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波兰街+柏林道风云_晓渠【完结+番外】(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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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登门看望迟艾的,是金如川。连续几天艳阳高照的,他到的时候,偏偏下起小雨。迟艾披了件外套坐在客厅里,小夏在娱乐台里搜索,在给他找自己的偶像乔伊的影像。电视上那些红男绿女花花糙糙,并没有激起迟艾什么兴趣。毕竟他以前有过视力,如今重新展现在眼前的世界,他并不陌生,只是突然这么多的信息拥挤进他的大脑,反倒时不时的头疼,疼得厉害的时候还会狂吐不止。金如川不高,看起来很斯文,相比起他商人的身份更象是个学者。迟艾跟他也算相熟,站起身,跟他问好,金如川qíng不自禁地楞了一下。虽说见他这么多次,却是第一次跟迟艾眼对眼,也怪不习惯的,难怪田凤宇跟他说迟艾不敢正视他,他突然能够理解迟艾对田凤宇的躲闪。“气色不错!”他走到跟前,把带来的小点心jiāo给小夏,是从迟艾喜欢的小店里买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没事儿,早就可以出院的,坐吧,外头下雨了吗?”迟艾先是在金如川身上嗅出一股cháo湿的水汽,这才注意到他发梢细细的湿润。“诶,下着呢,”金如川坐下来,“老板不在?”“他刚刚出门,一会儿就回来……你留下吃晚饭吗?”他问道:“凤宇哥请了人到家里做客,你也别走了吧!”“谁?”金如川感到好奇,田凤宇几乎不请外人到家里。“康庆和封悦。”……从午睡中醒来,封悦躺在被子里,懒散地没有动弹。他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近来晚上睡眠不怎么好,昨晚跟美国那里电话会议到三点多才睡,早上还是按时醒来,跟康庆出门,约了战克清吃了早茶,回来的路上在车里就昏沉沉地犯困,回到家里,两人亲近了一番,累极之后,连澡也没冲,就昏睡过去。身边的康庆已经不见,伸手摸过去,冷冰冰的,看来自己睡着以后,他就起身了。封悦起chuáng,随手拿里搭在chuáng边的晨褛,穿上,一边伸手打结,一边朝阳台那里走去,门留了个小fèng儿,有烟气飘散进来,康庆靠着栏杆抽烟,水晶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目光流连在庭院里开始抽绿的林木间,走着神儿,直到封悦拉开门,才猛然回头,指间长长一截烟灰,倏然坠落。“别出来,冷,”他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走过来,搂住封悦的肩膀,推回屋里,“刚起来,小心着凉。”“你有心事?”封悦在他神态里,捕捉到近来常有的焦躁,自然明白为了什么。“没什么,”康庆一说话,烟气就冲出来,他随手拿了块薄荷糖,扔进嘴里,随即换了话题:“睡得好不好?不是被我吵醒的吧?”封悦没理会他的转移话题,语重心长跟他商量:“你要是不想,我们就不去吃饭了,你见到迟艾,忍得住吗?”康庆半晌没有做声,未几走近,拍拍他的后背,说:“放心,我还不至于找田凤宇的麻烦。”封悦背手,捉住身后的手掌,握住没动。他很清楚,现在康庆想法很复杂,碍于自己的关系不好发作唯独掩藏在心底。这两年,他们之间矛盾几乎没有停顿,一件一件接踵而来,应接不暇,跌跌撞撞闯过来,让人力不从心。想起小时候坐在他摩托车后面,劲风中不能呼吸的速度和快感,各自把来自波兰街或者柏林道的烦恼抛却不管,只有他们俩,紧紧依靠在一起的日子……封悦轻轻叹气,放松自己,抵在康庆肩头,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似乎感应到他的惆怅,康庆收紧怀抱,粗声在他耳边道:“别胡思乱想了啊,我可没别的意思。”封悦刚睡醒,稍微有些出汗,刚被风一chuī,额头冰冰的,康庆的大手抚摸儿过,嘴唇从耳边滑落,经过挺拔秀气的鼻翼,再捕捉到微凉的唇,细细亲吻,封悦任他撩拨,直到感到康庆冲动起来……xing爱有时候是种逃避,是在崩溃前,先用感官的满足淹没自己的,掩耳盗铃。在他横冲直撞闯进的瞬间,封悦感受到康庆心底真实的,愤怒和恐慌。……迟艾坐在二楼靠窗口的地方,小夏在他不远处看电视,传出阵阵音乐声。天黑了,门口的地方一片灯火通明,黑色房车行驶到门前空地无声地停下来。两个人分别走下来,迟艾几乎立刻就认出封悦,那是个在人群中也能熠熠闪光的男人。他在车门口多站了会儿,与他同来的一定就是康庆,这会儿一手搭在他肩头,在耳边似乎说着什么悄悄话,封悦突然笑了,一撤胳膊肘,顶了康庆一下,动作亲昵无间。

  过了不到十分钟,楼下的佣人走上来,跟他说:“迟艾少爷,客人到了,先生让您准备好就下去。”迟艾站起身,在书架玻璃门的倒影里,匆忙检查了自己的仪表。他以前从来不知穿的什么样的衣服,自从恢复视力,他才发现自己的形象和脑海里的幻想,原来很大的差别。他曾在衣橱里流连很久,那里整齐陈列的衣服里,颜色款式看起来都那般陌生,可他闭起眼睛,一件件摸过去,却又无比熟悉,他能清楚地分辨出,穿着那件柔软的开司米毛衣,被田凤宇从背后突然抱住时的欣喜和期待。沿着楼梯走下去,巴西木的地板,是为了让每个人走路都有点声音,方便他听到而不至于受到惊吓。而这会儿发出的“笃笃”声,却让他无比郁闷,因为楼下的几双眼睛瞬间都朝他看过来,田凤宇,金如川,康庆和封悦,迟艾的脸“腾”地红起来。这不是他们首次如此聚会,在这里和封悦的家,或者在外头那些会馆,他们不止一回两回地凑在一起吃过饭,只是今天迟艾终于看得见他们每个人,每张面孔,每个神qíng……他的目光,几乎无法离开封悦的脸。田凤宇说他俩很有些相像,但迟艾并不这么觉得,他早就知道封悦肯定是个漂亮帅气的男人,如今亲眼见到,竟还是超越自己先前的预想。他颀长挺拔,和身边高大的康庆不相上下,只是又生得格外瘦削,看上去多了份端庄的文弱,康庆即使这会儿随意地坐着,也散发出一种保护的气场,好像恨不得随时随刻都将他容纳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这种感觉对迟艾来说不陌生,因为田凤宇对他,也是同样一份呵护,至少在他目盲的时候。如同以前的印象一样,封悦话不多,大部分的时候很安静,即使席间金如川和田凤宇主动提出与他jiāo谈的话题,应答也都短暂而简单,态度里透露着不同以往的犹豫和疏离。指不定就是凤宇哥在哪儿得罪他,惹他不高兴了,迟艾低头吃饭,暗自寻思着,周围的声响和举动,瞒不过他的感官。倒是康庆似乎对他感兴趣,时不时朝他看过来,眼光并非对瞎了几年的人突然复明的好奇而已,反有些格外的温度在里头。向来他对自己都很冷淡,突然热络起来,迟艾有些不适应。但最让他诧异的,还是自己在康庆有意无意的关注下,也改变起来,甚至浓眉下那双漆黑的眼,隐渗透着莫名的熟悉。迟艾默然中对周围的注意,并没有逃过封悦敏锐的观察,当他看到迟艾用双手摸过盘子的边缘和刀叉的位置,那是他目盲时的习惯,那会儿他吃东西轻巧而斯文,不熟悉的人,并不会知道他是瞎的。整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封悦明白,这纯粹是田凤宇给康庆创造一个和迟艾见面的机会。父亲在纽约跟自己的会面,恐怕并没有对他隐瞒,如今他们三个人,无非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唯独康庆临走前,与迟艾说的那句“保重”,让封悦心中难受很久。他们的车子驶离田凤宇庭院的时候,幢幢深夜正笼罩着柏林道错落在山林间的豪宅,远处都市中昼夜不熄的灯火,象是悬挂在窗前的水晶球,封悦沦陷在一片惊人的沉默里,身边的康庆,一个字也没有说,侧面在黯淡夜色里,是刀削般冷酷的轮廓,不安,如刹那降临的chūn寒,蔓延。……周末是父亲的生日,乔伊在跟家里冷战几年之后终于破冰。自从哥哥出事以后,家里倒是走了好运,不仅搬进了新的大单元,还雇佣了保姆在家里洗衣做饭。但父母都是低调的人,从来也没说如今宽松的小康生活从何而来。乔伊对这些更没有兴趣知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找些从前的东西,下周上个访谈的节目,要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但是却没找到,于是他出门到客厅,问母亲记不记得中学时的东西打包在哪里。“阁楼那里有些搬家以后就没动过的箱子,你去那里看看吧,那里灰大,戴上口罩,省的呛得你咳嗽。”陈旧的箱,落满厚厚的灰尘,乔伊翻到最角落的一只,压在箱底的相架,露出个角儿,他伸手抽出来,那是他俩仅存不多的合照,那时哥哥比他高出一个头,微微笑着,gān净帅气。相架后面的扣子松了,照片几乎镶嵌不住,乔伊打算重新扣好,却发现隐秘的空隙里,别着一只小小的优盘,看起来很陌生,既然不是他的,那就是哥哥留下的遗物,乔伊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是回到住处想用电脑查看优盘内容的时候,却发现优盘是有密码保护的。乔伊用哥哥生日输入几次,连着错了,也就没有再试。直到这天剧组碰上麻烦,设备室的密码锁坏了,恰好制片人在,叫他的朋友过来帮忙,两三下就把高端的密码设备攻破。乔伊正在跟助理对台词,顺便跟他聊了几句,夸奖他的“专业技能”。“这不算什么,”那人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跟他解释:“密码这东西防的是路人,行家随便弄个设备就解开了。”“哦,什么密码都可以?”乔伊想起哥哥留下来的优盘,索xing问他可不可以打开。等化妆师帮他补好粉底,密码已经被写在一张huáng色的便签纸上,乔伊拿在手里一看,是“kang qing”,不禁心中发愣,是巧合吗?

  接着轮到他的镜头,忙忙活活小半天下来,等终于收工回到家里,洗澡换了身衣服,他坐在chuáng上,抱着笔记本,把优盘再cha进去,输入密码,里面是几个照片的档案,他顺手点开一个,让他吃惊的是,照片上,竟然是Joey和张文卓!他们坐在一个类似别墅后院的地方,游泳池的旁边,张文卓在躺椅上晒太阳,Joey只穿了条泳裤,光着上身,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蹲坐在张文卓身边的地上,侧着头,好像在跟他说着话,Joey脸上没有笑容,但神态看起来又十分愉悦。他们还有好些合影,从衣服发型上看,并不是短暂的时间段里的。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合影?而Joey优盘的密码,到底是不是康庆的名字?乔伊心里的疑团重重包围上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跟康庆和张文卓的偶遇和相识,也许并不那么简单。唯一能给他解答的,就只有阿昆。可是,主动找上阿昆,对乔伊来说并不容易。自从他和张文卓在一起,就只好疏远阿昆,因为他知道阿昆和张文卓很不对付,而且阿昆多次警告过,让他离张文卓远一点儿。既然没听取他的建议,自然也没有脸面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联络,渐渐地,也就疏远了。正当乔伊打算厚起脸皮,找阿昆打听真相的时候,张文卓的电话追来,直接就问他在哪儿,晚上什么安排。他出国办事,折腾了好久,回来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还在迷恋舞蹈学院的那个男孩子,乔伊多少对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电话一来,心里气就消了大半。“在家呢,今天剧组收工早,明天的外景也没有我的戏份。”他汇报出自己的工作安排,无疑就是在暗示自己的邀请,通常张文卓会趁他有功夫,跟他消磨一两天,但这次似乎格外冷淡。“我在‘松江会馆’这里,你过来吧。”乔伊迅速拾掇好,飞快出了门。楼下停车场有两辆车,钥匙都在他这里,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开出去用。这种私人会馆,向来胜在没有闲杂耳目,安静寡落,张文卓在外面约会他,都不会找那种人多的地方,说是怕影响他的名声,其实是他自己不打算给外人看见。乔伊推门走进房间,张文卓已经有些醉了,挥手让他坐过去:“来,陪我喝两杯。”算算他们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乔伊大概能琢磨他的脾气,向来他只有心qíng好,想要消遣玩乐的时候,才会来找自己,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来也不曾把真心bào露出来。乔伊在这问题上努力不去钻牛角尖,有些事太认真反倒适得其反,徒增烦恼。“gān嘛喝这么多?”他走过去,挪开张文卓面前的酒,“上次你带回家的酒还没开,非得到外头喝?”“家?什么家?”乔伊无意失言,明知张文卓没有把藏他的那个金屋当成家,只好自嘲地笑笑:“我家呗!你家里藏了什么美酒帅哥的,我哪会知道?”他似乎对答案十分满意,笑着给他斟上一杯:“今晚什么话也别扯,就陪我喝酒,不醉不归!”乔伊从来没见过张文卓这副模样,或者说没几个能见识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让人不禁怀疑他这次出国去了哪儿,见了谁。乔伊真的没废话,连喝了几杯,难免qíng动燥热,从沙发滚到地板,张文卓迫不及待地,甚至有些粗鲁。因为戏还没有杀青,乔伊很怕受伤尴尬,低声跟他商量了几句,全不奏效,也只能任他胡来了。完事儿以后他忍痛到卫生间清理收拾,刚刚借着酒兴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儿才感到疼得厉害,不禁想想自己的处境,这又是何苦?以往张文卓总是光鲜亮丽地找他玩乐,就像招jì一样只管付钱,那时恨他没有真心,又估摸着反正自己也无非为了泄yù,各取所需,大家彼此都有保留,也很公平;现在他颓废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本还怀着点希望,以为他们总算拉进些距离,结果他也无非就是消费而已,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体内残留的酒jīng开始发酵,催化着乔伊,阵阵心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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