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米勒教授的派对,我可能没法送你去,”廖思成看着邹童已经能很熟练地cao作,坐在他身边儿,说:“我车子刹车总是尖叫,得着人修修。”
“没关系,我也不怎么想去。”
“别呀,他是特地为了你才办的聚会呢,米勒教授很欣赏你。”
“哪儿听的你?”
“你知道陈勇前吧,川大的jiāo流教授,那天他说的。”
“你跟他们都不同系,还能凑一块儿?”
“海外华人是一家么!”
说完“嘿嘿”笑起来,邹童瞅他那傻样儿,简直说不出话来。
“当天能修好吗?”
“够呛,要是跟我说要报废,也没什么好吃惊的,老爷车,买的时候就是旧的,将就开就是了。”
“那怎么办?你开习惯,没有车能行吗?”
廖思成经常要去另外一个科研中心开会,不像邹童这样生活学习都在一个圈子里。
“再说吧!没啥大不了的。”
邹童从抽屉拿出把车钥匙,“明天把这辆车提出来,你先开着吧。”
“我怎不知道你有车?”廖思成诧异地问。
“不是我的,是朋友的。”
邹童轻描淡写带过,以他对廖思成的了解,这人也不会追根究底,果不其然。
当他在租车公司看见那辆白色SUV,其实并不觉得吃惊,这是江洪波典型的作风,在生活很多细节上,只要是邹童喜欢的,哪怕和他想法不同,他也不会试图改变邹童的习惯。周日的上午,廖思成就开着这辆车来接他,米勒教授的派队在附近一个小岛的农舍举行,据说他闲暇时候,喜欢在人烟稀少的乡下,以种地为乐。
他们怕错过十点的渡轮,因此来得早,在码头多等了一会儿。廖思成去旁边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坐在上午温煦的阳光里等待,也是很惬意的享受。邹童脑袋里,想着昨天国内教授电话来,耳提面命地叮嘱,简直让他心烦,本来挺轻松的一件事儿,好心qíng在他施加的压力下变质。
“下了轮渡以后的地址,你有带吗?”廖思成问他。
“我存在手机里,下了船GPS一下就行了呗。”
“那就好,我本来也记了,但是忘了拿。”
在水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下船的时候,邹童差点吐出来。船是稳当的,但他早上没吃什么,被咖啡这么一刺激,胃里就特别难受。廖思成看出他脸色不对,赶忙问他怎么了,邹童搪塞说晕船,还不待他往下说,就发现个更让人闹心的麻烦,他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我打电话问问陈勇前吧,他那么积极的人,说不定这会儿都到了。”
廖思成把地址记在纸条上,他的手机没有GPS功能,而刚领到的车,导航服务还没有开通,他俩大眼瞪小眼,最后也只好下车去问路。邹童站在车旁等着,就看见一个穿着gān净时髦的亚洲人走到面前,用中文问他:“你是去米勒教授家的派对吧?”
邹童楞住,第一反应就是没吭声。
那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平白这么问,有些冒昧,连忙继续解释:“我也去那里,刚刚在船上听见你们说中文,估计就是去他家,听他说今天邀请的都是华人,米勒教授是我的朋友,我是关誉明,叫我Charlie就好。”
说完递上一张名片。
“你好,我叫邹童。”
“哦,是不是国内刚过来的jiāo流学者?我听米勒提过你们的项目。”
“没错。”名片上也只有“关氏集团”而已,邹童摸不清他和米勒所谓的朋友关系是什么,“你能带我们过去吗?我们不太熟悉地址。”
“可以啊,你们跟着我的车吧!虽然岛不大,但其实还真挺难找的。”
廖思成送他过去,并没参加派对,他约了朋友去环岛路骑自行车,让邹童结束了就给自己电话。这个迟到的“欢迎派对”,显然是以邹童为中心的,他从来不知道米勒教授对这个项目如此重视。本来他还有点社jiāo压力,毕竟都那么不熟悉,有什么好说的?但很快,这个叫关誉明独特的职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邹童不是擅长哈拉扯皮那类人,他在公共场合通常比较冷淡,不大跟陌生人假装亲近,面对满场飞的陈勇前,其实心里多少有些鄙夷。关誉明恰好也很安静,几乎不怎么主动和谁说话,除了邹童,似乎路上的偶遇,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但他们的话题清淡而礼貌,谁也没想说得太深入,直到最后照顾完其他客人的米勒教授走过来,正式介绍他们认识,邹童才知道原来关誉明是米勒教授科研中心的“财神爷”。
“gān嘛一开始不说,怕我打劫你?”
关誉明笑出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当然不是,怕你问我具体做什么生意,说出来怕吓到你。”
“我才不会那么不礼貌,咱俩又不熟,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说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哈哈!”关誉明大笑出声,看着邹童的眼光里透出一股喜爱,他收敛了自己的qíng绪,有点开玩笑地说:“算是房地产吧!”
“算是?”
“嗯,冥界的房地产,”关誉明说道:“我们家是做墓地买卖,和殡仪馆生意的。”
后来邹童才知道,关誉明的轻描淡写过于谦虚了,他们关家掌握着美洲七成的豪华墓地市场,和超过六十家的殡仪馆服务。他的父亲和米勒教授是哈佛的同学,在米勒刚开始建立科研中心的时候,曾经慷慨相助。
当关誉明的身份“曝光”,立刻成了焦点人物,似乎在场每个“莘莘学子”都想多跟他套套近乎,这年头美金最实在,管它是从活人还是死人身上挣的呢?
派对接近尾声的时候,廖思成也过来凑了会热闹,他跟这里的不少人都算熟稔,直到天快黑,为了能赶上轮渡,大家才纷纷告辞。关誉明似乎要多留一会儿,主动送邹童他们上车,并耐心嘱咐他们怎么走才能回到轮渡那里。
回到家,邹童问廖思成要不要留下来喝汤,今天临走前,在慢煮锅里用茶树菇炖了jī,他知道派对上的实物不会合胃口,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吃什么。
“好啊,喝完再走,嘿嘿。”
邹童进屋,随手将裤兜里的名片零钱放在门口的小柜子上,廖思成随便看了一眼,说:“诶?Charlie给你的名片,和给我的不一样。”
“可能款式换了吧?”
“嗯,电话号码都不一样,”廖思成说完进了厨房,“真香,你炖的什么?来,来,跟咱用大点儿的碗盛。”
邹童没有听见他在外头嘀咕,也没有往心里去,关誉明对他而言,是萍水相逢的陌路,转头就忘的人,然而,时间过了不到一个礼拜,这人再次走进他的生活。
第二十一章 (上)
邀请函是米勒教授的,他临时要去纽约开会,不能参加,就让邹童替他。
“什么场合啊?”他那天刚拿到美国驾照,心qíng挺好,“我去方便吗?”
“华人组织的一个慈善晚餐,由你代表我去,更有意义,”米勒教授认识很多中国学者,与美国华人界算是相熟,“要穿得正式些,据说你们的哪个领导人也会到场呢!”
在国内的时候,因为江洪波的关系,邹童参加过不少慈善晚宴,就是那种一盘面条万八千,权当捐款的地方,据说美国这种活动更多,即使米勒教授这种低调不爱出风头的学者,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这样的应酬。
在酒店大堂签完到,邹童领到个礼物盒子,里面是支价值不菲的钢笔。他随便瞥了眼其他人,好像每个人领到的都不一样,想必是根据捐款多少订的礼物。按照这只钢笔的价钱,加上慈善机构通常应用的回礼比例,米勒教授怎么也捐了五位数吧!应酬这么多,不可能个个都这样出手,看来这不是一般的场合,邹童在心里琢磨着。
会场规模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大部分人已经在场。他的礼品盒子上粘了张卡片,写着八号桌,还有个小信封,简单地介绍着同桌人的背景,职位等一些相关信息,出入这种场合的人,自然身价不凡,因此也是靠这个吸引一些想要建立关系,扩张人脉的生意人。
邹童坐下来,发现这么多来宾的qíng况下,他们竟然细心而及时地把米勒教授的牌子换成自己的,看来真是训练有素的一群人在cao作。和周围的人不熟悉,邹童也没心思挨个去介绍自己,于是翻开活动介绍的小册子,整个晚宴的流程都详细地写在里头。百无聊赖地当做练习英文,邹童在首页的介绍那里,看见这个慈善基金主席的名字是“Charles Kwan”,觉得这名字多少有些眼熟的。
正琢磨着,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邹童?你怎么来了?”
他扭头,眼前的人正是那天在米勒教授家见过的关誉明。
“刚刚在签到那里看见你的名字,还有点不相信,你穿西装象变了个人,我差点人不出来。”
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没认出来不是很正常吗?邹童心里嘀咕,我也没认出你啊,弄得咱俩很熟似的,真是。“米勒教授下午就飞纽约了,让我替他。”他迟疑不决地看着关誉明,忍不住问道:“这上面写的Charles Kwan,该不是你吧?”
“呵呵,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关誉明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一股温柔。
“我以为你只挣死人的钱。”
“这个慈善基金是我爷爷开创的,他现在老了,jiāo给我打理。”刚说到这里,已经有人过来找他,关誉明没法再呆下去了,“希望今晚的安排,会让你满意,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邹童目送他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突然又回头看自己,赶紧把头转开了。晚饭开始前的Bar Time,邹童就听周围的人讨论今晚要来的领导。听到名字,他也挺吃惊的,没想到关誉明的面子这么大。
“赶巧儿了吧,这不是X集团要在纳斯达克上市吗?赶上他抓这一块儿,肯定过来开路的,恰好微软邀请过来参观,就给Charlie逮到了。关家面子在美国多大,他二叔说一声,大陆来的,基本都能买账。”
在场大部分都是华人,又好像都不陌生,喝酒聊天,看起来都挺放松的。
让邹童动容的,不是关家在美国的面子有多大,而是他们反复在提的X集团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话题,那是江洪波奔波了多少年的事业,如今终于夙愿异常,他在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邹童一直觉得自己刻薄,不在乎江洪波过得好不好,但其实有时候,人也控制不住自己怎么想,那叫qíng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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