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天一直到跟着田艮良进到病房里之前,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
他实在不晓得,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对唐家的态度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这次一听说唐家的代理家主——也就是前段时间七区里都传得火热的那位唐家继承人——受了伤的事qíng,明明还在联邦总部参加重要会议,却急得好像恨不得立马就飞回来似的。因为联邦规章和会议的重要xing实在脱身不得,还二话不说便送了指令给自己:放下手边所有事务,申请特调立刻赶回第七区探望。
这也就促成了他这一路昼夜兼程地从基地往这边赶,眼见着天都擦黑、还未果腹就着急忙慌地直奔医院这儿来的局面。
若说是探望那位唐家家主他还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这位的安危可牵涉着第七区的局势;可偏偏沈老爷子jiāo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这一行回来,唐家唐先生暂居后位,必须先到那位萧助理那儿露个面,顺便略表关怀。
带着满头雾水,沈擎天按着田艮良的指引,一路上了高层。
等站到病房外面,看着门口立着的那排在七区内外都算闻名的唐先生的护卫队,在估摸了一下这间病房在整个医院里的位置,沈擎天愣了一下,即便有些冒昧还是直接开口道:“田兄,我是受家父所托来探望萧助理,唐先生那儿还——”
“沈上校不必担心。”田艮良抬手示意了一下房门,“萧助理在里面等您。”
“是我冒昧了。”按捺下心底的诸多疑问,沈擎天习惯xing地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跟在转过身去的田艮良的身后。
田艮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沈上校到了。”
“等——”
“进来吧。”
里面似乎不止一人,而且稍有些争执,只是前一个声音很轻,听不分明,而后一个传出来的男声则低沉悦耳。
沈擎天步伐一顿:后面这个能做主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和上次到自己家里拜访的萧助理不太相像,反而跟接近那一位……呢?
只是没给他思考清楚的机会,病房的门已经打开,田艮良站在门口位置冲他礼节xing地行礼,不知为何脸色有点古怪,却显然没有跟着进去的意思。
沈擎天索xing抛开疑虑,大步走了进去。
兴许是脚下步伐太大,还没等站稳,沈擎天就被入眼的画面惊得踉跄了一下——
房间里面,型号相较医用看起来有点大得过分的“病chuáng”上,素面白净的年轻助理坐在一边,双腿垂下来,全身一套简单的黑色丝绸睡衣,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倒是腿上的丝绸睡裤被卷到了膝盖的位置,露出一双莹白滑嫩、骨ròu匀停的小腿;那肤色本就白得灼人眼球,再被那纯黑发亮的丝绸睡裤一衬,看起来愈发如玉雕雪凝。
那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双腿的一旁,一只木制的足疗桶里还盛着褐色的药汤。而另一旁,一个男人单膝屈起平压,手里托着一双玉白的足,放在自己压平的大腿上,用天鹅绒的软巾轻轻地擦拭。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动作看起来细致而专注,连沈擎天进门的动静,都没让他转一下视线。
只是坐在chuáng边上的那个,显然没有地上那位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萧祸九几乎是用力咬了牙才忍住一脚把人踹开的冲动,素白的颈子渐染晕红,他的喉结动了动,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把脸扭开了——他实在是没脸去看那个站在门口已经目瞪口呆的来访者了。
刚刚回神的沈擎天一接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助理的目光,却在下一秒就被无视了,他有点怔愣,眨了眨眼——连眼前这种事qíng都能开口叫他进来看着,怎么那当事人这会儿想起不好意思来了?
不过这萧祸九未免太年轻气盛了些,才代理唐家家主几天?怎么就好意思做让家仆给自己洗脚这种骄奢yín逸的事qíng呢?
沈擎天正想着,那边那个背对着他、专注地把被自己捧在怀里宝贝儿似的足踝擦拭gān净的男人改了动作——他放下了软巾,伸手取了一旁的棉拖,小心地给人穿上,然后才站起身转了过来,。
男人神qíng平静地好像刚刚只是喝了口茶,那双少见的深蓝色的眸子里古井不波,开口时声线依旧低沉——
“沈上校,请坐。”
“……”
看清了那张脸的刹那,沈擎天身体剧震,茫然间只觉着好像有一道霹雳,伴着电闪雷鸣,撕裂了苍穹,直接准确地轰在了他的头顶。
第56章
对于贵为第七区百年望族的唐家的现任家主,沈擎天的了解不可谓不多。他知道这人年纪甚至比自己还小一些,不过刚至而立,只是单凭对方在这个年纪于唐家内外积攒的名声威望,就已经不次于唐家之前的任何一任家主了。
连素来目光挑剔苛刻的他的父亲和大哥,对于这个人的评价也是无出其右的称赞。
而他虽是沈家幺子,父亲又贵为联邦要员,却依旧没法和这位家主比肩;甚至即便是他的父亲沈老爷子,也只能借年龄在那人面前得三分敬让。
由着这身份的距离,所以他从来没能和唐家家主面对面地正式会晤过,只是这不代表他认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来。
想想刚才那一幕,再看看眼前神qíng平淡的男人,沈擎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出了幻觉——
否则“给别人洗脚”这种事qíng,怎么可能那么惊悚地和唐家的家主联系在一起?
沈擎天与那边chuáng上僵硬地坐着的萧祸九都觉得诡异和尴尬,偏偏当事人毫无感觉。唐奕衡看在沈家与萧祸九的关系上才冲沈擎天客气那一句,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转回身去弯了腰,动作轻和小心地把萧祸九的双腿抬起来,另一只手撑着对方细瘦的腰身将人整个平转到chuáng上去。
做完这些后,依然听不见身后半点动静。唐奕衡视线一转,看向仍旧愣在那儿的沈擎天:“沈上校不坐下来吗?”
沈擎天这才蓦然回神,仓促应了两声就近找了沙发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目光平视前方,上身挺得笔直,表qíng严肃得像要赶赴刑场。
原本有点脸冷的萧祸九不经意间瞥见了,也没忍住笑出来。
这便是他血缘上的小舅呐,倒真是一副耿直的军人模样——连点qíng绪都不会遮掩,场面话也不会说几句填补尴尬。
萧祸九本就笑得不遮掩,再加上沈擎天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病chuáng上的正主儿正在毫不留qíng地“嘲笑”自己,不由恼红了老脸,理智总算是回笼。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严峻问题:被他的老父亲那么重视的唐家下任家主……看起来和当任家主关系极度亲密?
两个人在明面上的继承关系暂且不表,单说这两个人同为男人,唐家还真能把这么一位“夫人”三媒六聘、大开宅门地迎回本家去?
想想这消息要是曝露出去可能引起的轰动,沈擎天都替这俩人头疼。不过愁了三秒他就猛地回神——这唐家和沈家的关系也是最近才修好,那萧助理于他就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他这是cao的哪门子心?
房间那头沈擎天在那儿天马行空,萧祸九就在这头乐呵呵地瞧着那人变脸儿似的神态变化。
在这沉默而又莫名地和谐的氛围里待了半分钟,唐奕衡先忍不住了。他似是无意地向着一侧转了身,“恰巧”挡住了萧祸九望向沙发那边的视线,按捺着xing子开口询问:“这么晚了,沈上校还亲自上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擎天被那低沉且发凉的语气叫回神来,身体先条件反sheqíng不自禁地寒栗了一下,旋即正色道:“抱歉,唐先生,我不知道您也在。日前听说萧助理受伤的事qíng,家父大为着急,只是如今他在联邦总部参加要会,无法抽身,这才让我代他前来看望萧助理;若是冒昧打扰到您,还请见谅。”
“沈上校客气。”
唐奕衡不咸不淡地接了话。
沈擎天便竖着耳朵等着后续,顺便在心里琢磨起来若是对方说了什么自己又该如何接口。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白费了心思——那句客气之后,唐奕衡便再无尾音,只那么面无表qíng目光平淡地看着他。
沈擎天再不通人qíng事理,也知道人家这是摆明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态度。
可沈擎天想想自己出发之前父亲托人下达的指令里叮嘱了好几遍“要陪萧助理多聊几句”,虽说安安稳稳地坐在chuáng上的那位怎么看也用不上自己“陪”,但若是让父亲知道了自己在这病房里都没坐上两分钟就走了……那下场真是可以预见地惨烈。
于是沈擎天只得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一边承受来自唐家家主的威压一边qiáng行没话找话:“……萧助理,不知道您的伤势如何了?”
萧祸九权作看一场好戏,脸上似笑非笑地:“托福,恢复得还不错。”
“额,那您这两天胃口如何?家父饮食清淡,我之前专门请了一位名厨,您若是觉着医院里的餐食不合胃口,我派人一日三餐给您往这儿送吧。”
“劳沈上校挂心,”萧祸九按下眼底笑意,神色轻松,“唐家的厨师手艺也还不错。”
于是两人就这么东拉西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沈擎天自觉已经词穷,再也是实在承受不住来自这房间里某个沉默却无法忽视的男人的方向传来的威压,撑出点笑意便要告辞。
萧祸九将沈擎天的退意看得清楚,也就消了继续逗弄的心思,他垂了眼帘,先于对方告辞的话而开口,只是说话的对象却是那个站在chuáng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哥哥,我还有些事想和沈上校聊,你现在毕竟也是病人,时间不早了,不如你今晚去隔壁的病房安寝吧?”
这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之大,教沈擎天目瞪口呆地转看向唐奕衡——
身为助理,却称呼“家主”为哥哥,偏偏两人关系看起来又如同qíng人般亲昵贴近乃至同chuáng共枕,而威名在外的唐先生对萧祸九的态度体贴呵护到近乎过度地纵容……
如沈擎天意料之中的,唐奕衡在听完萧祸九的话后,只停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他上前去几步,抬手把萧祸九的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系上,眉眼温和得像是能溺死人:“注意伤口,不许晚睡。”
“嗯。”
萧祸九点头,模样乖巧得像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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