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萧祸九才把目光从自己环套的手指上脱离,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抬起头来,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漂亮的薄唇微启,一字一顿重新发声——
“我不同意。”
这一次听得足够分明,钱楚文眼底那点惊愕终于转为一点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萧助理,可以请问您的理由吗?”
萧祸九眨了眨眼睛,才勉qiáng把“没有理由”这种任xing到极点大的话抛出来,耐着xing子一副纯良模样看钱楚文:“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当初王乾执掌六部时,和五长老因为几条运输线的事qíng发生过争执——那几条运输线似乎就和之前出事的那条挂钩——而当时六部里负责去到五部亲自督办协商这件事的,似乎就是王坤王先生了?”
听萧祸九把这么一桩兹事体大的陈年旧案翻出来,在场众人脸色都变化了几次,最后纷纷看向王坤——甫一见到王坤那有点铁青的脸色,他们也就晓得事qíng真相如何了。
“萧助理可真是足够灵慧的消息来源啊……”王坤笑得有点僵硬,神qíng不善地看了萧祸九一眼。
“我自己当然做不到。”萧祸九笑吟吟地接他的话,“查察五部六部这几条运输线的事是当初唐先生布置给大长老的,我最多只起到了监督的作用而已。”
这番话说出来,几位长老都露出了“难怪如此”的表qíng——也就释怀了他们都不知道偏偏这位算是新人的萧助理却知道的事qíng。然而角落里始终沉默的王轩却是想起了那天在这个会议室里萧祸九的话外之音,不由地目光微冷地看了钱楚文的身影一眼。
众人的注意力再一次落了回来,钱楚文掩饰xing地接口笑道:“还是年轻人的记xing好,我这上了岁数的果然不中用了。这样说来的话,王坤确实得暂且搁置查察一段时间才行,可这六部一直无人主持也不太合适……萧助理您以为呢?”
萧祸九微微勾了唇角,目光往角落里王轩身上一瞥:“何必搁置,我倒是觉着——六部里有个比王坤更适合的人选才对。”
第67章
“何必搁置,我倒是觉着——六部里有个比王坤更适合的人选才对。”
随着这话音和萧祸九的视线落点,会议室里所有长老的目光都放到了王轩身上。
看清了萧祸九言语里暗指的六部长老继任者是王轩,有人把眉头皱起来,会议室里陷入了一段短时间的沉默。长老之间也有不做声地目光jiāo流的。
显然不少人对这个提议抱有异议,只不过碍于萧祸九亲自开口,没有人想第一个上去触他的霉头罢了。
因为这沉默,会议室里气氛一时尴尬,又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才听见有人清了清嗓:“萧助理,我倒是觉着,王轩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让他接任长老之职,实在是难以服众。”
萧祸九似笑非笑地转头去看这个“出头鸟”,见清是七长老于溪,他一点都没觉着意外,不紧不慢地接了话:“于长老此言差矣。王轩虽然在年纪上,比各位长老都要小上一轮,可他几年前就接手了执法堂,想必若是再做了主管刑察的六部长老,也该是得心应手——怎么谈得上‘资历尚浅’呢?更何况,如果要拿年纪说事,那我和家主都算得上‘年纪尚轻’,依于长老的意思,是该我和家主都下位让贤?”
话说到一半时,于溪还想辩驳几句,结果一听尾音落到萧祸九自己身上不算,还牵扯上了家主,他立马把想出口的话音憋了回去,前后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少。
有些心思细腻的,便偷眼去打量主位上那人的神qíng,却只见到了惯常的面无表qíng,甚至还有点心不在焉。于是那些想开口却不太敢开口的人的目光又落回了大长老的身上。
钱楚文心里叹了口气,只能把话头接过来:“王堂主的能力,我们大家都是承认的,不然也不会把执法堂堂主的位置jiāo给他来坐。”
这话一出,有些人脸色微变。
萧祸九却比旁人更晓得这位没当成他爷爷的大长老从来不是易与的善茬,不动声色地等着后面的话音。
“只是,两边都不是什么轻快的差事,jiāo于一人未免太过cao劳人才;此外,六部主掌刑察,和执法堂很多地方都有重叠。”
果不其然,钱楚文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王轩,“从之前这件事来看,这种关乎唐家根基的刑察大权,还是要分立才好,免得出旁的乱子,也是有前车之鉴嘛。……王堂主,你说呢?”
“……”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钱楚文口中的“前车之鉴”是什么。王轩更清楚,他虽未开口,脸色却已经有些铁青了。
不做声地观察着众人反应的萧祸九心道这王轩在做戏这方面还是欠了些火候,想来由对方开口恐怕会引得更多反驳。
于是他轻轻一拍面前的会议长桌,迎着众人被吸引过来的视线,笑得很是和善温吞地站了起来。起来之后他也不急着开口,反而是闲庭信步似的踱到了六部众人所在的那个角落里,然后在王轩坐着的那个椅子后面站定,双手往椅背上轻轻一搭。
萧祸九笑吟吟地抬起头来,与其笑容截然相反的、他那双好像叫冰封住了几乎没有任何qíng绪的眸子在会议室里平扫一圈——
“若要说前车之鉴,我看到的是王堂主为了唐家能做到大义灭亲秉公执法——在座各位、包括我自己在内,扪心自问,未必有几人及他。……若再谈cao劳人才,”他停顿了一秒,看向钱楚文,笑着继续,“大长老不是说过了吗,执法堂和六部确实有职责相重的地方,都jiāo予王堂主来管,jīng简繁复之处,岂不善哉?”
话已至此,会议室里,众人噤了声。
不止是被萧祸九这技巧xing的辩驳压了风头,更也是他们注意到了萧祸九的动作——
说话就说话,若是没有深意,何必要站到王轩身后还把手搭到对方椅背上去说?
在座都是惯于玩弄心术的老狐狸,脑袋里面一转就想明白了:萧祸九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在座众位长老,不管之前如何,如今王轩上位是他力挺的;有他在王轩后面撑着,若是要来动王轩的路,是先要和他萧祸九对上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意思,又剩几个还有胆硬上的?而这几个有胆的,又还有谁是真想和萧祸九对着来的?
因此萧祸九这话音落后,会议室里众人即便有心里不甘的,也只能把话咽下,等着大长老宣布这既定的结果了。
众人各有心思,于是这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坐在主位上从进来之后就微微垂着眼帘没什么神qíng的唐奕衡不知何时抬了头,深蓝的瞳子定定地看着角落里搭在黑色的皮椅靠背上、王轩的身体之外那双素白的手。
“……六部的人心不在他那儿。”
进来这么久了,唐奕衡终于第二次开了口,他神qíng平淡地把视线从那双漂亮的手移到它的主人的脸上,声线和神qíng一般地平静,连点语气的起伏都没有,“阻力太大,效率也低。所以我不赞同。”
“……”
萧祸九狭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唐奕衡,一言不发。
大长老等人夹在中间,脸色更是一会一个色度,煞是“好看”——毕竟按照常理,虽说家主很少直接cha手九部的事qíng,可一旦开口自然就是铁令。然而感受一下此刻两人之间的带动着整个会议室里都跟着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哪一个也不大敢开口了。
萧祸九按捺着翻涌的心绪,脸上笑容渐渐淡了:“我保他……也不行吗?”
唐奕衡眸色一沉,声线跟着低下去:“萧助理,你拿什么保他?”
萧祸九的眸子轻轻一栗,嘴唇抿紧了。
……那人叫他“萧助理”,那人问他“凭什么”。
是啊,抛开了萧宸这个名字,他在男人这儿大概便丝毫没什么用处了。
兴许克鲁斯是对的,这趟回唐家的任务不该他来的。……因为那人狠得下心把他踩进尘土里,他却总也不能用那些最狠毒的法子来对付男人。
不是他不想,真的不是……只是他做不到而已。
真没用啊。
萧祸九重新放松了自己不知何时深深扣进了椅背里的指尖,没笑也没怒,只点了点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里面的qíng绪看不分明:“……抱歉,是我逾矩了。唐家的事,自然是听家主您的。”
没去看旁人和唐奕衡有什么反应,萧祸九收回了手,往会议室外走:“今天的会议我也不该列席的,请家主您原谅,我这就离开。”
“萧祸九!”
唐奕衡握紧了拳,深蓝的眸子紧紧地攥着那人的背影。
萧祸九就像没听见似的。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地幼稚,幼稚到好像这七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可他劝不住自己。
他觉着委屈。
他知道人总要长大,他知道长大总要经历那些不断割舍某些东西和某些人的过程。
这种过程陪伴了他很多年。他也习惯了这种过程。
可这一次,很疼……真的很疼。
他想放纵自己一次,就这一次……
会议室里诸位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萧祸九完全无视了家主然后推门走出去,很快他们脸上的qíng绪就转为了暗暗的惊恐——他们实在没法想象等会儿家主会如何大发雷霆,更不敢想象自己这些人如何承受。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主位上的男人脸色已然铁青,一双深蓝的眸子里也云雾翻涌,但偏偏万般的qíng绪都被收敛按捺。
最后只留下一句“六部新任长老便是王轩了”,男人就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且不说门内众人如何石化,只说门外,萧祸九走出来还不到十米,愣生生被人从后面拽稳了甩到墙上。
“砰”的一声。
萧祸九听见自己后脑勺垫着男人的手心朝着墙上硬是磕出不小的闷响来。
这要是没垫,岂不是要脑震dàng了?
萧祸九气得咬牙抬头瞪着男人,大概是qíng绪太激动,他眼眶里都腾起点水雾。
窝了天大的火,被萧祸九这么看上一眼,唐奕衡也泄了气。用那只还垫在墙上的几乎麻木的手往下扶住萧祸九的颈子,他侧了侧头轻轻地吻对方抿紧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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