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昨儿听化学班一哥们说来着,郭骁高三整年成绩下滑的厉害,起初老师以为他压力太大,可后来觉得也不像,就是心不在焉,这次考的好像离目标差老远。”
红袍青袄在心里扭秧歌,可苏路却觉得腻的难受,一点都欢快不起来,怔怔的听,“清华北大是肯定没戏了,不过就他那些加分,估摸着也惨不到哪儿去。”
“嗯,可不是。”苏路空头空脑的应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扔了电话,还是快乐的暑假,苏老娘跟揣宝贝似的领他在各亲戚家巡回演出了一番,听别人说“小路可真是有出息”时,就浑身来劲。后来苏路实在烦了,咕哝着你怎么就不带我去夏威夷展演一下啊。
没有学业压力的三个月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快意的时光,只除了偶尔偶尔,会一身大汗的从梦里面醒过来,看住窗口发呆,梦是郭骁那胚子盖住了眼睛在问,我吻了你,你gān吗要吐。
浑身软成棉絮,不愿承认却不停发抖,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苏路抱着膝盖睡不着,眼睛刺刺的难受,“恶心,变态,神经病,怎么办……”
有些事qíng不能多想,看似柔韧却一捏即碎,不就是青chūn期的荒唐骚动么?不就是他妈的被狗咬了一口吗?失眠的苏路在失眠的长夜狠狠赌咒,次日顶着大黑眼圈问苏老娘,哎,敢明儿开学就给你找个绝漂亮的媳妇,苏老娘一呛,你就随你那死鬼老爹!说着狠塞一口香菇过来,苏路苦大仇深的嚼,越使劲越觉得是郭王八蛋的心肝脾肺,立时恶心又解恨。
去大学报到那天,苏路坚持在寝室楼口撵苏老娘走,别啊,妈,你看有谁男生还家长护送进去呢?我军训完就立马回家,真的。
苏老娘没奈何地一步三回头,苏路看着妈妈的背影,想到接着四年家里大多就她一人,忍不住酸鼻子酸眼的抱上去,黏着妈妈的衣角,你在家呆着,可要乖乖的。
在宣传板上查到宿舍号是106,听身边俩师兄说,新生都得在那cháo湿地窖里挣扎一年,等混上大二就换。苏路倒觉得住底楼没什么所谓,跻上鞋就能出门,多方便啊。哪天窗口瞧见个漂亮mm,冲去路口摆pose堵人,也占先机啊不是?
走到楼口,就见一长条巷子,苏路头昏脑章,懒得挨个儿找门牌号,顺手逮个男生,“哥们,106哪儿啊?”
那男生侧过脸来一弯嘴,苏路眉毛都竖了,乖乖,不是普通的俊啊!中等高度,端正的五官,气质颇似于国外一线休闲品牌的当家模特,阳光而随xing,像不甜腻的奶油,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帅哥竖起手遥指杏花村,“那儿,”苏路刚拔腿要跑,就听见帅哥大喘气地接着,“……厕所。”
忍不住一个白眼,“谢谢您呢,我不尿急。”
帅哥乐了,很有感染力的笑出一整排齐齐的白牙,苏路警醒到这人实乃自己成为应物系第一花花公子的劲敌。“你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哪,那儿,106就在厕所对面。”
“啊?”苏路惨折眉头,“真背。”
帅哥笑的更欢了,“可不,难兄难弟啊,我跟你一屋呢。”
宿舍住六个人,带路的帅哥大名田闻欣,让喊阿田就行,他满脸随意的笑容,但雅痞的气质教人不敢轻看。
苏路是倒数第二进屋的,阿田笑眯眯给他逐个介绍,左上chuáng的罗建,天生一张乌鸦臭嘴,讲话冲人的紧,苏路缩了缩肩,一个稍矮些的男生笑着过来,“甭怕,他也就嘴巴厉害,其实是颗空心菜。”
这家伙叫王可,据说在路上和罗建遇上结伴而来,且途中不知捏住了什么把柄,任罗建再怎么冲,王可一开口就灰头土脸的闭嘴。
苏路下chuáng的大个儿叫虞越峰,挺好脾气一个人,本该读大二了,可去年患病住了半年医院,得重修。大伙儿都有些呐呐的,他倒乐呵呵的嚷没事儿没事儿,我又不是留级,没啥丢人的。
苏路看着他的名字犯怵,这虞字写起来可麻烦吧?虞越峰戚戚然,可不,我说赶上谁叫丁一多方便,又省手劲又省纸。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茫然的声音,哎,谁叫我呢?
大伙儿愣头愣脑的看过去,一瘦瘦高高跟竹笋似的板寸头站那儿傻乐,是106吧?咱们以后就是室友了,你们谁喊我呢?我就叫丁一啊。
……虞越峰昏倒,苏路笑死,罗建冲着阿田喊你瞎子啊,他那么多行李帮一把,王可立显杀手本色,多轻巧,你自己怎么不动?
没一会儿,大家已经处熟了,六个半大孩子都是外向逗乐的xing格,一聊聊到晚上,得去班级开迎新会。
路上虞越峰说这届推行学生自理制,不特设导师,以本年级的学生gān部为主,自己管理学业进程,“我们和化学系人少,就并一块儿了,听说他们那有个特能的,打高中就学生gān部做的有声有色。”
苏路憋憋嘴,别把这种人当回事儿。
两个系都属于女生几乎绝种的和尚集中营,勉qiáng聚满一个教室,讲台上孤零零地摆着上一界留下的先进集体的奖杯。
苏路坐阿田身边,叽咕着商量明儿要打听刚才路上那长发漂亮妞什么系的,这时就见工学院主任领着一高高瘦瘦的、烧成灰苏路也认得出的人渣走了进来。
苏路瞅那人瞅得眼睛抽筋,导师笑者介绍,“这是化学系的郭骁,高中时期就是名优秀的学生gān部,相信他一定能胜任导生。”
郭骁很是秀外慧中的笑了一下,苏路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导师走后,郭骁倒也不罗嗦,直接往课桌旁一站,拿着花名册说,“好,先认识一下吧,我念名字,大伙儿挨个上来自我介绍。”
苏路死瞪冤家对头,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基本就是一股热流从鼻尖漂了过去。
“苏路。”郭骁没有表qíng的看着花名册叫。
孙子!你还真一脸不认识的样子!
脑子开始莫名其妙的烧火,想也没想到还会和这个人见面,简直他妈的噩梦成真!
一路脚步发飘,凶狠狠的瞪,那厮只管低着脑袋,缠绵悱恻地给花名册送秋波,苏路咬着下唇,走上讲台说了一通体面话,朗诵完毕后,雄心万状一挥掌。
嘭——!!
奖杯被苏路优雅地刮到,欢天喜地进行自由落体,裂成惨不忍睹的碎片。
“啊……”全班哗然。
糟了……
苏路尴尬又恐慌,赶紧蹲下去收拾。
“你傻啊!”身边传来烦乱恼怒的声音,郭骁捏过扫帚来,跟哄小鸟似的推开苏路,把碎渣聚到一块儿。
他们俩背对着全班,郭骁凶相毕露地一字一枪眼,“你脑子呢?白长了好看是不是?有人拿手捡玻璃的吗?”
苏路来火地忍了半天,可郭骁上瘾似的越说越来劲,“还应用物理呢,你也不怕丢人……”
“喂!”实在忍不了回嘴时,郭骁很好死不死的收拾完最后一块碎渣,转身展开姥姥疼舅舅爱的笑容,“好了,苏路同学以后当心点就成,没事儿,下一位……”
苏路只能挤出难看的笑容,抖手抖脚的回到座位上,王八蛋,算你狠!
总算结束了……
郭骁头疼的关上门,给导师汇报后,累得一颠一颠的出教学楼,才到门口,就看到暗暗的宣传板下怵着那小崽子的身影。
“喂。”苏小崽子喊。
郭骁看看周围,确定没人,鼻子高过眉毛的不搭理。
“郭骁,你别来劲啊。”苏路无奈的跟上来,“那个……那个奖杯……”
“没事了,你放心吧。”郭骁冷哼一下。就知道他只惦记这个。
“真没事了?”苏路大喘一口,在街灯下眉开眼笑,“老师没追究?”
“我说是意外,不知道被谁袖子带到了,还能怎么追究?”
“是啊……那就成~~”苏路心qíng大好的加速。
郭骁闪着眼神不吭声,刻意放慢脚步,冷冷的看他笑眯眯的往前独自走远,眉稍一沉,突然大吼,“姓苏的,给我回来!”
苏路一呆,愣头愣脑的停下,转身。
“你就想着自己有事没事吧?你怎么不知道问一下我?我帮你捡那块墙角的玻璃,你不是没看见吧?”
“切……少拿呛捏调,捡块玻璃怎么了?你难道还割破手?”
郭骁压跟懒得和这没心没肺的野人废话,直接伸出手,苏路就瞧见灯下他的指尖一条血痕,细细的,但绝对不浅。
有些惊楞……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到他的眼神,复杂和恼火夹杂……以为不会有后续的记忆又不可阻挡的回来……
……我就真的想把真诚挖给你……
苏路láng狈的扭了一下嘴角,狠狠甩脑袋,没有预兆的,突然转身撒开腿丫飞窜逃开。
郭骁傻了,在灯下跟个白痴似的在空气里伸着纤纤玉指,脸色难看的一忍再忍,终于火冒三丈的体会到,在这人面前,他绝对无法维持正常的神经。
“你他妈跑个缺德啊!”恶狠狠的怒骂,惊起枝头欢度良宵的小雀,“我又没狐臭!”
第三章
人来人往。
苏路紧紧抱住他,眼泪洒了满满的衣襟。
怎么办,郭骁,怎么办,我妈妈不能有事。
不要紧,他听见那个人说,我会陪着你,我会让你妈妈没事。
他相信了。
但凡揪个菜鸟问,这是崭新的人生篇章啊,振翅翱翔的广阔天空啊,你有何感想?
答案肯定是朝气蓬勃的脸上红心闪亮——
我恨他妈军训!
女生一把把抹防晒霜,男生摆着酷说有啥啊,运动呗。转过身却一脸的闹心,真比馊茶馊饭还糟踏人,不就是左转右转立正稍息加三步,犯得着大热天悟上臭军装傻练嘛。
军训前有一天的空闲整理内务,熟悉环境。
寝室虽谈不上宽敞,但叠成三组上下铺,加上小小的写字间,倒也不挤,足够挨着后背进进出出。唯一抓心的是他们屋在厕所正对面。
那厕所分成三块,左边是淋浴房,右边给把儿那个那个的。中间一大片窗明几净,溜排儿的水龙头池槽,正对106寝室,其实特gān净的。说来不怕寒碜,非但没丁点儿异味,一股子空气清新剂的香可比苏路家里那瓶地道多了,苏路暗暗想,就知道娘买的是便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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