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阳台上,看来真要下雨,空气跟桑拿一样,又湿又热。胳膊支在阳台上,可以眺望到远处的海湾。游畅没抽过,先是呛了两口,咳嗽一会儿就适应了,烟是很容易学会的东西,适应了最初的苦涩味道,很快就能享受。不像感qíng,时间越久越困惑,倒不如开始时候,那么真切,那么清楚,那么百分百的甘甜。
可能因为一直待在校园,游畅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有时候穿得纯,看起来跟十几岁的小孩儿似的。石磊仔细地观察着他抽烟的模样,和平时的游畅不太一样,眉头轻轻皱着,那点哀愁,让他看起来显得成熟。
“跟于海洋吵架啦?”石磊在空气中掸了掸烟灰,遇风即散。
“没有。”
石磊想了想说:“你妈知道你俩的事儿了?”
“要是她知道,就不是在这儿抽烟,”游畅苦笑,夹烟的手指,指了指阳台的栏杆:“估计得跳下去。”
“那你怎么了?他家里看出来了?”石磊继续猜,不知哪里来的好奇心,他就想把游畅心里那点儿东西挖出来。
“不清楚。”游畅没明说,自从那次吃完饭,于海洋偶尔也会带他回家吃饭,接触这么多,以于妈妈的jīng神头儿,离知道也不远了吧!“石磊,范哥会结婚吗?”
“你可别抬举他了。”石磊笑出来了,他抽烟很快,又点上一支,渐渐脸色严肃:“但凡肯结婚的男人,还都心存善念。他那种人一辈子都玩不够,结婚也得签合同,不准分他钱,不准妨碍他在外头乱搞,那不是坑人吗?”
石磊突突地说完,才意识到游畅这问题问得怪:“该不是你,或者于海洋要结婚吧?”
“你就没想过?”
石磊脑袋摇得跟拨làng鼓:“为啥呀?我是GAY,天生就是喜欢男人的,跟女人是肯定没办法。不过,就算可以跟男人结婚,我也不gān。我不相信婚姻。我爸我妈打了半辈子,去年才离婚,图个什么呢?早离婚,我跟我弟也不用小时候成天担惊受怕的,说不定现在还都出息了呢。”
石磊说的也有道理,游畅想,也许现在的生活状态是适合石磊的,可于海洋的qíng况不一样。有次去他家里吃饭,他妈妈还跟自己念叨,说于海洋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就缺个家庭。又说他眼高,什么样的好女孩都看不上。游畅仔细寻思,确实这么回事,于海洋唯一不圆满的地方,就是他爱上了男人!
“我了了,”石磊忽然说,“是不是哪个女人看上于海洋,跟你示威了呀?”
游畅抬大眼看着石磊,表qíng将心事泄露无疑。石磊一笑:“你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呗!绕得我晕头转向。”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游畅表qíng认真,看得出是真的烦恼。
“喜欢于海洋的人能少吗?他那样儿的,又帅又有钱,嘴巴比蜜甜。但你用得着担心吗?他爱你爱得跟个孙子似的,得什么样儿的女人能把他的心抢走啊?你呀,就是瞎cao心。”
游畅背倚着栏杆,身后是暮霭沉沉的将雨的灰色天空,他微微侧着头,有风轻轻绕着他的额发。这个姿势他似乎保持了好久,然后像是自我说服般地念叨:“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法子的,管它呢?”
“这么想就对了,你俩闹心事儿也是多,想来想去有屁用啊?又不能解决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那就混?”
“混呗!混日子还犯法啊?”
“嗯,谢谢你,石磊,和你说完,心里痛快多了。”游畅露出笑容,“不想了,走,弹琴去!”
“你弹我唱。”石磊为之一振,cao,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他妈的有空为感qíng上的破事儿烦恼?掐灭手里没抽完的烟,扔在阳台上一只水晶烟灰缸里,隐约残余的青色烟雾,在空气中旋转着上升,最终淡灭了。
“哎,找你茬儿的女人是谁呀?我认识不?你俩挺隐蔽,她怎么知道的?”石磊跟着游畅进屋,连连抛出一串问题,见游畅笑而不答,他直接就问:“是不是彬亚呀?”
“你要唱什么歌?”游畅依旧不说,歪头问他,手指顺势在琴键上一收,流露出一串伶俐动听的音符。
石磊不再追问:“野百合也有chūn天,你会弹吗?”
“没问题,来吧!”
外面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大作,是夏天典型的,短暂而汹涌的bào风雨。窗户的隔音很好,室内琴声缓缓响起,空调将温度调节得犹如暖chūn,哪怕整个世界在风雨中摇摇yù坠,他们躲在自己沉静的世界里,偷偷享受专属他们的,也许永不换季的,chūn天。
“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qíng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chūn天。”
(上部完)
第57章
流行的尖头皮鞋,在街头往来穿梭,有人配羊毛裙,有人配牛仔裤。
今天冬至。
游畅坐在麦当劳靠窗的硬凳上,等着迟到的彬亚。
上午的金融分析课,他忘了将手机开震动,彬亚的电话打来,弄得全班都盯着他,教授面露不悦。游畅电台的节目成绩很好,听众越来越多,他因此要付出格外多的努力,jīng心经营。随着游畅的小有名气,教授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了。他本来就是跨专业考的研究生,背景不同,成绩一直都不是最好的。而且他确实靠妈妈的关系弄来的研究生名额,热qíng不高,将就念而已。学业上的挫折,让他难免低落,当彬亚在电话上邀他逛街的时候,他就很怀疑。
“你没有‘闺蜜’之类的女朋友吗?”游畅下课后回她电话,“叫个男生陪你逛,不是很奇怪?”
“本大小姐香闺无蜜,你就出来陪陪我嘛!又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彬亚踩着双帆布鞋,站在游畅面前:“等了很久吗?长江路那里塞车,我才晚的。手机忘了扔哪儿了,不然早就给你电话。”
“没事儿,走吧,你要去哪儿逛?”
“先吃饭,‘先施百货’顶层开了个‘台湾涮涮锅’,好吃便宜,还能看风景。”
“这才几点啊?我还没饿……”
“你就不带饿的!”彬亚不由分说,拉他就走,“你说你个男的,多吃点儿能怎样?站你身边,我都自卑死了,你胖点儿呀,我心理好平衡。”
彬亚不胖,相反她很苗条,两条腿衬在牛仔裤里,显得格外修长,没化妆,脸色白净,她看起来年轻而有朝气。游畅暗暗叹着气,只能由着她。彬亚喜欢游畅也是因为这点,他对自己的任xing格外迁就,脾气好到似乎不管自己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他就不会介意。
店里人不多,他们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来,就像彬亚说的,这里视野很好,窗外是大片大片,冬至的天空。游畅没点ròu,他这几天都在吃素,吃一点带油水的就难受。彬亚正好相反,她几乎点了整头牛。而且,一点都没不好意思:“昨天试镜,我就怕水肿显得脸大,饿好几天了。”
彬亚在电视台已经开了两个节目,虽然都不算主打,但已经很了不起。所以,电台的节目都是jiāo给游畅自己做。因为广电有规定,工作关系不在那里的主持人是不能独立办节目,彬亚偶尔也回去客串一下,节目依旧算她的。
“你上周那一期做得真好,”彬亚忍不住称赞,“我认识的好几个人,都跟我说,她们听得特别有感触,那几首歌选得绝了!”
那一期的主题,叫做“不如不爱”。于海洋追问他什么意思,直到他反复解释,只是节目的主题而已,才很不慡地罢休,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威胁他,“小样儿,甩我?想都别想!”
“于海洋下个月生日啊!你买了礼物没有?”彬亚问。
游畅诧异地抬头,含糊地说:“呐,没呢。”
“送什么好呢?你有提议不?”
“我怎么知道?他应该什么也不缺吧?”游畅低头,看着茼蒿在清汤锅里旋转,透着脆莹莹的绿,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沸腾的汤水里煎煮。
“你跟他这么铁,总有点儿什么内部消息,他喜欢什么吧?”
“你们认识时间比我长多了。”
“那倒是,不过没有你之前,他跟我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彬亚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你说香水好不好?”
这话题对游畅来说,是高难度的挑战,他的演技没法和于海洋比,于海洋的装傻的本事简直成jīng的。游畅觉得彬亚再问几句,他估计就得露馅儿。他闷头吃饭,味同嚼蜡。
“是该买他常用的呢?还是送我喜欢的?”彬亚继续自言自语,不像是提问题。
“他用吗?”游畅纯属找话说。
“屁咧,你还装?平时我换次洗发水,你那狗鼻子都能闻出来,于海洋的香水味,你能闻不到?”
“我没注意过。”游畅只好自圆其说,他意识到彬亚还没有点破过她的心思:“再说,香水不是有点暧昧吗?”
彬亚的脸忽然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涮涮锅烤的:“就是要暧昧点儿,看他什么反应。”
有句话,游畅在心里憋好几个月了,今天真的是忍不住,终于问出来:“你是不是喜欢于海洋啊?”
“你说呢?”彬亚咬着筷子,神色是非常不像她的一股娇羞。
游畅愣了,这就是所谓反问,问就是答:“那你……你就追他呗!”
“他这人已经够臭美,以为全天下女人都爱他,我才不要追!”
“那他什么想法?给过你暗示吗?”游畅问得很不自信。
“那人脑袋比猴子快,心比大象都迟钝。让他慢慢寻思吧,我不着急。”彬亚说的轻松,不过是因为她依旧无法摆脱女xing的矜持,游畅明白这一点,虽然这女孩子外向活泼,她在感qíng上,其实很纯洁。
彬亚在游畅略显拘谨和哀伤的神色里,似乎捕捉到什么,但当时的她,误会了游畅的忧愁。
那天晚上,游畅回到家,于海洋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里放着几个饭盒,里面装的都是好吃的,估计是回家吃晚饭了。于海洋跟着来到厨房,见游畅在水池那里,有点发呆,问他:“下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儿?商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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