢领悟了，缘分就这么浅薄�?br> 凌河把自己挪到地上，就坐地板上陪严氏掐韭菜和择豆角。他不会盘腿，没学过，两条大长腿以很豪放的姿势伸开，存在感几乎占据农村小楼的整个一间客厅，择个豆角都拉开架势颇有大少爷气场，屋子都快盛不下他。严妈也悄悄地打量凌河，瞄凌河那两条腿，特意塞给他烤红薯和本地特产的糖崩豆吃，也看出这小帅哥最能吃了！
在严小刀出去院子时，严氏突然瞅准时机开口，小声含混地试探：“这孩咂，你也在他们那里做事？你是跟着小刀在那间公司里做事的？�?br> 凌河很自然地点头：“是。�?br> 严妈紧盯着他追问：“你这趟跟着他一起出差去啦？经常出差去的？�?br> 凌河觉着他好像是应该点头吧？“……是啊，阿姨。�?br> 严妈身子明显往前探，盯他的那种眼神混合了忧虑、不安和不满，眼神顺着溜下来惊痛地看着他一双残废腿，仿佛迅速就明了醒悟了很重要的事情。严氏那时神情异常难过，欲言又止，低声念道：“好好的孩子，以后别跟着他干事，大学生，干什么不好呢？这么漂亮的孩子，你看你这腿都这样……以后就不要再跟着他，挣那么多钱�cha��？！阔气了，有钱了，跟以前就不一样了，踏实安稳活着不要出事，比什么不强呢？……�?br> 凌河心中意会，平静地安慰：“阿姨，严总是个很好的老板，聪明利索能�cha��仗义，您不用担心他。�?br> 严氏满脸凝聚着纠结和焦虑，这焦虑绝不是偶然发作的感时伤春，看起来被失望、疲惫和无奈折磨很久了，经年累月得有十年八年了吧�?br> 或许，从戚宝山回来找上门来的那一天起，严氏这样的焦虑就开始了，且与日俱增。这些年隐隐约约的耳闻目睹，她也不聋不瞎！说白了，五十万现金，就等于把儿子后半生“卖”给了戚爷。在严氏内心深处，她娘俩不过是换了个高利贷债主，债主从那黑心烂肠子的煤矿老板换成了心思深藏不露的戚宝山，从原来有数的一笔五十万欠款变成根本没数的一辈子还不清的人情债！
严小刀很快回屋，严氏立即住嘴，啥也不说，就是不敢在小刀面前提及任何引起母子间不快的话……这儿子说到底不是血缘亲生，敢说吗？有资格管吗？说得翻脸了跑了找谁去�?br> 临近午饭时间，严氏说要去基督堂参加兄弟姐妹的午餐会，让他们回城去�?br> 凌河直接提议：“阿姨，我们俩陪您一起去。�?br> 出门时，凌河悄声对严小刀耳语：“今天不是周末，教堂一般不举行午餐会。�?br> 严小刀醒悟：“哦，对啊？�?br> 凌河小声道：“严总，你妈妈心里有事，担心记挂你，是去教会找人倾诉的。�?br> 工作日中午的基督堂，与前一天门庭若市的卖菜场气氛判若两地，终于恢复了阳光下圣洁端庄的白房子风貌。每隔一小时，钟声沉哑哑地�cha��，诉说百年沧桑�?br> 业余的唱诗班练习完毕，从台上下来�?br> 主持圣堂的邱牧师和蔼地向教友来宾问候，看起来风度儒雅，笑容令人如沐春风�?br> 凌河其实也不信这些，但很有礼貌地向邱牧师行礼。他内心十分理解，如严氏这样出身卑微却又被命运百般嫌弃的女人，大半辈子泣血操劳历经变故，如今只能与养子和山上一堆坟头相依为命，她最后一点人生希望和信仰她不给天父上帝还能给谁？给别人，谁配承担她的信仰�?br> 基督堂里静悄悄的，果然没有午餐会，阳光透射进五彩的玻璃窗，穹顶精美的壁画放射出透视人心的光芒�?br> 唱诗班练习的台子上，有一架钢琴，边缘角落看起来颇有年代感，但还能使唤�?br> 严妈有意夸一夸宝贝儿子，说：“小凌你听过没有，他会弹钢琴呀！�?br> 严小刀一听就要变脸，连忙�jian��：“妈！我不会，妈……�?br> 严妈诧异道：“你弹挺好啊儿子！�?br> 凌河扬起眉毛笑问：“哦？真的啊？�?br> 严小刀尴尬地猛使眼色：“妈我其实不会弹……我那根本不叫会弹钢琴！……�?br> 严氏请邱牧师与她一同进入小屋，去祷告忏悔了，留下两人在空旷的教堂大厅中�?br> 但凡在一个当妈的�jian��，自家孩子啥都是最好的，有个什么才能都忍不住想撩出来显摆一下。尤其在这疙里疙瘩的小地方，没见过多少西洋古典艺术的世面，能弹几首钢琴曲，足够出去跟山野村汉们吹嘘了�?br> 凌河是一脸瞧热闹不嫌事大，笑意深邃地瞅着小刀：“不必谦虚，严总，我还真以为这有个手脚粗笨只会拿刀剁肉砍柴的糙人，原来是蒙我，一转眼就�cha��文艺青年的真面目。�?br> “呵……行了吧你！”严小刀知道今天跑不掉了。他又不笨，用他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你在一个喝着洋墨水在欧美贵族学院里长大的少爷面前吹嘘自己“会弹钢琴”？简直是班门弄斧，还嫌不够出糗现眼？
他自幼一个穷人家孩子，哪有条件学习钢琴？他家里那样，是买得起钢琴的？
他只是长大后每周陪伴母亲过来教堂祷告，抽空向邱牧师讨教。邱牧师善心和气，愿意指导他。半路出家，半瓶子醋，基础指法一概不会，乐谱他也看不懂，但实事求是地讲，严小刀对一切需要用到双手手指的技巧性兼力量性项目都极有天赋，记忆力很好，这就是纯靠天赋和死记硬背弹出来的�?br> 凌河不依不饶：“你弹一个，我听。�?br> 严小刀皱眉忍住笑：“我真的弹不好，让你这位行家听了一准笑话我！哼，那我不如不弹了你就直接笑吧！！�?br> 凌河很捧场地乐了几声，追问：“你都练什么�cha��？�?br> 练什么曲子？严小刀诚实地坦白：“�cha��我就只会弹三章半！�?br> 严小刀一只左手放在琴键上，随意流畅地弹了一些小节。凌河发现，小刀所言非虚，这人真的就只会弹三支半�cha��！《致爱丽丝》、《拉德斯基进行曲》和《卡门序曲》可以顺下来，难度较高的肖邦莫扎特李斯特那是绝对不会。严小刀又很喜爱和钦佩写出《命运奏鸣曲》的贝多芬大师，然而这曲子对他也有难度，只会弹第一乐章的前一半，后面就卡壳了�?br> 严小刀自�cha��糗地爆出大笑，觉着十根手指在琴键上不够用了，他在凌河的嘲笑声中将后半部分弹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能把贝多芬气得从坟墓里活过来�?br> 仿佛很自然地，凌河拄着拐蹭过来，坐到严小刀身边，严小刀一声不吭就给这人让出半边琴凳�?br> 也不用语言商量交流，凌河右手指端流水般滑出《卡门序曲》的几个小节，看了一眼小刀。严总很不丰富的曲库里，就这支最适合四手联弹，只能将就这位了�?br> 严小刀就喜欢这样的曲子，欢乐，高昂，气势磅礴，弹起来特别酣畅痛快。他不喜欢过分文艺阴柔、甚至弹得憋憋屈屈藕断丝连、活活吊起胸中一口气似的�cha��，偏好粗犷大气爽快的�?br> 两人四只手忽快忽慢热情洋溢地抚弄那一排琴键，将每一个音符敲进对方心间�?br> 他们都深深埋藏着真实的心意，脸上极为冷峻矜持，胸口却被快乐愉悦的心情填满、填得涨痛，这一刻享受人生快意的乐章，如此美妙�?br> 对于凌河来说，这不过是他与严小刀之间步入黑暗乐章之前最后几个小节的狂欢，以酣畅淋漓的《卡门序曲》推上高/潮再最终划上休止符，够满足了……他因此格外用心卖力，挥洒情绪放任自流，没什么顾忌�?br> 严小刀一双手长得绝好�?br> 凌河本来就不用看键盘，视线毫不掩饰地品读严小刀的手。他喉结抖了一下，忍不住想钻到钢琴里去，自己去当那排琴键都值了�?br> 严小刀也走神了，不知在琢磨什么……第二遍再弹时他开始漏音，手指走位飘忽弹得坑坑洼洼。凌河皱眉扫他一眼，这一扫严小刀自己撑不住先乐了，一路抱歉地笑出声。凌河见缝插针一个“一阳指”帮他补了个音，严小刀觉着这简直是对新手明目张胆的羞辱�?br> 凌河后来又独自炫技一支《土耳其进行曲》，直接将严总秒成了渣�?br> 只是独奏没人帮忙，凌河需要双手扳过一条右腿，让右脚压在延音踏板上。腿不方便，其余两只踏板就放弃不玩了�?br> 严小刀也听出凌先生一定自幼家学严谨，再勤加练习，应该是练十好几年了，不知有没有考级，考哪一级也都够了。倘若不是被基督堂里这台旧钢琴拖累，凌河可以弹得更动听。十根俊逸修长的手指无比灵动，像帖了符、沾了仙水，把一支莫扎特弹得活泼优雅又富含东方人情调，乐声中都充满单纯的童真…�?br> 俩人背着老妈偷偷摸摸弹一会琴，半小时后严氏就从小屋出来，眼圈微红，忏悔祷告难免触及伤心往事�?br> 凌河将自己吃过一块的糕点盘递给严妈，让对方先稍坐片刻：“可以允许我也进去忏悔吗，邱牧师？如果您能允许我的冒昧和对主的虔诚，我有些话想与您分享。�?br> 严小刀诧异地一挑眉，事先没安排这一出？
邱牧师名叫邱文澜，是小镇上凤毛麟角几位富有声望的文化人之一，年纪不小但脸上不生皱纹，拥有信仰且保持豁达从善的心境，或许真可以让人忽略岁月时光的侵蚀。邱牧师微笑点点头，做个手势。凌河仿佛早有预案准备，又回头看向小刀：“严总，可以跟我一起吗？�?br> …�?br> 基督堂内并没有严格的密室忏悔仪式，只是教友之间倾诉式的祷告，严小刀突然意识到，凌河是否想要借此机会对他说什么？
牧师的起居房间内，凌河面对邱文澜慈爱的目光和套路式的开场白接纳问候，那一刻十分平静，侃侃而谈：“慈爱的主，邱牧师，忏悔也无从谈起，只是心灵上负坠的罪恶太多我觉得很累想甩包袱！我今天说的也不过就是一番虚伪空洞的托辞，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今后的人生命运�?br> “在主面前，我就是个渺小丑陋的罪人，在过去的十多年中一直心怀某些恶念，郁郁寡欢，而且无法排遣和解脱。我心中藏着一片愤怒的野火、狭隘的�?念、蓬勃的野心，想要报复……这些恶念有时让我很痛苦，有时又让我跃跃欲试、希望能一尝所愿。�?br> 严小刀喉结抖动了一下，许是心灵感应，都猜到凌河想要说什么�?br> 邱牧师略显意外，但仍将宽厚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凌河手上：“孩子，主会欣慰你愿意讲出来，而你的欲/望念头，也会因为倾诉和祷告而慢慢减�ji��o。�?br> “邱牧师您错了。”凌河笑着摇摇头，那一刻眼神突变，口齿蓦然锋利在天父神佛面前都不惧真言，“我的愤怒和仇恨，在我将一切念头成功付诸实施之前都无法解脱，因为我除了它们已经一无所有！我的家庭遭遇变故，我的生活路断人亡，我的父亲惨遭奸人戕害冤死，家世、财富皆成一场空梦。他的死让我在过去十余年被迫开始这颠沛流离曲折无常的躲藏生活，我至今仍然不得不寄人篱下仰视我的仇人怜悯的目光和偶尔发善的施舍，原本应当属于我的一切美好早就随往事和风一起逝去。我想要忘掉的多年前那场撕心裂肺永远嵌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找回的人生它再也不会回来了。�?br> 严小刀听到这句再忍不住了，脸�cha��全变了，黑眉嵌在发白的脸庞上。他想捂住凌河的嘴，片刻前的柔情顺意烟消云散�?br> 他很想对凌河说，你如果就是想倾诉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私下对我讲？为你，我可以考虑你想让我做的任何事情…�?br> 他恍然觉得他了解凌河太少，或者了解戚爷也太少？有许多事情他恐怕从一开始就被摒除在外，从来没活明白过，有些事已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层面和掌控能力�?br> 久经人事的邱牧师也陷入震动，嘴唇嗫嚅，试图劝慰眼前进入某种兴奋状态的凌河：“可怜的孩子，主会宽容宽恕你的纠结和彷徨。让我替主问你，你的挫折能否另寻其他方式来解决？�?br> 凌河再摇摇头，坐姿端庄，眉间眼底荡出自信而强大的笑容，憋太久了，掩饰不住那种兴奋：“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我会看着那些卑微丑恶的灵魂，背负着他们各自此生的罪恶，一个一个走向灭亡，用他们配得上的方式悲惨地被逐出这个世界。�?br> “凌河！”严小刀压抑地喊了一句，听得十分难受，豁然站了起来�?br> 他后悔进这个房间，后悔带凌河来基督堂�?br> 有些话听过之后不能装作没听过，两人之前若有若无的�cha��、旖旎，顷刻间化为乌有，开始剥开现世血淋淋的皮肉�cha��残酷。就在数分钟之前，他们还并排坐在钢琴前，用一排琴键就足以交心�?br> “还有那些曾经刻意伤害过我、曾经羞/辱欺负过我的恶魔，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自取灭亡、在野火中化为灰烬。”凌河说话间有意无意转向严小刀，眼底含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有毒的微笑，“严总，那些都是你熟悉认识的小鬼，他们在赌场上争相叫骂，用一张张嘲弄唾弃的嘴脸围观着我竞价、踩着我的身躯、随意撕扯践踏我的尊严，我还没有忘，我永远不会宽恕他们。他们的身躯也会随着*的灵魂一点一点腐烂，不留下一粒恶臭的渣滓。�?br> 凌河的瞳仁里流淌着两条冰河，冷漠而优雅，声音婉转，没有露出獠牙，但说出的每一句让人不寒而栗�?br> “……”严小刀哑声道，“凌河，我没想到船上那件事对你是如此深刻的伤害，是我照顾不周到，我真的很抱歉，我们能单独谈吗？�?br> 凌河以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场逼视着他，让严小刀觉着他才是那个此刻需要拉着牧师的手忏悔罪行的人�?br> “天父对世间生灵抱有最宽大慈悲的胸怀，主会宽恕你的，孩子……我替主真诚地希望你能解脱……”邱牧师声音略微颤抖，也不停瞥着严小刀，无法理解这只是一篇胡言妄语还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私人恩怨。倘若再结合之前严氏私下对他倾诉的担忧，这一切就更加令人心惊，只是出于神职人员的道德节操，邱牧师不能互相透露�?br> 凌河做着最后一番优雅的陈词：“邱牧师，我的恶念太多，这些不过是露出冰山的一角。每一次我仰望替我们凡夫俗子背负着十字架的主，都感到万分羞愧，我才应是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为世间丑恶灵魂与我自身罪孽还债的人，我的血就是将来对主最虔诚的祭品�?br> “我现在一切一切的困扰，只是不能如愿将我所尊敬仰视的人抱在怀里。精神的契合、肉/体的吸引与心灵的如影随形，最终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我真诚地向主忏悔，希望我真心敬重的那个人，将来了解这一切之后，能够容纳宽恕我……阿门。�?br> 邱牧师是房间内的一道陈设，凌河的每一句话，都是告诉严小刀的�?br> …�?br> 他们一行人从基督堂出来的时候，严小刀缄默无言，双手一直紧攥，攥出疼痛，身在云里雾里�?br> 他几次试图从后面悄悄拉住凌河的胳膊肘，把这人拉一边说话，但凌河不留痕迹地甩开他的钳制，甚至回头对他报以礼貌性的无辜的微笑。那样的矜持礼貌显得十分隔阂，遥远，与之前坐在琴凳上的亲昵柔和，就是咫尺与十几里地这二者的差距�?br> 凌河脸色平静，与严妈还有聊有笑，就好似刚才在牧师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走出充满神秘感的肃穆的教堂，重新曝露在早春阳光下，仿佛一下子又迈回充满人间烟火的世界，四周万物抽丝剥茧般展露出生机勃勃的容颜，人间是如此美好�?br> 严小刀再想找凌河谈话、交心，已不知从何说起。凌河已经自如切换到人畜无害的居家日常模式，根本不给他再谈的机会。这人就是两幅面孔、两副躯壳，各自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喜怒爱恨无常，永远令人捉摸不透�?br> 严小刀已失去判断力，他手里攥的究竟是哪一副躯壳下的凌河？……这个人就从来不曾真正被他攥在手心里�?br> 几名小弟将车停在基督堂门口，那几人靠着车子抽烟，一看就是老大身旁几只走猫的闲懒模样�?br> 杨喜峰见严小刀出来了，忙上前说：“大哥，您手机关机了啊？找您的电话都打我这来了。�?br> 严小刀想起他进教堂时出于礼节将手机静音，这时屏幕上出现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br> 梁有晖说：【小刀，我爸让我过来出趟差，正好顺便找你耍几天！哥们得款待款待我吧？�?br> 简铭爵说：【严总，上回船上一别，临走都没打声招呼您就跑啦？兄弟我一直惦记您，改日出来打个高尔夫？我有上好的“进口球杆”和“高尔夫球”都可以借给严总随便用！�?br> 梁有晖的父亲是福布斯排行榜名义上的燕都当地首富，名叫梁通。当然，真正的超级富豪都拥有更深的红绿背景，搞排名噱头的公司是挖不出他们家底的。但梁通能够上榜，也是属于圈内皆知的身家丰厚了�?br> 而简铭爵要么是手头缺钱要么是缺生意了，这叫一个忙活啊，不甩扑克牌了，开始用高尔夫球来编排他的丰厚资源资产�?br> 渡边仰山旗下的联络秘书，也接连两天电话短信不停骚扰他：【严总，上次您答应我们老板的商业合同何时能够兑现？不妨请戚董事长一起出来大家见面详谈。】这当然不是哪位秘书的自作主张，一看就是那老匹夫的贪婪，哪怕还剩一口气都不死心�?br> 严小刀竟然又接到鲍局长的一条秘密信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一句：【现在不仅是人数的问题，你能认出什么刀吗？�?br> 严小刀很想把鲍大人鲍青天的号码直接拉黑，惹不起的青天大老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br> 看似大批是闲人闲事，却一桩又一桩，接踵而至�?br>
☆、第二十九章 豪掷千金
第二十九章豪掷千�?br> 从远郊小镇回到市�?两个多小时车�?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开车的人是�ji��o车熟路，并不嫌开车是件累赘事，还能绕路尽量走人少车少的高速口，躲避那些在路上横冲直撞的超载大货。这次没有碰上嚣张换道的车匪路霸,或者将活牛卸载在快速路上满街跑的奇观，也没人跟踪盯梢�?br> 严小刀下午即被人喊去公司签�?戚爷不在，经手的文件基本都是他来签字。隔天，他又被手下港口分公司的小头目搬去救驾。原来，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某友军公�?卸载集装箱和囤积货物将他们的消防通道区域霸占了，明明占他们家地界竟还插上友军山头的旗�?而且每个月继续往他们这边蚕食。消�cha��的领导带着官兵进行年初例行检查，双方小头目正在码头扯皮吵架，消防队领导负责在中间和稀泥劝架�?br> 严小刀心里也烦�?这一帮眼皮子浅的整天不琢磨正经赚钱路子，净玩幺蛾子！他穿一身西装撸着袖子跟对方在太阳底下扯了快一小时,口干舌燥。对方那一窝无赖说,东西搬不走，想移走您自己移啊�?br> 严小刀觉着这家友军最近欺行霸市势力见长，以前那副抠唆鸡贼样，现在这是换老板和股东了吗？他转脸给他的小头目打眼色，小经理战战兢兢地附耳汇报：“严总，他们最近可嚣张牛逼了，傍上大粗腿，‘梁生’听说已经内部入股准备收购他们，还没对外公布，这些人都新来的可张狂了。�?br> 严小刀一听，指着对方小头目：“我/操，大伯子家的地盘你也敢下嘴吞，你吞得下我？�?br> 他在对方小头目一脸懵的表情下抄起电话：“梁有晖你小子什么时候到？太子爷您就是出这趟差的吧？赶紧的，老子现在就在码头上等着款待你丫的！�?br> 严总干脆利落一个电话就把这件扯皮事解决了，最后是由友军公司领导点头哈腰一路跑着把“大伯子”送回专车，并且约好改日与消防队领导一起吃饭顺便给严总敬酒赔�jian��歉，瞬间瓷儿得跟一家人似的�?br> 严小刀觉着，自己脾气真是越来越妥帖顺溜了，若是换成他今年二十岁，这事就不是这么解决。他那时穿一件白色紧身汗衫，黑色长裤，腰里别着刀，�cha��码头上跟对方“划道”：“前几个月临湾港口有一家刚爆炸完你知道吧？你瞅瞅你这些货值多少钱，你想也炸一次看看礼花吗！�?br> 现在他绝对不这么干了，争强斗狠的�?望都淡了，也是因为年龄大了，一晃眼也小三十岁的人。夜深人静一人躺床上跟熊爷对着撸的时候，也会彷徨自己下半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浪荡得一个人过�?br> 不对，熊爷自从迎娶了三娘，都不找他撸了，早就抛弃了他这个万年单身王老五，每晚找媳妇滚狗窝恩爱缠绵去了。一个人孤寂惯了，有时，真希望每晚回到家时，有那么一盏暖黄色的灯永远是为他留着，有个人在家里等他�?br> 严总一般不需要专车和司机，属于那种特接地气特随和的老板，今天纯粹去码头跟友军掐架才摆个副总裁的谱，由公司里一名司机为他开车�?br> 他很快就发觉，还不如自己开得利索�?br> 下了快速路准备进城时，严小刀淡淡地瞄了一眼后视镜，说：“小李，你上右拐标志的那条道，慢慢减速，对，但是别右拐，你左拐，快点，加速拐！�?br> 司机是正正经经给老板们开车的，习惯于将车驾驶得十分平滑稳健，路上颠一下硌着老板都可能砸了饭碗，哪学过瞎开啊？严总几个指示就弄晕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br> 严小刀的右手在大腿上悠闲地摆钢琴手，快速地敲，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停在弹《卡门序曲》最欢畅�?潮的几个小节�?br> “先别回公司，从这个口出去上辅路。”严小刀又说�?br> 司机莫名其妙，但秉承做司机的职业习惯，老板让�cha��就干吗，绝对不问、不多话�?br> 妈的，严小刀暗骂一句，从上了快速路他就已经注意到，这趟是一辆灰车在跟他的行踪�?br> “看见前面那个公交站了吗？靠边，突然踩一脚，停车。”严小刀说�?br> 司机依他指挥猛一脚刹车停在公交站口，严小刀都没等车子停稳，冷着脸拉开车门�cha��去。他表情凌厉，右手虚握掩盖在西装左襟下面，这是他迷惑性的威慑动作百试不爽�?br> 他沿着便道大步走向后车，那辆灰车一激灵似的赶紧一踩油门，几乎压着他脚面呼啸而过，很怂地跑了�?br> 看来跟衙门局长没多大关系，对方盯的就是他�?br> 而且每次都在他出门办事的时候悄悄尾随，也并不动手闷他怼他，没有什么危害动作，但整天拖着一条阴魂不散的尾巴，还不知对方是哪一路，着实令人不爽�?br> 前两天他带凌河一起回母亲家，特意带了一班小弟，就是防着有人路上跟踪下手。然而带凌河出去一路平静，就没遇见盯梢打劫。对方意图也不在凌河�?br> 严小刀到家，先脱了西装在客厅里抖�cha��烟味，然后叼着一个玉米饼上楼，几口吃光�?br> 这玉米饼还真是凌河从他老娘家特意打包回来的，只要是吃这件事上，凌大少爷是手脚最利索而且真不客气。凌河看起来也爱吃严氏做的菜肴，这让严小刀心怀慰藉，估摸一大半是因为严氏弄出来的那一桌河鲜水产土鸡野菜的农家筵席确实好吃，还有一小半原因……严小刀只当凌河是在“爱屋及乌”…�?br> 凌河独自坐在起居室外的露台上，眺望远处港口�ji��o夜通明的灯光。夜里风大，这人身着单衣，竟然也不觉冷�?br> 凌河扭头白他一眼：“你衬衫裤子上也有尼古丁味道，特别呛，还不都脱了抖抖？�?br> 严小刀一笑：“懒，活得没那么精致。�?br> 凌河的笑一贯带有揶揄意味：“严总，其实你浑身上下就像在焦油里已经浸泡过十几年的老枪味道，你那味儿都浸在躯壳里了。我每天见你就如同在吸二手烟，你抖衣服有什么用？�?br> 这话本意是玩笑，却让严小刀立时生出自惭形秽的羞愧。面对凌河他心思比较敏感，以前没觉着，自己是不是看着特别不修边幅�?br> “……特糟糕啊？那我走了。”严小刀一转身，有点受伤�?br> 凌河忙改口：“没有，你坐下。�?br> 凌河就是嘴毒成瘾，没想埋汰小刀。在他�jian��心里，严小刀的一切都是极美的，难闻的二手烟他都乐意忍了，因为那抽烟的唇形和夹烟手指都是完美的…�?br> 严小刀将西装外套给凌河披了御寒，自己单衣而坐�?br> 他偶尔瞟向他家正门方向，从露台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车辆从外面拐进自家别墅的林荫小径，然后驶入电控大门。面朝大海，背靠大门，确实是个观赏风景顺便等人归家的好位置…�?br> 凌河很不见外地从西装外套兜里摸出一枚信封，打开瞧了：“‘麦动随风，夜景良人’巡回演唱会——临湾站’，红场贵宾坐票第二排？呵……咱们认识的麦先生要来开演唱会？�?br> “哦，对。”严小刀应道。贵宾票是快递到公司前台的，他顺手放兜里忘了留在办公桌上�?br> “麦先生一番心意，严总可别辜负。”凌河端详他表情�?br> “他什么心意？我就没准备去。”严小刀理了理衬衫领口，直视某人�?br> 自从上次“云端号”上认识，那位麦允良确实一直跟他有联系，每天坚持不懈发两三条短信，走的是婉转抒情的文艺路线，还忒么都是繁体字，非常考验严总搜肠刮肚的那丁点学问！严小刀回复得很不勤快，基本上是一堆“嗯哦啊好”和最有用的一个字儿，“忙”！麦先生也不介意他的冷淡，每天早晚三省身似的问候他，可能人都有这种贱脾气…�?br> “为什么不去？跟熟人叙个旧。”凌河笑得深邃，“我在你家憋得也闷，你养的这群小坏蛋现在打牌都故意不带我玩！我还没去过你们本地鼎鼎大名的‘红场’。�?br> 严小刀一票否决：“你别去，我也不带你去。�?br> 凌河一双眼眯出不善的寒意：“我去了影响你看演唱会，还是妨碍你跟麦先生互诉衷肠重叙旧情？�?br> 严小刀皱眉：“这什么话？�?br> 凌河淡淡地递了一记白眼：“成，您自己去！我是怕严先生万一彻夜不归，您这别墅空荡荡的，我夜里睡觉不安稳。�?br> 还忒么讹上我了？严小刀说不清是嫌腻歪还是好笑，摇头吐槽：“你这人真是够了！……凌河，我不带你去，因为不想让你见你曾经在船上遇到的人，我怕你难受不开心……你不是真心乐意见麦允良吧？�?br> 凌河不以为意：“我为什么难受？我怕什么？�?br> 严小刀神情有异，许多回忆片段纷至沓来，黑暗乐章中某段华丽而奔放的咏叹词涌上他脑海，带着浓墨重彩的色泽和尖锐的对比度，背景里还有基督堂的钟声，这些他怎么可能忘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反复斟酌着词汇：“那天在教堂，对邱牧师，你曾经说过你非常在意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凌河，我一直很抱歉那时没有照顾好你，当时贪图做事手段和效率因此选择了极为糟糕的方式‘赢’下你，可能让你感到深受伤害……�?br> 也许今夜是个较好的时机，两人促膝交谈解开一些心结�?br> “严总！哈哈哈哈……”凌河竟是用一阵大笑打断了严小刀非正式的道歉和“忏悔”，“我都忘了我那天说过什么！我怎么啦？�?br> 严小刀咬着下唇：“……�?br> 凌河笑得极其顽劣无赖：“我错了严总，你妈妈那天给我红薯和糖豆喂多了，我血糖高就抽了，在牧师面前说了一番胡话，当时心情特好就吓唬你的！我好得很，我们年轻人随口开个玩笑，老大爷您别当真。�?br> 吓唬你老大爷的？严小刀难以置信地盯着对方，眼前这人到底哪句真话？
凌河浑然不觉自己作风多么恶劣，笑得没心没肺，夜光下浪出一脸妖气：“抱歉严总，我那天大姨夫来了，您真的别当真，呵呵……�?br> 凌河的表情分明在讲：这就叫作代沟，老大爷婆婆妈妈的�?br> 严小刀捏着眉头阖上眼，骂了一句凌河的这位大姨夫亲戚�?br> 他突然起身逼近，对着凌河的脸，鼻尖几乎摁上对方的鼻尖，强行压抑住最后一刻可能暴露他隐秘情感的失控动作�?br> “凌河，以后别再说那种让人难受刺激的话，我当时真的当真了。�?br> 凌河不知是否听进去这句恳求，但他盯着严小刀鼻翼上秀气的黑痣也盯很久了，这是需要多么强大的心智和自控能力，才能在小刀的脸凑过来时不失控抚摸这张英俊动人的脸…�?br> 凌河口中的话永远只能信一小半�?br> 严小刀表面内敛，不发脾气，那晚翻来覆去�ji��o夜难眠地回想前日在基督堂内让他触动惊心的忏悔�?br> 我的愤怒和仇恨在我把一切邪恶念头付诸实施之前永无解脱，因为除了它们我已经一无所有了…�?br> 那些伤害过我、羞辱过我的恶魔，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自取灭亡、在野火中化为灰烬…�?br> 严小刀幡然醒悟，这些话其实才最像那位将伊�cha��“云端号”搅得天翻地覆的凌公子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经典凌氏语录，字字诛心，令人畏惧胆寒，散发出带着黄色信号烟的危险毒性。凌河不就是那副德行吗，随心所欲随时喷你一脸！倾国绝色的面孔上仿佛就刻着“本宫很恶毒有本事你们来砍我”！
只不过最近田园悠哉生活过久了，严小刀在刻意遗忘那些令他不舒服的记忆，刻意地遗忘最初相识时那个出言狠辣性格刁钻、让他很不适应不喜欢的凌河。他硬是把凌河塞进一个形象单纯美好的椭圆形盒子，合乎他的口味，偏偏对方最近也努力配合，将四方棱角和尖锐的矛刺都收敛了，愣是生塞硬套钻进这椭圆形的盒子里，刻意塑造出个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的年�ji��o后生模样�?br> 凌河是不是也装得挺辛苦的，快要憋不住了？
究竟哪一副躯壳，才是属于这人的真面目�?br> …�?br> 严小刀也想过着手暗中调查往事的蛛丝马迹，然而时隔多年，南北相距，都不知从何下手，没人可问，集团里几乎所有人手都比他的资历还浅，问谁？谁清楚戚爷当初底细�?br> …�?br> 接下来一个星期，严小刀白天除了去各家分号和港口处理公事，找各路友军和衙门口官员闲嚼打屁，其余空闲时间都给了过来出差的梁有晖。梁大少是为自家企业跑腿办事，梁董事长有意锻炼独子出来跟外人多打交道，而且临湾新区又毗邻燕畿交通方便，这地方就成了太子爷们常来常往的一块私塾教场，许多二代在港口减税区都有跨国生意往来�?br> 梁有晖问：“小刀，你跟那位凌先生，还在一起？�?br> 严小刀垂眼一笑：“你说的哪种‘在一起’？当时在船上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br> “行啦我都懂！”梁有晖略感遗憾落寞，“以前哥们跟你两地‘分居’，也沾不上手，现在我终于准备常驻临湾新公司了，可以经常找你消遣，结果你已经娶了！�?br> “谁娶了？滚。”严小刀用口型骂了对方一句，却又莫名为这句“娶了”而心动�?br> 回到公司，他发现自己办公桌上又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竟然还是两张‘麦动随风’演唱会�chu��宾票，位置还都差不多，还夹有麦允良亲笔的问候短签，客气诚挚地邀请严总一定赏光�?br> 严小刀有点没弄明白，麦允良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给他寄来演唱会入场券了。这人怎么又送票？票卖不出去吧？只是上次的信封没夹带亲笔信笺罢了�?br> 他秘书小姚风风火火进来，特兴奋的德行：“严总，刚才麦先生亲自来公司给您送票的！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他还戴墨镜棒球帽遮着脸！�?br> 严小刀瞄着姚大美女一脸意犹未尽的陶醉：“你们一帮人围观索要签名来着吧？�?br> 姚秘笑嘻嘻地：“我们也没有太给您丢脸，就签名加合影呗……微信号都没告诉我！�?br> 严小刀没话说，还能拦着姑娘们追星么？现在谁不追小鲜肉？就连一年一度的年三十晚主旋律政治晚会都塞满了各款可口的鲜肉�?br> 姚秘扭着a字裙小蛮腰出去了，临走还拍了一句言不由衷的马屁：“严总其实您也特别帅，另外的一种帅，跟麦先生不一样口味！您仍然是我们大家最爱的宝宝，您别吃醋哈！那个什么，咱们的一季度末奖金，这个奖金啊……�?br> 严总丝毫不带任何欲/念地很想在姚美女屁股上狠掐一把…�?br> 位于灯塔山脚下的“红场”，是经济新区最大一家文化设施场馆。它的前身是公家的民族宫大舞台，在临湾成立新区行政区划的那两年迅速改制私有，被简家旗下的文艺公司以抄底价格收走了，再耗费巨资装修，迅速改建成这样一家走高端豪华路线的演艺场馆。因其外墙呈现砖红色宫墙模样，夜灯下富丽堂皇，又被称为“红场”，这几年承办各类明星商演，赚大了�?br> 炫目的灯柱旋转扫射着喷向天空，将夜幕下的红场衬托得像一只熠熠发光的大号聚宝盆。大规模应援团式的迷妹粉丝们从四面八方聚来，年�ji��o学生是送钱的主力军，化作一股人潮前仆后继涌向红场发光的入口处�?br> 严总所住的别墅离红场还真不远，同在港口区。他也不着急看时间，与凌河二人捯饬妥当了才抱了人下楼�?br> 两人穿了两套几乎同色的西装，只是款式上凌河那件的领子是缎面，袖口有四颗金色纽扣，而严总不喜欢这种累赘的花饰，只穿纯色�?br> 随行�?号保镖峰峰和2号保镖宽子在客厅门口围观，互相打一眼色：“哎呀嘛，老大这看着跟结婚似的……真般配，干脆就结了呗……�?br> 就在他几人准备出门，门口又来一拨送快递的。这回送的�chu��重大家伙，来了一辆铁壳押运专车，五六名装卸工人，手法专业，十分小心严谨�?br> 从那辆专车上，抬下来一架三角钢琴…�?br> 凌河遽然愣住了�?br> 他只需要瞄一�jian��些巨型纸箱纸壳上的德文和英文双语标识，就知这是哪一家进口品牌的演奏会级别钢琴，昂贵不凡�?br> 凌河是不太喜欢身边的事情出乎他预料、让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忍了片刻才转过头看严小刀：“严总……以您那三支半�cha��的卡拉ok水平，好像不太需要购买施坦威d级演奏会型号的钢琴，太土豪太浪费钱了。�?br> “给我用就属于糟蹋东西暴殄天物了。”严小刀淡淡地答，“我给你买的。�?br> 凌河喃喃地：“不对，他家高档琴需要提前三月预订，拿不到现货，你从哪订的？�?br> 严小刀说：“我‘截胡’了。我说我需要最快时间运到，多加点钱，把预订名单里排最靠前的这架琴悄悄先卖给我。�?br> 凌河坐在那里，像演绎慢镜头一般将头缓缓低下去，眼睫上点染着门外的夕阳微光。他故意用手指不停摩挲西装袖口的纽扣，借以掩饰极其复杂彷徨的情绪。他又不是没见过施坦威，他这样的人，对于豪掷千金博君一笑这类奢侈风流的小把戏早就应该嗤之以鼻、无动于衷了。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觉着特无聊，特俗气�?br> 可是，是小刀啊…�?br> 他不远千里回来大陆，这一趟精心织构筹谋已久他为了什么？他顺水推舟如愿以偿住进严总的家他为了什么？他今夜一定盛装出席麦允良的演唱会又为了什么？而在此时，这些重要的议题好像又都不重要了……凌河是在不知不觉间眼眶发痒、鼻塞、喉咙痛，症状发作类似春季过敏，他对严小刀这个人就是严重过敏！
凌河望着严小刀，尽量用十二分真诚的语气说：“严总，我原本也不会久住你这里，或许再过十天半月就不在这里，不愿辜负您的好意，太浪费了。�?br> 严小刀微一摇头：“不会浪费，将来你找到更合适住处，琴也跟着你搬走，就是送给你的。�?br> 这事木已成舟，都没法拒绝。凌河认为他若是此时说“太�chu��重了我不敢收”之类的屁话，就显得忸怩作态太不爷们了，墨墨迹迹的不符合俩人的性情作风�?br> 严小刀又不缺这百八十万块钱，其实他凌河也不缺这笔钱，都买得起。豪掷百万买琴，就是一见如故相送知音，与钱无关，两人心里都懂�?br> 凌河笑问：“严总其实有意偷师，你是想跟我学弹琴吧？�?br> “可不是么！”严小刀自嘲道，“不然每回都是那三首半，都没法出去跟那帮文化人儿大老板嘚瑟！拜托你了凌先生，多多关照，勉强栽培一下这个不识谱不入流的学生。�?br> 有些人，认识十年八年，好像也没怎么了解对方，没剩多少情谊�?br> 有些人，认识十天八天，却好像已经认识一辈子了�?br>
☆、第30�?唇枪舌剑
第三十章唇枪舌剑
若不是凌先生坐着轮椅进来, 明显行动不便, 在场许多人可能以为，这西装革履玉树临风的两个男人是这场演唱会麦歌星请来的特别嘉宾。发型眉眼略微一捯饬, 这颜值这身形, 绝对够得上明星水准�?br> 严小刀推着凌河选择人少的贵宾通道。往来的具有身份质感的宾客不少，都是娱乐圈文化圈内的名人、友�? 互相之间发个露脸微博捧个人场。下回别人开演唱会、发新片宣传，麦允良也得去捧别人的场�?br> 一路都有一些经纪人模样的宾客，惊艳般的盯着凌河脸看, 然而视线往下溜到双腿时，又失望鄙夷地摇摇头, 望而却步。如果凌河不是腿残，那些人估摸要扑过来问, 你是哪家公司歌手？你签约了吗？你准备毁约跳槽改嫁我们家吗�?br> 他们果不其然遇见了老熟人简铭爵�?br> 红场大东家就是“简约名流”集团，简老二也算裙带人物，但他大哥嫌他办正事冥顽不灵，文娱公司的生意也没交他打理。简铭爵就相当于一个时常出入红场与各路豪客拉皮条关系的混子，金玉其�? 龌龊其中。这人深谙近水楼台借地生财的好手段，表面上还总端出一副“这是我们简家生意”的主子爷嘴脸�?br> 他西装内兜也揣着一只信封，内装门票，快递寄给他的，尽管他出入根本不需凭票�?br> “哎呀，严总！……哎呀……”简铭爵谈笑风生之间转过他一张标志性的大下巴脸, 抚掌过来寒暄，然而后半句的“哎呀凌先生”生生被他噎进喉咙，整个人都怔住，发花痴一般呆看凌河�?br> 简铭爵见过凌河最落魄不修边幅时的样子，在赌桌上衣不蔽体浑身恶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长得再美也总欠缺点体面气质。然而今天的凌河，是包装过的，衣着光鲜，具有明显混血特征却又充满天然烈性美的眼眸在灯下神俊飞扬�?br> 严小刀很有风度地招呼了一下，与之握手。简铭爵面部肌肉抖动，心里一定在痛抽自己，一辈子最不该输掉的，就是伊�cha��上那一场押上活人赌码的豪赌啊……凌河其人确是倾城绝色，走哪都能艳压全场，结果呢，竟然被严小刀这号不谙风情的爷们赚去了�?br> 凌河竟也好心情地伸出了手，修长的手骨连同腕子被简铭爵趁机攥了很久才放开…�?br> 简铭爵咧嘴一乐，拍拍严小刀肩膀：“这一对玉人儿，好看，般配！哥哥我没说的，羡慕嫉妒恨呐！�?br> 严小刀面不改色：“还得多谢简总当初成全。�?br> 简铭爵听得差点咬碎一排臼齿，奶奶的，这是嘲讽老子当日被迫放水给你姓严的点了个炮么，混蛋！
严小刀在贵宾通道看到游灏东。他倒是有些诧异，游某人也会来这种人多无聊的场合�?br> 游灏东照例隔着一段距离与严小刀点点头，算作熟人之间招呼，但不凑近不热聊也不推杯换盏，还端着港口少东家的架子。他不是来盯凌河的，上回那档子事已经颜面扫地，他一丁点也不想见严小刀，不想再搀和那事�?br> 他西装口袋内也有一只信封，两张前排�chu��宾票。若不是身旁女伴撒娇硬拖着他来，游灏东对麦允良的演唱会不感兴趣�?br> 演唱会过程本身乏善可陈，就是按部就班以经典套路流程走下来的港星演唱会。炫目的舞美、内衣外穿的**伴舞、左一套右一套的现场�?肉换衣、时而穿□□来插科打诨的各路帮帮唱嘉宾、还有英俊小生麦允良挥着麦克指挥的全场大合唱……这些浮夸的包装成功地让听众暂时放弃纠结唱功、演技、金曲榜、代表作之类更富有内涵的元素�?br> 严小刀与凌河坐在贵宾第二排，离舞台已经太近了，吵得脑瓜欲裂震耳欲聋。而且他总觉着麦允良视线盯着他，麦允良好几次都忘词了，不停瞟他们这边看�?br> 严小刀只在麦允良招呼“前排的朋友们站起来让我看到你们”的时候，实在逃不过勉为其难地伸胳膊挥了挥荧光棒，结果还被身边某人嘲笑�?br> 严小刀不介意与凌河亲密地挤坐一起，总之，在这贵宾席上许多人眼里，他与凌河早已互为入幕之宾，在“云端号”上就睡过了。目前圈内流传这条八卦：有一只来路不明的男狐狸精把戚爷手下硬朗笔直的严小刀给掰弯了�?br> 严小刀右手从后面圈住凌河，搭出一个若有若无的保护动作�?br> 男狐狸精在满目盘旋的灯光中回头看他，捉着他耳朵大声喊道：“你胳膊圈着我合适吗严总！！�?br> 他们需要互相嚷才听得到。严小刀以为凌河不乐意，还不及收回手臂却被对方占了先。凌河挥出左胳膊结结实实搂住他，洋溢着快活，再次喊道：“我个子比较高！这样才合适看懂了吗！！�?br> 严小刀皱眉忍笑，还了对方一句“有毛病！�?br> 凌先生嫌嗓子累，情急上了一串手语，再不依不饶用手比划彼此头顶高度的顺差，我一八四公分，你才一八二，老大爷您不服您有本事二度发�cha��！
严小刀感觉得到，凌河彻头彻尾沉浸在愉悦中，十分畅快简直有些忘乎所以，笑起来牙齿都比平时多�cha��几颗。而这种无法掩饰的快乐，应该不是来自台上卖力献唱的麦先生。凌河也在不停地看他，近在咫尺，每一次都把淡淡的呼吸喷到他耳侧，视线在他脸上烫出温度…�?br> 坐前排唯一烦人之处是总有捧着鲜花毛绒玩具的粉丝冲过来，前仆后继地试图扑倒爱豆或者沾点皮肉便宜，疯狂热情程度真让严总这样年纪的大爷们吃不消。熬到临近结束现场已相当混乱。�chu��宾席附近通道都堵满了人水泄不通，毫无秩序可言�?br> 有歌迷与安保人员打了起来，还有人继续前涌，这种场合很容易出现拥挤或踩踏的意外伤害事件，保安疯狂出动�?br> 贵宾席上坐了许多重要人物，光线不�?br> 这种场合也最容易下手，各种意义上的下手，比如意外伤害、浑水摸鱼、偷天换日、或者趁火打劫，悄悄捂嘴绑走一两个人恐怕旁人都很难察觉…�?br> 有个人故意从严小刀他们面前狭窄的座位过道之间硬挤过去�?br> 那人戴墨镜和鸭舌帽，暗色灯光下回头望了一眼�?br> 凌河正视舞台前方，并不看人，用力摇了摇头�?br> 那人低调迅速地低头走开了�?br> …�?br> 演唱会终于在全场粉丝大合唱安可曲中结束了，舞台侧面匆匆跑出一位助理，特意找到严小刀：“严先生，之后还有后台庆功会，有鲜花蛋糕和夜宵点心，还是请您多留一会，麻烦您赏光……�?br> 严小刀推着凌河步出剧场时，是内心策划好趁乱赶紧溜的。他从凌河脸上的神情透视出与自己内心节奏相同的澎湃。凌河满面春风好似也同样在说：赶紧溜吧，眼前这些人无聊碍眼，我们回家一起去弹个曲子…�?br> 然而，�chu��宾通道却在他们面前不远处被截断了，拐了一个生硬的直角弯，直接通往后台庆功会入口。为麦允良演唱会大获成功的庆功会恰恰就是简氏文化公司操办的，他们的老总站在那入口处，红装紧裹丰满的身材，笑容风姿盎然，与各界人士游刃有余地寒暄，对每位贵客做出“请”和“让”的手势，这已经跑不掉躲不开了…�?br> 严小刀与对方不熟，没打过交道，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总就是赵绮凤女士�?br> 赵绮凤非常富有风度和社交经验，虽是半老徐娘但犹存年�ji��o时的美貌和韵致。严小刀感到对方肯定也认出他，但这人既不局促也不尴尬，浑身泛着珠片高光身体乳的耀目光泽，挺胸抬头平视他笑出两块苹果肌：“严总，久仰久仰您的大名，很感激您百忙之中为我们公司捧场，感谢您出席麦先生今天在临湾的演唱会……�?br> 严小刀不卑不亢一点头：“应该的，赵总，您太客气，感谢您的邀请款待。�?br> 赵绮凤又特意弯下腰与凌先生微笑攀谈，这小细节相当体贴。她又娴熟地招呼：“里面备有酒水和港式点心给大家顶饿，一会还有祝福和切蛋糕环节，请两位漂亮的先生慢用哦！
“严总，今天可‘又’耽误您回家的车程啦，感谢您宽宏大量不计较。�?br> 赵绮凤最后半开玩笑似的卸掉双方心头尴尬，情商很不错�?br> 严小刀不得不认为，赵女士床上那堆风流韵事且不提，言谈举止行事作风比简老二那个蠢货强多了，经商也有经商的样子，怪不得简家许多生意是这女流撑起大旗，靠浪荡公子哥是真不行�?br> 庆功酒会自然又是商业帝国各路土豪神仙与娱乐圈人士私相交好的机会，三五人扎一堆，各自隐蔽在阴暗角落里，谈着不能为外人听的好生意�?br> 严小刀与凌河专挑无人角落，安静地凑头聊天。凌先生毫不客气地拿一堆吃的，都是新鲜出笼的港式茶点�?br> 凌河吃烧麦虾饺奶黄包那是一口一个，直接往嘴里抛。严小刀看着想乐，全场俊男美女中间，就没见凌河这么吃东西的。“人家都矜持，小口细嚼慢咽，我都怕您噎着！”严小刀端着水杯伺候这位大少爷�?br> “少废话，反正我好看。”凌河脸皮厚到一定程度�?br> 严小刀无语，又必须认同这话，人好看真是无敌，吃成一嘴油凌先生还是能比别人好看！
他觑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找着借口兜着圈子虚与委蛇向他们走来的人，内心再次因为某些记忆而不适，很疼惜地搂过凌河征求意见：“你要是不想坐了，咱们走？�?br> 凌河凛然一笑：“现在走，是因为简铭爵游灏东和梁有晖都过来了吗？�?br> 没错，那一堆熟人都过来了�?br> 严小刀试图分辨凌河的真实情绪：“不用管别人的，你如果不想看见那群牛鬼蛇神，我带你回家，我不想让你不舒服。�?br> 两人眼神交汇紧贴密语的样子，当真是太和谐、太显恩爱了。严小刀已经毫不避讳地伸开一臂搂住凌河，全世界都信服这俩人有一腿，即便实情是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了…�?br> 俩人在家从来没这么亲密过，因为觉着没必要。严小刀好像生出一种逆反心理，越是人多眼杂的场合，他情不自禁想要将凌河收拢在自己臂弯里，就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已说不清这是来源于他一贯的保护�?望还是已�cha��蛛丝马迹的强烈的占有欲�?br> 简铭爵从赵绮凤身后路过，哼了一句：“特意为了勾严小刀还假模假式搞个庆功酒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夫人？�?br> 赵绮凤冷艳地回敬：“跟他没关系，我们例行的庆功会！哪能像你做事无边无际、顾前不顾后？�?br> 简铭爵摸着鼻子一乐：“我觉着你今晚肯定要赔本，你瞅见他身边那只碧眼狐狸吗？人家毕竟比你年轻十多岁，还他妈是个混血大妖精！我告诉你这个妙处吧，这男人操/男人，操起来才是天雷动地火有滋有味，但凡试过的就拉不回来啦，更何况这样艳冠群芳的美人儿！�?br> 赵绮凤不屑道：“我没要怎么样，找严总纯做生意，你脑子想太多。�?br> 游灏东坐过来就只不停喝红酒，跟严小刀是没啥可聊，聊太客气显得谄媚，可也不能呛茬翻脸。他爸爸最近专心致志礼佛，整日下了班就躲进几家寺庙，都不回家了，歇斯底里地大笔大笔往庙里捐钱，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让他都瞧不上�?br> 划拉那么多钱，再都捐去建寺拜佛，给那�?*的秃驴充实小金库，游灏东是完全不理解他爹这个套路，有钱搁在自己口袋里慢慢花不好吗�?br> 游公子跟他爹父子之间感情还不错，也因为他是独苗儿子，嫡亲的根正苗红就这一脉，再怎么闹腾也父子连心。他爸跟他妈其实夫妻情谊早就没了，冷淡相对各忙各的。男人但凡发了迹的，身边相好的排队翻牌都宠不过来，谁还有兴趣回家对着糟糠之妻�?br> 不过圈内很多人闲嚼八卦，说知州游大人身有隐疾，面黄体虚盗汗，男人那方面不太行，每回跟相好的都是有心无力，上了床一分钟就泄，因此得一讽刺的绰号“游三秒”！
当然，这是简铭爵之流在背后嚼舌根子取笑游知州的，当面都下巴磕地阿谀奉承着，当着游灏东的面儿也不敢乱说�?br> 严小刀撬开一支红酒，敞开了喝酒其实是挡话题的很好方式�?br> 简铭爵在严小刀被一位老板拎起来勾肩搭背互相敬酒的片刻工夫，机智地挪到凌河身边，压低杯口敬了一杯：“凌先生，上回的事多有得罪啦，不知者莫怪您千万海涵，以后我跟严总之间……还得靠您多加斡旋。�?br> 凌河冷笑一声：“简总抬举了，简总自打娘胎出来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临湾红场一带浪名远播，需要别人替您周旋？您自己打转儿就够瞧了。�?br> “哈哈还是这个调调，好得很！”简铭爵微醺着留恋凌河的容貌，浑然不觉羞耻地干笑两声，“严总确实器大活好，不然能侍弄得心直口快的凌先生您欲/仙欲/死，唯独单单对严总一人乐意委身柔顺服帖，啊？�?br> 这话是十足的�?亵调笑，简老二是不敢上手，只敢打个嘴炮�?br> 凌河笑意幽深，眸子在灯下透出墨绿�cha��有层次感的光芒，突然凑过头去，凑得简铭爵都一惊。凌河讲话如优雅的浅吟，是男人声音却又万般悦耳好听：“简总，您有些事恐怕弄岔了。您怎么不去问问严先生，‘我’是不是器大活好技巧娴熟，我有没有让他�?仙欲/死，他才会对我这么死心塌地、形影不离啊？�?br> “啊？”简铭爵被这一岔，就没明白，“呵呵，这不会吧？……严总那个人，这真是笑话了。�?br> 凌河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抚膝，丝毫看不出残废与卑微之态，坐姿如同风云际会时拨一拨手指既能让全场翻云覆雨。他笑觑着姓简的全身上下：“怎么，简总很有兴趣试试？你我不妨哪日约了一战。�?br> 简铭爵都被吓唬愣了，后脊梁滚过一激灵。凌河即便坐姿也显出身高和肩宽的优势，居高临下逼迫俯视着他，眉峰发梢间气场刁钻而强大，让简铭爵恍然觉着下一刻就要被这人扒光裤子干翻了，这气场真不输床上那姓赵的母老虎啊�?br> 简老二不由自主地后屁股门一紧，夹紧菊花赶忙溜了。他对被人走后门可不感兴趣。他也不认为严小刀看起来是喜欢被别的男人干的，怎么看都不像…�?br> 酒会主角麦允良终于从一群人簇拥中得空抽身去切了蛋糕，斟了香槟塔，再为每位客人端来香槟和蛋糕碟。这是他终于找到的堂而皇之靠近严小刀的机会�?br> 麦允良尚未卸下舞台妆容，俊美的脸上堆满细碎金粉颗粒，右眼涂有夸张的闪电妆。这些妆容巧妙地掩盖住了下面那层面皮上的焦虑和病容，只是在与诸多大佬们擦肩而过互相拥抱时，偶尔能看出这人眼中跳动的惶恐，以及深填于眼眶内的疲惫倦怠，好像随时想要抽离人群，将自己填塞进苍白的角落…�?br> 严小刀说不清对这位麦先生是怎样感受。从男人的人格、尊严上来讲，他不欣赏不尊崇这样的人生选择�?br> 他猜得到麦允良大约怎样在圈内立足，有所得你就要有所付出，年纪轻�ji��o即拥有脱离现实的名气和财富，这是白来的？今天庆功会上邀请的那位卫视主持人“一哥”也是一样的。那人名叫卢易伦，私下也是高级男公关路数，他们交往奉献、劳心劳力侍奉的对象，不是他们的纯情粉丝，而是达官�chu��戚的太太团，或者干脆是达官�chu��戚本人。卢一哥据说与二十几名富豪高官夫人有染，走“夫人路线”开公司敛财�?br> 麦允良永远显得过分客气谨小慎微，弯腰鞠躬为严总敬酒时脑顶几乎撞到严小刀鼻子�?br> “严先生，荣幸能再次见到您，感谢您今天愿意露面捧场，我是想……”麦允良斟酌着讲话，心情就如杯中晃动的透明酒水�?br> “捧场应该的，收到您的赠票肯定要来，抱歉啊当时正好在外面办事，这么忙还劳烦您跑一趟，以后可别大老远的！”严小刀言谈爽快，然而毫发未伤地就将麦先生“我是想”后面的真实意图堵回去了�?br> “？！”身旁凌河迅速盯了严小刀一眼�?br> 麦允良又东拉西扯几句临湾的风情与红场的奢华，他兜里捏着一张写有他房间号的酒店名卡，一直踌躇迟疑，眉头因自身的焦虑而紧皱着。他看得出，严总待人客套但谨慎保持五米距离，生怕沾了他身上哪处的细菌病毒似的；而严总身旁的凌先生，一双精明厉害的眼，从始至终对他喷射火苗严防死守，甚至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厌恶�?br> 麦允良试探地问：“严总，不知是否方便，找个时间与您聊一些……在临湾演出的事。�?br> “哦，我又不负责这块的生意，完全外行，怕帮不了您。”严小刀很委婉了�?br> 凌河冷笑一声：“严总，麦先生是邀您私下见面单独交流，至于您是否负责这块生意负责哪块生意，并不影响全方位‘交流’。�?br> 严小刀还能听不出这个，给凌河打个眼色：乖，你别闹�?br> 麦允良尴尬低声解释：“凌先生不要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私下聊聊。�?br> 凌河一双凤眼光芒四射，直�jian��允良美妆下的面皮，一点不尴尬也一点都不压低声音：“你想跟严总聊聊您和简总私下的风流倜傥浪迹无边，还是您跟游少东家私下的敞开胸怀直入主题？我也很想听。�?br> 麦允良脸�cha��了，如同被人当场甩一耳光，遽然别过脸去。也幸亏四周音乐狂响，人声嘈杂，没人察觉此地有两只妖精撸袖子开掐了�?br> 严小刀皱眉，毫不掩饰地伸出手握住了凌河的手，想让对方心安：干吗啊，别这样�?br> 他忽然又生出甜美幸福的幻觉，心里暖得发痒。所以，这位一贯面狠心冷口角锋利的凌先生，是为他吃醋了么？…�?br> 吃醋又不像纯吃醋，更像是凌河面对麦允良的身份无法掩饰骨子里深刻的鄙夷与厌恶，见着对方就找茬喷毒液。只是严小刀琢磨不出，这“多管闲事”般的强烈愤慨从何而来�?br> 说到底严小刀仍是要维持生意场合的虚伪客套，而凌河敢于撕破脸面与任何人针锋相对，“与本宫三观不合者，寸土不让，直接碾死你们一群妖艳贱货！”严小刀本心无比欣赏这样坦率而强悍的凌先生，真心喜欢…�?br> 有一位看起来是“简约名流”部门经理的人过来邀请严总，说他们简董事长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严总，请严总过去喝杯茶叙旧�?br> 趁着严小刀暂时离席，麦允良眼明手快起身就要跟去，凌河比他手更快，一根手杖直接杵过去拦住麦允良的腿�?br> 麦允良沮丧无奈地放弃了，重新坐下来：“凌先生，您真的误解了，我只是找严总有些正事，绝对没有其他心思。�?br> 凌河极薄的嘴唇�ji��o开�ji��o阖，又甩一梭子毒液：“哦？麦先生有正事？我还以为，麦先生兜里赚到的房子车子票子，没有一件是靠正事赚来的，你的人生中还能有正事？！�?br> 麦允良生生地哽住了，说不出话，涂着闪电妆容的�jian��一刻被凌河的刻薄无情逼出湿润泪光，羞辱感涌上面皮。唇枪舌剑他完全不是对手，无从招架，本来也没几人是凌河对手�?br> 凌河口齿冰冷地送出一句威胁：“麦先生，严总是个正派的好人，收起你的手脚和心思，离他远一点。�?br> 连我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你敢碰？你配吗？
凌河盯着麦允良，就是想要手撕了这群人�?br>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三十一章白虎节�?
严小刀一听简董事长找他喝�? 对于“简约”德高望重的大老板简铭勋,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因此离席跟去了。他临走还不忘电招峰峰和宽子从门外进到酒会现场，照顾好凌先生�?br> 那位经理指引着他七拐八绕，在庞大的红场迷宫里穿过一些房间，引到尽头一间镶有厚重黄杨木质大门的会议室�?br> 严小刀那时有些诧异, 简董事长也不出来跟诸位打声招呼, 单单就要见他？文娱公司承办个普通演唱会这类事情, 简铭勋也不会事必躬亲地打理, 就没必要出现吧？
经理引他进入辉煌气派灯火通明的大会议室，严小刀抬眼瞭到一片红, 墙上一副椭圆形水晶镜框中映出女人成熟美艳的面容，婀娜身形正背对着�? 对镜补涂口红�?br> “……赵总？对不起啊, 我走错了。”严小刀心头一凛，人还没转身但右手直接向后反抓门把手，反应非常快。他拧出了“咔嚓”一声金属搭锁互相羁绊纠结的声音，门已被人从外面反锁�?
他分明听到门外一串鸡零狗碎的脚步，那人已悄悄地跑掉�?
赵绮凤回头，口红还捏在指间，朱唇训练有素开启出最富有魅力的圆润口型，惊讶瞧着他：“呦，严总，夜深人静，怎么是你啊？�?br> “对不起，赵总，麻烦您让您的人把门打开吧。”严小刀不动声色，一手扶住西装襟扣。江湖经验丰富至此，一进门就明白了这是个声/�cha��上的白虎节堂，今天是他大意了，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出？�?br> 赵绮凤言谈和走姿皆维持端庄优雅，她的身份自然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有所不同，不至于饥不择食地扑，她也没那个必要。她走到会议室圆桌边，双手撑桌前倾做出一个最能显露事业线霸气的姿势：“严总，正好我们集团总公司策划一个中英企业之间合作的港口项目，我了解你们宝鼎也有英方合作的企业，我想看严总是否有兴趣坐下谈谈，你做你们戚老总的代理，有钱你我一起赚？�?br> “谢谢赵总提拔，不如请简董事长过来一起谈。”严小刀面无表情，思索今晚如何脱身，面前人若不是简董的正牌夫人他早就拆门了�?br> “这个项目由我全面协调策划，跟我们‘简约’做生意您只能跟我谈，严先生请坐。”赵绮凤换了一只高跟鞋脚点地，却在不经意处悄悄脱了一只鞋，一脚脚趾轻抚另一脚的脚踝，缓缓勾上小腿…�?br> 赵女士玩这一套娴熟优雅，游刃有余，不说破不挑明不进不退但就是不放你走。严小刀紧贴大门不动，心里暗骂一句三字经，凭这姑奶奶绵里藏针皮下春秋的纯熟演技，怎么没人封您一尊影后呢�?br> 椭圆长桌平铺着一张仿貂皮的盖毯，灯下那块盖毯呈现一片暗织着华丽暧昧情调的绛紫色，这其中暗涵的意味令他感到恶心�?br> …�?br> 凌河在严小刀离开几分钟后察觉有异�?br> 他方才净顾着跟整容妖精掐架了，这时仔细一想，“简约”的大老板如果来了怎会躲起来，不与到场贵宾寒暄敬酒？严小刀论地位并不是宝鼎集团的一号二号人物，简大老板有必要神秘兮兮单独约见？
“我去洗手间。”凌河说着转动轮椅直接往会场外走�?br> 杨喜峰赵宽那二人立即屁颠颠跟随伺候大爷“宽衣”，凌河这才发觉，给他派这俩保镖着实碍手碍脚，妨碍他做事，他其实需要别人照顾、保护？与其说照顾他，根本就是严小刀派了俩人监视他�?br> 酒会灯光很暗。眼前的群魔乱舞在凌河眼中不过是一片拂手可去的幻影，他转着轮椅滑过游灏东时，从那位刚刚刷完朋友圈的网红女伴手底下瞬间摸走对方手机，锁频尚未触发就流利飞快按出一个号码�?br> 洗手间的大隔间内，凌河嘴唇贴着手机麦克，只见唇动：“猫，帮我去看看怎么回事�?br> “我猜是姓赵的女人，你去找严小刀在哪个房间，可能被对方绊住了，或者设计下药，酒后�?性，再强行偷拍一些对他不利的照片。他今天确实喝不少酒。�?br> 手机里一个十分利落并且干净的中性声音答道：“凌总，那在场这些人怎么处理？就这样了？�?br> 凌河没有迟疑地吩咐：“今天就这样了，让大家都撤吧。�?br> �cha��清澈的中性声音明显不甘心，而且脾气不小，很能抢话反驳：“我说少爷，票寄出时都没想到今晚能来这么齐，人都齐了，您说撤？好歹也拿住一两个，得手了再撤，随便拿哪个都是绝好的突破口。�?br> 凌河轻蔑笑了一声：“人齐了怎样，我再开一桌赌局邀老熟人们一起上桌吗？撤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再想想。�?br> 他说再想想时，心里分明惦记着刚运到家的那架华丽震撼的施坦威，在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时刻砸他心坎上的礼物。他想弹那个琴，教小刀弹一支曲子，在严小刀这个人身边再陪伴几天。什么计划，什么筹谋，其它事什么都没这个更重要，权且都扔一边不管�?br> “该回家了。”凌河眼底突然趟过两道冰河泛出寒光，口齿凌厉地对电话中人吩咐，“去把严小刀捞出来，顺便，替我在那位赵女士脸上多划几刀再撒点盐！�?br> 凌河按掉手机时自己都没察觉，太过使劲以致几乎按碎了桌面键上的装饰水钻。他心里憋着一股想撕赵绮凤的邪火�?br> 他销掉通话记录，坐轮椅慢悠悠滑着回到酒会现场，在游少东家的女伴低头往茶几下寻找手机时随手将那玩意丢进女子臀部与沙发的�cha��间隙中�?br> …�?
很沉得住气的赵女士很快发现，她面前的严先生比她更沉得住气，不急不跳不打不骂，
出不去也走不了，但就是让她沾不上身�?br> 赵绮凤不停拨弄自己小腿的动作非但没能达到实际良好的效果，简直像个笑话，暗暗觉着自己趾甲盖快要把丝袜磨出洞了�?
明亮的会议室水晶灯效果下，严小刀非常帅气，西装下身材完美，竟比那天在快速路上偶遇时更令人心动。麦允良那样唾手可得的玩物不让人稀罕，越是得不到的越让人惦记……赵女士脸上维持着职业女嫖/客的程式化笑容，心里开始发虚，又被自己一身无名火烧得感觉像要自焚，这场演出真是要赔本吗？
严小刀扫了一眼坚固的窗子，估摸一下他们所在的楼层。这种私密性很好的会议室，常年空调恒温，不必费力气去跟全封闭的窗户较劲了。他眼角扫到木质大门旁边，一般人不会注意的盒状安全装置，镶在墙壁上的�?br> 两人都不点破，但显然彼此心知肚明。赵绮凤无奈笑着摇摇头，优雅地踱步过来：“想必严先生对这个项目并不太有信心，可我真不想让简董事长费心过来说服你接受，我也不想找戚爷做生意，我只对跟严先生您合作感兴趣，我诚恳真心地希望能帮助你获益得利，更上一层楼，绝对不止今天的位置。�?br> “好意心领了，赵总，我诚恳真心地对您的合作邀请不感兴趣，且永远不会考虑加入。”严小刀直视对方�?br> 永远不会考虑与你们这样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你把我当成简铭爵麦允良吗�?br> “赵总，您看错人了。�?br> 严小刀说�?br> “哦？那是我走眼了，我看错了吗？�?br> 赵绮凤挑眉�?br> 就这时，严小刀状似无意地伸手摸到墙上那安全装置，打开盒盖，依据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判断这东西正常能用。他毫不犹豫按下红色火警，在火灾警报器发出尖锐鸣叫的一刻再抠开另一个盒盖，从里面抠响了直达红场安保人员的安全警报器�?br> 赵绮凤下意识都往后退了两步，被两种警报器尖利刺耳的魔幻交响曲震得，有那么片刻面露惊愕，但没有过分慌张。她是没料到严小刀还有这招，气得都笑出声�?br> 这一场确实是她赔本了。她对严小刀平添几分欣赏之意，因此并不想生拉硬扯抱大腿似的强留，不愿就不愿吧，走就走吧，碰上这么一位难搞的爷们，也是难得了…�?br> 被惊动的安保人员很快就要找到这间会议室�?br> 他们宝鼎集团总公司大�jian��也有类似警报器，估摸还是同一家品牌的玩意，看着眼熟。严小刀也知道保安快要来了，并不耽搁，西装前襟风动的速度没有让赵女士看清楚一分一毫�?br> 手起刀落，从上往下地削，极为细腻的刀片插入门缝之间，第一下没劈开，第二下拨开了那副锁的弹簧装置，大门开了�?br> 门开了但锁还没完全弄坏，只是被刀尖剜残了锁头装置�?br> “今晚失陪，赵总您多保重。�?br> 严小刀在赵绮凤十分复杂不舍的表情之下，很有风度地全身而退�?br> 他为对方重新阖拢会议室大门，并在关门的瞬间将锁头拨至反锁。他已经手下留情，互相不撕破脸，若是换成他年轻时的暴烈脾气，或许真会划花对方的脸�?br> 他一转身刚要离开，从警笛大作的嘈杂背景音中分辨到，楼道拐角暗处迸发出一阵拳脚磕碰短兵相接的闷响，还有几袋子烂土豆摔倒的声音，四周随即再次陷入黑暗和平静�?br> 严小刀右手伸进西装左襟，冷静贴墙而走，摸过走廊拐角一看�?br> 地上竟然倒了俩人，已被打晕但没出人命，其中一人就是方才骗他过来的“经理”�?br> 那人手边丢着被砸的相机，显然是想在门外“静候佳期”完成龌龊的阴谋，没来得及下手�?br> 严小刀心里一动，赶紧捡起相机翻里面的存储卡，发现存储卡已被人碾碎销毁�?br> 下一秒严小刀扔下相机，在悠长的红场走廊内一路狂追！前面的人根本还没走远，那脚步声分明就在五十米开外，只是这地方通道和房间太多，平时录制节目还安排有小剧场、化妆间、服装间、会议室、录音室，哪里都能藏人�?br> 严小刀身高腿长，脸不变色心不喘，一路死咬着紧追不舍�?br> 他这几天被人跟踪得有点毛了，虽然这次的跟踪者貌似自动站他一队，是要帮他。他就想弄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严小刀对红场路径不熟，偏偏那人好像比他更加路不熟，七绕八绕走冤枉路，鬼打墙一般，两个没带GPS的路�cha��夜幕笼罩地广人稀的巨型场馆里可能绕了好几圈�?br> 他在两处拐角的地方已经看到那人�?br> 背影纤瘦修长，亦是长手长脚，棒球帽和墨镜遮住了头脸的辨识度。个子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严小刀一恍惚，这人是男是女竟都没看出来，二者都像�?br> 那人腿脚竟然飞快，简直像要飞檐走壁上天了，在几乎被严小刀堵在一个服装道具间的时候，飞身上桌直扑窗口�?
严小刀“嗳”了一声，想起在“云端号”上跳海的杀手，他可没想逼得这家伙跳楼�?br> 然而，这是个很方便跳楼跑路的二楼房间�?br> 那人终于脱身了，落地姿势像猫一样迷人而�ji��o巧。严小刀甚至听到对方在暗夜里发出一声�ji��o松快意的笑，背身而行同时朝着楼上所在的位置，比了一个嘲讽他老人家跑得太慢的中指�?br> 严小刀：“……�?br> …�?br> 火警铃声将酒会现场及散落在红场各处的宾客全部吓出来了，摸不清头绪地往出口处疏散�?br> 人群中果然看到峰峰宽子两名忠心耿耿的小弟，一左一右护着凌先生�?br> 然而，峰峰和宽子皆火烧眉毛似的一脸焦急想去寻他们老大，尽管附近一丝浓烟着火的迹象也没有。凌先生稳坐钓鱼台，偏不让那俩傻小子去找，慢哉悠闲地告诉那二人：“不用蝎蝎螫螫的，你们大哥摸去化妆间与人偷情风流去了，一会儿提上裤子自己就出来。�?br> 严小刀果然一会就出来了，周身毫发未损，就是跑路追人弄得有点累，胸口起伏，额角明显有汗�?br> “大哥您、您没事吧？您刚才听见火警了吧？”峰峰有点信了凌公子的连篇鬼话，他家老大衬衫领口撑开盗汗微喘的模样，确实很像仓促行乐找女人滚过床单�?br> “没事，走，回家。”严小刀不想解释�?br> 凌河唇边划出一道弧线，笑看严总：“看这一头汗，跟谁大战了三百回合？�?br> 严小刀不搭理，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住凌河的嘴和下巴，手劲里带着“让你嘴欠”的不满，却又分明暗含暧昧和宠溺感，舍不得捏重了�?br> 凌大爷喷出一声鼻息，明显还不满意，因为看到严小刀波澜不惊的表情，就知赵女士没有被划花脸，失望�?br> 将凌河塞进车子时，严小刀眼底光芒闪烁不定，突然扯住杨喜峰到车后，在旁人连口型都读不出的角度低声道：“刚才凌先生没有离开过你们？�?br> 杨喜峰道：“没有啊怎么啦？�?br> 严小刀面色严峻：“你们一直盯着寸步都不离吗？�?br> 杨喜峰莫名地说：“就是一直盯着啊……中途去了趟洗手间，但是我俩在门外看着，就几分钟，绝对不可能离开。�?br> 严小刀感觉自己可能疑心病太重，确实不好，但他就是无法抑制某些出于直觉的怀疑�?br> 他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凌河能不能从轮椅上飞起来，那个人身形比凌河足足小了一圈。凌河也是瘦长身形，手长脚长，背影相似，但一百八十四公分的身高在人群里是很打眼的，这个数据目测属实，没有虚报，没穿内增高�?br> 今天出门以及回家的路上，非常顺利安稳，没见尾巴�?br> 车内，严小刀状似无意地对凌河说：“每次带你出门，总以为会有人对你不利，然后发觉担心都是多余的，连个跟踪盯梢的人都没见着。�?br> 他观察凌河那一副不温不火浑然不怕试探拷问的表情，凌河耸肩笑道：“我已经在临湾这块地界落脚好些天了，就在戚爷和严总的保护下，谁敢对我不利？见过我的人越多，我越安全，越没有人敢动我。大伙都知道我在临湾逗留，互相都盯着，我万一意外挂了，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严小刀只是突然间意识到，他每次与凌河出门都是瞎担心，只要凌河在他视线内就非常平静。但每次这人离开他的视线，他单独行动，就会遇到对他行踪很感兴趣的、若即若离的小尾巴�?br> 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意加害于他�?br> …�?
作者有话要说： ：）
腐女节快乐~
☆、第三十二章 心猿意马
严小刀知道赵绮凤这样财势雄厚、有胆呼风唤雨的女人, 做某些事是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 且严小刀也不能将她怎样，因此有恃无恐。一个圈子里的，彼此之间利益千丝万缕，看遍尔虞我诈，严小刀不可能蠢到亲自跑去简董事长面前告�? 说你太太在外边玩面首、还试图勾引我。也许简大老板身残志也不坚, 早就知道且默许呢！因�? 这种事绝不能由他的嘴说出�? 只能吃个亏下次学乖点躲着走，还要提防别被人构陷惹一身骚�?br> 不仅不能揭发抱�? 下回见着这群人还得继续虚与委蛇热络寒暄，就当嘛事都没发生过�?br> 时常感到身累心累, 觉得那池子水特脏, 更想远离那些牛鬼蛇神，只与身边他钟情的人享受岁月静好�?br> 归家已是深夜，一片忠心的熊爷与三娘从窝里跑过来，睡眼惺忪地用口水糊他二人一脸。严小刀抱着凌河上楼时，经过客厅里的施坦威，问：“你是想把琴放楼上起居间还是楼下大客厅？�?br> 凌河反问：“你想在楼上起居间跟我学弹琴，还是楼下客厅？�?br> 严小刀笑，心头流淌暖意：“……楼上吧？�?br> 凌河：“成。�?br> 严小刀：“明儿一早就请人搬，已经约好调音师过来。�?br> 脱掉外套和长裤的凌先生看起来闲适慵懒，就穿一件严总的衬衫和大短裤，把居家休闲服随时随地穿出杂志男模的气场。一双很打眼的长腿露出来，脚型都是骨感修长的文艺气质�?br> 凌河原本想睡，可能觉得港式虾饺烧麦吃多了，揉了揉胃，又撩起自己头发闻了一下，顿时被熏得一头重重扑倒在床上生无可恋�?br> 严小刀挤兑对方：“你是想求我帮忙给你洗头吧？�?br> 凌河仰躺着回敬：“真不忍心麻烦百忙之中的严总礼贤下士。�?br> 严小刀开玩笑道：“长发特别吸二手烟，你赶紧剪了吧！�?br> 凌河说：“我三岁就这个发型，二十年都顽固地没有剪短过，不打算改变。�?br> 凌河坐在洗手间水池前的高凳上，弯下腰去。严小刀沉默着站在凌河身后，两手用最�ji��o的力道帮对方捋顺头发，一点一点用温水弄湿�?br> 他特意将洗手间门完全敞开，用四周敞亮通明的灯火以及楼上楼下互相能听到动静声音的通透感来冷却自己滚烫火热蠢蠢欲动的身躯�?br> 严小刀在酒会上喝了不少，自己就干掉有一瓶半的红酒和许多香槟，记不清了。他一向喝酒豪爽海量，与赵绮凤周旋都没觉得脸红耳热上头。夜深人静为凌河洗头，才开始察觉酒精强烈的后劲，他站在壁灯的黄晕之下，眼前恍惚，手指有点不自然地抖�?br> 拿刀他从来不抖，拎着几条湿漉漉柔顺无害的头发，他抖了�?br> 他慢吞吞地打泡沫，按过耳后位置，凌河嫌他动作太温柔：“你使点劲，这样越揉我越痒。�?br> 严小刀：“痒？�?br> 凌河：“本来我不痒，让你揉得现在浑身都痒。�?br> “我又没咯吱你。”严小刀无奈地笑，“我手太糙，怕你不舒服。�?br> 凌河恶作剧突然从底下伸出一指禅戳他腋下，严小刀猝不及防被摸到软肋，从来没被人摸过的地方，浑身火都快炸起来了…�?br> 凌河�jian��：“你刀呢？身上都不带刀……也不怕我害你。�?br> 严小刀的天然低音炮今晚尤其醇厚诱人：“你来，我看你怎么害我。�?br> 凌河今天嘴炮打得都结巴了，只是以他的伶俐口舌小刀没听出来，他几乎脱口而出，有胆不带刀，也不怕我�?暴你�?br> 冲掉洗发水时，严小刀仔细地将凌河耳朵和后脖子的泡沫弄掉。他指腹和手心皮肤遍布疤痕和硬茧，摸上对方皮肤总感到抱歉，让他按摩肯定和用一块砂纸打磨差不多�?br> 凌河后颈弧度看着很好，许多水还是顺着脖子胸口流下去了。这人撩了衬衫自己囫囵地擦脸擦水，抱怨的话音含糊不清地埋没在衣料褶子中，难得脾气态度都很软，跟几个小时前霸道尖酸地嘴撕麦大明星简直判若两人�?br> 严小刀�ji��o手�ji��o脚替对方攥干头发，就这时，裤兜里手机响了�?br> 戚宝山的例询电话�?br> 他当真陷入片刻的迟疑犹豫，但恰恰因为当着凌河的面，不能不接，不接就太暴露此时恋恋不舍的真相，太丢脸。他真不是那种跟谁腻歪缠绵的人�?br> 严小刀沉着脸进了另一间洗手间，照例是踩着�cha��马桶盖上，他家马桶盖因此换得特勤。他干爹总挤兑他，说他这是村里哪个庄稼汉蹲门槛前端一大碗吃面的姿势，真他妈土�?br> “小刀，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过几天回来。”戚宝山闲扯几句家常之后，突然切入正题�?br> 或许就是一句试探，但真把他试探着了。当空一道雷劈了头顶似的，隔着电话都能察觉到严小刀心跳漏了三拍，脑电波突然乱跳，如临大敌：“……嗯，成，哪天回来我去接您。�?br> 戚宝山分明冷笑一声，但也不像要生气发飙：“小刀啊，圈子里都传遍了，传得我隔着八个省都知道。干爹给你讲一笑话，这笑话说……有一只男狐狸精掰弯了老子身边笔直笔直的严小刀！我就闲着磕牙打屁问你，有这回事不？�?br> 严小刀语塞，太阳穴疼，伴随着老谋深算的戚爷在电话里抑制不住的笑声。戚宝山哼了一声：“呵呵，你也甭他妈跟我吭吭哧哧地还装蒜，你是我儿子，这种事我第一回问你啊？有就说有，没有就没有。�?br> 严小刀压抑着说：“人家都跟您说什么了？没有，没上过。�?br> 戚宝山痛快骂道：“嫖过就说嫖过！我都不担心你嫖了他、操了他，我是担心，你没干，但你已经动心了、迷了道。�?br> 严小刀坦率道：“没有。即便背着您，我也真没干那事。�?br> 戚宝山无奈叹息，都有些心疼：“小刀啊，我一猜就是，你就没干，都没机会上手，外面人知道个屁。�?br> “……”严小刀心想，戚爷在他主卧床下装摄像头了吗？
戚宝山缓缓道：“凌煌的儿子是什么人？你知他以前干什么的？小看他了，他能随随便便让谁弄上手，连我都不信。妖精撒出来就是准备咬人害人的，不是出来跟你玩儿风花雪月的，他能吃亏？�?br> 严小刀在一堆抒情式吐槽中就抓住一句重点：“他以前干什么的？�?br> 戚爷少见的语带厌恶，很不屑道：“我也是个给人当爹的，我也养儿子还不是血缘亲生我都接受不来，所以不齿某些事，不愿跟你说�?br> “我要是告诉你凌煌那个人跟他�cha��子不清楚不干净，当初就是凌煌把他儿子腿弄残了圈养着，你信不信？凌煌可能人都没死，那父子俩一直在一起你信不信？不然渡边仰山老奸巨猾，能在一个二十岁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吃这么大亏？当然，都是江湖传言，监狱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之也没人亲眼看见凌煌的遗体运出来火化。�?br> 严小刀维持蹲姿闭上了眼，用抖动的喉结压抑胃里瞬间涌上的翻江倒海�?br> 戚爷可能又聊了一些零七八碎细节，他没听清，压了几分钟把胃里那股劲平和下去，本来就酒醉头晕�?br> 他干爹没理由故意骗他�?br> 可这种江湖传闻编出来有人信？
编料挑事的人都见过凌公子本人吗？
干爹与他挂在一条藤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至于故意颠倒是非。但严小刀凡事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快三十岁人了见得世上人形妖魔鬼怪数不胜数，他直觉凌河就不是“那种人”，凌河在他面前两副面孔，喜怒好恶鲜明，但哪一副面孔都不是“那种人”�?br> 凌河在乡下小白楼与他对着星空倾吐往事，说过他的父�cha��爱他的母亲�?br> 凌河对渡边仰山的嬉笑怒骂对游灏东的严词厉�cha��简铭爵的鄙夷不屑以及对麦允良的刻薄挖苦，伊露岛上鞭挞怒骂渡边仰山那一席话严小刀到现在还能全篇背出，字字合他的意、戳他的心，每一字都曝�cha��这个人溶在骨血里的某些印迹，简直是凌河唯一真实的一张底牌了——其他事上估计瞎话不少�?br> 一身清高骄傲甚至自恋自负如凌河的人，就不会甘心为人�?脔，行不伦不齿之事。严小刀自认这件事上与凌河互为知己，互相欣赏对方，这是别人挑拨不动的�?br> 戚宝山突然静下来，语重心长：“小刀，你我父子这么多年，而且来日方长，我的都给你留着，我怕你接不住我这摊子家业，你该明白我待你如何。�?br> 严小刀心沉下去：“干爹您这什么话？我不知道您待我如何，那我成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了？�?br> 戚宝山打断他：“就是真心叮嘱你一句，姓凌的绝非善良之辈他就不会对咱们安一分一寸的好心，干/他都可以，但别、动、心。我很快就回来，但还是不放心你，怕你着人家的道，让哪个居心叵测的坑了。�?br> “不会，谢干爹提醒，我小心着。”严小刀说�?br> 戚宝山最后道：“你如果觉着这小子麻烦，拿不住，就直接把人扔大街上去，自然有人接手，省得咱们捏一个大麻烦进退两难，又不能宰了他，也不能供着他。�?br> …�?br> 严小刀挂断电话，狠拍自己脸几下不暴露过多情绪，蹲在马桶上愣了许久才起身�?br> 浴室灯下，凌河一动不动坐于高凳上，头向后仰过去，闭目养神。头发已经吹干，身上却像在�d��ng缸里涮过一样，白衬衫湿得透透，透明着紧嘬在皮肤上洇出一片浑然漂亮的肉色。有一滴水不安分地从鬓角溜下来，顽皮地蜿蜒着淌过脖颈脉络线条，最终活泼泼地汇入领口，融入诱人的蜜色肌肤�?br> 美人在骨不在皮，灯下侧颜轮廓如塑如画�?br> 凌河转脸看他：“戚爷电话。�?br> 严小刀：“你怎么知道？�?br> 凌河挺心疼地瞧着他：“你脸色好像刚被人打了，能把你逼出这副表情，也只有戚宝山。你不如把我直接扔大街上吧，省得如此煎熬，两面周旋左右为难。严总，我不想让你为难。�?br> 严小刀无奈地都笑出声，很想给凌河击节鼓个掌，很想一步上前吻住这个人的脸、轮廓、嘴唇……什么都没做过，却是真的动心了�?br> 严小刀盯着凌河的眼：“我自己抽的。�?br> “别，脸怪疼的，没必要这样为难。”凌河摇头不赞许，有时心智成熟得令人生畏，却又转�jian���cha��欢悦期待的笑容，“严总，明天教你弹个�cha��，允许您点播，你点哪个，我就教你哪个！�?br> 这天夜里，严总没睡好�?br> 他不承认这是因为凌河，主要原因还是喝了酒，头有点痛。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人就在他这间客房外面窗根底下打炮�?br> 偷听到打炮这件事真他妈是个不情不愿的意外。估摸那位爷情急之下全然忘记最近他们老大睡的是客房，不是主卧，客房窗户就在这墙根正上方几米之处。更关键是，宽子这家伙最近刚交往了女友，也是个半风尘的女子，二人好像有点来真的了。宽子知道他老大都不往家里留姑娘过夜，自己也不敢破了规矩，到了钟点却又舍不得放手，二人月光下对视如胶似漆，忍不住站立在墙根下就来了一发月下野/炮�?br> 这件事极其可笑，严小刀原本不在乎他自家兄弟在外边干点这个，都是血气方刚大小伙子，谁没个七情六/欲，喜欢哪个妞儿千万别放过，这是他跟他弟兄说的话�?br> 只是那动静太近了，一阵仓促混乱的喘息却又透出炽热的真情实意。窗根近如床根，声音大如擂鼓，在酒意的催动之下快要烤着了他的床�?br> 他现在开窗出去一伸胳膊，都能给宽子弹个脑呗儿，或者直接扔一只鞋、泼一盆水下去，可那也太不地道了，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品德�?br> 严小刀感觉他床边这堵墙都在动，甚至数得出那上下摇撼的频率。他在黑暗中沉默着一翻身，裹着被子狠命压抑下半身不受大脑控制的异常行动……身下却“嗷”的一声随即一阵翻滚乱喘，无辜的熊爷媳妇被他的手掐醒，不满地嗷呜一声，连滚带爬跌下床滚到自己老公怀里去了�?br> 狗都是成双成对�?br> 严小刀一声不吭翻身下床，将自己关进�d��ng室�?br>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也有�?情六/欲�?br> 喷头下冰冷的水柱终于稀释了皮肤上的热辣烧灼感，却还是没能扑灭炙烈燃烧的心火�?br> 严小刀没脱睡服，低头看着汗衫和短裤在水花一路兴之所至的撩溅下，迅速打湿成透明，露出麦黄色的匀称的肌肉。他把额头抵在湿润的瓷砖上，唇边却止不住陷入沉醉的笑。他幻想那一层淡淡的蜜色，细致完美的身材，修长的腿，长发与微抖的喉结……粗糙的手指快把自己脆弱的地方磨出血来，他很想从一团白雾中将他梦萦魂牵的那只手抓出来，让幻想与现实在身上美妙地重叠�?br> 严小刀喉咙里终于爆出一串低音喘息，再让喘息声最终淹没在潺湲的水流和缭绕的蒸汽中，谁也没有惊动�?br> …�?br> 后来的两天，严总请来的专业调音师连续登门调试那架演奏会级别的钢琴�?br> 也是因为某位客户十二分的吹毛求疵，生怕糟践了严总买来献爱心的高档货，若不是腿脚不方便，凌先生简直像是要自己钻到琴键风箱里，拨弄那些无比繁复的机械零件，一根一根地研究�?br> 这天午后，严总在公司楼下快餐部，跟几个秘书下属吃过简单午饭，一手插兜溜达着穿过一楼商务大厅，顺路拐进咖啡店�?br> 这个店并不属于某一家满大街充斥泛滥过度掺水的连锁巨头品牌，独门独家还挺别致小资。老板就是个外地来的年轻小哥，也刚开业不久，看起来不像能赚多少钱回本儿的，但胜在做买卖诚恳认真。严小刀原本不那么爱喝咖啡，就是某一晚下班回家给凌河带了两杯店主推荐特惠买一送一的拿铁冰沙，难得受到凌先生称赞。俩人对饮一模一样的两杯饮品，那感觉很不错……搞得严小刀现在成了这家店的VIP卡积分客户，每天捧场�?br> 小哥挺酷，并不特别热情地拍他这VIP的马屁，微微一点头：“老板您点。�?br> 严小刀眯眼看菜单小黑板：“昨天推荐的那个，什么来着……�?br> 酷哥一转身去拿杯子了：“冰豆奶抹茶拿铁，稍等一下。�?br> 严小刀一笑，觉着小哥真有心�?br> 紧跟他身后的客人也点了一杯什么。严小刀就在等咖啡的时候抬眼一瞭，愣住了。他记花式咖啡名字不成是因为心思不在那些琐碎上，但记人脸特征的脑子足够好使，这客人用帽子墨镜和防PM2.5大口罩遮住全脸，周围没一人认出这是个明星�?br> 严小刀一看就知，这人是麦允良�?br> 他辨认出麦允良脖颈至锁骨这一带的轮廓线条，此处的肌肉纹理呈现向内收窄的走向，脖子紧致修长，青色血管外凸，很有特点。注意这些细节有时是必要的，比如，要下刀专挑某条大动脉放血，或避开某条动脉只戳个小洞不伤人命，就需要注重细节处的刀法。因此严小刀有时评论别人干活儿的“残次成品”，会忍不住对鲍局长吐槽，这个完全是外行干的，乱刀胡砍�?br> 麦允良低头靠近，有礼貌地颔首。严小刀淡淡回了一句“你好”，随即去拿自己咖啡，他其实都准备假装没认出对方来�?br> 麦允良隔着口罩像蒙了一层□□，话音带着沉闷的厚重：“严总，我坐明早第一班飞机回港，可能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可否借一步说说话。�?br> 严小刀很客气地没给面子：“马上有个会，买了咖啡就得撤。�?br> 隔着墨镜都能看透麦允良失落艰涩而带恳求之色的眼神，又令严小刀心存不忍。他真的并不厌恶对方，完全是为凌河。哪怕凌河不在眼眉前盯他梢、查他岗，他心里认为应当避嫌，已经喜欢上坏脾气爱吃醋的凌先生，就不与旁人做瓜田李下之事�?br> 麦允良突然凑近：“严总，我有事想告诉您，您知道您身边那位凌先生是什么人么？他为什么严防死守防着我与您讲话呢？……我好多年前就见过他了，我认识他。�?br> 严小刀眸子骤然一缩，即便他有意维持，尽量显得处变不惊，瞳孔的伸缩却很难掩饰�?br> 严小刀低声哼道：“你什么意思？�?br> 麦允良一声不再吭，转身就走�?br> 严小刀疾步跟上迈出店门，隐约听见店主小哥冲他们背影吆喝了一句：“欸那位先生您的咖啡！”…�?br> 麦允良一路惊弓之鸟奔向办公楼一侧自己的私车，拽开车门瞬间被严小刀一掌拦住。严小刀伸手指�ji��o轻一拨就掀开对方口罩，露出麦允良苍白气喘的脸：“话说清楚你再走。�?br> 麦允良说：“严先生上车可以吗？我们找一间咖啡馆或者茶餐厅，您不要误会别的。�?br> 严小刀盯着对方车迟疑片刻，拿过了车钥匙：“我开车，你说你要去哪。�?br> 严小刀给对方的表面理由很体贴，这里是内地，麦先生不习惯靠右行驶就别乱开。他其实是谨慎惯了，车钥匙和方向盘绝对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随便坐别人的车�?br> 一上手就觉出来，昂�chu��品牌车子性能不错，严小刀轻蔑地觑着后视镜远处那辆疑似准备启动跟踪系统的某小灰车，叮嘱了一声“麦先生抓紧”�?br> 麦允良还没琢磨过来，严小刀驱车上路在中线隔离墩的尽头突然猛拐抢在对面车前面打了个U型调头，车尾都甩飞起来，随即扑下辅道右转甩脱周围视线。后面传来其他车辆的谩骂和急刹，再等有人想跟时，他已将车飙出五公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被某些事情扰乱视线，本章重点是两人都从心痒到身痒的飞跃�?br>
☆、第三十三章 私相授受
麦允良在严小刀那几下猛拐的时�? 紧抓车顶把手还是撞了耳朵和肩膀, 吃痛又不好意思喊痛，怕严总笑话他太弱鸡。跟严小刀这样男人比起来，他确实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个漂亮懦弱的花架子�?br> 麦先生看起来也不确定去哪，对临湾当地显然不熟, 严小刀于是自作主张开去一家比较偏僻的私人茶坊, 门脸七拐八绕地藏在非闹市的居民区�? 一般人都找不着, 生意自然冷清�?br> 二人在包间内坐定，严小刀也懒得点单喝�? 他连自己那杯拿铁都滴水未沾。他坐定桌边直视麦允良的眼，毫不客套：“麦先生, 你想对我说什�? 说吧。�?br> 麦允良低头开始斟水的一套程序。天生的慢性情人，确实要先预热才能进正题，谈话都先要洗杯子斟水洗茶泡茶，捣腾半天最后滤出来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一杯茶，拿给咱严总洗牙缝都不够，严小刀的爽利脾气真受不了这套繁文缛节�?br> 麦允良�ji��o言慢语地：“严先生，其实就是，快要离开了，难免不舍，就想找人说说话。�?br> 严小刀直入正题：“你说凌河怎样，你在哪见过他？�?br> “哦……我……”麦允良已摘下墨镜，完全暴露了他举棋不定时眼神的顾盼游离，“我知道您关心凌先生，我方才怕严总不愿意见面，就随便说了一句，其实没有的，对不起啊严总。�?br> 严小刀眉头缓缓聚拢出两道刻线，下一秒他整了风衣领子起身拔脚就走懒得多说废话，脸色冷下去的时候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心生畏惧�?br> 麦允良一惊，下意识就拉住严小刀，但腿没跟上小脑的指挥，脚绊在桌腿上。这人竟是以一个意料之外的半跪姿势扑在严小刀面前！因为这突入其来的尴尬的肢体接触，亦或许是长久以来饱受的与男人尊严相悖的冷眼、嘲讽、羞辱，麦允良眼眶鼻子都涨红了，肩膀因情绪激烈而激荡抖动，一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男子在人前狼狈至此，确实让人于心不忍…�?br> 严小刀都觉无话可说，扶起对方重新落座，再不动声色地从麦允良的掌握中挣脱自己手腕�?br> 桌上一盒纸巾成为体贴麦先生低落情绪的最好的安慰剂，麦允良擤过鼻涕也自�cha��笑道：“让严先生看笑话了，我也不经常这样，实在是最近压力很大，经纪公司总是给我排工作，演唱会和综艺合约的档期逼得很紧，睡眠和心情不好，严先生愿意坐下陪我聊几句，我当真感激不尽。�?br> 严小刀很有风度地点头：“理解。工作差不多就好，钱挣再多，都不如日子过得自在开心，能随心所欲不受他人摆布。�?br> 麦允良也知严小刀话里有话，眼角苦笑出几丛深及肌理的皱纹，打多少玻尿酸蛋白针都遮掩不住从精神层面洇出的苍凉：“严先生，你是不是觉着像我这种人，就是自取其辱恬不知耻，见棵大树就往上爬，已经腐烂得不可救药了。�?br> 严小刀直言：“没有，我看得出来，你不愿意。�?br> “你不愿意”四字出口，麦允良顷刻间泪腺决堤�?br> 这张英俊的脸最终遭到触动被戳痛时，五官每一块肌肉每根线条都陷入痉挛，漂亮的躯壳在肝肠寸断的抽搐间碎裂了，散落一地，即便到这时却仍然不敢哭出声音，把压抑的大颗泪水都吞进嘴里已成习惯�?br> 麦允良哽咽着说：“严先生，我没有选择，当我有足够的心智和能力想要脱离这个可怕的大火坑，已经晚了……浑身都已经腐烂龌龊不堪，我即便爬出去了，我这种丑陋肮脏的面孔怎么在所有人面前立足呢？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之上，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没办法了……�?br> 是，为了难以抵制的巨大利益不得不全盘托付一个男人的骨血和尊严，之后心生悔恨再想要脱离利益大网的勾连却又不敢不愿承受事业名声的损失打击，对吗？自古美事难两全，甘蔗都没两头甜，严小刀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口�?br> 麦允良用通红呆滞的眼望向严小刀，仿佛魂魄缥缈无依：“严先生，我八岁那年就命中注定，掉进魔鬼的掌心了。�?br> “……”严小刀的神色在麦允良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变得严峻�?br> 麦允良说，他是个私生子，而且，是个从出生就存有目的的私生子�?br> 只是，这所谓的目的不是哪位外室或偏房姨太太拿来与大奶争宠的筹码。他是在他父亲特意筹谋计划下诞生出来的可以利用来为家族赢得利益的砝码�?br> 只是生为砝码，自然是爹不疼娘不爱，一出生就注定是一桩龌龊的交易�?br> 一个漂亮乖巧的男孩子，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比如，对于生不出子嗣的家庭，你家儿子多，就可以卖给人家一两个，私生子又不是原配嫡出，卖价还便宜，甚至可以白送；再比如，对漂亮男孩具有某些特殊癖好、来者不拒多多益善豢养在堂的人家，你家儿子富余也可以送个人情，这可就比送上几幅名人字画、名车名表或是送一艘游轮、一架施坦威钢琴，更能投其所好且彰显诚意！“献宝”这种事，贵在有心，�chu��在投对方所好�?br> 而且，献出的越是自家血亲的孩子，越能显示这份“投名状”袒�cha��的红心和忠心。你若拿个路边捡来的野小蹄子充数，平民贱货，不是富�chu��人家的种，谁稀罕玩弄你�?br> “富贵人家？你那个父亲，是谁？�?br> 严小刀听得一言不发面色隐隐发白，在外人看不见处，茶几的桌板背面被他的手指划出四道深刻的痕迹。他无法相信在这繁华的世间高楼广厦之下，会有这种触目惊心的交易、冷漠恶毒的父母。他自己不知亲生爹妈是谁，长于贫寒破碎的家庭尚且留恋渴望父母之爱，他是真不想听到这种事�?br> 麦允良凝固的眼中映着窗外的景色：“我大概是，回归那年之后的一年，被送来内地，送给、送给内地最有财势手�jian��天的一群大佬，就是圈子里的那些首富们……我的父亲，就是用我换来一笔强大的资本和舆论支持，求到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议员会重要席位。那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别人都有的他那样人绝对不愿甘于人后，他的商业帝国需要体面的身份来辅助，需要像那些大佬表态度表忠心，需要……�?br> 麦允良已有意含糊细节，关键人物名字一个都没说出来，严小刀心里明白，绝不会只是求到区区一个议员或者代表席位，可能是更高更显赫的位置，如今都不能提及。因此，眼前的麦先生一定原本出身名门世家，只是名门庶子不幸做了一颗倒霉的弃子，被迫用半生的名声尊严换来某些人的高官厚爵与纸醉金迷�?br> “你是说，八岁，他们下得了手？”严小刀艰难地问�?br> “不，也不是，有人偏偏不喜欢幼稚的，要先养大，就喜欢挑个子高的、长成成年模样的……”麦允良声音�ji��o飘飘的，“十五岁生日那天。�?br> “其实，这大约就是个特定圈子，有特定的一些人弄权掌势享受豢养的猎物，再有些人负责为他们物色搜罗未成年的‘幼崽’，组织这样一场颇有年份跨度的养成‘游戏’。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倒霉悲剧的命运。前两天庆功会上您看到的那位主持人，就是卢易伦，我知道他也是……和我一样……是被迫的……他本来不愿意的。�?br> 卢易伦，卫视台绰号“卢一哥”，才华横溢口若悬河的天才主持人，长相亦十分英俊，私下据说是许多�chu��妇砸钱捧场的男公关大宠物，却没想到是这样原因�?br> 一群丧心病狂的变态�?br> 究竟是谁，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圈子里永远不缺逼良为娼泯灭人性的各种权钱交易与钱色交易，供求关系的万世铁律一定会让这样的交易生生不息、往复循环�?br> 麦允良的卑微，以及这个人的抗拒、无助、懦弱、恐惧，所有这一切肤浅的表象，都拥有了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一种注解和诠释，水落石出�?br> 麦允良喝了一些茶，情绪稍缓，面色仍然发肿：“严先生，您可能感觉十分突兀，我与您并不熟，原本素昧平生，却找您说了这么一些，令人很不愉快的往事。我为什么要对您说这些呢�?br> “因为，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可以说真心话！人前风光，人后寂寞，总不可能对我的歌迷粉丝，自爆我无比丑陋丢脸的真实面目，也不能和助理、经纪人、公司、朋友�cha��来。这种事，没有人会同情你，只会骂你肮脏、恶心……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坨裹着光鲜躯壳的行尸走肉。�?br> 麦允良竟笑了一声，那笑声无比凄凉和难听�?br> 即便不在舞台上，这人平时习惯性化妆，然而妆容都掩不住面皮下苍白的病容。麦允良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原本应当是一块蕴藏丰富的金矿，然而金矿被不断剖挖劫掠，已被筛去一切闪闪发光的金质，眸子里只剩两抔苍凉的黄土�?br> “最近压力很大，被那些人逼得受不了，总是失眠，病得……很厉害，医生说是抑郁症，我真的很难受，就想临回去之前再见您一面。严先生，您真的是个好人。�?br> 麦允良说罢嘴角抽动出笑意，望着严小刀，好似终于得偿心愿�?br> 严小刀心里一恸，喉咙发梗，甚至无法说出适当的安慰话语。几句廉价的安慰值什么？能弥合这深刻入骨的伤痕，还是能扭转这苛刻无情的命运？
“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严小刀道，“你还是可以选择离开，出国，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后半辈子重新开始。�?br> 麦允良垂下眼皮，不置可否：“我会考虑您的建议，重新开始吧……我明天就乘飞机回去，难知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严先生，认识您是我三生有幸，送您一件礼物聊表寸心。�?br> 麦允良是有准备而来，从随身手包中拿出一只深蓝色�chu��气典雅的方盒，盒子正面是某瑞士名表品牌标识，一看就价值不菲�?br> 严小刀下意识婉拒：“不用这样。�?br> 麦允良说：“我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br> 严小刀挺难受的：“粗鄙之人帮不上任何的忙，没脸收受东西。�?br> “是我耽误您时间又糟蹋了您上班开会的心情。”麦允良一脸诚恳歉意，“就是一块我已经用过几次还修理过的手表，并不多么贵重，我也知道严总买得起任何一块更高档的表，不会稀罕价值。但这是我与严先生交往的一番心意，请您一定收下，一定自己保存。�?
麦允良眼神恳切，像是又要扑倒跪下了。那蓝色盒子硬塞进严小刀手指之下，两人的手顶在桌面上几乎陷入僵持对峙，严小刀最后一刻伸开手掌握住了手表盒：“好，我收下，但请麦先生保重身体，你若有需要帮助，我随时乐意帮忙。�?br> …�?br> 这场艰难的谈话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心情无比沉重难受�?br> 严小刀起身，麦允良却还呆坐在那里紧攥茶杯，快要将白色瓷杯攥进手心，与苍白的手骨融为一体�?br> 严小刀一手五指捏着桌角，就那么片刻，�cha��并不坚硬的芒果木掰出木屑，哑声对麦允良道：“你刚才说，那是个特定圈子，不止你一个人遭遇这种悲剧的命运……除了你和你提到的卢易伦，你知道还有谁在‘那里边’？�?br> 麦允良攥茶杯的手发抖，卑微和懦弱的本性让他每每在这种关键时刻唯唯诺诺、首鼠两端�?br> “这里就你和我，你说。”严小刀耳朵都闭上了啥也不想听，但就是忍不住问出来�?br> 严小刀问的什么意思，麦允良会听不懂吗�?br> “你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凌河？”严小刀不看麦允良的眼�?br> 麦允良尽量平缓语调：“就是，我第一次和第二次来内地时候，在燕都，‘那个’地方……�?br> 严小刀诧异：“那就是你很小的时候？�?br> 麦允良点头：“大家都，差不多年纪吧……我今年二十五岁，我想凌先生跟我差不多同岁？他应当比我年轻一些，那时就很漂亮。�?br> 严小刀有那么一刻额顶青筋暴跳，五雷轰顶，感到耳鸣，以至于不得不双手撑住茶几，弯下腰盯着麦允良说话：“麦先生，那么多年了，你当时八岁，你是不是根本就记错人了？�?br> 麦允良睁大眼，若有所思道：“凌先生又没整容，他那张脸，还是与众不同的混血，严总，您认为会有人把他认错？他好像改名换姓了，以前根本不是这个名字，但如果您十几年前就见过他，您会认不出来他现在的样子么？�?br> 麦允良面前的茶杯碎了，在严小刀指尖碎成一片渣子一片渣子的�?br> 严小刀是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会让自己眉眼间染上血色的，绝不会失魂落魄，不会惊慌失措。他直起身，掸了掸手指，郑重其事对麦允良道：“我想，你就是看走眼、认错人了�?br> “刚才那两句话，只限你我之间，我不希望你再对任何第三人提起，你能答应我吗麦先生？�?br> 麦允良惊异地抬头看他，但瞬间就明了了那种言语无法描绘的深切情谊。他多么羡慕这位凌先生啊�?br> 严小刀道：“我就当今天没有听到你说的这些话，从来就没听说过，以后也不想听见有任何人从你这里听说或者提起，能答应我吗麦先生？！�?br> 麦允良木然点头：“我不会说，严总您放心，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br> …�?br> 两人在茶坊内就分道扬镳，严小刀脸上看不出任何激烈情绪，郑重道：“麦先生您多保重，如果有什么事，一定打我电话，我先走了。�?br> 他没有再踏上麦允良的车，大步迈出茶坊�cha��冷风里，北方的初春春寒料峭，杨树漫天飘花，撒乱人的心�?br> 他一人踏在遍地杨花的便道上走着，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独享寂寞，分门别类整理自己的情绪。他内心深处稍稍有那么一刻在权衡，是继续单身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和百无聊赖的寂寞，不必负担任何烦恼，还是选择用肩膀揽住一个人，扛起有可能接踵而至的全部非议和压力，就守护在那人身边�?br> 这种权衡持续了大约十秒钟，天平沿着单一方向的摇摆一头栽过去，两侧砝码的胜负已分�?br> 他想要那个人，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或者以后将要发生什么�?br> 三天之内，有人往凌河身上连泼两盆脏水�?br> 第一盆脏水来自戚爷。他不敢质疑干爹在骗他，但圈内的风言风语怀疑凌煌就没有死，凌煌与儿子之间“不干净”�?br> 第二盆脏水来自麦允良。麦允良当真不像在编故事说谎，这人在茶坊里自始至终都濒临崩溃状态，身体一直痉挛。以严小刀可算丰富的江湖经验，麦允良应当患上比较严重的抑郁症了，这要是装的编的，演技就太高超。麦允良没这个演技，也不会有人搭上自己和家庭的双重人格名誉编出这种故事博人同情�?br> 他心里非常清楚，凌河是有秘密的，凌河的家世和父亲是有问题有内情的�?br> 凌河有两幅面孔，有时性情孤僻乖张不近人情，这一定是有缘由的�?br> 凌河只提过少年时代出外留学，但究竟留学几年，是否在内地生活过，跟谁一起生活，这些背景严小刀其实一无所知，也从不刨根问底�?br> 在他的观念里，钟情就是钟情，钟情不论家世门第�?br> 他脑海里印象深刻的，就是凌河对他说过的许多话�?br> 凌河开心像孩子似的说，“我个子比你高，我搂着你才合适。�?br> 凌河夜深人静与他目光交汇时说，“允许你点播，我教你弹�cha��。�?br> 这些是演技�?br> 严小刀闭上眼回想，身边这人虽然演技实力一贯精湛，偶尔的偶尔真情流露时，彼此之间情谊就是真实的�?br> 他在路边小店买了一根夹心大糖葫芦，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任凭冷风和尘土扫过他的风衣后襟。他撸着红果豆沙和橘子，大口大口咀嚼，舔到嘴角的糖渣，确认这玩意还是心目中那个味道，偶尔夹杂一些粗粝异物口感但本质酥软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刀真是个好男人~
P.S.设定方面出于和谐因素改模糊了，不能涉及什么什么，因此只能改成现在这样，逻辑可能有点别扭，意思意思凑合看吧�?br>
☆、第三十四章 情之所�?br>
晚上, 严总回家比平时晚很�? 回来就已经是全楼兄弟们例行熄灯睡觉的钟点�?br> 他们这座院落很大，严小刀住的这是主别墅，楼下两个房间睡了四名小弟。主别墅旁边还有一栋加盖的副楼，也能睡七八人。平时就是十几个男人混住�?br> 严小刀刻意耗到了晚饭和饭后娱乐时间结束，避开所有不必要的纠缠。心有些疲惫, 不想听不相干的人在他眼前打趣聒噪他与凌先生的关系, 平生头一回觉着, 这单身汉“集体宿舍”嫌太挤了�?br> 通往起居间的�cha��上似乎有人影, 再仔细一看，就是那株鹅掌枫的树影, 从春至秋将落叶飘得四处都是�?br> 勤快的宽子从楼下卧室探出个脑袋，乱发显示睡意, 被严小刀做了个“嘘”的手势赶回去睡觉。事实上, 今晚的背景音催眠曲非常高级，都不是唱片录音，而是现场演奏，是他们这楼的御聘专属琴师用施坦威弹出来的。月光流水，一地春红，整栋别墅内飘荡着妙不可言的钢琴曲�?br> 起居间正中摆放着华丽的三角钢琴。弹琴人的背影安静优雅，从背脸看去脖颈至脊背一线的弧度完美，衬衫下匀称修长的肌肉最终都收拢至柔韧的窄腰上。风流的气度倜傥的身姿都像是从云端步下，这不是凡尘…�?br> 熊爷和三娘都变得安静了，被琴声调/教得走路姿势拿捏起猫步，迈着文艺狗的步调，四只肉掌�ji��o拿�ji��o放，而且秉承着一曲终了才能鼓掌的西洋演奏会礼仪，不到曲终绝对不敢汪汪乱喘，曲终了才敢跑过来与主子爷亲昵磨蹭�?
严小刀将西装外套留在沙发上，走过去，坐到琴凳空着的一侧�?br> 位置就是给他预留好的，专等他归来�?br> “对不起啊，回来晚了。”严小刀将双手放在琴键上，随便�cha��个音，太安静让他受不了�?br> 凌河淡淡地一翻眼皮，话里有话：“回来睡觉就好，不然别墅闹鬼。�?br> 严小刀问：“我是辟邪的门神啊？�?br> 凌河揶揄他：“你比门神长得俊多了，但辟邪的功能类似。�?br> 两人并没有约好，但双双把姿势摆出来了，兴之所至，又来了一曲热烈高昂的四手联弹�?br> 严小刀感慨道：“一屋子人都甭睡了。�?br> 凌河特别不讲理：“管他们睡不睡？咱们弹咱们的！�?br> 凌河从网上订了一堆琴谱，快递来的。都是初级中级课程材料，显然是给某位大龄初段选手准备的。凌河将琴谱教材抛给他几本，眼神示意，老板您点播时间到�?br> 严小刀的心情一页一页随着琴谱书页不停翻过，白花花地带着跳跃的音符，水银泻地一般，他突然望着对方的眼：“我今天中午在咖啡馆遇见麦允良，跟他聊了几句。�?br> 凌河脸上毫无讶异，每一丝情绪都随着细长的凤眼与黛色眉峰缓缓流入额角发帘下面：“你随意跟谁聊，不必向我打报告。�?br> 严小刀低音�ji��o缓：“就汇报一下，不瞒着你呗。�?br> 凌河冷笑一声，一记无形的刀剖开谈话实质：“严总，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吧？不必拐弯抹角，你问。�?br> 这就是凌式风格，就这么咄咄逼人不给彼此留个转圜余地，毫不遮掩其个性锋芒和读心之术，都懒得跟你兜圈子虚与委蛇�?br> 严小刀注视对方：“没什么可问。�?br> “严总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凌河斜睨着他以视线剐向他的面皮，极薄的嘴唇好像只是微微开阖就砸出一串， “什么明枪暗箭疾风猛浪什么妖魔鬼怪虎豹貔貅我没有见过？我不会被任何问题吓死或者噎死，严总尽管来，千万不要憋着。�?br> 严小刀很确认地说：“我没任何问题需要问。�?br> 就那么片刻，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力和心情，不是逃避，而是释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浑身裹着戾刺、光芒耀眼四射、脾气又臭又硬谁都收拾不服的凌先生，跟麦允良或者卢易�j��简直太不一样，身上每一片鳞片都扎手得不一样！
严小刀敲一下琴键，语带讨好意味：“你刚才那支�cha��是什么，我就学那个。�?br> 凌老师不留情面地驳回了努力上进的学生：“《月光奏鸣曲》，太难，你学不会，学仨月都够呛。�?br> 严小刀说：“就慢慢学，仨月还算个事？�?br> 凌河垂下浓密的眼睫：“我教你个容易的，争取三天就学会。�?br> 严小刀那晚并没有太明白，凌河为什么就不教他个难点的曲子，慢慢磨，着什么急？非要三天出师�?br> 凌河拿曲谱让他挑，选了个看起来还算简单的巴赫。两人效率真心不太高，因为弹着弹着就好像变成互相捉着对方磕牙斗嘴，基本就是小刀练指，凌河练嘴，把个学生批判得基本一无是处。小刀有时不自觉地被对方的眼睛吸住视线，默默地再调开视线，却用眼角余光瞥见凌老师死死盯着学生一双手看，像要吞了他的手指�?br> 两人比较靠近的那只右手与那只左手，弹到某些音域不期而遇，却又心有灵犀般的，无名指小指部位的掌骨就贴合上了……谁也不吭声，谁也不拿开手，手都黏住了，于是琴谱就变成一副乱弹�?br> 弹琴弹过了午夜，真是捱到再不收摊手底下娃儿们要跟主子爷揭竿起义了，巴赫练习曲只弹成两页，约定明日继续操练�?
严小刀把凌先生拾掇洗漱上床，自己独自走回客房，让孤单寂寥的影子慢吞吞地拖在走廊昏暗的灯下，生生拖出几分明明不想走、明明牵绊着的压抑。他进浴室脱掉上衣，先就将脑袋扎到喷头下面，用冷水狠狠�cha��清醒，然后面对镜子�?br> 冷水毫无怜悯地打湿他的头发、胸口和其它部位，水珠在浓密乌黑的睫毛上跳跃。饮鸩止渴式的强行冷却，最终让身体最后一块遮挡布之下�?挺的起伏变得无法掩饰。严小刀突然凑近镜子，难得开窍似的转过左右脸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笑了，任凭那甜美的心境往更深处一寸一寸沉沦，这是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心动…�?br> 他以前都没这么欣赏过自己的相貌。明明已经过了最青春猖狂的年龄，反而自恋起来，再次刮干净下巴，并且用漱口水去掉烟味�?br> 严小刀一丁点都不笨，十分敏感，凌河在得知他私下见过麦允良之后坦率地一句“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从某种角度来讲，就相当于承认，凌河确实早就认识麦允良，麦允良也没认错人�?br> 麦允良私下透露的关于凌河的陈年旧事，很可能真实地发生过�?br> 也正是这样，他觉着没必要刨根问底了。对待珍惜的人，是要抱在怀里疼的，而不是以�jian��过去的狭隘方式推开对方。对有些事他根本不在乎，而对某个人他已经太在乎了�?br> …�?br> 严小刀将额头抵在滑溜冰凉的镜子上，做出最后的负隅顽抗�?br> 片刻，他低头摘掉腰间极少离身的黑色腹带和所有的刀，觉着没必要了，他对凌河不设防。他再将白衬衫穿回湿润的上身，滚烫的手指碰到自己着火一样的皮肤�?br> 拖长的影子重新出现在走廊，也没有再逡巡犹豫，大步去到主卧室，开门进去�?br> 开亮床头小灯时，凌河也并没睡着，眼神迷离地仰面看着他：“……严总？�?br> 严小刀站在床头，白衫下的身躯挺拔而健美，头发淌下的水珠才流到脖颈间就已烧至滚烫温度�?br> “……你有事么？”凌河皱眉，突然现出警觉�cha��颜色，头猛地往后一撤，像要挣扎蹿高着坐起来�?br> 严小刀没像往常那样坐在床边陪对方聊几句，他是右腿跪上床头，左臂楔进去抱住凌河的头和后背，整个人弓身压了上去…�?br> 严小刀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凌河的眼因震惊而凝成墨玉色。在那两颗瞳仁缭乱的光芒中，他化作一丛深色的大型猫科动物的影子，沉甸甸悍然压上。他用额头和鼻子压迫住凌河的脸，鼻尖与鼻尖互相磨蹭，无比地钟情，却在几乎吻上的那一刻疼惜地嘴唇战栗而不忍�?br> 对方的嘴唇分明也陷入战栗�?br> 凌河�jian��瞬间被击垮成一种精神涣散式的迷醉和迷恋，霎那间身躯的贴合让严小刀整个人连同三魂七魄都炸开了。他身体聚焦在这一点上，心魂已沉醉地荡在充满祥云的天边。火热，滚烫，烧灼……以脆弱皮肤为遮挡的最后一层躯壳在如此甜美的碰触下不堪一击，迅速灰飞烟灭…�?br> 身下人好像从喉咙到喉结深处都重重地抖了，有一条胳膊在东拉西扯地推拒他�?br> 严小刀手臂都在发抖，以往引以为傲的经验化作虚无，自己像是一台青涩的试验品，狼狈地暴露在对方面前，初尝如此钟情和疼爱一个人的滋味。他珍视地捧起凌河的脸，罩住嘴唇，在无法用语言或从前任何经历来形容的甜美触觉中探入对方口中，唇舌相交，将其间仍在徘徊犹豫的一切喘息都席卷一空，那一刻摧枯拉朽让野火瞬间燎原，将眼前一切夷为平地，只剩怀中这完美的人�?br> 他想确认凌河就在他怀里，与任何肮脏龌龊的交易已毫无干系，就真真切切存在他身边，给他一个拥抱，一句安慰，足矣�?br> “小刀……严总你放开……”凌河沙哑压抑的声音埋没在严小刀润湿的胸膛间，像隔了一层棉花，然而突然一掌击中他心窝，力气所造成的痛感可是实实在在！
两个男人力气都不小，几乎动手在床上翻江倒海打起来�?br> 严小刀眼底因情动而滚烫潮红，以上压下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在肢体纠缠间从领口探入凌河后心。家居睡衣在他的手劲之下迅速四分五裂地逃亡，钢筋铁皮都扛不住他的指力，更可况区区一层软布？
他一手循着令人迷醉的蜜色皮肤猛地探入凌河裤间�?br> 他真的为眼前人忍太久了，太喜欢了，以至于从前那些抗拒和抵触、矜持和傲慢，如今想来显得可笑，在凌河面前不堪一击�?br> …�?br> 严小刀在某个瞬间听出凌河胸腔内忍无可忍的挣扎和抗拒声，那下面如同埋了一座活火山，在不断地动荡颠簸中突然间喷发了，喷出的岩浆遮天蔽日扫走了云端的浓情蜜意�?br> 深深吻住的唇舌间也出了故障，凌河试图咬他，撕咬他的舌头随即甩脱他的嘴�?br> “铿”一声，硬骨与硬骨碰撞出闷响�?br> 一条胳膊肘砸在严小刀下巴上，砸得他被迫往后一仰。凌河右手以反掌姿势掐住他喉咙，二人形成一动不动坚拒对峙的姿势，一个叠摞着另一个，灯下粗喘着瞪视对方，都隐忍不发�?br> “凌河。”严小刀并不想松开人，即便不用手摸，也感觉得到下巴肿起一道红痕，凌河下肘砸得很重，用了全力�?br> 他怀中的人僵硬成一块不容侵犯的磐石，眼眶从未如此爆红，已是怒不可遏，身上不只滚烫，而是向他喷射火苗！凌河掐住他就没松手，肌肉绷得像铁块�?br> 是自己表现太着急太粗鲁了？
已是有史以来最温柔一次�?br> 严小刀对自己掌心的糙感一向有自知之明，被摸的人肯定不舒服。他却摸得很爽，凌河的手感妙不可言，身材完美，让他都自惭形秽…�?br> 他也自认不是个麻烦墨迹的人，有感情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他认为凌河也是同样直白爽快的脾气，两人性情如此相投心有灵犀。两个大男人，还需要围在床边“探讨”、“解释”现在在做的事情？彼此之间还不明白？
严小刀温存地说：“弄疼你了？我抱歉。�?br> 他的喉结在凌河三指钳制下起伏，并不躲闪，随便对方掐�?br> “严总你疯了吗？拿开你的手脚自重你的身份，你是最近腰散腿懒想嫖都懒得迈腿出这道大门？”凌河唇齿间甩出这句�?br> 严小刀�ji��o声道：“不是。�?br> “你想干什么？”凌河手中无刀但眼神如刀，“正人君子伪装太久憋坏你了还是衣冠禽兽来得太容易，�ji��o车熟路迫不及待？严先生，我凌河确实家道中落无才无能，就是在你这里乞食偏安的一个残废，你就这样欺我孤家寡人还打不过你么？你跟简铭爵游灏东又有多少区别？反正近在手边，不沾白不沾？�?br> 凌河喜怒无常的突然翻脸让严小刀眸间划过强烈的惊愕和不解，手劲逐渐放松下去，脊背上滚过一道寒凉：“凌河，别这么说，我没那样想过。�?br> “您怎么想，严先生？”凌河冷笑了一声，也是不解和愤慨地反唇相讥，“你我算是什么关系？从我迈进你家这道大门开始，我难道算是你邀请下榻的客人还是由你代你干爹软禁监视的俘虏？我是在你这里观鱼赏月还是其实寄人篱下随时等待一声下令宰割？严先生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实情是后者。今天这一出算什么？你前脚从我床上提了裤子下去，戚宝山后脚就让你砍我手脚把我扔海里喂鲨鱼，你是打算从还是不从呢有情有义的严总？�?br> 严小刀惊愕了片刻才开口反诘：“凌河，我会下手伤你？我伤过你吗？……即便戚爷今天站在这里，我也会想方设法保全你不被任何人所害，你这样不相信我？�?br> 凌河不屑道：“你怎么保全我？跟那位对你情深似海恩重如山的干爹比，我之于你，不过是命若草芥的萍水相逢。严总假若还要点脸面，留点自尊，就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口是心非，留着力气去向你干爹表这个忠心，也就只有他能信！�?br> …�?br> 严小刀全身都冷却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怀抱中身躯僵挺着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的美人�?br> 美到倾城，狠到极致�?br> 每一句话乍一听都十分合理，他甚至找不出硬话去反驳，字字句句像当头闷棍抽他的脸，刺他的心。他在那一刻领教了凌河的凶狠，片刻前的温情灰飞烟灭，仿佛就不曾存在过，什么都没有过�?br> 然而，方才他以舌探入对方深/喉的刹那，他分明感觉到唇舌的强烈回应和肢体的投怀送暖；他抱着凌河忘情�?抚时分明感受到对方也试图迎合他，抱住了他……而且是用那种很男人的方式，以无法忽视的硬朗的手劲抱了他，揽住他的脊背抚摸他，那绝对不是幻觉，凌河就是在抚摸他……只是须臾片刻的缠绵拥吻，将他送上云端，让他误以为对方对这事是愿意的�?br> 严小刀很想把心掏出来有些话却不能明言，只能将疼惜化作一片密织的含蓄的耳语：“我心疼你，我想护着你，你有多少情非得�cha��言不由衷，你告诉我，我可以分担，我替你扛。�?br> 凌河不假思索地驳回：“多谢严总好意，没必要。有些事你根本扛不起，而我也不需要谁心疼。我不是那位自甘堕落又懦弱不堪、人后顾影自怜人前摇尾乞怜的麦允良，我讲话心直口快也从不言不由衷，严总有这番怜香惜玉还是去可怜那位麦先生吧。�?br> 严小刀极为失落，喃喃地：“……你不愿意？�?br> 凌河松开袭颈的那只手：“我不愿意。�?br> …�?br> 我不愿意�?br> 我不愿意�?br> …�?br> 严小刀艰难地从凌河身上移下去，尽管就一尺距离，很简单的动作，那种刻骨的寒凉和失望已经把他抛离眼前人很远，滚到了天边�?br> 凌河或许反省到自己的无情，浓密的眼睫遮住真实的光芒：“严先生，真抱歉，或许哪些事让您产生误会。我与您的喜好口味正好相反，我‘不是’，我不喜欢男人之间那件事……您还是那位英俊潇洒魅力四射的严总，您只是找错对象了。�?br> 严小刀静静看着对方：“我也‘不是’，我也不喜欢男人之间那事，我没做过。�?br> 但我喜欢你�?br> 严小刀以为，这样的话在两人之间足够得上一种最深刻的表白，不必再说腻歪矫情的废话。我也不好男/色，我从来没碰过男人，就因为你是你啊，凌河！
凌河分明一听就领悟了，抵死挣扎一般调开视线，却让喉结的一道颤动脱离了控制掠过四野洪荒�?br> 严小刀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出门，在针扎一般难受的心境下压抑着痛苦离开�?br> 凌河说了不愿意�?br> 他肯定不会强迫对方，俩人床上那点事，要的就是两厢情愿，求得就是互相钟情一刻的耳鬓厮磨，他绝对不会用强。他没强迫过任何人，更何况是他真心相待他想要珍惜的人，下不去手……即使两人武力值差距是如此明显，他压上对方大腿使力蛮�cha��成那件事简直太容易了�?
夜里他蹲在后院角落一块岩石上抽烟，享受冷风，还被住在副楼一哥们瞧见了，伸出一张脸问他：“老大，还不睡？�?br> “犯瘾了，外边抽根烟。”严小刀答�?br> “呵呵，老大真会疼人……”那哥们回屋了�?br> 严小刀脸上也没什么太颓丧难堪或者要死要活的表情，他心里痛苦，但从来不对外人表�cha��来，从小就这样，他能经得住任何人生打击，这点儿算什么？
严小刀没有机会亲眼了解，他背身关门离开卧室后，凌河自己关灭床头小灯，将一切欲泪欲笑近乎疯狂的神魂颠倒完全掩盖在寂静和黑暗中�?br> 凌河仰面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上他脑海中英俊挺拔的影子。他的鼻尖梦寐以求地终于蹭到某人鼻尖上，以被动的快要窒息的方式被蹭了很久，揉上了那颗十分�?感的小黑痣�?br> 他点上自己嘴唇，在千丝万缕的纹路间回味那个美好的唇形是怎么样吻上他的。他丝毫没有这种经验和经历。他回忆那萦绕在兴奋神经中枢之间淡淡的烟草香气，竟然还混合了漱口水的甜薄荷味，即便这样仍然挡不住专属于小刀的烟草的热辣；他回忆那略微粗鲁但烧灼他的心的深吻，只可能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酣畅淋漓充满阳刚气息的吻�?br> 他把手指探入自己唇舌间，徒劳地试图找回两人舌头交缠时，那种狂喜，那种燃烧，那种携手探入无穷极乐世界的美妙�?br> …�?br> 我不喜欢�?br> 我不愿意�?br> 我对男人之间做那种事感到恶心、作呕�?br> 可是……是小刀啊�?br>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是小刀啊�? =
☆、第三十五章 惊闻噩�?br>
第二�? 严总凌晨就脚底生风出门上班, 没有给小弟们留下寒暄说笑互相泼水的活泼身影。他甚至有足够时间替所有人买好早饭，将两大摞饭盒搁在客厅桌上�?br> 他仍像往常那样，单独预留两盒凌河最爱吃的东西，临走时一群懒汉都还没有起床�?br> 公司里就他一人，就没见过老板是全公司里来最早的。他站在十多层�jian��的房间内面对落地大�? 将心境一览无�? 眺望这座城市拨开浓雾现出微光那一刻的晨曦盛景, 回想这些年经历�?br> 他平生喜欢上一个人, 做事问心无愧，绝不后�? 不会轻视自己，更不会怨恨对方�?br> 到了上班时间, 严总还客串了一把前台先�? 玉树临风地站在大门口的柜台后面，垂着眼皮装模作样打字，然后抬眼给每位员工刷卡，道一声“早啊”�?br> 他让�cha��八舌扎堆进来的姚大秘及几位姑娘吓了一跳。嘴里叼的油饼飞到文件桌上，手里捏的包子“滋”的一声，滋了姚秘自己一脸油汤，从睫毛膏滋到鼻梁上的阴影粉，再将新款伊夫圣罗兰限量版口红修饰过的饱满红唇涂成个大油嘴，生生糟践了一副完美精致的妆容�?br> 一向演技耍宝的姚大秘，今天竟然没有哭抱严总大腿让他赔一张完美妆容脸，不在乎顶着大油脸在办公区招摇过市，最后悄悄摸到老板办公室，抿着红唇站在严小刀桌前�?br> 严小刀抬眼：“季度奖金已经发了你还想�cha��？�?br> 姚秘书摇摇头，笑得毫无矜持，得意而诡秘，突然向他一伸左手！
幸福的姑娘左手中指戴了一枚不算大鸽子蛋但对工薪族已经很有诚意的白金钻戒，在纤纤玉手上嘚瑟着炫目的光芒�?br> 严小刀一愣，旋即真诚地说：“恭喜你啊大美女，哪个男人这么有福？�?br> “谢谢严总。”姚秘书抿嘴笑，“嗯，昨晚上求的，我还矜持了一会呢……严总，婚礼的时候谁都不请也肯定得邀请您哈！�?br> 严小刀一哼：“你是真想邀请我，还是等着红包把你那破车淘汰换辆新车呢？成，我先把大红包准备好。�?br> “谢谢老板！大红包那必须的！”姚秘书笑得心花怒放，“我其实想请您当首席伴郎，但您长得太帅了，明星似的，把我老公都比下去了这很不合适啊！�?br> 严小刀的笑容在姚大秘踩着高跟猫步出去将屋门阖拢的瞬间静静敛进嘴角，面部表情与简约低调的办公室装修背景逐渐融为模糊的一色�?br> 他忍不住伸开自己一双手，手背，手心，翻来覆去端详半晌�?br> 从来也没戴过什么戒指，土豪摆阔的翡翠戒指之类他不稀罕带，情投意合的对戒钻戒也没人送！他这种遍布硬皮疤痕的手，可能就是一双不适合戴戒指的手，糙人一个，没人跟他互换戒指�?
自幼也习惯了，好像从没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过，因此也从不奢求有人垂怜他�?
…�?br> 傍晚照常全员打卡下班了，严小刀披上外套已经迈入电梯，因此就没听到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终于能浑水摸鱼上网刷几分钟娱乐八卦的姚大妹子在办公区发出的惊呼�?br> 姚秘书花容失色，左手光芒缭乱的钻石闪花了电脑屏幕，转过头呆怔着对同事道：“天哪，天哪，你们过来看，网上流言说那谁死了，真的假的？……就是前几天还来咱们公司合影的呀，他死了？！……�?br> 公司离家不远，行政区划上都属于港口新区�?br> 严小刀是在接到梁有晖电话的同时再次瞥见后面那辆阴魂不散的灰车�?
灰车每次就只是撵着他，摸他行踪，没撞他也不找他打架并没干什么坏事，然而咱们严总今天心情不太顺溜�?br> 他接上耳麦：“喂，有晖？�?br> 梁有晖的声音破碎而断续，听起来简直像一部濒临崩溃下岗的破旧车载音响里传出的嘈杂电波，好像也在开车的路上：“小刀，小刀你在哪啊？�?br> 严小刀道：“公司回家路上，你怎么啦声音这么乱？！�?br> 他这边说着话，眼尾扫过后视镜，冷锉着牙猛地拐上了便道，令后面的小灰车猝不及防被他怼到了前面。他随即冲下便道，撵上那辆灰车的屁股�?br> 被跟踪的转眼就变成了跟踪者�?br> 梁有晖继续发出如崩溃电波一般的声音，抖动着波痕：“小小小刀，我我能过来找你吗，我有点害怕，我出了点事……�?br> “出什么事了你说话！”严小刀最烦他妈的讲话墨迹，他知道梁少最近几天还在新区，正在寻觅长期驻扎的酒店或公寓。他在下班堵车的长蛇八卦阵中猛一踩油门逼上前一辆车，却在几乎撞烂对方屁股的瞬间再踩刹车，粗暴地顶了对方的保险杠�?br> “小刀我、我、我们家，不不不我住的酒店房间，好像死了个人……”梁有晖的声音淹没在那声碰撞中�?br>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严小刀这时拉了手闸下车就能把前面那灰车里的人揪出来，掀开帽檐墨镜看个清楚。他心里总产生异样的第六感，怀疑某个人……但梁大少这不懂事的废柴，关键时刻隔空都能拖他后腿，他只略一迟疑刚想下车，前面的拥堵很不凑巧突然间疏通，灰车剁了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br> 严小刀肚里那股无名火稍微散去，他不愿承认他今天就是受了姚姑娘手上那枚鸽子蛋的刺激，他也想送一颗，送谁？谁能疼他一回呢�?br> 他放慢行驶速度，往自家别墅区方向驶去：“有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br> 梁有晖喘息声很重，说话声却很小，这时还在避重就�ji��o魂不守舍：“我能去你家么？我现在你们小区里了，你是哪一栋？我都没地方住了，我那房间里，好像死人了……�?br> 梁有晖又说了一些话，在严小刀听来，那声音像老式点唱机将旧唱片磨出穿越时光的沙沙的质地，话音完全都不真实�?br> 严小刀注视前方道路的眼神一寸一寸变色，四周绿荫道在他黑色瞳仁里突然紧缩成一团，然后迅速放大、疯狂地抖动盘旋�?br> “有晖你说什么？�?br> “谁死了？！�?br> …�?br> 严小刀驾车驶入自家电控大门，梁有晖等在林荫小径旁边，已经挥手让出租车驶离�?
梁有晖失魂落魄地低头小跑着，跟着严小刀的车屁股就进了院。这人脑顶头发就是没经整饬的一丛鸡窝，衣服明显是昨天穿的今天就没换，还带着懒睡后蹂/躏出的一层衣褶，皱皱巴巴的，平时光鲜阔气的富家子弟派头今天荡然无存�?br> 严小刀莫名问了一句：“你车呢？�?br> 梁有晖哭丧着脸，一摊手：“车也没了啊，我不知道啊，这怎么一回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严小刀怒了，心情颤抖：“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br> 梁有晖怔怔地望着他，见到他的“知心大哥”兼“保护神”他才安定了，才回过神：“我昨晚没回酒店，出去玩了，睡到中午，然后下午才回去，就在刚才，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扫房间的清洁工尖叫了，房间里全是血，满床满墙满地都是，我都快吓疯了……我瞅见那人还是睁着眼睛的呢，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好可怕啊……�?br> 睁着眼睛，就是死都未能瞑目�?br> 两人就站在前院别墅楼前，一个心急火燎，一个不着边际。梁有晖也不用再啰嗦了，因为这时严总手下几个兄弟出来，也是一脸“有重要情况要向老大汇报”的惶恐表情�?br> 峰峰和宽子二人是陪同严总参加过红场酒会的。“老大，不就是前天开演唱会还请咱们去看的歌星吗？”杨喜峰直接递上手机，连续刷开几个不同网站几乎要神经瘫痪的网页�?
严小刀神情严峻地低头默视那些消息，一言不发�?br> 网络这玩意儿，是彻底颠覆生活维度的，永远在猝不及防时已经搅了个铺天盖地，永远奔跑在围观看客承受能力的前线，甚至不断大步跨越着碾压键盘侠们的兴奋点。只是，在这类事件发生时，这样的兴奋显得比较残忍。抢在官微发出任何官方口径之前，各种渠道的流言蜚语已甚嚣尘上，概括就一句：前几天刚在本地开完演唱会的大明星麦允良，意外暴亡�?br> 严小刀颈间喉结抖动了一下�?br> 更多细节在爆料者只言片语中展开，可能就是酒店目睹的服务员急不可耐跳出来求蹭热点：“只说我看到的一些实情，麦允良是死在某家高档六星酒店里，而且是裸/死，当时就没穿衣服。�?br> “富商身份不明，不知谁做的，现场判断像是玩太大了，结果把人玩死了。�?br> “天哪，麦允良一直没有公开的女朋友，他竟然可能是弯的，还是那种癖好，真幻灭！�?br> “没错，就是。房间看起来很像电影里布置的�?教现场，很多那种奇奇怪怪好恐怖的玩具，据说比�?窒息什么的更严重，因为出了好多血，好像失血过多给弄死了，有钱人好残忍啊。�?br> …�?br> 严小刀眼睛特疼，他需要频繁挤眼才能辨认屏幕上的小字，各种爆料和渲染排山倒海冲击着考验他的防线，在旁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极力撑住如山般坚韧的表情，内心像被撕裂开来，被人抓扯着、搅着的难受�?br> 别人都不知道的，他就在昨天傍晚，还见过麦允良，而且双方说过那些非常重要的话�?br> 他记忆力很好，以致这好记性已经成为一个沉重的累赘和负担。麦允良说过的话讲述过的往事一句句一桩桩交织回荡，陪衬着网络流言里最刻薄尖锐的字眼，无法抹去�?br> …�?br> 严小刀与旌旗猎猎的各路八卦队伍立场都不相同，他是个清醒且知情的、立在局内与局外之间那道门槛上的人。站在风中，他突然抬眼看梁有晖：“你当时报警了吗？�?br> 梁有晖怔然摇头：“吓坏了，想问问你怎么办。�?br> “酒店肯定看到就报警了也不用你报。”严小刀迅速替这人回答了，却又皱眉审视梁少，“网上说的富商是谁？你房间里还谁住，你跟我说实话？�?br> 梁有晖摇头：“没有，就我，可我什么也没干啊。�?br> 简直他妈的猪脑子！
严小刀都想替梁家亲爹扇醒这位此时此刻还在走傻白路线的少爷：“是你房间里出了人命，有晖，你跑我这里干什么呢？你就不应当离开现场。�?br> 他甚至能看到梁有晖裤脚和鞋头上有轻微的血迹，但那也是麦允良的血迹，踩在他前院草坪上，洗刷后的一丁点痕迹都能验出生化反应�?
梁有晖的俊脸上填满沮丧和失望，视线随着严小刀原地徘徊的身形而移动：“小刀，你是不管我了么？出了事你就、你就这样，你还吼我……�?br> “没不管你，而是你就不应该脱离现场乱跑，很简单一件事，让你跑成作恶心虚畏罪潜逃一样，还潜逃我家里！”严小刀摇头十分无奈，与一个智商水平有严重差距的人谈话真是件很累的事。这平白又让他脑海里掠过凌河的身影，跟凌先生谈话绝对不累，没一句废话——凌河还在家吧？
梁大少爷擤一擤通红的鼻头，拽着严小刀风衣后襟像缀着个尾大难掉的秤砣似的进了屋，仿佛这样拽住小刀才能让他拥有安全感。临湾新区这里不算他家地盘，他在此地最要好的哥们、最信任的人，还真就是严小刀，因此出了事除了给亲爹打电话求助，就是就近跑到哥们这里避难。梁少爷就没想那么多该来不该来的考量，第一，他害怕，需要有个坚实的臂膀靠一靠，所以要找严小刀；第二，他没地儿住，更需要找严小刀。这就是他脑子里唯二重要的两件事，至于死者是谁、怎么死的，他脑容量照顾不下那么多。这就是一个缺乏强大心智和遇事自理能力的超级巨婴�?br> 而严小刀恰是那种很能给别人安全感的人，一向很靠谱�?br> 严小刀假若是断案的条子，头一个就把梁少先排除了，所以梁有晖根本不用跑。就梁有晖纯良软弱的老好人脾气，这人连只猫都弄不死，平时即便再风流无所节制，也不会弄死人�?br> 严小刀将巨婴扔进沙发，随手抛给这人两袋零食：“有晖，你先歇着，你自己看着表，不出半小时，市局刑警队的就会上门来请你去局里问话，你就在这里等吧。你也别在我家洗脸换衣服，就这儿坐着不准动窝！别把你的生物痕迹踩得我满屋都是！�?br> 超级巨婴明显感觉出刀爷对他的嫌弃不满，这时安静消停了，终于没敢问出“刑警队怎会这么快找到你这里”这类弱智问题，然而那无辜可怜的表情，就差攥着衣角啃手指了�?br> 严小刀都没有心思去嫌弃和不满，他脑子里纠缠放大的就是两件事。死的是麦先生，怎么会突然这样？人怎么死的，谁害的�?br> 他上楼之前经过杨喜峰，眼神一示意楼上�?br> 峰峰附耳低声道：“一直在楼上，就没下过楼，午饭是我送上去，也没吃太多，胃口不好吧？�?br> 严小刀中午在公司也没怎么吃，心情严重影响胃口。他更加对凌河生出一些愧疚�?br> 再仔细回忆昨晚情形，他感觉凌河就是在被他伸进裤内大力抚摸、摸到近乎放肆忘情并且捏住臀部柔软又坚实的部位时，突然整个人就僵硬暴怒了。好像腿都能动了，要不是他压得结实就要从床上蹦起来……还是自己当时做得太过分，太粗鲁了吧�?br> 起居间的半透明窗帘随风飘扬，琴凳和沙发上都没人。坐轮椅的人以一丛高大绚烂的鹅掌枫树为背景坐在�cha��上，长发的背影好看极了，悠闲地眺望港口那一段波澜壮阔的海天盛景�?br> 白灰相间活泼好动的三娘在�cha��上颠来跑去，时不时用脖颈与凌先生的大腿进行亲昵接触�?br> 三娘吃着地上什么东西�?br> “别乱吃！”严小刀低吼一句突然大步迈上木质露台，凝重的脚步将木板挤压出嘶哑声音惊起狗狗。严小刀毫不犹豫将三娘子嘴巴里咀嚼了一半的什么东西硬给掏出来，手指十分凌厉而且不怕被狗牙划到，愣是掰开嘴抠到喉咙口，把三娘子抠得极不乐意地嗷嗷�?br> 凌河略诧异地抬头看他，指尖捏的是半只凉包子，看着像中午剩的�?br> 另外半个包子被严小刀硬抠出来了，三娘子表示非常委屈和愤慨，扭着胯骨“汪”了一声，对如此的霸道集权□□十分不满�?br> 严小刀给出一个很刻板的解释：“我一贯不让这俩狗乱吃，怕被人喂下不该吃的东西。�?br> 凌河唇角淡淡一个表情：“我就喂了半个包子。这包子不是号称‘狗不理’么？我就试试，狗理它还是不理。�?br> “看来三娘不是狗，已经成精了。”凌河白了他一眼�?br> 严小刀的解释也是真的，熊爷和三娘被他调/教得，这家里只有他、峰峰、宽子三人喂的饭才能吃，三人每日早晚轮流喂食，别人给的不能吃，狗食必然绝对可靠。这是他别墅养的一对看家护院狗，他管理狗都力求谨慎�?br> 说直白了，别人若隔墙丢个包子进来，给你家狗下药下毒呢�?br> 严小刀并非特意戒备某个人，只是被许多他无法解释的事情萦绕和打击，精神过度敏感了…�?br> 凌河简短直白：“麦先生是不是出事了？刚才听见你们在楼下说。�?br> 凌河眉关紧锁，在傍晚凉风的调停之下愈发显得黑眉白面，眼神深邃且陷入某种沉思，看起来也像为麦允良的事情感到困惑和困扰。这人匀称的上半身罩在严总的亚麻色衬衫里，一条大盖毯覆住双腿，搭在腿上的两手骨感修长，若有所思眺望远方时整个人竟比平日成熟高大许多，眉目深沉不可测量，又或许就是观感上的错觉？…�?br> 聪明人都绝口不再提昨夜的故事，都成年人了，这床单滚了也就滚了，没做也就没做，过去的都过去，没必要自寻烦扰或者过度骚扰旁人，更不会死缠烂打�?br> 严小刀端详安然稳坐的凌河，眯�jian��：“你觉着，谁做的？�?br> 凌河诧异地回他：“这怎么说？我只知道，肯定不是楼下那位愚蠢的少爷做的，他不去录口供找不在场证明，跑你这里避难，可笑！�?br> 严小刀艰难地说：“看描述情形，是在酒店里做得太过火了，把人折磨死了。�?br> 凌河的口吻索然淡漠，都不看他：“入幕之宾那么多，挨个排吧，几十口子人，谁不都有嫌疑？�?br> 严小刀心里蓦然一紧，却又无法反驳凌河这很难听的话。凌河但凡提及麦允良，就是一贯的鄙夷和不齿，哪怕得知对方死讯仍不改昔日冷漠，看不出分毫的怜悯与同理心。只是，如今严小刀隐隐约约猜测到一些内情渊源出来，对凌先生这样的态度说不清是应该“理解”，还是感到难过�?br> “我说话直，严总别介意，就是实话实说。”凌河察觉到他不开心，顺嘴又是一记闷雷重劈，“举个例子，假若昨夜死在床上的人不幸是我，并且是以那种比较暴力刺激重口味的�?爱方式被人弄死，那么几乎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对我看起来很感兴趣的严总您了。沾过皮肉必然有说不清的牵连，不然你帮麦先生排一排，能不能排出一手停牌的麻将，看看哪张牌能和？�?br> …�?br> 港口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整个天都像发怒变脸一般，突然阴沉下去，露出掩藏在光鲜洁净背面的陈年污垢锅底之灰�?br> 严小刀睁大了眼，不愿相信此时此刻眼前的凌河。倾城的面孔仍然令他心动，说出的每一句都是拿刀割他的心，没�cha��血就毫不留情再补一刀�?br> 严小刀一声不吭，转身走下�cha���?br> 凌河暗绿色漂亮的瞳仁里映着小刀的背影，以嚼碎�jian��之力压下内心最深处想要爬过这满地的荆棘险壑、翻山越岭将小刀拖回来请求他留下的渴望，放任那个背影最终失望萧索地消失在门边�?br> 凌河扭过脸去，昂首注视天边如血如妖的红日最终堕入洋面，让自己恢复原本该有的面目，如同他当初在“云端号”上那样�?br> 一切都结束了�?br> 一切也都开始了�?br> 两人之间可能无法再维系心灵相通的柔情缱绻，也不再需要虚与委蛇的温存体贴。只是，在狂风暴雨夹裹着冰雹降临的一刻，他悄悄攥在手心的那枚八万骨牌，明明被他的指纹都快磨圆了，为何还是能割疼他的手、�cha��他的心呢�?br>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宝宝们谅解，本文发放盒饭比较多，这是第一只盒饭。浪费我笔墨较多的配角哪个都不能闲着，复仇天使的名单下一个是shuei呢？ 不要被俺虐跑，都没有相杀nie哪舍得啊~
p.s.给新来的读者打个广告，以前没看过我文的可以闲暇翻翻《悍匪》和《保镖》这两篇老文，题材风格与本篇类似，可能会感兴趣。《悍匪》简体本月底会有通贩余本发售，《保镖》简体计划暑期预售。专栏里都被锁了，请自行上网搜索质量别太烂的盗版。感谢关�?:)
☆、第三十六章 抽丝剥茧
蚕豆大的雨点横扫林间便道, 抽打着人的�? 迅速将窗外一切都变得阴暗潮湿，尽管此时每人各怀不同心境�?br> 果然不出严总所料，条子半小时之内就到，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在客厅时钟走到第二十八分钟时率领几辆车包围别墅，然后才暗暗发觉有点儿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了。梁有晖正垂头丧气地坐客厅等他们来呢, 随即就被这栋楼当家做主的严总双手奉�? 一句废话和波折都没有�?br> 燕都的梁董事长已接到消息, 正赶过来, 也已经先经电话疏通过，刑警队自然心里有数, 没必要对这一副窝囊样的富二代严辞厉色，将人请去警局问话就是了�?br> 刑警队长依照例行规矩, 也需要盘问临时接待过梁有晖的严总。严小刀就在客厅沙发上镇定大方地坐了, 与对方谈话录口供，有问必答，实话实说，显得特坦诚，特别替警方着想。他唯独隐去了他所知的最重要一件事：麦允良昨日曾掩饰行藏与他私下见面，并吐露某些不为人知的上流社会的隐秘�?br> …�?br> 前脚将警察送走，严小刀冷着脸上楼把自己关进客房。房门阖拢的刹那，他才终于能够放下脸上镶的坚固壁垒的面具，和人前那一副一贯镇定、刚强、洒脱的躯壳，把自己抛弃似的深深掷入床中，用双手蒙住脸，心里难受极了�?br> 片刻，都来不及难受，他猛地又从床上坐起来�?br> 他�ji��o手�ji��o脚麻利儿地从床头带锁抽屉内拿出麦允良昨日送他的礼物，睁着一双红肿疼痛的眼，静下心开始思索和研究�?br> 关于麦允良，他现在手里只剩下这东西�?br> 严小刀自认是个义字为先的江湖人脾气，无论做事、对人，他对得起任何人，绝不辜负朋友间的信任和嘱托�?br> 麦允良临别特意赠送这块手表，他昨晚也拿出来看过，并没什么特别，是个高档品牌，但也不算特稀罕的白金限量爆款，他自己也买得起。严小刀不太理解麦先生为何临行前非要送块表，他即便一向对自己人缘比较自信，可也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对他怀有更为执着深刻的特殊感情。双方真没熟悉到那份上，统共才见几面，不至于吧？
麦允良的死，与昨日见面对他倾诉衷肠倾吐秘密有关吗？
为什么单单就要见他？
为什么就在见他不到十二小时之后，这人突传恶迅�?br> 严小刀之所以在得知噩耗的刹那震惊难受的情绪难以言表，恰恰是潜意识里隐隐察觉到，自己是不是做事错漏了哪里？他是不是因一时愚昧和心胸狭隘，“辜负”了麦允良对他的信任…�?br> 现在再回想当时情形，他就是因为麦允良有意无意最终提及凌河的往事隐私，刺到他的感情，令他不悦，让他甚至将这种闲言碎语认作是麦允良对凌河的嫉妒和栽赃……因此他离去的时候，连对方的车都拒绝再沾，仿佛沾了麦允良的车座他都对不住心里当成宝贝的那个人�?br> 会否正是因为这样的不悦和刻意冷漠回避，他错过了最终挽救麦允良的机会，间接致使对方死于非命？严小刀一口重重咬在自己食指手骨上，千锤万炼的手指都被他咬得浮出尖锐疼痛�?br> 又有谁还知道麦允良昨天见过他、对他吐露秘密？除了无法确定是否存有暗中的盯梢者，确定知道此事的其实就仨人，麦允良自己，小刀，凌河�?br> 凌河�?br> 严小刀快要将手指头吞了，一颗心在疯狂作大无所顾忌的风雨声中摇摆，对有些事无法再镇定，无法再佯装不知道�?br> …�?br> 港籍明星在内地以非正常方式死亡，绝对是狂风骤雨之势席卷娱乐圈的大事，可以预见未来一个月都是争夺键盘侠眼球的头条，藏着掖着是盖不住的�?br> 市局官微最终也撑不住了，正式确认这条消息，尽管官方辞令中为当事人打了个欲盖弥彰的马赛克：【位于本市临湾新区XX大酒店在今日下午发生命案，一名二十五岁中国籍男子死于酒店房间，现场较为血腥，死因尚不明朗……此案正在警方紧密侦破之中，请市民勿信勿传网络谣言，请勿转发敏感图片……�?br> 网上沸腾，哭崩了的迷妹不明真相的路人与嗑着瓜子纯看热闹的群众以及不怀好意趁机抹黑的水军，各方势力纵横捭阖，一股脑震荡着社交平台的承载能力。从白至黑五颜六色什么样儿评论都有，那架势像要逼着死人开口说话，快说，你到底怎么死得，还死得这般丢脸难看�?br> 如此热烈的关注度超越了各条国内国际大事和社会新闻。这样的热情，假若搁在一件全民繁荣皆大欢喜的事件上或可锦上添花，然而搁在这事上，却是抢着头条一遍又一遍撕开那令人心痛和刺目的�cha��惨事�?br> 手机响了，严小刀瞧了一眼，这次没犹豫迅速接起：“干爹。�?br> “小刀，我都知道了，事闹大了新闻铺天盖地，你一人兜不住了。”戚宝山往日�ji��o柔慢缓的话音显得发哑，听着竟然也像一宿没睡好觉，隔着电波都能闻出一缕窜鼻子的焦糊味。这次戚爷烧焦的不是他家灶台上哪一只煎锅，烧焦的是心吧�?br> “干爹我……”严小刀是没料到戚爷关注这种娱乐圈八卦。戚宝山对那群鲜肉明星是从来没兴趣的，没包养过年�ji��o男人，平时都不接触，一贯看不上那些莺莺燕燕�?
“我也不是埋怨你罩不住，早也料到了。”戚宝山话音低哑阴鸷，手中两枚核桃几乎捏碎，“我再不回去收拾了那小子，等着被他把人全灭吗？！�?br> 严小刀喉结抖动，身形在床侧塑成了一尊石像，不必再问都听出戚爷口中的“他”应当指的谁，但他觉着就不可能�?br> “游家那一家老小这会儿还活着呢？”戚宝山突然问道�?br> 严小刀那时没明白这话所指：“没听说游家出什么事？�?br> “呵呵。”戚宝山一听游家那一池子大鱼小鱼还没有被失火的城门所殃及，反而略微失望，“他们家就快了，等着看吧。�?br> 严小刀：“……�?br> 戚宝山：“我后天回来，你也不用张罗接我。小刀，照顾好你自个，你千万不要出事。�?br> …�?br> 严小刀撂下电话，一分钟都不再耽误，将蓝色表盒小心翼翼裹上几层包装塞进西装口袋，离家出门。他临走没忘了悄悄叮嘱全院兄弟，看住人，不能让凌先生迈出主卧室起居间一步，不能接触联络工具…�?br> 外面雨势已是瓢泼，北方大城市不堪一击的下水道系统在拥有洪荒之力的雨水中左支右绌，此消�jian��，通了路东头就堵住路西头，水势已蔓延式的涨上人的心间…�?br> 严小刀去的是市中心百货大�jian��壁，当地历史最久、名头最响一家老字号钟表店�?br> 从民国时代传下衣钵的百年老店，现在终归是没落了，只能靠着英租界旅游景点式的门面装潢吸引一些来此怀旧的老主顾和小年轻，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这种地方买表修表。严小刀是半道上将�cha��下班路上的钟表店老板截住，在雨中强架着这人回店�?br> 店老板是一位五旬半秃头的平常脸汉子，擅长察言观色，一见这块价值不菲的瑞士名表再看严总冒雨前来浑身西装半湿再兼一脸煞气的来势，不敢迁延，赶忙将店内灯火重新点起，坐到台灯下细细察看�?br> “这……先生，看不出什么问题啊？您这表到底有什么问题？”店老板试探问他�?br> 严小刀皱眉：“我就是看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一定有问题！比如，这块表有机关或者密码吗？里面藏东西了？能打开吗？表壳里面有没可能藏电脑芯片？�?br> 店老板没敢吱声，低头继续端详，已开始默默脑补出一大串宫斗宅斗或商战谍战的情节戏份�?br> 这店老板估摸技术能力有限，胆子也小，推脱看不出�?br> 严小刀直视着人，口吻突然变冷：“看不出来你敢在这市中心开店？�?br> “……”店老板开始抖了，觉着眼前这人可能要撸袖子砸他的店，“这，先生，我本人确实水平资质有限，我要是给您这块表打开了，挺贵的东西我怕装回去就走不准嘛……我们店里原来有一位修表老师傅，岁数大了前两年退休了，他老人家水平高，我是他小徒弟，我……�?br> 严小刀：“你师傅人呢？�?br> 店主：“呃，在家呢嘛，不来上班了。�?br> 严小刀：“电话住址门牌号给我，就现在。�?br> 店主：“这……�?br> …�?br> 严小刀当晚简直像上门打劫来的，站在老城区腹地某栋旧式居民楼一户家中，在书房门口扶门框而立，就跟门神把门似的，不准外人进，也不准里边人出。鹤发暮年的老师傅从他手中接过了�chu��气的蓝盒子。老师傅灯下沉心而坐，慢慢悠悠地也不理那尊门神，老得看起来脊背都要抖了，双手却没抖�?br> 这书房里像是有破烂收藏癖的那种老人的仓库，书柜和书桌上堆积叠落各种老式钟表、手表和修表工具。花镜架在微塌的鼻梁上，老师傅用细致的工具打开了手表，拆出许多细小机械装置和螺丝�?br> 严小刀尽管办事比较雷厉风行，也没有太过失礼，声音很�ji��o，生怕惊飞了那一桌零七八碎�?br> 老师傅最终从花镜镜片上方的空隙间抬起视线，微微摇头：“客人，没有，就是一块表。�?br> 严小刀眉头紧锁，失望和无助溢于言表。没有？是自己想错方向了�?br> 他无声地走到桌前，单腿跪下去下巴抵在桌沿上端详那一堆已拆成最细的零件。老师傅极善解人意地说：“是您很重要的东西吧？放心，我再给您原样装回去，仍然让它走得很准。�?br> 严小刀垂眼：“是一块遗物。�?br> 老师傅瞧着这一位年�ji��o俊朗的后生对这所谓“遗物”如此上心，自然又展开了一番充满浪漫主义迷思的脑补，八成已经补出了一本四十万字的民国风情言情小说，只是这番脑补跟严小刀的纠结就完全不一回事了�?br> 老师傅还不放心他，又对他深深一点头：“客人，你要相信我手艺，表里真的什么机关都没有，特殊字符和码子也没的，真就是一块瑞士表啊。�?br> 严小刀颔首鞠躬致谢：“老人家，今天实在打扰了，多谢您。�?br> 然而以他一贯的谨慎和义气，弄不明白这件事他当真是牵肠挂肺，夙夜都难安，平白摧磨着他的一番肺腑却无以回报对方在命运关口如此的信赖重托�?
…�?br> 再说咱们梁大少爷被请去警局喝茶聊天，其实也没有怎么样。本地官府也知晓他是燕都首富梁通的儿子，请他喝茶是真的有烟有咖啡也有好茶，还有垫肚充饥的点心。警官们也看出这娇�chu��的少爷就一样子货，描金的大马桶绣花的大枕头，生怕梁有晖在屋里因为心理脆弱或者低血糖再晕过去，平白给警局添个大麻烦�?br> 梁有晖都不用衙役们对他运用审讯手段攻心战术的，将他从哪里认识的麦允良都见过几次面有无感情和利益纠葛三下五除二能招的全招了。他有春季花粉过敏这种在国外生活患上的富贵少爷病，身上这痒那痒，不停地用纸巾擤鼻子，然而归根结底是一句话：“我连麦仔前些天在临湾的演唱会都没有去，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船上，后来就没有见过面啊。�?br> 跟他问话的就是之前去严总家请他的市局刑警队队长，穿着警服正装的一名阳刚汉子，姓薛名谦�?
薛队长淡不唧儿的一张冷面孔，典型的“条子扑克脸”，但冷又冷得每回都能给嫌疑人留出两分主动示好交代的余地，嘴唇动了动：“那么久都没见了，麦先生怎么会进你的酒店房间？�?br> 梁有晖忽闪着一双大眼，坦率得都有点可怜：“我就前两天刚开的一个房间，想在临湾做生意长期住的，我自个行李还没搬进来，房间还空荡荡的，再回来屋里就血漫金山啦，我招谁惹谁了啊！�?br> 薛队长手里捏一支钢笔，很有节奏步调地在笔记本上不停画圈，圈得梁有晖那俩大眼珠子也下意识围着笔尖转悠，仿佛小行星沿着既定轨道围着一颗大恒星做周而复始的平移运动，转成个恍惚的对眼儿�?br> 这是警官同志在心理学上的一招“噬魂大法”，就在梁有晖不由自足鬼使神差地将视线由笔尖移至薛队长那一张很有金属质感的酷脸时，金属突然铿锵发声质问：“那你昨晚又干什么去了，跟谁在一起？�?br> 梁有晖一激灵，赤红着脸招供：“几个老总接我出去吃饭么，吃完饭，男人嘛，就一起放松一下，‘雨润天堂’嘛……啊，不是，那个、那个……�?br> 梁有晖不慎爆出了老总们组团出入声�cha��所的聚点，顿觉这事不该说的，这不是害了那一堂子清纯无辜身世可怜的小倩们嘛，一准儿得被黑山老妖扫荡了吧？薛谦不屑地哼出一声，说不清是笑模样还是鄙视：“你也没闲着，遭报应了吧？以后就该哪睡就回哪睡就对了！你如果是回的自己酒店房间睡觉，能出今天这种事？�?br> 梁有晖从这话里听出一丝教导主任对留级学生语重心长的教诲，很服气地沉痛点头：“您说的都对，以后该哪个床睡，就哪个床睡，再也不出去玩了。�?br> 只是他眼眉前桌对面这位教导主任比较特别，常年出外勤将一张扑克脸晒成深麦色，搁在普通寻常人身上一定黢黑土气，然而配上薛队的冷兵器汉子气质，这黑啤酒的卖相还挺耐看！唯独眼眶位置被墨镜压出了一双有点让人出戏的大白眼圈，梁少顶着一对黑眼圈盯着对方那大白眼框，终于在衙门口的审讯桌上嗅出一丝风情的味道�?br> 这时候麦允良案就是市局操办的头号大案，不知戳了哪个部门的敏感点了，被上级透出口风限期半个月内破案，黑山老妖最近很忙，焦头烂额，谁还有�cha��置喙“雨润天堂”那点小破事�?br> 薛队长也不是吃干饭的，同时已布置手下调查过梁同学近日行踪，很容易就从各种人证和监控录像中确定这人说的实话，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据。薛谦只是例行问话确认梁有晖的诚实和无辜，再顺便套一些关于麦允良的人际关系信息�?br> 薛谦问：“你知道的人里面，燕津两地，还有谁和麦先生比较熟悉，尤其有‘那方面’来往的？……我是说，床上关系、情人关系？�?br> 梁有晖谨慎地转了转眼珠：“这可真不太好说，薛警官，我先拉个名单……�?br> 旁边做笔录的年�ji��o警员“噗”了一声，薛大队长用他粗糙的拇指食指指腹捏住自己历经熬夜疲惫不堪的额头，无奈地听梁少爷掰开手指口舌生花，平生那点儿头绪和智慧全用在了这件妙事上，竟还当真很配合地理出一份足有二三十口子的已是保守估计的大名单…�?br> 梁少这样身份，既然暂时洗脱嫌疑，不必收押，迅速就放出来了，只是在薛队这里留了备案，保证一个电话随传随到。梁有晖丝毫没介意这种遭受监控的待遇，很认真精细地记下薛队长的电话微信，迅速给对方打上跟严小刀的号码同样级别档次的特殊关注设置�?br> 梁有晖没想到，深更半夜市局一楼大厅竟然有人等他，而且等他的人是小刀�?br> 严小刀是从修表老匠人家中出来后，迅速给薛谦发了条微信，客客气气问候：【薛队长，打扰您了，我朋友有晖怎样了？我知道他无辜的，但也不妨碍您办事程序，如果没事了我去接他出来？�?br> 薛队长惜字如金：【赶紧带走！�?br> 严小刀见到梁有晖迅速搂过人来，作为好哥们说了一些宽慰对方的废话。梁有晖经此一役，连夜间消沉许多，也迅速成熟了两分——当然在严小刀�jian��仍然傻白如透明人。这人双手插兜低头随严小刀踱过走廊，挺俊一张瓜子脸顶个鸡窝头，身上两天没洗澡连蒙带吓都快馊了，硬是整出几分颓废青年的文艺气质�?
严小刀还在以知心大哥身份说着什么，梁有晖突然怔怔地开口：“没事，我也没特别害怕。薛警官对我挺好的，这人竟然比薛之谦长得还帅。�?br> “……谁？”严小刀这种直男的直脾气，对男人的品貌身材真没太大研究，谁帅谁不帅的，整天琢磨这个？
梁有晖认真品评道：“他不是叫薛谦么。我觉着比薛之谦更有男子气概，特酷特阳刚的那款。�?br> 简直他妈有病�?br> 严小刀心里吐槽梁大少不分时间场合和人物对象就敢�?虫上脑，他指着这人两眼正中的高鼻梁：“你丫忒么刚出来，就你这小心思让人家知道了，当心薛队长拿警棍爆你菊花。�?br> 梁有晖顿时屁股缝一紧，在警局大厅里走路双腿都夹起来了，他就是天生爱好男人的属性，见到特带劲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对穿制服的也没有更多的企图心了�?br> 梁有晖挽着小刀的胳膊：“那，你带我回家？薛警官说让我两周内不得离开本市。�?br> “我家不太方便，我带你……”严小刀此时已经算好一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带毫不知情的梁少在别墅里碍事。他正思忖去哪家酒店安顿这人，外面又来两三辆黑色轿车，黑衣墨镜的精瘦身影带着手下匆匆进门，竟是连夜从燕都方向赶过来的梁董事长，来接儿子的�?br> 圈内知名的燕城首富梁通，在外面一向是低调且富有城府的，并不吆三喝四颐指气使，也不会谄媚逢迎虚假客套。这人低声与某位警官交谈数语，随后就戳定在那里，自己不动，等着儿子送上门来，就阴阴地看着梁有晖一言不发。黑�cha��衣将这人裹得愈发结实精干，相貌身形甚至发型都很有效率，感觉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特别有用的东西，没用的累赘不要，匆忙间头发都一丝不乱，透出豪强商人的精明实干�?br> 梁有晖是家养小耗子见了镇宅老猫一样，跟寻常人家父子见面不一样的，连声“爸”都不敢喊，自知心虚有愧，眼神都含羞带臊地缩严小刀怀里去了�?br> 严小刀与梁董事长不算太熟，鉴于对方长了一辈，隔空客气地颔首叫了一声�?br> 梁通根本就不说话搭理，就这么牛/逼�?br> 严小刀也总算掐算出梁有晖单纯软弱的性格是怎么被揉捏镇压出来的。父母强势则子女弱，没错�?br> 梁有晖哪还敢跟着严小刀出去浪？灰溜溜被老猫拎回去之前，他难得惆怅地对小刀说：“挺难受的其实，麦仔最后一场演唱会，他给我送票了，我临时陪生意就没能去，真后悔啊，你去了么？�?br> 严小刀心里一动：“麦允良给你送票了？�?br> 梁有晖：“送了啊，没给你送吗？�?br> 严小刀：“你拿出来给我看看。�?br> 梁有晖：“……没带身上，可能还在我公司办公室里。�?br> 梁有晖被严小刀逼着形容那票子长什么样：“就是一个信封，快递到我们分公司给我的，里面两张演唱票贵宾票，还是第二排的好座……没有啊，没看见麦仔的亲笔便签卡。�?br> 严小刀最后一次与麦允良见面时恰好问过此事，麦允良说：“严总，我就只给您送过一次票，我去您公司拜访但您当时不在，我还跟您的秘书一位挺漂亮的小姐合了影。�?br> 麦允良应当说的是实话，严小刀认为。票还能是谁送的？谁如此热忱如此有心“邀请”他们一干重要人物出席麦先生的演唱会？实情已经呼之�cha��了�?br>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重要配角出场~ 大家新的一周心情愉快~:)
☆、第三十七章 急转直下
雨终于歇了�?br> 严小刀回到家时心事很重。他一向是不愿将情绪外露的�? 上楼时脑子和上半身重得像被人灌了�? 双脚却�ji��o飘飘如同踩在云雾里�?br> 心里没底，弄不清楚许多事，就是这种纠结和不明朗的心态令他很不舒服、不愉快。他是喜欢把周遭一切人事看得透�ji��o清晰、再稳稳地照料周到的那种人，然而有一天突然发现，身边他在意的这个人何止是不需要他自以为是地施加关�? 弹指之间就能颠倒局势拨动乾�? 能耐得就差要上天了, 像是在耍着他玩儿！
别墅飘荡在悠扬美妙的琴声中。昂�chu��的施坦威与优雅的凌先生的组�? 这琴声怎么可能不好听？只是现在再听让他心里愈发难过，无法接受�?br> 杨喜峰警惕紧张地跟严小刀打个眼色, 再摇摇头，用口型道：没出过房间�?br> 杨喜峰附耳低声向他老大汇报, 凌先生对他们几个弟兄说：“别在门口来回晃�? 晃得我也心烦。我知道严总不准我出房间，我就坐这里弹琴，你们集体退散吧！�?br> 这人真就没挪动窝，一晚上琴声就没间断�?br> 严小刀望向那端坐的熟悉背影，凌河坐在琴凳一端，身旁邀人四手联弹的位置，竟还虚位以待为他留着�?br> 严小刀忍耐不住情绪，大步生风，挟裹着想要撸袖子动手拷问实情的风云雷电气势，然而走到这人身后，面对凌河安详的背影和纹丝不乱的琴声，那股子气势全都被这一招化骨绵掌糅合着稀释掉了�?br> 一曲终了，严小刀双手猛地压上去按下琴键，让低音区和高音区一齐发出震荡式的轰鸣，双声部跌宕起伏的声波在两人眉心眼底都震出纹路，层次复杂深邃…�?br> “小刀。”凌河�ji��o声说�?br> 严小刀这姿势是从背后将人虚虚地环抱，可以理解为亲昵姿态，也可以理解为将凌河钳制住准备随时发难勒颈，如何诠释全看两人心情了。凌河也没反抗，面对小刀他还能怎样�?br> 严小刀将下巴贴到凌河头顶，用指尖大小的方寸之地感受对方长发的温暖，原本一�cha��场白质问应当是“那些票是不是你送的”、“红场里有你的布置安排”和“你到底筹划些什么”，然而这些迂回式的欲盖弥彰废话连篇归根结底指向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对麦允良下手戕害�?br> 他简直问不出口，因为他从根本上不相信这一点，这是冤枉凌河�?br> 半晌，严小刀改口问：“凌河，你一向厌恶麦先生，更不待见简、游一伙人，那天为什么一定要去听演唱会？你见麦允良干什么去？�?br> 凌河答得简单直白：“纯属随兴所至，严总，我那天什么也没做。�?br> 凌河做了什么总之一概不承认，都没必要纠缠拷问，严小刀失望�?br> 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真心实意：“戚爷都快回来了，你还不走？�?br> 凌河浑然不惧：“严总刚买的琴还没弹两天，这么昂�chu��，我还想多稀罕几天。�?br> 凌河双手也撑在琴键上，四只手几乎合拢却又徘徊逡巡着不能相握�?br> 凌河笑得辛酸，无话可说，内心已是波涛翻滚巨浪滔天�?br> 小刀，我那天在红场什么也没有做，我厚着脸皮寄人篱下赖在你家里一直都不离开，这二者原因不是一样的吗�?br> 我想留下来多陪你几天�?br> 我想和你弹琴�?br> 人生在世难得求一知己，我与你分开了我凌河很难再找到一个贴心达意的知己我也舍不得！
严小刀撤回手臂，一声不吭坐在凌河身侧。两人如今是轻车熟路都不用废话，四手同时摆在键盘上迸发出的就是一曲热烈激昂荡人心魄的《卡门》联弹。严小刀现在一个音都不漏，游刃有余，因为凌河即便不在他身边时，他脑海里也时常反复回味练习，四手之间配合已是滴水不漏炉火纯青，这份天生的默契感也让人无可奈何�?br> 曲终人散，严小刀很有风度地道了晚安：“你早点休息。�?br> 他手指夹上一根烟，溜达到二层�cha��上。高大的山茶和杜鹃�cha��过季，艳丽的大花朵铺了一地，鸢尾和月季的花骨朵却要冒出来了，一茬接一茬，总有新鲜热闹令人猝不及防的景色�?br> 这晚也是巧了，深夜月半时分，严总一般不会出来闲逛，平时早睡早起，偏就今天心事重重浑身绷紧得肌肉都疼。户外湿气很重，月光洒在木质露台上，他缓缓踱步到栏杆边缘处，想看洒到下面的落花与那无情倾覆的海水�?br> 他的别墅恰好在整座小区边上，完全临海，是一座地地道道的海景别墅。小区内也是这排别墅标价最贵，戚爷将位置最好的一栋留给�cha��子住。别墅巧妙地依地势而行，建在海滩边一片天然的岩石高地上。他这座露台外侧恰好悬空在黑色岩石之上，是以类似悬空寺的建造方法，将十数根圆木插在下面礁石缝隙中，完全托起�cha��和一部分别墅的构件�?br> 这样，从海滩上看过来，他们的房子遥遥立于黑礁石之上，如同云雾缭绕的缥缈峰上一座别致的观景台�?br> 别墅房间向外极目远眺，就是沙滩和一片浩瀚的波涛，金光红日，水天一线，美不胜收�?br> 然而，很少有人会每天扒着栏杆使劲儿往正下方看，严总大忙人一个，他没时间照料这些小细节。他真是偶然一回扶着栏杆向外瞟了一眼，蓦地内心一沉，定在那里�?br> 扶手拐角的连接处，有极为轻微的磨损，一般是鞋底往复划过而形成，木头翘起细微的两根倒刺�?
视线再往下，底下支撑的那根圆木边缘，似乎也有一块踩出的痕迹。圆木本身直上直下、滑不溜手，没有任何趁手或者能踩脚的地方，假若有人试图从此处爬上爬下，严小刀脑补了一下，就是需要用鞋帮鞋底一侧抠住木头，因此容易留下“抓手”般的痕迹�?br> 再往下看，光线很暗了，只能借助院子里鹅掌枫树冠包裹着的一杆庭院装饰灯。那下面的黑色礁石上，隐隐约约的，好像呈现出半只脚印�?br> …�?br>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描绘的心惊肉跳！
严小刀向下费力地盯着那些隐在自然地貌之间若有若无的痕迹，盯得�jian��疼了，眼球几乎要突破那一层红肿血丝的包裹和阻拦。他双手抠着栏杆，难以置信，后心陷入一层战栗…�?br> 因为距离沙滩和海已不远了，海风与水雾常年侵袭，礁石应是滑的，爬满了暗绿色微生物和苔藓，就是典型的海滨生态。那些脚印清浅，应是踩上时恰好蹭掉一块苔藓，就露出手掌大一片摩擦过的横截面痕迹。经过之前大雨�cha��，痕迹模糊，四周露水雾气缭绕�?br> 夜太深，光线不够用，他实在无法看得更远，然而用常识判断那下面应当会找到更多鞋底经过礁石的痕迹。这座天然石头山不高可也不算矮，关键是边缘陡峭，乱世嶙峋，是没有被修整过的一段峭壁，是别墅区的天然屏障。当初这样修建，就没有预备着有人能从这里爬上爬下�?br> 倘若真的爬，严小刀目测估计那陡峭和打滑的程度，他自己恐怕都要费一番力气才能上下，绝对不�ji��o松！
…�?br> 月光下严小刀独倚危栏，面庞发白，黑眉曜目在微弱光线下还坚强地维持本来的尊严，没有扭曲狰狞，没有暴躁失控�?br> 他右手五指仍然下意识地在栏杆上快速敲动，像敲击琴键，脊背滚过一道彻骨的寒凉�?
心已经像被一把纤细的刀片从最柔软不设防的肋骨间隙插了进去，悄无声息地剜开他，割裂他，再�ji��o轻搅动着他，搅得他喉咙里冒出一股淡淡的甜腥气�?br> 这可能吗…�?br> 可能吗…�?br> 就在他家里，在他眼皮子底下�?br> �cha��犄角本来有一枚摄像头，严小刀看都不用看，那摄像头最近肯定已经“碰巧”坏掉了�?br> 谁在这些日子总喜欢流连在�cha��上看风景，一耗就是半天一天？谁时常等在那高处等他下班回家，往左边看能观察到他驱车回家进入电控大门，往右边去就能看到礁石沙滩和海水�?br> …�?br> 严小刀难受地咬住右手掌骨，他艰难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直到现在弯曲抬高右肘时，仍能感觉到肘关节肌肉韧带发紧。那地方伤是好了，但总需要一段长时间彻底恢复原来的干练利落�?br> 然而现在，如果关于某个人这最重要的一个特性是伪装虚构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障眼法，那么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甚至包括他们一同经历的危难和战斗，他所受的伤，全部都可能是个圈套�?br> 为什么会这样�?br> …�?br> 纯美无暇的琴声仍在继续，从房间内悠扬地游走，飘扬过海，覆盖整座暗潮汹涌的海滩�?br> 钢琴�cha��丝毫未乱，至少以严小刀这个初级段位选手听过来，听不出一丁点的惊跳抖动或错音漏音，手稳且心稳，稳得令人不寒而栗�?br> 中间能听出熊二和三娘那俩谄媚的畜生钻到房间里，找凌先生讨好卖乖。凌河应当是拿开左手去逗狗，两只二货被抚摸得惬意舒服，哼哧了一会才走掉，而凌河的右手仍然�ji��o松自然地弹着�cha��，或许唇边还挂着笑意，就是如此强大无敌的心智�?
严小刀不能回头寻觅，他感觉背后有双眼，那双眼无处不在。他此刻回头就能与之对上视线，彼此都心知肚明了。他谨慎地挪开脚步，慢慢离开那最要紧的现场位置，一手插兜，淡淡地扫一遍视线范围，夜色越来越深，只能等到明早再仔细察看�?br> 现在�cha��房间抓住当事人提着衣服领子质问，凌河不会承认的�?br> 当初两人在伊�cha��共处一室，在浴室里他下了七分力的狠手凌河都拒不承认，现在怎么可能再改口？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是他捕风捉影误会了，还是他从头至尾被人耍了，不弄清楚无法甘心�?
…�?br> 彻夜没睡的可不只咱严总一人，也是这一夜，专案组连夜加班察看各处监控，试图缩小嫌疑人范围�?
薛谦大队长双腿翘在办公桌上，用力敲着被各种繁杂信息壅塞住的脑袋。这人抿掉大半杯咖啡，拿出一根新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面用力提气闻了闻，就跟缉毒犬闻到K/粉一样双目放光�?br> 梁有晖原本就没嫌疑，案件此刻陷入僵局，就是因为他们调查出的人际关系名单实在太长，一个一个地捋很耗费人手时间，手下人员两人一组都安排不过来了。而且最关键的，那家酒店相关楼层和车库的监控，零零散散专门在关键地点坏掉，到底谁当晚进入过那个房间，什么信息也没留下�?br> 酒店大部分监控仍然好用，依照薛谦判断，做手脚的人也像是临时仓促计划，只能挑拣最重要位置下手。假如将酒店比喻成一座大迷宫，正确的通路在中间几处关键位置黑掉，走不过去。这是嫌犯故意在作案前弄坏，还是有其他人刻意弄掉监控，将水搅浑？…�?br> 当晚登记入住酒店的客人，有些人可能用的假名□□，混淆了警方视听，根据入住登记名册查不到曾进入梁有晖房间的客人真名实姓。按常理讲，梁有晖已经订下的房间，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再让别的客人入住，高档酒店在这种事上都能出差错，把两拨客人凑到一个屋，前台都不知干什么吃的一群蠢货！
薛谦在酒店盘问前台时气得直想抽人大嘴巴。那几位前台先生小姐没出事时就是游手好闲以聊天刷手机打发时间，一出事百般推诿，谁都不承认自己曾经接待过客人入驻梁有晖房间。六星级酒店服务生还当真端着六星级的架子，没见到□□之前对他们这些身背小黑挎包的便衣爱答不理，一脸嫌弃。妈的，是知道我们条子住不起六星级吗？出差确实从未住过四星以上的薛队长，此时很想甩开膀子骂人�?
外勤人员大步迈进办公室：“薛队，找着车了！�?br> 薛谦：“……梁有晖那辆失踪的宾利？�?br> “对，就是那辆豪车，在距离案发酒店相当远的北郊区县，没有通过省际公路往外省逃窜所以之前搜索疏忽了！附近村里群众举报发现的，车里有血迹，但人早跑了。”警员回答�?br> “化验血迹DNA。�?br> “希望那就是麦允良的血，猜测应该就是了。�?br> 薛谦把手头厚厚一摞资料往桌上一拍，破案在即的兴奋感重新吞没神经中枢，咬着烟蒂大声吆喝屋里所有人：“查查查！沿途所有监控，谁开的这辆车到达了最后弃车地点！�?br> 全市的监控总不可能都坏了吧�?br> 这事就有眉目了，只是需要些时间和人手翻看那些无聊冗长的沿线监控录像，弄这个特费时间�?br> “想办法缩小范围吧，绕过那些烦人的监控。”薛谦把半截烟掏出来回折了几下，不嫌磕碜地又塞回嘴里，“查查车库里还有没有跟梁有晖的宾利看起来类似的车，无论车牌型号还是外观颜色。�?br> 他就是天马行空的发散式想法，住这种酒店的总之非富即�chu��，还有其他人开宾利小跑吗？
酒店车库就那疙瘩大地方，迅速就得到反馈：现场没有类似车了�?br> “出事之前的傍晚，有没有类似车进库；然后在出事之后这二十几个小时内，有没有类似车辆在咱们没有封锁地下车库的情况下偷偷开出去了？”队长继续发号施令，指挥手下干活�?br> 这回还真让薛队长给蒙着了，他就是觉得此事蹊跷�?br> 车库监控是坏的，但出库之后通往大路的路口有完好的摄像头。警员指着那段录像，不断放大到比较清晰的图谱：“薛队，这个，是在法医估算的案发时间之前一小时，经过这个路口，有可能最后就是进了车库。这也是一辆宾利，跟梁有晖的车颜色还差不多！�?br> “驾驶员看外套颜色是个女的。�?br> 薛谦简直想现在就跑到路口爬上红绿灯杆子，亲一口那只珍贵的摄像头宝宝，省他多少工夫啊！他拿烟头戳着那屏幕：“放大放大，找技术人员甄别，开车这女的是谁家阔太太！�?br> 办公桌上的手机恰好在兴奋点上蹦出短信提示音，梁有晖道：【薛警官晚上好，我的车找到了没有啊？�?br> 薛谦：【有眉目。�?br> 梁有晖：【太好了，辛苦薛警官。�?br> 薛谦：【心疼车了？重要物证你一时半会也不能取走。�?br> 梁有晖：【我不心疼，我不着急，我不取走，就寄存在薛警官那里我挺放心，比停哪都让人放心！�?br> 梁少打完字搓了搓手指，心想我心疼什么啊，我没话找话呗�?br> 薛谦读着微信里一行小字，哼了一句“有毛病”。不心疼不着急你哪那么多废话？你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少爷您可以买上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色的宾利，凑成一串葫芦娃，每天换着开，一星期都他妈的不重样！
…�?br> 严小刀一身白色汗衫和运动裤装，特意换上�ji��o便跑鞋，在清晨天边金光照耀的时分驱车绕出小区，驶到海边停车场�?br> 浓雾给他的车子蒙上一层莹莹欲坠的水滴，笼罩此时欲坠谷底的心情。他的头发肩膀迅速也被海边水汽打湿，低头想点根烟都点不着，手滑，烟卷也湿了……他心里尚存一线侥幸和柔情，内心仍然有个身影属于那两日在回马镇他母亲家里，那个影子纯真美好，与他心贴心靠在一起，心跳的节奏都是相通的�?br> 他抹了一把鼻尖上的露水，徒步往海滩某个方向跑去，寻找自家别墅悬崖的位置�?br> 海滩上有零星的人跑步健身，还有人清晨出来从湿沙下面挖蚌壳和蛏子。严小刀一路踩沙狂奔，一双鞋迅速看不出本色，脚底浮出一层硌出来的隐痛�?
“严总，晨练啊！”还碰见个邻居�?br> “是啊，早。”严小刀扯出心绪不宁的微笑�?br> 他很快跑到那一片黑色礁石之下，定神向上看去，目测丈量那块地势和距离，都有些震惊和震撼了……内心五味杂陈，无话可说�?br> 为自己的愚蠢、自负、疏忽和�ji��o率感到无话可说�?br> 这险峻，这高度�?br> 他凭借经验揣摩对方会选哪一条路径，有些巨大的岩石看起来需要徒手攀岩的功力，还有一片紧锣密鼓交织成一片的碎石堆，稍微爬一爬可能就会触动碎石划坠…�?br> 能这么玩的，不仅是不瘸，妈的简直是�ji��o功飞檐走壁�?br> …�?br> 严小刀也没什么恼火，有八分是失望，他竟都配不上对方对他讲出一句起码的大实话�?br> 也有两分安慰，至少，这里没有人是双腿残废的瘫子，脑补还是活蹦乱跳结实得很呢！
他喜欢了一个人，直到这一刻还深深喜欢着，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改变、无法忘怀�?br> 严小刀也不认为这是出于“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某种求而不得的不甘和纠结，并不，而是出于两个男人之间经历过险境考验之后的情意相通，心智、成熟度与许多想法上的不谋而合。他不认为他能与许多人都达到精神层面上的默契与合拍，他也是骨子里有几分自尊和傲气的人，有许多坚持，直到今天，他也只认识了一个凌河，深感相见恨晚�?br> 他真心希望凌河能过得好，脑海里只要想到这个人，心就戳得疼。单方面的情谊，确实让他感到彻骨的心寒�?br> 半小时之后，做事极有效率的严总已经到达老城区，本市最好一家骨科和运动损伤科综合医院�?br> 严小刀直接在国际部挂两百元的特级专家号。肯花钱总有办法能缩短等待时间并提高服务质量，普通门诊的专家号您擎早儿四点钟来挂吧！
他捏着挂号单穿越走廊，这个科室整条走廊好像就他腿脚最灵便，行动敏捷地侧身以最省时有效的路径穿过人缝。身边尽是拄着双拐、吊着胳膊或者坐轮椅而来的病患。严小刀现在回想，他可也给凌河推过许多次轮椅呢…�?br> “主任，就是向您请教一下，一个人髌骨缺失，有可能什么情况？”严小刀请教办公室内看似经验丰富的老主任�?br> 主任瞧严总这胳膊腿无比完好一阵风刮进来的样子就纳闷：“髌骨缺失可能性多了……病人呢？�?br> “抱歉病人不在这。”严小刀一屁股坐到病人凳子上，硬着头皮按住老主任桌上的处方单，“就是类似于手感摸不到髌骨，缺失或者萎缩？或者天生就没长？有可能吗？�?br> 主任这边厢也是皱着眉头硬琢磨，毕竟严总挂号预约了谈话时间：“天生髌骨萎缩发育不全在我们临床病例里也挺多的，也有因为少儿时青春发育期滥用注射药物导致的骨骼问题，还有就是……你真确定是缺失或萎缩吗？病人片子给我看看？�?br> 严小刀被问得遽然愣住�?br> 他确定个鬼�?br> 他能确定是髌骨缺失或者萎缩？他只是下手摸过，他甚至并不拥有专业骨科知识或者按摩推拿理论，完全自负地凭自己手感，以为自己可以摸出来！他根本没有看过凌河任何的医疗资料或者X光片。渡边仰山简铭爵那也是几个糊涂没谱的，人云亦云，当初谁头一个下结论说凌先生是个残废�?br> 老主任活见了奇葩似的瞧着他：“就是嘛，都没有片子，哪能确定是骨骼出问题？如果病人行走不便膝盖不能弯曲，有可能肌肉问题，有可能韧带关节，甚至有可能是心理问题嘛！�?br> “是我的智商问题。”严小刀眼望窗外，淡淡地给出结论�?br> “……嗯？”老主任很想在诊断单上给严总下几服镇定安神的中药，然后转去精神科�?br> 严小刀强忍着千疮百孔全面崩塌式的心理防线，又问：“主任，您这有哪位髌骨萎缩或缺失的病人情况我能了解下？这类病人，他们平时能走吗？能通过康复锻炼恢复下肢能力吗？�?br> 主任随手一指门外走廊正走着的一名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低声道：“瞧见了吗，就那个小孩，他就是天生髌骨萎缩缺失症，这不是康复得不错嘛！也能走，就是膝关节无力，下肢软弱，肯定没有正常人那么利索，也不能参加剧烈体育活动，但康复后还是能生活自理的……关键是你得把病人带来让我瞧瞧！�?br> “我明白了。�?br> “多谢主任，打扰您了。�?br> “病人不会来了……他健康得很。�?br> 严小刀撤开凳子起身，脸上仍维持富有涵养的微笑，向医生告辞�?br> …�?br> 严小刀确实明白了。他曾经几次委婉提议带凌河去瞧个专家，都被凌先生三言两语巧妙回绝，如今看来，以凌河的骄傲和要强，这人倘若真瘸，一定上天入地阅尽天下名医不遗余力也一定要把自己治好，这人怎么会愿意坐轮椅上？
他只是心软没有逼迫对方。他见过凌河腿部膝盖位置的陈旧式伤疤，甚至粗大的针眼，明显在少年时代曾经遭遇过肉/体上的虐待伤害，那些疤痕让他心软以至被蒙蔽�?br> 凌河一定曾经瘸过，因此懂得巧妙伪装残疾。但是，这人一定已经治愈了�?br>
☆、第三十八章 魑魅魍魉
凌河装得太像了�?br> 不，凌河都已经装过头�? 简直欲盖弥彰�?br> 严小刀尾随在那有腿病的男孩身后, 心情五味杂陈地走出一段距离。很显然那男孩是可以走路�? 只是双腿比常人迟缓，上下楼不够迅猛伶�? 跑跳运动也会遭受很大影响, 但有一条底线，绝不会是半身瘫痪不能动弹的情况�?br> 凌河在他面前屁股都不挪动一�? 挪一下都需要他帮忙撑住上身, 上楼下楼上个床都是“严总您抱�? 进个浴缸都要他抱进去……从相识第一天起在“云端号”上就是这么一副拿乔的样子�?br> 严小刀拿出一根烟，随即想到医院楼道不能抽烟�?br> 他干脆地撅断过滤嘴，将剩下那截烟卷连同里面细碎的黄色烟丝丢进口中，面无表情地用力咀�? 用充满辛辣口感和焦油香气的味道让自己更清醒些, 眼底逐渐涌上一些蛛网般的血丝�?
他这时接到梁有晖电话, 还以为这人是要回燕都去了�?br> 他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有晖。�?br> 那边是梁少爷单纯而兴奋的、天生携带巨婴萌感的声音：“小刀我告诉你啊，警察找到新的嫌疑人啦！�?br> “小刀，我就悄悄告诉你一个人哈，不能让我爸听见。”梁有晖还有心情煞有介事地向好哥们汇报情况，手机好像是埋在被窝里，“刚才听见我爸跟局子里熟人通气，我彻底没有嫌疑了，我的车找到了，那天是被嫌疑犯开走啦！�?br> “嫌犯是谁？！”严小刀站在人潮涌动的医院走廊正中，都忘了移步让路，瞬间激起周围无数咂舌声和白眼�?br> “是简家老二简铭爵，还有简家公司的女老总赵绮凤，你都认识的吧？他们两个从酒店开走了我的车，把我车还毁了，弄了一车恶心巴拉的血，我爸气坏了刚才还骂人呢！”梁有晖没有一句作假，一五一十地向小刀兄弟报讯，真是一支忠诚好使的传话筒，还自带扩音喇叭的效果�?br> “……”严小刀眼眶发红，牙齿嵌入嘴角最痛一点�?br> 梁有晖之后一堆废话他都懒得听，梁少爷好像是说：“那位刑警队长破案神速，我爸说回头给他裱一幅锦旗送过去。小刀小刀，你说我……我亲自过去送锦旗合适不？会不会显得特别那个，不会真的被警棍�?菊吧！不然你陪我去呗……�?br> 麦允良，梁有晖，简铭爵，赵绮凤�?br> 严小刀觉着，他已经能够替警方先一步猜出下一位颇有来头的涉案目标人物是哪个了�?br> 伊露岛的那一桌黄金人肉宴赌局上，掰指头都数得出来，一共还能有几人�?br> 他感到难过和不寒而栗……简家也是临湾头号豪门首富，凌河你疯了吗�?br> 严小刀一步迈三节楼梯跑下�jian��，冲出医院大门，心情仿佛已越过千丘万壑与十里八荒。他想赶回家，他仍心存一丝希望能赶在警局的办案步调之前，阻止事态向不可控制的地步发展�?br> …�?
揪出新的头号嫌疑人过程并不艰难，但薛大队长还是比较谨慎，第一遍瞧出那女士面容大致形貌时，忍着没说出来，还是继续翻找沿途监控录像吧�?br> 北部郊区的公路录像也调出来。这录像是快速拖着看的，过程比他们想象得�ji��o松容易一马平川。离开密集繁华的城区之后，尤其通往几处农业乡的交界地带，渣土车砖石车水泥罐车甚至马车运牛车都很多，唯独途经的豪车是极少的�?br> 一辆宾利没事溜到那种地方，原本就是有蹊跷�?br> 驾车人看起来极其慌张和崩溃，根本就没有作案或者反侦察的经验，慌不择路。宾利车在凌晨时分借着天边白光蹿下路基扎进了草丛，随即就被陷入一块泥泞的小沼泽。车内二人一路上就没停嘴争执，女的极其彪悍指着男人脑门子大骂，隔着模糊的监控画面仿佛都能听到那歇斯底里的尖利指责。男的一阵狂抹脸，汗流浃背，偶尔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哆嗦，或者忍无可忍扭脸回敬几句，然后招致女士更猛烈的狂风暴雨般的噪音人身攻击，大部分时间拍打着方形盘发泄情绪�?br> “操，这是女的把男的当场骂哭了吗，真厉害！”薛谦评论道。听不见声音他都能感觉到河东狮吼的泼悍气场�?br> “薛队，您认识那俩人吗？”年轻警员随口问道�?br> “嗯……我看着，好像认识。”薛谦咬着烟说�?br> 他猛醒过来，将屁股下面的椅子飞速旋转一百八十度，吩咐手下：“去去去赶快给机场出入境咱们的人打电话，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截住，不能出境！但也别抓得太狠哈，下手温柔点，先把人给我留住。�?br> “截谁啊？这俩人谁？”底下小兵还没来得及查车牌、走访证人和对比照片呢，一宿都没睡�?br> 视频中的女士踢开车门�cha��来！高跟鞋一脚崴泥坑里了，女人以慢镜头的频率和滑稽可笑的动作挣扎了几下，仍然不可挽救颓势地坐进泥沼中。这位姑奶奶顽强地爬起，顶着一身烂泥和草屑，危难关头仍没有放下雍容华贵的豪门大太太气度。即便那身羊驼绒大衣早已浑身已污秽不堪，女掌门人的风度气势绝不能减…�?br> 而那男人，关键时刻化出原形，心理城墙的坚固度明显不如女士，还死赖在车里不愿下去。这人不断踩油门试图将宝车弄出泥坑，不知是否因对车辆性能不够熟悉，与烂泥撕扯了数个回合最终失败。一个男人，最忌讳当舍不舍而优柔寡断啊�?br> 男的下车，从监控中都看得到，衣服上有一片血迹，脚下行走路线犹如陷入癫狂，头发乱得像一丛被雷劈出来的荒草，下一刻就快要原地爆炸自燃了�?br> 薛谦呼出一口烟圈，眯着眼说：“我在网上产经新闻版块看过照片，本市知名优秀企业家的介绍——就那种花钱雇人生拼硬凑的软文——这好像是简约地产集团的那位女老总吧，号称咱本地商界标杆式的传奇女强人！还是开豪车的，基本就是她没跑了……这种人出了事肯定先琢磨跑出境外，在机场把人给我截住！�?br> 机场国际航线登机口附近，一个高个子移动标靶绕着迂回的路线蹭向某一趟去往欧洲航班的登机口�?br> 这人包裹得好像身上携带了百八十种致命细菌病毒，全身上下能捂住扎紧的地方全副武装着，口罩厚得恨不能把自个儿憋死，也不敢让周围人透过一丝丝缝隙辨认出他模样�?br> 他肩上还扛着一只大号登山包，手里拖着行李箱，名牌皮包手袋和箱包全部不敢带了，也没有助理和小秘帮着拎包，这一身淋漓的大汗全都闷在薄厚数层衣服里面自产自销，生生给他蒸出一个桑拿效果，都快虚脱了！
旁边座位上是两名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学生。女学生A瞟了一眼，拿笔杆子一点：“你觉得那人是谁？今天有人登这趟航班吗？�?br> 女学生B翻看手里密密麻麻记录详细的近两周各路明星航班信息资料汇总，摇摇头：“没有这班，这人谁啊？不是咱们要等的人。�?br> 女学生A很御姐地抖肩哼了一句：“不是明星他穿成这样干吗？浪费咱们注意力，神经病！�?br> 包裹得如同丧尸的男子尾随在登机队伍里，这时两名出入境公安及数名便衣从四周悄悄接近，围成松散的包围圈。一名警员礼貌但很有威慑力地点了下头：“先生，您护照证件看一下。�?br> 透过黑色宽边墨镜，那名丧尸眼神明显迟疑，还是掏出了护照，却在警员低头查看护照时手抖了�?br> “这是您照片吗？麻烦您把脸上墨镜口罩呼吸器什么的摘下来。”警员唇边甩出一丝无奈的冷笑，这家伙裹得忒么跟要进毒气室似的，还嫌目标不够显眼？
“我、我呼吸不畅，我有心脏病，我对雾霾严重过敏！今天PM指数两百六，摘了面罩我会死！”丧尸哆嗦着说�?br> 这人一张嘴说话就露陷了，原本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不慎�cha��一块足以暴露其身份的面部特征。为什么呢，因为这位爷的下巴忒显眼了，一说话下巴颏子突兀地抖动开合，那无比滑稽的鞋拔子脸几乎从防霾口罩里钻出来，再也藏不住首尾�?br> “简铭爵先生，我们有一件案子需要向您了解情况，麻烦您不能登机，随我们走一趟。请吧！”话音未落，几名便衣从左右架住简老二胳膊，为他维持着起码的体面但不容分说赶紧架走，远离围观人群视线�?
简铭爵仿佛仍然陷在那一夜的惊恐情绪中，全然丧失掉从前在名流圈内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气质风度，全身颤抖着爆出辩解声：“不是我，我没做！我没杀他！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要害死麦允良啊不是我……�?br> 麦允良？
围观人流中有年�ji��o人爆出惊呼�?br> 这人在机场试图出境逃跑，难道就是害死麦仔的凶手�?br> 常年泡在机场的职业接机应援团们如潮水般一拥而上，纷纷掏出手机一路狂追冲下二楼跟拍！
抓人的便衣警员们都有点方了，腿脚竟都跑不过业余狗仔，前面一路跑，后面一路追！有人爆发出尖叫和怒骂，有人冲上去试图拉扯丧尸的拙劣伪装，扯掉了简铭爵的口罩墨镜露出真容……有人迅速抢发头条通知各大营销号，顺便附上照片和渲染式的爆料，“害死麦允良的坏蛋凶手企图跑出境外！今天中午在津门国际机场被警方围捕，万人围攻，当时场面惊险壮观！嫌犯据悉可能是本市知名富商企业家！�?br> …�?br> 另一位嫌疑人，并没有与简铭爵同行跑路�?br> 简铭爵犯了跟梁有晖同样的路线方针错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逃跑，逃跑还有用吗？麦允良毕竟是个两岸三地拥有知名度的明星人物，不是谁家没名没姓的小猫小狗街边哪个路人乞丐，可以偷偷给警方塞钱了结一条人命的。这个人没了，警方迫于压力也一定要给外界舆论一个交代，一定会抓人，你跑能有用�?br> 再说，如今这年代都讲求国际合作联网通缉了，嫌犯们一个个被引渡回国，你跑能�cha��？下半辈子日子不过了吗？
简家大宅内一片气氛不寻常的死寂，掌门人简铭勋本来近日就因身体不适，糖尿病和高血压接连发作，住进海滨疗养院了，没想到不在家时出了事。家里的保姆厨子佣人司机，也都听见了风声，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简老二机场被捕万人喊打无比狼狈的照片，这时皆人心惶惶，私下里以眼神交流那天塌了般惊恐沮丧的心情，没准儿一个个已经开始备简历准备跳槽了，但谁也不敢吱声说出一个字�?br> 家里的姑奶奶可还在镇宅呢�?br> 主卧内欧式仿古镶珍珠玳瑁的梳妆台前，赵绮凤独自端坐，喝掉一小盅燕窝，漱过口，再上个晚妆，优雅的动作配上细腻白滑的皮肤精致媚人的五官，一身紧身干练裙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美艳大方且精明强干，再拿只手包就能出门参加圈内富豪晚宴了。只是沿着落地窗缝隙钻进来的一股海风吹开�ji��o纱再吹上赵女士�?�cha��的大片脖颈，在皮肤上吹出一层战栗起伏�?br> 保姆徘徊在门外，生怕自己因为带来坏消息而被牵连，战战兢兢小声说：“楼下有客人找您，是……是�?安局来的……�?br> 赵绮凤缓缓下楼，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一串“啪嗒啪嗒”�ji��o松悦耳的声音，临危不惧，丝毫都不怯场。她从楼梯位置居高临下望着客厅身穿制服的薛大队长，仿佛就是故意撑着一口气要和简铭爵那没用的蠢货做出强烈对比，发型妆容和身姿都维持着高贵从容的仪态�?br> 薛谦不敢怠慢，亲自前来请人：“赵女士，有一件案子需要麻烦您去警局接受调查录个口供，请您跟我们合作。�?br> 赵绮凤往她精心挑选的名�chu��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展示她保养得当引以为傲的修长小腿：“薛警官，您有什么事就这里谈吧，我认为没必要去警局。�?br> 薛谦维持客气但不容置疑：“我们办案的规矩，是需要您和我们去警局谈谈，希望您配合。�?br> 赵绮凤瞭对方一眼反问：“我看不出任何必要，我是嫌犯么？�?br> “成，那我打扰您几个问题，赵女士。”薛谦大刀金马地往简董事长家名贵丝绣沙发上一坐，“前日凌晨，您是否与简铭爵先生同时驾驶一辆金色宾利，途径市区最后停在北郊某地的三岔路口路基之下，在车陷入路边沼泽地时下车徒步离开，然后在二十六分钟之后上了前来接您回去的司机的车？我们有沿途和当地监控录像为证，也有司机的口供�?br> “第二点，赵女士，那辆宾利车并非属于您或简先生，车辆属于当日原本住在某酒店某房间的燕城朝阳户籍二十六岁男子梁有晖先生。你们二人开走了他的车，并在车中留下麦允良的大量血迹。港籍二十五岁男子麦允良更多的血迹发现于该酒店房间，该人已于当日凌晨差不多同时间在房内死亡�?br>“第三点，赵女士，麻烦您提供照片里这件羊绒质地大衣、咖啡色裙以及高跟鞋，我们需要化验您的衣物，看上面是否留有死者生物痕迹。请问衣服和鞋现在在哪里�?br> “此外，我们还在该酒店房间发现含有唾液DNA痕迹的酒杯和喝水杯，以及大量指纹，我们希望采集到您的样本进行比对，相信您不会拒绝这样简单常规的要求�?br> “总之，我们需要知道，您为什么会在关键时间段内出现在酒店案发现场，与死者麦允良有过怎样接触，曾经对死者做过什么，最后又为什么带着死者血迹匆忙离开现场并开走梁有晖先生的车，同时将自己的车不慎留在现场，事后又趁我们不注意悄悄再开走了�?br> “更多的细节证据，如果您还有兴趣听，可以跟我们回警局慢慢地聊。赵女士，请吧！�?br> “……�?br> �cha��震虎，打蛇七寸，薛大队长知道赵女士架子大，估计不好说话，都懒得兜圈子，直接抛出嫌疑证据，这些问号你解释不清楚，你不是嫌疑人谁是嫌疑人�?br> 赵绮凤丰满的胸脯在客厅辉煌的灯光下不停起伏抖动，抖得快要蹦出礼服裙领口，精致妆容描绘的一副画皮之下是因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肌肤，振得粉妆和腮红一层层扑簌而落，将傲慢雍容的气度振落一地……她右手食指中指上两根长指甲方才因为抠着沙发木质扶手，已经悄悄折断�?br> “我什么都没做，这件事根本就和我没关系！�?br> “都是简铭爵那个蠢货王八蛋，是他把人弄死了我就没碰过麦允良。�?br> “我真的没碰那个年�ji��o男人，我对那人又不敢兴趣我碰他做什么？我已经结婚我是正经的商人，我的丈夫是简铭勋董事长我们夫妇感情恩爱，我丈夫身体不好生着病还在疗养院里躺着，我还需要去照顾他，我怎么可能和外面别的男人扯上不正当关系？我不需要去警局我什么都没做！�?br> “那天我……我根本就没有想去那间酒店，是简铭爵打电话约我去的，他诳我，他骗我去的。�?br> 薛谦在关键问题上打断：“他怎么诳你去？�?br> 赵绮凤朱唇颤抖，牙齿上都沾满口红，凌厉怨怒的表情挺吓人的：“我接到他一个电话，他说有我想见的人，我才去的……早知是个圈套我根本就不会去！�?br> 薛谦一挑眉，很感兴趣：“他怎么说的？有你想见的什么人？�?br> “肯定是他……”赵绮凤两条手臂开始抖，一瞬间突然也开窍了生出灵感，察觉这里面蹊跷，“肯定是那个人他想要整我，他报复我！薛警官你来调查我，还不如直接去调查那位严先生。�?br> “哪位严先生？”薛谦歪头眯起眼琢磨，难道我昨晚刚见过的那位�?br> 赵绮凤杏眼圆睁，黑金色眼线在眼眶上跃动挣扎，歇斯底里恨道：“宝鼎集团分公司的老板严逍，电话里说他在酒店房间等我，就是骗我的，八成就是他一手搞的鬼你们怎么不去查他！�?br> 赵绮凤知道她这趟警局审讯室谈话是免不了的，她毕竟沾了一身麦允良的血，还有她在酒店房间留下的唾液指纹，在那无比混乱惊惧的场面下她来不及销毁任何不在场证据。但她不甘心，临死一定还得拉个垫背的，背着抱着一齐灭，凭什么就老娘倒霉吃官司？相关人物一个也甭想逃脱牵连�?br> 薛谦在起身之前，面无表情地在他笔记本上写下“严”字，还郑重其事勾了个大圈，钢笔力道直戳纸背，不太结实的笔记本纸都给戳漏了�?br> 警员将赵女士请上警车带回局里详细问话，薛队长临走不忘吩咐：“去楼上衣帽间找那件大衣和鞋，带走化验。�?br> 薛谦坐在自己亲驾的那辆车内，迎着车窗外扑面而来的烈风，以车载电脑迅速抓出目标人物资料，对他副手说：“赶紧查查查这个严总！
“身份证大名是严逍，二十八岁，本市南郊回马镇武平村户籍，先别打草惊蛇，先搜集充分证据再抓人。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啃，都是硬货，但凡涉案都不会�ji��o易认账的！�?br> …�?br> 春日烈风中飞车赶回别墅，严小刀那时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br> 这一趟回家没人跟踪他。他想，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应该也觉着，已经没必要再跟踪，一切可以明着摆上台面真刀真枪�?br> 他打开电控大门驶入前院时，出于习惯仍往楼上露台方向望了一眼，孤独的鹅掌枫与前院的山茶树隔楼相望，�cha��上哪还会有什么人等他？卧室窗内一片黯淡，一盏小灯都没有为他开启�?br> 他从熊爷和三娘中间生硬地挤过去，挤不过去就直接伸开长腿跨过，上楼。主子大爷一脸冷酷对两位宠妾的毛都没沾就走，惹得两只熊玩意儿充满失落感地一路嗷嗷追到主卧门口，却最终被一扇沉重的大门挡在走廊�?br> 凌先生今天这个钟点竟没有弹琴，也可能刚弹累了正歇着�?br> 凌河在昏暗没开灯的沙发上低头把玩着什么。半长的头发帘恰到好处地垂下，遮出个美人犹抱琵琶的光影效果，半边细润斜长的�jian��出来，眼尾云山雾罩�?br> 凌河手里捏的，正是那只“八万”骨牌。他估摸严先生再看见这张牌也没印象了，他一直还留着，偶尔拿出来捏一捏揉一揉，想象自己揉的是严小刀的脸、严小刀的鼻子，已经把这张长方形牌的棱角都磨圆了�?br> 今晚最后一夜，想再多看小刀一眼，夜半时分再悄悄离开吧�?br> 凌河把骨牌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咬在嘴里，回忆严小刀装得一脸浪荡登徒子表情却将这张牌塞到他唇间的有趣情形。二人那时眉来眼去十分默契，凌河自顾自抽风似的笑了�?br> 他这时听见大门口动静，狗扑人、人上楼、熊爷三娘一路追逐某人脚步这一连串急促声音逼向卧室门口。凌河下意识飞速藏牌，将骨牌塞进身后沙发缝隙的同时严小刀推门而入�?br> 严小刀视线如两串子弹横向扫过他所在位置，在看不见的地方扫出一排弹壳碎屑火星飞溅！
“你手里藏什么？”严小刀声音沙哑，脚后跟势大力沉地磕上房门，大步迈过来抓住他手腕�?br> “……”凌河吃惊严小刀掌骨之下蕴含的不同往日的力道�?br> “我看看。”严小刀脸色不对，低声�jian���?br> 凌河眼底流露抵制的不快：“放开您的铁爪子严总，你挠我干什么？�?br> 然而这种时候，故意刺伤人的冷言冷语对严小刀也没用。他亦是有备而来，今天就不会放过这茬，你到底还藏什么啊凌河？！
以凌河一贯凌厉强势的性格，他不愿向一个人坦白暴露的感情，他就是不愿意坦白暴露，无论眼前这人是严小刀还是谁。他死命按住沙发坐垫想要藏那张牌的同时突然双脚离地被严小刀斜拎起来了！两人力气之大动作之猛，导致凌河抓住的连体沙发坐垫撕扯着带动了整条沙发。见证过两人之间那许多和谐亲昵时光的长沙发，仿佛也心不甘情不愿见到此时的反目和难堪，沙发木脚在地板上惊魂不安发出一连串�?吟和摩擦声，拼命想要阻拦这二人�?br> 长沙发随即来了个后空翻，直接被抛起来翻倒，摇撼砸地的声音让整栋楼层战栗�?br> 凌河个子很高被扯起来时与严小刀平起平视，两双眼皆是黑眉耀目在瞬间对撞爆发出碎裂星云。凌河反掌还击捏住严小刀那只侵犯他的手，而严小刀毫不犹豫一腿横扫凌河的膝盖�?br> 凌河在小刀吃惊的目光中被扫到地上，横着重重摔倒砸在沙发与茶几中间�?br> 这一下也砸在严小刀心上，如急痛攻心，疼极了�?br> 他抖了一下，躬身弯腰盯着凌河，恳求似的：“你自己就不疼吗�?br> “别再摔了，你不嫌疼，我疼�?br> “你站起来给我看看�?br> “我知道你能走能跑你他妈还能攀岩你还能上天呢！凌河，你给我站起来。�?br>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还好吧。小刀VS凌河VS薛谦~ 对于强势的男人，谁都没比谁软弱可欺，有嘛虐的，遇强更强。haha~ :)
☆、第三十九章 分筋错骨
在严小刀和凌河二人不张口说话的时候，整栋别墅就陷入令人心焦的鸦雀无声。主子打�? 狗爱妾们都不敢喘气�?br> 许多兄弟其实就在楼下客厅,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站着, 听着那沙发翻倒砸地的骇人声音，不知是应该冲上去劝�? 还是应当恪守做小弟的规矩, 缄口不言莫管老大的闲事。武力值上他们绝对相信他们老大很猛的战斗力，反正打起来不会吃亏, 可是, 这为什么啊…�?br> 严小刀自我评价极少发�? 尤其对待凌河，能忍则忍、能放则放、能装傻尽量装傻，今日是忍无可忍。在他也十分要强、讲求男人尊严的血性里，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耍弄和欺骗。我愿意忍你, 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就把我当傻子�?br> 呈后滚翻姿势躺倒的沙发前面还有一张茶几�?br> 趁这茶几还没被二人抛起来掀翻在�? 他一把将凌河按躺在长方形茶几之上, 以身躯和一条大腿压上。凌河仰面受制于坚硬的玻璃面茶几上，双腿分开被迫郎当垂挂在茶几边缘�?br> “凌河，你我相处这么久，我待你怎样？�?br> “……我这个人不配让你对我讲出一句实话？”严小刀一双钢爪捏住凌河肩膀�?br> 凌河那姿势很难受，但气势不会减，自下而上直视他双眼：“严总待我一向温存体贴，柔情蜜意，非礼勿碰，小心轻放，实在不当心把我踹了一个跟头您自个儿心口上还先疼一疼呢！严总您想要哪一句实话？�?br> 这夹枪带棒的嘲讽生剐着严小刀的眸子，在那双坦荡清澈的眼睛里剐出一层斑驳的红潮。他哑声说出他想求证的事实：“凌河，我就问你，你常来常往的起居间�cha��，东北角木头栏杆上，被鞋底磨出的倒刺痕迹是哪来的？木桩上那些攀上攀下的鞋印是谁爬出来的？�cha��下面如此陡峭的乱石绝壁上一长串脚印蹭掉了绿色苔藓又是谁留下的？你别告诉我是哪只小野猫爬出来的，你别告诉我那是我家里小二小三儿爬出来的，它们俩都爬不上来，你可真有本事！�?br> 凌河以一双细致尖锐的眼斜睨着他：“严总，您家里养着这么多口人，猫三狗四都有，怎么不下楼去挨个摔打一遍问问？你亲眼看见我爬墙了？�?br> “我没亲眼看见。”严小刀就知凌河不会轻易认账，但他不打算再退让，“你敢说那不是你的脚印？�?br> 凌河特干脆地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是。�?br> 严小刀嘴唇抖了一下：“对着你去世的父母给我起个誓，说那不是你干的。�?br> 凌河冰绿色的眸子猛地针缩，突然怒不可遏，回手就是极为凶狠的一掌扇向严小刀的脸却被抓住手腕。严小刀话一出口心里也不是滋味，迅速收回上一句：“不必起誓了，你说不是你，那我猜猜是谁，那晚我们二人去看麦允良的演唱会而我被赵绮凤堵在会议室里纠缠，门外跟踪而至帮我干掉两名打手的那个人，飞檐走壁敏捷得不像常人，我猜的对吗？�?br> 凌河被捏手腕剧痛，有些地方已呈现青紫瘀伤，让他察觉到严小刀今天疯了，绝不是跟他打情骂俏闹着玩…�?br> 严小刀忍着怒意跟这人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凌河你背后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你住在我家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个我每天一出门就跟在我车后面的尾巴也是你的人，对吗？你在筹划什么？�?br> 凌河口无禁忌：“当初不是严先生您大发慈悲宽宏大量赏我口饭吃给我一个栖身之地？我处心积虑恳求你收留了吗？严总您老人家岁数不大疑心病这么重，还不把我卷了铺盖扔大街上去？留着我每天热炒凉拌回锅涮，是为了满足你的变态虐待狂么？�?br> 若是一般人，这番羞辱就给炸晕了；若是渡边仰山那年纪和心理素质，这时恐怕已经心脏病半死不活了。严小刀没那么弱智和不堪一击，拨云见日就缠住一句关键词：“你就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的人？�?br> 凌河是一贯死硬刁钻：“实话，我口里能有什么实话？我没一句实话能入严总的耳，我说什么你会相信？�?br> “凌河你！……”斑驳的红潮覆盖住严小刀的眼，“你腿到底能不能动？你压根就没瘫痪对吗你为什么从头至尾欺骗我？！�?br> 他那时觉着凌河简直又狠又毒又无赖，软硬都不吃，无药可救，就应该把这人顺着窗口扔大街上去，谁想要谁捡走�?br> 可他偏偏就喜欢上这个又狠、又毒、又无赖、软硬都不吃、无药可救的凌公子，他还是仅存一线希望地想要留住对方…�?br> 严小刀为什么往复纠结刨根问底凌河两腿到底是真残假残�?br> 个中道理逻辑�cha��清晰，假若凌河的腿明明就是完好的，那么这个人，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的一切，甚至从一开始的相遇，全部都是假的，就是做了一个局�?br> “凌河，凌河你看着我你眼神别躲！……你的腿其实没有残废，你每日完全来去自由，你根本就没必要寄人篱下住在我这栋�jian��。你每天憋我家里也憋坏了，以至于想要判断我行踪特意派人跟我的车，对吗�?br> “你并不需要被人照顾、要人服侍，也是难为你了，凌河，你这么……这么‘不愿意’跟我有那样的�cha��关系，还要委屈自己让我给你洗澡、洗头，你受这么大委屈委身在我身边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每天在我身边都很受煎熬，生不如死巴不得早点甩开我，对吧……”严小刀摞在凌河之上胸膛起伏发抖，嘶哑的声音终究向身下贴合的人暴露了他钢铁躯壳包裹着的脆弱�?br> 凌河很薄的嘴唇快速嗫嚅了片刻，眼底好似冰川融化时从罅隙里透出一道光芒，试图解释，十分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被小刀极为强势的压迫逼出他更为强势的叛逆和傲骨，什么也没有解释�?br> 我怎样做人你懂就是懂，你不懂我不屑解释�?br> 凌河仍然高昂着头，他没对任何人低过头：“我现在就巴不得赶紧被你甩开，严老板你今天够了？滚下去离我远点。�?br> 严小刀：“……�?br> 严小刀难受得说不下去，想到那时他沉醉在这段甜美钟情的虚幻感情里一厢情愿亲近对方的时候，每晚在浴室里强忍着�?念碰触对方的身体可望而不可及的时候，却恰恰是凌河最嫌弃、最不情愿、最厌恶他的时刻……假若所有的温存都是虚情假意，一切的珍惜皆是自作多情，那种彻骨的心寒，太伤他了�?br> …�?br> 严小刀自幼命运坎坷，大风大浪都经过，以为自己可以看破人情冷暖与世间生死，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果然最伤人就是情关�?br> 凌河这样的冷傲要强，这样一身逆鳞从不服软毫不妥协，这人得是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忍功，才能这么长时间里纡尊降贵做小伏低，蛰伏在他身边�?br> 如果再往前倒叙，‘云端号’那条船上又是怎么样的一场戏？假若凌河的腿根本就是好的，这人就不会毫无自保能力不得不依附与他，红磨坊剧场内的谋杀原本都不该发生，凌河就不会毫无反抗还手能力地被杀手拖入包厢，就不会被强行注射尼古丁差点挂了，也就根本不需要某个痴傻的呆子发疯似的为他做什么人工呼吸�?br> 红磨坊的包厢内，凌河脸色呈现淡青色气若游丝地横躺在地，脖颈插着一截断针�?br> 尼古丁注射量不多不少，恰好让这人陷入窒息危险但又不会致命，或者说，恰好需要严总危难关头英雄救美，但又让凌河的身体无伤大雅，总之死不了……那根针头又是被谁掰断的�?br> 可惜俩黄毛杀手全都跳海穿越了，总不能是杀手自己将凶器掰断�?br> 而伊�cha��赌场之内，凌河假若没有瘸，这人根本不需假作�?脔之态奄奄一息躺在赌桌上做人肉筹码，凌河一拍桌子就能翻身跃起，或许身形姿态比在场那一群蠢货都更矫健灵活。看这人手指功夫不弱，拳打游灏东、脚踹简铭爵、再用两根指头捏死渡边仰山都应当不在话下，还需要他严小刀挖空心思赌那些牌吗�?br> 甚至那段惊险又美好的海上萍水相逢也是海市蜃楼。凌河无比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被仇家擒住？渡边仰山那老人渣是既贪婪又愚蠢，他有多少本事能抓住凌河？以渡边仰山的头脑智商，他给你凌公子提鞋都不配！
凌河，你是为了上船，就是为制造一个机会与我们这些人狭路相逢，对吗�?br> …�?br> 所有这一切，就是一局策划完美的攻心战�?br> 步步为营，处处心机，攻的就是你严小刀的心�?br> 而他对凌河无法割舍的情感，有多少就是由来于对方那副任性躯壳之下偶尔流露的脆弱无助，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欲和疼惜之情，好一个滴水穿石润物无声，让他在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中动了真心，让他牵肠挂肚，欲罢不能…�?br> 你到底站不站起来�?br> 严小刀突然将凌河两条大腿掀起来，以全副分量将人压成屈分姿势。茶几上瞬间风起云涌双方陷入肢体的对垒和纠缠，撕扯开的衣物下面�cha��一大片诱人的蜜色胸膛，充满雄性张力的粗喘声音令门外蹲守的熊爷一双黑玻璃眼都露出惊惧，不断挠墙以排解紧张气氛，没听过这样可怕的两只公妖精掐架�?br> 严小刀五指扒住凌河腹肌下已扯到最低的裤腰，露出股/沟隐秘地带，低声问：“我要是今天强了你，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还能舒舒服服躺在这装死吗？你能不能直接从这玻璃板上蹦起来？�?br> 凌河是那一刻陷入震惊�?br> 在这一秒之前他都没有将今天的龃龉放在心上，隔三差五来一场舌战之于他是信手拈来安之若素，他以为小刀的爆脾气也如一阵龙卷风，撒个野就过去了�?br> 两人手指和肘关节都磕得生疼，凌河在反抗中暴怒：“严小刀你卑鄙无耻！！�?br> 冰绿色的瞳仁被逼出一片鹅掌枫叶的血红色，带着淋漓破碎的微光和嘶哑的挣扎，手肘可能都磕成红肿……凌河那时被压成个极其羞辱难堪的姿势。本就身高腿长绝不娇弱的一副男性身躯被另一个强悍的男人压着，那种昭然分明的受迫姿态对在场两个人都是极具感官冲击力的景象，血脉偾张�?br> 凌河全身肌肉都绷成棱角坚硬的岩石，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衣冠禽兽，眸子里原本蒙着一层很好看的光膜，碎裂坍塌掉了�?br> “你放开，你敢。”话音从牙缝里撕磨出来，凌河眼神寒冰彻骨盯着近在咫尺之人，浑身蓄势待发像下一刻就要一跃而起了�?br> …�?br> …�?br> 严小刀还是下不去手�?br> 他做不出那种禽兽卑鄙之事。那不是他能�cha��的事。凌河不愿意，难道他愿意�?br> 他不爱好那些变态的趣味，人生在世难得求一知己，求到这个地步，已是近乎卑微地恳求对方一句坦白、一声慰藉、一点爱惜�?br> 凌河在反抗中脱出他的压迫，自残一般直接将自己从茶几抛到地上，家具的尖锐棱角和地板的冷硬平面一定弄疼了身体，有一丝黑发咬在唇齿之间，额头和后心全部被汗水浸透�?br> 茶几上呈现一道长龙般蜿蜒的碎裂痕迹，半扇玻璃板摇摇欲坠，凌河的后背透过衬衫洇出血点，流血了，流血都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软话�?br> 严小刀不愿意让凌河倒在碎玻璃堆里。他拖着那修长的身躯，将人扔进主卧大床柔软的床褥中�?br> 他双手捧着凌河的头：“凌河，你可以一辈子就瘫这床上不用下地那是你的事，我就在乎最后一个问题……麦允良怎么死的？�?br> 凌河眉头缓缓拧起：“我害死的？�?br> 严小刀：“跟你无关？�?br> “你是为麦允良？……”凌河终于领悟，后背流血手肘青肿都顾不上了，血色即刻涌上绿眸，“严小刀，你今天就为他才跟我动手？�?br> 严小刀是为了谁呢�?br> 严小刀是无法承受脑海里哪怕仅有一丝些微对凌河做局害命的怀疑，这一丝怀疑如今已扩大成一片无法回避的巨大阴霾梗在二人中间：“凌河，我知道你厌恶他，但麦允良毕竟无辜，他卖身又不害人，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br> “麦允良算什么东西。”凌河眼底光芒之冷淡，人如其名，如北极寒地流过一道冰河，他对那三字组成的名字绝不会施舍一丝同情，冷笑道，“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严先生怀疑我，就现在报警，拎着我去警局，你或许还能领到一份举报嫌疑人有功的盒饭。�?br> “凌河，你……�?br> “你还算是人吗？”严小刀轻声哽咽，脑海中想象的是酒店房间里满屋墙壁上飞溅的血迹和无助惨叫的身躯�?br> “我不算人？他算什么人？！”凌河气得几乎吐血，深刻的嫉妒浇注在无边的醋火上在顷刻间燃起了燎原的暴怒，“麦先生倾国绝色艳冠群芳，活着的时候就得严总爱护疼惜青眼有加，如今命都没了还能让你朝夕不舍念念不忘，你的心肝宝贝不知廉耻死在别的男人床上你就对我发疯撒野——�?br> 只可惜他的听众在混乱烧脑的一刻，没能理解那十分明显的吃醋意味�?br> 下一秒是肌肉挣扎扭结之后骨骼被拆分开的极为细微却极其骇人的声音�?br> 声音越小，事儿越大�?br> 凌河话音未落，最后若干个字被卡在喉管中�?br>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脚踝猛地直蹿上小腿骨，持续不断且愈发强烈如同电击一般，剧痛搅动着钻入他尾椎与中枢神经，像一道利钻切割撕裂他的腿。一条右腿一下子在那排山倒海剧痛中快要失去知觉，他感觉不到右脚的存在�?br> 从那疼痛袭来的位置他判断严小刀拆了他右脚脚踝�?br> 凌河的冰绿色瞳孔缓缓扩大，呆怔的视线缓缓穿透天花板，三魂六魄飞出天外�?br> 他的视线越过了眼前人与他同样痛楚的脸，越过碧海蓝天之间染着金光的云端，越过四手联弹悠扬畅快的钢琴声，越过一地火红色的山茶和杜鹃……过了很久，很久，才艰难地将魂魄收回七窍，让严小刀的身影重新映上他干涩的眼�?br> 他整个人陷入无法控制的战栗，却仍死咬着唇，没有哼出一声。下唇绽出粉色伤口，洇出一大颗血珠�?br> 折磨与反抗皆是无声，屋内一片死寂能听见那快要断掉的脚踝无意识进行神经性抖动时脚骨摩擦出的声音�?br> “麦允良是不是你害的？”严小刀用粗糙的手指�ji��o轻摸过凌河的头发，凌河的脸，再摸过凌河的嘴唇，眼眶突然红了，比凌河所受的肉体之伤更痛十倍百倍，“下一个是游灏东，对吗？�?br> “再下一个，该轮到我了，你原本计划什么时候对我动手？
“条子就快扒皮扒到这了，戚爷后天就到，你以为他看不出来你都干了什么？
“就算为了我们两个，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准备怎么‘处理’我这个罪人？你又让我应该把你怎么办？�?br> 严小刀是那个对凌河下手的，却也是低声下气恳求的�?br> 凌河没有应答，汗水从这人发根、额头、鼻尖发散式的奔流，一颗一颗汗滴划过脖颈上青色筋脉，然后他听见另一侧脚踝被分筋错骨的声响，骨骼尖锐的疼痛钻入他的心，翻江倒海将他撕裂�?br> “凌河，你说过你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br> “如果没有知觉，你就不会感到多少疼痛，你为什么还会发抖流汗？�?br> 严小刀的声音也不像自己的�?br> 两人对一切已心知肚明，说出的话，以及没说出口的话�?br> 有那么一刻，严小刀今天头一遭似乎辨出凌河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实情绪�?br> 这样冷酷乖张的凌河，有那么一个瞬间，脸上也曾暴露出防线坍塌时的心碎和崩溃。对于凌河这样一个人，这已经算是很大的失态�?br> “小刀，你害我。�?br> “麦允良那样的人算什么？我弄死他又怎样。严小刀，我害过许多人，但我没有害过你，我伤过你吗，我害过你吗……�?br> “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却这样害我，你竟然下手害我。�?br> …�?br> 只是这种真情流露式的崩溃转瞬即止，重新收敛化作一层坚不可摧的躯壳。凌河仍然是那个裹一身尖锐戾刺的凌河，高昂着头，即便身陷绝境也毫无孱弱之态，绝不哼出一声，绝不会对眼前人求饶�?br> 示弱、跪舔、求饶等等这些词汇，就不在他的字典里，从小就没学过�?
“你什么时候打算对我说实话，就喊我一声，或者喊疼也成，我听得懂。”严小刀眼含痛苦面色铁青，起身而走时发僵的脊背仍然挺直，大步迈入走廊，重重地拍合上卧室的门�?br>作者有话要说： 小河多么爱小刀啊…�?br>P.S.评论连我都看晕了，剧情远没有那么复杂，直线型思维就可以了，安慰下宝宝们�?br>
☆、第四十�?一网打�?br>
堂堂简约集团董事长家的手足同胞简铭爵先生，进了警局就如同一只掉进鹞子窝被卸了妆扒掉华丽皮毛的秃尾巴�? 甭管往日你是何种的风流倜傥、气定神�? 坐进这间铁栅排开的审讯室, 那就是要被千锤百炼炼出你的原形，锤出你的屎尿�? 不现出原形甭想跳出经验丰富的老鹞子的爪心�?br> 简铭爵头发蓬乱着, 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略突出地挂在一对眼眶内，像是快挂不住了时刻就要七零八落脱到地上, 就要缴械投降了。他面前桌上, 平铺着警方从垃圾山里查获的带血的衣物鞋子�?br> 薛大队长没跟简二爷拍桌子动�? 很客气的。他只是派人到临湾新区山脚下的垃圾山里去翻了最近两天的“新货”，以不动刀枪的方式逼着简二爷速速向无坚不摧的市府刑部衙门老实交代�?br> 简铭爵的大下巴抖动着，黔驴技穷之时伸手管薛谦要一支雪茄�?br> 薛谦像老哥们之间吐槽一样，凑近了坦诚道：“局里不给我们报销雪茄, 特别抠儿, 就没这笔经费, 我就抽十几块钱一包的这种烟了，您不想抽这个，我这还有爽口耐嚼的茶叶根！我们条件艰苦，您凑合选一样吧。�?br> 简铭爵两扇腮帮子凄凉地抖动，一地寒风扫过落叶�?br> 薛谦松一松制服领口，语重心长地开始心理恐吓：“简先生，监狱里条件会更艰苦，茶叶根都是隔夜的，牢头大铺二铺嚼剩下从嘴里吐出来的再给你嚼，可黑了！不管是不是您做的，您坦白，我们一定从宽。�?br> 简铭爵高大的身材瑟缩在衬衫下，交代过程中不断被薛队的廉价香烟呛得咳嗽：“我、我就是那晚，找麦先生约一下，真的就是稀松平常的约个炮，他说一早就要回港了…�?br> “那酒店新建的，特高级，他说床是特制的很舒服，我们就选择了那家酒店�?br> “我也不知怎么会进梁有晖那小子的房间啊，麦先生开的房他告诉我房间号码。酒店房间总之都长一个样子，进去都是一尘不染的，鬼知道那是谁的房间�?br> “我、我就跟麦先生做了……薛队长，您说两个大男人嘛，约会还能干什么，麦允良他又不是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