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里的小乌龟_晏十日【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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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接下来袁野的一个小动作,打乱了他的思维。

  袁野借着月光看到徐屹然脸上冒出的冷汗,停下了关于徐屹然太过“高冷”的抱怨,伸出手,握住了徐屹然的双手,摩挲了一下。

  “这么冷?”才是九月的天,徐屹然的手竟然是冰凉的。袁野将徐屹然的手攥在手心用力地暖着,又用脚探了探后者的脚底板——更冰,冰得袁野都打了个哆嗦。

  袁野心里纳闷自己到底是来gān嘛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起来,把徐屹然一双洗得白白净净的脚丫子抱进怀里,认认真真暖了半天。

  徐屹然紧张地伸出手抠住了那一小块突起的墙皮,却忘记了之前那种生理xing的恶心感。袁野的怀里像个真正的火炉似的,把他的脚底烘得暖和和的。

  兴许是想到袁野抱着自己的脚,他的手和怀抱怎么也比自己那天天塞鞋里的臭脚丫子gān净,徐屹然对枕头上可能存在的袁野的唾沫也释然了。

  过了一会儿,袁野把徐屹然的脚塞进被窝里,把那头的被子往下一翻,紧紧掖好,轻手轻脚地下chuáng离开了。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徐屹然顶着俩黑眼圈去了教室。林晓乔还特地过来问他是不是换了环境不习惯。徐屹然摇头,余光看到袁野踩着铃声走进来,手里还抓着个包子拿了杯豆浆在吃早饭。

  林晓乔的注意力立马被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吸引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让他在外面吃完再进来。袁野啃着包子,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小乔老师帮他把英语书拿过来,哪怕他还没吃完早饭他也要按时早读。

  林晓乔丢了本英语书在窗台上,他就真的站在窗台前,一边吃早饭,一边装模作样地看着英语书。

  徐屹然听了一耳朵,表面上正襟危坐,心思早就飞了,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今天要默写的课文,耳边又听到袁野对着的窗台边上,一对同桌借着书本的遮掩聊着天。正说到——

  “你看没看到厕所门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整块倒了。”

  “听说了,有人说是被人拆了。”

  “谁没事儿去拆厕所门啊?”

  徐屹然听得紧张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袁野一眼,正好撞见袁野若有所思的眼神。

  显然袁野也听到了那对同桌的对话,见到他眼中的些许担忧,立刻得意地笑起来,眨了眨右眼,比了个要多二有多二的剪刀手。

  徐屹然慌忙转回身去,再也不敢回头看他了。

  ☆、4.第四章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袁野才慢悠悠地吃好了早饭,抓着英语课本走进教室。徐屹然神色冷静地看着书,以为自己成功掩饰了过分紧张的qíng绪,然而袁野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纳闷说:“你冷不多穿点衣服?手臂上都是jī皮疙瘩。”

  徐屹然:“……”

  袁野看着课本,又生一计,随手翻开英语书,指着上面一段课文问徐屹然怎么念,徐屹然看了一眼,拿起铅笔,帮他把新单词的音标一个个标好了。

  袁野沉默片刻,朝徐屹然gān瞪着眼,看着徐屹然茫然的神色,恶狠狠地暗骂一声“cao”。这下他笃定徐屹然是故意为之,存心不想跟他说话,用这些装模作样的字母来侮rǔ他。

  “看不懂。”袁野面无表qíng地说,“我是要你念出来好吗?”

  徐屹然一愣,旋即露出了然的神色,一脸“你又在开玩笑”的表qíng,在纸上写字说:“你还说你不识字呢,别玩了,快背吧,马上就要默写了。”

  “真不会音标。”袁野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撒谎,努力地辨认了几个单词,磕磕巴巴地念完了一句英文,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学渣的世界到底能有多渣。

  徐屹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在前者的世界观中,音标显然是小学生都能掌握的最基础的技能。袁野冷着脸再次请教了他一遍,心想等他揪出来这小怂包不肯说话的原因,一定要让他为今天的羞rǔ付出代价。

  然而令袁野万分不解的是,徐屹然听完袁野结结巴巴的读书后,脸上竟然浮现出遇到知己的神采来,那张神qíng寡淡的面庞上破天荒地多了一丢丢生动的qíng绪。

  他刚刚真像一个结巴,徐屹然想着,从桌肚里抽出一个崭新的小霸王复读机,cha上耳机塞在袁野手上,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说:“教材已经下好了,自己听吧。”

  袁野抓着复读机呆了片刻,旋即愤怒地戴上了耳机,一边听英语一边在心里飚起了国骂:去他妈的复读机,谁他妈要用小霸王啊!

  就这样,和转学生成为同桌的第二天,袁野依然不知道新同桌为什么不肯说话。好在他上课从来都是神游天外,便有空对此展开丰富的联想,从“徐屹然还处在变声期声音太难听所以不敢说话”这种普通的猜测,一直延伸到了“说不定某人是来报恩的小妖jīng,用一把好嗓子换取了这珍贵的变人机会,来到自己的身边报答昔日的救命之恩”之类的玄幻事件,甚至还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一十七年来的人生经历,试图从自己大发善心救下的小生命中,找出一两个符合徐屹然形象的动物来,全然不顾徐屹然是他qiáng行要过来的同桌这一事实。

  最后袁野遗憾地发现,尽管新同桌和他在芦苇丛中逮到过的小乌guī十分相似,但要是那个小乌guī真能变成人形,应该是来找他复仇而不是报恩的。

  这时已经好几节课过去了,上完这节课就又到了午饭时刻。袁野从自己的脑dòng中回到现实,疑惑地想徐屹然怎么做到一整节课一动不动的,偏头一看,就发现后者坐姿端正地看着黑板,上下眼皮间只剩下了一条fèng儿。

  这真的不能怪徐屹然——转校换宿舍本来就很不容易适应,住校第一天晚上还被刚认识的新同学摸上了chuáng,这个晚上能睡得好才怪了。

  这一上午,徐屹然都在掐着自己手心中度过,到了这最后一节课,实在吃不消了。他掐着自己的手早已经没了力道,虚虚地搭在那儿,握着的水笔一头落在了桌面上,另一头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堆可疑的字符。

  袁野敬佩地看着他严肃的睡姿,余光瞥到英语老师朝这扫视的探究目光,心中一动。

  英语老师一向喜欢叫人回答问题,要不是林晓乔事先跟她打了招呼,让她不要叫这个新来的学生,她早就想把人拎起来了——这间教室里但凡在开小差的,没一个逃得过她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此时她已经朝徐屹然飞了几个眼刀,但后者与周公的jiāo谈太过愉悦,对来自英语老师的凝视浑然不觉。事不过三,英语老师见再三的眼神提醒都没有用,终于忍不住要把徐屹然叫起来了。

  袁野眼尖地捕捉到英语老师嘴皮子的动作,在她喊徐屹然的名字之前,忽然拿起桌上的橡皮,朝远处的姜海扔了过去,正好打在姜海的后脑勺上。

  英语老师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姜海摸了摸脑袋,四处寻找凶手,见到袁野朝他无声地微笑,比了个中指,低头捡起橡皮,转身就朝袁野扔过去,准头极好,正中袁野英俊的鼻梁。

  徐屹然对这一切依然无知无觉,安静地睡着。

  袁野“唉哟”一声,捂住鼻子夸张地痛呼,惹得早已注意他小动作的周围同学一片哄笑。而远一些正在认真听课的学生则赶忙询问同桌或是前后桌,兴致勃勃地想要了解大家的笑点。课堂上出现了不小的骚乱。

  英语老师脸色难看地看着俩罪魁祸首,沉默片刻爆发了:“袁野姜海!站起来听课!”

  英语老师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一声怒斥惊得徐屹然全身一抖,终于醒转过来。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左右四顾,只看到袁野大喇喇地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英语老师,而作为难兄难弟的姜海则一脸无语,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一个正当防卫者的冤屈。

  他到位的表qíng再次给同学们提供了笑料,在全班的哄笑声中,英语老师黑着脸等待大家安静下来,早就忘了之前开小差的徐屹然。

  袁野自觉有功,下课铃一响就抓住了徐屹然,正要chuī嘘一番他所作出的伟大牺牲,姜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为自己报仇。袁野随口打发了姜海,却引起后者的不满,两个人半开玩笑地扭打了一番,等袁野终于摆脱了姜海,徐屹然又已经溜走了。他只好悻悻地吃饭去了。

  徐屹然想混在人群中,快点吃完饭,躲开袁野,正吃着饭,面前却坐下来一个人。他觉得有点眼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同班同学毛小勇。

  毛小勇不好意思地问他:“我能坐这吗?”

  徐屹然飞快咀嚼食物的动作慢下来,片刻后点了点头,把面前的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

  毛小勇在他对面坐下,吃了几口,咽了咽口水,局促地自我介绍:“你记得我的名字吗?我叫毛小勇。”

  徐屹然点点头,觉得这个人yù言又止,似乎是要跟他倾诉某个秘密,不由再次加快了咀嚼的动作,想要快点离开。

  然而他慢了一步,听到毛小勇说:“昨天袁野不准我们跟你同桌,你没生气吧。”

  徐屹然摇摇头。

  毛小勇说:“你别怪袁野,大家都知道他家里qíng况,平时都让着他。他妈妈走得早,爸爸又凶,虽然挺有钱的,可对他不好。他有时候霸道点儿,但对同学还蛮好的,姜海过生日,他还送了姜海一双耐克的球鞋呢。”毛小勇用那种又羡慕又自卑的语气qiáng调,“他家里是真有钱,我听人家说他一个月零花钱就好几万。”

  可徐屹然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没给他预料中的反应。他本以为,既然徐屹然和自己一样胆小怕事,他主动示好,向徐屹然提供这些重要的信息,递出友谊的橄榄枝,后者一定会十分感激,与他这个同类结成牢固的友qíng。

  没想到徐屹然三下两下吃完饭,转头就想走,完全没有和他做朋友的想法。毛小勇慌忙拉住他,咬咬牙,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

  “你知道袁野为什么不肯好好念书,非要跟老师对着gān吗?”毛小勇神神秘秘地说,认为拥有共同的秘密是两个人友谊的开端,“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全班只有我知道。”

  徐屹然想甩脱他,可他死拉着徐屹然,非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语调中甚至有几分得意:“袁野不是对学校有意见,他是在跟他爸作对,他爸在他妈还没死的时候出轨,现在的qíng人就是当年的小三,他怀疑是他爸害了他妈……”毛小勇正用一种类似怜悯的语气喋喋不休地说着,忽然目光一变,住了嘴,惊恐地看着徐屹然背后的方向,连盘子都忘了端,站起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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