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诚傻笑着用额头去蹭他的头发。两个人贴得那么紧,心里都有一团团的热升上来。千越说:“喂,你松松手,我去洗澡。”
以诚回过神来,嘿嘿笑着说,“哦,好。”
等以诚把一切收拾好,千越也洗好了澡出来了。
以诚发现,千越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一点小小的没条理。常常地找他的小东小西,特别是他的眼镜。
找眼镜的时候,他微微眯着眼,一副迷迷糊糊的表qíng,额上会急得出一层薄薄的汗。
现在他又是这么一副样子,眉间还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水珠。
千越早上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谁知下午好大的一场雨,只好把淋湿了的睡衣重新洗过。
现下,他穿着以诚的一套半旧的衣服。米色的衣裤,宽宽地套在他身上,袖子一直给他卷到手肘。也不怕冷,裤腿也卷了两道。
以诚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迷迷糊糊地找过来,找过去,宽大的卷着的裤腿扫着他的光脚背。
以诚有点脸红,老实人难得做一回坏事,还真是心虚得紧。
然而,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宁与喜悦,一点点地暖暖地从心头渗透到嘴角眉梢。
一会儿之后,以诚伸手把他拉过来,从沙发腿边拿出眼镜,慢慢地给他戴上。
他的眼睛慢慢地有了焦距,眼中又有一点点的迷惑,一点点的诧异,然后他的睫毛垂落下来盖住了眼中的qíng绪,嘴角却一点点地dàng起一个小小的涡。
在大脑有反映之前,以诚的嘴唇已经落在那朵笑涡上。
从那一天起,以诚真的认真地跟着千越学起英语来。
千越用心地给他选了很实用的教材。每天学上一课。平日里也应时应景地练一练日常用语。以诚学得不算快,也不算好,难得的是愿意说也敢说,有空的时候就会捧着书读两课。
千越听着他翁翁地读书的声音,止不住地从心里笑出来。
千越手头儿翻译的活儿渐渐多起来,他的速度快,水平高,也不计较报酬,找他的人多起来。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要赶活儿赶到很晚。
往往一份活儿完了之后,会轻松一下。千越会去公司接以诚下班,两个人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有一回,千越去找以诚,以诚刚刚出去有事。宁可一个人在。笑着叫他等一会儿。
宁可倒来热的巧克力,递给千越,说,“以诚说你最爱喝这个。”
千越微微有点诧异。
宁可微笑着别过脸去放低了声音说,“以诚,他的爱人,是你吧?”
千越愣住了。
宁可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单据一边款款地说,“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一开始,听他打电话,叫越越越越的,我以为是女孩子,叫月亮的月。却没有料到是男孩子呢。”
千越道,“你…觉得这种事…很…龌蹉吗?”
宁可微笑着摇头,“别人如果这样我不知道,跟我离得远,我不能了解。但是,以诚,他是不会龌蹉的。你一定有叫他爱的道理。”
千越低头不作声。听见宁可继续说下去。
“我从没有见过象以诚这么好的人。他对谁都那么好。那个时候,我还在念财会大专。我父母双下岗,家里条件不太好,先前已经因为付不起学费休学过一年了。那时候我想,说什么也得读完了。我去饭店做啤酒推销。挣得不多,倒底是一份工作。可难免会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是以诚帮我解的围。他还供我上学,他说女孩子,在那种环境里,太不容易了。叫我别担心,只要能读,他都会支持我。我们只不过是贫水相逢,他这样帮我,从来也没想到过要我的报答。”
女孩子说着,抬头看着千越。她淡眉细目,面容十分柔和耐看。“后来,我跟他说,我喜欢他。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好多年的。是怎么也丢不下的人。那我就说,好,那也没关系,没有缘做夫妻,我就在你这里为你打一辈子的工吧,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后来,他亲口跟我说的,他喜欢的人,是你。”
宁可笑起来,“其实他就是不说我也猜到了。他是对什么人都好。可是对自己爱的人,倒底是不一样的。”宁可的手脚很麻利,这么一路说着,手上的事儿也做得差不多了,分毫不乱,“千越,我叫你千越好吗?我今天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以诚和你,不管将来如何,我总是支持你们的。你们可得好好的,啊?”
千越点点头,“谢谢你。宁小姐。”
宁可愉快地对着门口抬抬下巴,“看,回来了。”
以诚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凉凉的风,他的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条小金鱼。两个相携回家的路上,千越把把金鱼接过来,对着路灯细细地看。灯光打在塑料袋上,映着里面的水光,晶莹透亮的,两条鱼都是墨黑的颜色,一条稍大些,一条稍小。
后来,千越把它们养在一个扁扁的玻璃瓶里,瓶底有碎的晶石,深深浅浅的蓝色,他们还给小鱼起了名字,大一点的那条,叫不离。小的那条,叫不弃。
又一天下班,以诚独自回家,那天千越有一份急件要做,就没去找他。
以诚走到楼下时,突然顿住了。
他仰起头,细听着楼上自家窗口传出来的琴声。
因为天冷,窗子是关着的,乐声隐隐约约的。
以诚仔细地听着。
似乎是一首儿歌,旋律简单熟悉,不断地重复着,象是孩子可爱的絮叨,稚拙而动人。
以诚听着听着,就有泪水热热地流下来,凉凉地滑到下巴。以诚伸出大手抹了把脸,走进暗的楼道里,又笑起来。
很快就快到chūn节了。
以诚有一天对千越说了件事儿。
第33章 当然会好的
chūn节就在眼前了。
以诚说,“越越,chūn节,我要回家过年。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千越躺在chuáng上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见这话一个激灵醒得透透的。却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以诚在他露出半个的头上拍拍说,“喂,越越。”
千越在被子里说,“我睡着了。”
以诚把他连人带被地抱起来,让他坐着,千越软耷耷地倒下去,以诚又抱他起来,他就又倒下去。又抱他起来,这回不倒了,把一chuáng被子密实实地裹在身上,团坐在那儿。有点儿发呆。
以诚把他长长了的额发缕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说,“越越,跟我回家去。”
千越往被子里缩一缩。
以诚知道千越还是象小时候一样,对那些简单的事qíng,常常会很认真地去思索,象是晚饭吃什么,家里要添一台什么样的DVD,洗衣机里的衣服是要晾在屋里,还是gān脆先晾到外面去,好象天有点yīn。他常常会拄着下巴,微皱着眉,很努力地去想,仿佛那些事有关生活的本质,或是,有关幸福。
但是,真正遇到需要考虑的事,他就会顾左右而言它,象一尾小鱼,遇到水底的大石,就从边儿上溜过去。
以诚把千越脸上的被子扒拉开一道宽fèng,“越越,今天你可别做小驼鸟。你听清楚罗,chūn-节-跟-我-回-家-去。”
千越扭一扭,答道:“以诚哥,你这里放了一个什么,硌的我。”说着,从身子底下掏出一盘CD来,拿在手上颠着,“说我没条理,你的东西也乱放,CD居然放在这里。”
以诚说:“越越…”
千越说,“咦,这碟可有点儿年头了,哦,你还没老,就开始怀旧了。”
以诚急了,搬过千越的脸就亲。
千越半天才得以呼出一口气,“咳咳咳,是以诚,你这招láng吻招势已经用老了,有什么新的没有,尽管使出来吧,本公子武艺高qiáng,怕你不成!”
千越裹着被子站起来做大侠状,踩得chuáng铺一颠又一颠。
以诚把他拉下来坐着,“越越,”声音里的温柔与痛惜让千越觉得自己无从遁形。
“越越,我没打算一辈子瞒着家里。不管以后到哪里,这一关总要过。我不能把你就这么藏着掖着,见不得光似的。”
千越累了似地靠在他肩上,听他缓慢的语调,是以诚这个家伙,看似温和,坚持起什么来,倔得象头牛,明知是南墙也要撞的死心眼子。
以诚接着说:“别怕越越。这次又不是去摊牌。只不过,我想让你跟家人慢慢地熟起来。喂,别怕啊?”
千越说,“chūn节不都是要买水仙放家里的吗?以前我们家里买的,不晓得怎么搞的,都长得象蒜那么高,开的花倒不少,太重,头撑不住,全耷拉下来。”
以诚说,“越越,你别担心。”
千越说,“明天我们扫尘吧。地板归你,窗子归我。你给我弄个保险带来,我吊到窗户外面去擦。”
以诚说:“你别怕。”
千越说,“对了,我要去买个新吸尘器,现在的这个昨天用着用着就冒一股烟出来。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以诚说:“凡事有我。咱们不怕。”
千越说:“你说这么半天话饿不饿?煮碗面来吧。”
以诚说:“那话怎么说的,‘两人同心,其利断金。’这么文皱皱的,记起来还真费脑瓜子,可是说的真对。”
千越说:“我可不吃方便面,一股味jīng的味道,老板,下碗西红柿jī蛋面。”
以诚说:“别怕,啊?”
千越终于低下头去,“嗯。”
吃完了宵夜两人总算是躺在chuáng上休息了,以诚把千越搂过来说,“千越,你这算是答应了哦,不许耍赖。”
千越说,“年纪青青,别象唐僧似的那么罗嗦。”
以诚闷闷地笑,紧一紧搂着的手,“还有…”
千越扭一扭身子道:“什么嘛?”
以诚道:“水仙花,会有的。我给你刻好,保证不会再长成蒜。”
以诚很快睡熟了,千越却不能。
隔了那么久,走了那么些个弯路才看到的幸福,常常使人胆颤心惊。
千越在黑暗里睁大眼,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虚空里还是好象有着很多画面,有过往的,也有现在的。依次闪过来,一下子又淹没在墨黑里。
突然,他转头凑到以诚脸前。两人的脸离得那样近,只容得下一根指头的距离。
感到以诚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悠悠的,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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