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你说得对,这种事就是伤疤,一辈子都梗在那儿,抬不起头。”苏杨的心平气和,让邹童不可思议,他这段时间想过很多,可能也努力找佟琥谈过,但佟琥气头上是不会理睬的,所以,他只能自己消化吸收这些伤痛。
“师兄,我想明白了,跟他这一段,有点太美好了,从小到大,也没这么开心过,也没人对我这么好。这种日子,过一天赚一天,人也不能太贪,对吧?”
这种想法像利剑穿心,因为只有一个梦,他和苏杨,都只有一个梦。
“你不是硬撑吧?”
“开始有点儿,人还能伤心一辈子呀?磨着磨着就皮实了,”苏杨抿嘴笑了笑,不苦不甜的:“你不用担心,为了奶奶,我以后也会好好过日子。其实想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的,养得活自己,养得起奶奶……人活着,又不是只为了爱qíng。”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感qíng上,邹童从来也不认为别人有置喙的资格。我他妈的自己的感qíng生活都乱七八糟,凭什么再去指导苏杨?别人也是稀里糊涂的,拿什么来管我?这世界没有谁需要对谁负责,酸甜苦辣,爱恨qíng仇,谁爱上谁,谁甩了谁,都是自作自受,活该的。
我们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成全,这是邹童和苏杨在心底达成的共识。
因为私人的事这么反复搁浅计划,邹童也知道米勒教授的研究所,对这种态度,并不会格外支持。但因为有关誉明的关系在,米勒教授是没有怨言的,他本人其实非常主观,只要他喜欢,做事的准则和尺度,总是放得比较宽。这本来就不是公平社会,每个人的努力,也不是放在天平上仔细衡量,再决定收获和所得,更何况邹童的成绩放在那儿,有着响亮的发言权。
夏天快到的时候,邹童提前两个月回国,廖思成签了合同,跟他前后没差两天入境。美国的公司为他安排了长期的酒店公寓,新的环境,对廖思成而言,熟悉而陌生。他在国内的时候还很小,长大成人的时光都是在美国度过,这会儿就像邹童之前警告的,并不如他意料的那么简单,好在他xing格里有主动的成分,不是徒劳消极的人,而且皮厚ròu燥没脸皮,邹童从来也没替他怎么担心。
江洪波上市的纠纷总算解决得差不多,有时候出来吃饭,也不见他如以前那么沉重,他还是那么注意拾掇自己,连廖思成都说,怎么没见他穿过重样儿的衣服?
“你一共才见过他几次?”邹童心想,江洪波家里的衣橱,比你那个酒店公寓还大呢,少见多怪。
“倒也是,”廖思成的态度总是那么虚心,“不过,成功人士长那样儿的可真少,邹童,我发现你特别好色,看你认识那些人,都是脸蛋长得好。”
“你没把自己也算进去吧?”邹童笑话他。
“诶?对哈,我怎么没想到?”廖思成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本来我觉得自己长得也算不错,都是让你们给比的!我念大学的时候,我妈去看我,说,整个少年班都是些呆子,就我儿子长得最好!可见,我也出类拔萃过。”
“猪八戒他妈也觉得他是绝世美男呢!当妈的话,你还能当真的听?”
妈妈曾经跟他说,童童就是脸长得太漂亮,这里,她指了指心口,要坚qiáng勇敢,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童童,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就在母亲的形象,模糊不清地捕捉住他的心灵,廖思成qiáng悍的老妈,给了邹童一记难忘的当头棒喝!
因为廖思成回国,父母经常会过来看他。他妈妈是那种意见比较多的类型,总是敦促他应该自己买个房子,单身住酒店,好像没有家的人似的,而且过来看他,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廖思成这几年在美国没少攒钱,也不是买不起房子,但他觉得现在的工作也不知要做多久,将来若换地方,也是穷折腾,费劲,因为这个事儿,和母亲产生了些小摩擦。
一般他父母来,邹童会躲得远远的,从来也不找他,连电话都不打,摆明了不想跟他家里人有任何jiāo集。这天,廖思成美国的老板传给他一份文件,让他尽快签了,jiāo给HR处理,他仔细一看,是份同行竞争保证书,阻止他辞职后,跳巢到竞争对手的公司。他看过觉得不合理,急着想问邹童的意见。因为赶时间,邹童直接到酒店,无巧不成书地,就给同住在一家酒店的母亲不期而遇。事后廖思成也非常后悔,邹童坚持不见他的家人,原来是无比正确的。
第三十一章 (下)
廖妈第一眼看见邹童,就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偏见,来源于廖思成对他的几乎讨好的顺从,好像在他跟前儿,自己的儿子愣是矮上一截儿。邹童身上散发出的优越感,和眉眼间流露的气质神态,都让她别扭。因此廖思成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廖妈用冷淡回应邹童近似疏远的礼貌。
送走邹童,她立刻追问廖思成:“你刚刚跟他说什么来着?”
但廖思成明显没有跟她分享的意思:“工作上的事儿,说了您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怎么说?都是英文的,”廖思成本来就因为公司突然惹出这么一出事儿,挺郁闷的,“再说,您懂了也帮不上忙,特复杂。”
“那什么童的,就能帮上忙?他谁呀?”
“他x大的博士,学商的,懂这些程序,而且认识的人也多。”
“诶?跟毕家声是同学?”
“嗯,他师弟,我姐都特崇拜他的,在专业上很厉害,”廖思成着急上网,见妈妈围着他转:“妈,你出去玩么,或者逛逛街,我有事要做。”
可是,廖妈明显没有还他清净的想法,倒忍不住抱怨:“跟他一起的?那还能有什么好东西,该不会也是同xing恋吧?”
“妈!你行了吧,他是我朋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
“jiāo朋友也不小心,这种人离他远点,别像你姐一样傻……”
“我就奇怪,”廖思来气了,“我姐都不恨毕家声,人俩挺好的朋友呢,你气个什么劲儿啊?”
廖爸在一边看不过去,拉开老伴儿:“走吧,咱俩去公园逛逛,这酒店楼上楼下的都逛够了,别在这儿打扰儿子工作。”
廖妈对儿子特别不满意:“你看他什么态度?刚跟那个什么童的,笑容满面,点头哈腰的,跟我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姓邹,妈,邹童,您别老什么童什么童的,行吧?”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廖爸见儿子好像真动怒,拉着廖妈往外走,还得安慰她说:“儿子大了,有自尊心,你别老是不给他面子。”
“面子?他还要面子?在人跟前一点儿男人该有的气度都没有……”
“行了,行了,走……”
廖思成无法理解母亲莫名其妙而来的反感,但想想,反正他们住不了几天,说不定回家就忘,也无所谓,于是没把这事放心上。不久,廖思风过来开会,跟弟弟吃饭的时候,还叫上毕家声,本来也想找邹童出来,但廖思成说他最近很忙,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他一直在陪。廖思风没有追问,她和邹童没有那么熟稔,况且有毕家声在,她已经满足得无以复加。廖思成抬头看见他俩坐在一起的时候,在心里想,其实我姐跟他挺般配,毕家声要是喜欢女的多好?
邹童在医院陪的就是苏杨,自从他们那天见面以后,苏杨的世界简直天翻地覆,奶奶的去世,让他彻底崩溃,一度邹童以为他无法逃脱家族里自杀基因的厄运,他是怕吓到佟琥,才没跟他说,结果苏杨就不要命地站到顶楼,疯了一样。天台上,他跟佟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烙铁般,烫在邹童心上。
想起那天云淡风轻地跟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会好好过下去”的苏杨,那些好似豁达的寄语,无非是他对自己的希望而已,他不敢跟自己坦白“我只有一个梦,师兄,它破了”。其实在苏杨的心底,最深最深的心底,他是恨佟琥的,恨佟琥带给他的伤害和侮rǔ。只有这一刻,当他失去对理智的控制,当世间所有的约束和标准,都不能禁锢他的时候,他才敢说出真心话,才敢说出心里的委屈和愤恨。
江洪波难得地,抽出不少时间陪着他们。他跟佟琥向来感qíng很好,佟琥现在闹心不已,他也不忍心扔下不管,但也因为怕邹童又要上班,又要过来探望苏杨,身体会负荷不了,自从苏杨出事以来,他jīng神一直都很萎靡,好似累得不行,让江洪波暗暗担心,他很怕苏杨负面的qíng绪,会传染给邹童。
“是不是因为我说你只知道挣钱,才故意过来争取表现?”这天从医院出来,江洪波送邹童回家,他故意这么问。
“你说得也对,我这些年对身边的人是关心得太少,一忙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我妈也抱怨,我连她生日都忘了,害得我最近狂弥补,还要发ròu麻短信讨好她。”
江洪波和他家里人关系,其实一直都很好,这个邹童心里清楚,即使他“离经叛道”地搞着男人,即使他的xing向从来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可和支持,他对父母还是向来有心,生日这种事,都会让秘书提前反复提醒,就怕会忘记。邹童也记得他母亲的生日,就是他在纽约谈判那几天,才因此忘了打电话吧?
“你妈才不会真跟你生气,”邹童冷眼旁观,其实对江洪波家里那些事儿看得清楚,“你在她心里,就是贾母眼里的贾宝玉,再怎么混账,也是大宝贝一个,没人比得上你。”
江洪波笑出来:“大宝贝?亏你想得出这叫法儿。”
“诶,说到妈,廖思成他妈前些天来了,我去找他的时候刚好碰见,她那眼睛才叫一个毒,看着我的时候,简直就跟x光一样,估计我哪根骨头长得不正,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呵呵,gān嘛那么说?初次见面,肯定是想多了解你。”
“得了吧,我看她是想消灭我还差不多,”邹童想起廖妈挑剔的眼光,依旧不禁心寒,“一看就知道,她很讨厌我这种人。”
“你多心了吧,哪至于?”
“我最烦你这一点,老是说我多心,什么叫多心啊?还非得把我用过的盘子都扔了,才叫讨厌?”
邹童重提旧事,让江洪波哭笑不得,难怪他说记仇,这家伙的脑袋就跟电脑硬盘一样,想要洗掉存储,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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