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秦朗的心徒然一紧。
姜母像是感受到他的心qíng,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赶过去,才知道是发生了车祸,言澜伤得很重,而阿离当场身亡。”
于秦朗捏着茶杯,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姜母虽然轻描淡写,但当时的qíng况,肯定只会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他脸色幽暗,仿佛也同姜言澜一起经历了那场车祸。
姜母看在眼里,轻轻叹口气,道:“当时qíng况确实凶险,言澜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来。”
于秦朗暗自深呼吸,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母缓缓道:“他醒过来后,却忘了车祸的事,也忘了阿离……甚至那两年里跟阿离有关的记忆,他统统都记不起来。”
于秦朗忍不住脱口:“当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会独独忘记跟陆清离相关的一切?
姜母摇头:“我们都不清楚,车祸时只有言澜和阿离在场,小隐当天有场考试,没和他们一起。”
于秦朗眉头不觉皱起来。
也就是说,车祸的真相,除了姜言澜,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却觉得,商隐或许是知道什么的。
只是面对姜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姜母看他神色,道:“至于那两年里,言澜跟阿离是否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小隐一直不愿意和我们细说,后来言澜他父亲派人偷偷调查过,得出的结果无非是两人关系很好,却再没有蛛丝马迹。”
她毕竟是懂于秦朗心思,猜到了于秦朗的疑惑。
于秦朗微微一赧,却没有否认。
姜母道:“车祸过后,言澜xingqíng大变,我和他父亲猜测是因为阿离的缘故,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
这也难怪为什么姜父姜母在陆清离这件事上始终保持缄默。
于秦朗点点头,表示了解。
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喜乐,至于那些痛苦,能埋葬便埋葬。
姜母歉然道:“这件事,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这十年来,我们习惯了不去提当年的事,也就忘了跟你说起阿离。”
于秦朗骤然明白过来。
陆清离的名字,不只姜言澜,大概在姜父姜母心里,也是一个禁忌。
姜母见他面色平淡,并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又道:“言澜车祸的事,只有商家人知道,家里除了我和他父亲外,连他几个弟弟都不清楚。”
原来姜家几位少爷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于秦朗想到什么,不禁问:“小沫……他一直跟着言澜,他也不清楚吗?”
姜母答道:“那时候小沫还只有十岁左右,他是年满二十后才跟在言澜身边的,言澜以前的事,他是不清楚的。”
于秦朗沉默下来,心中感叹姜父姜母将秘密保守得这样好。
姜母见他沉默,也不再说话
她在等于秦朗发问。
于秦朗沉吟了下,道:“后来言澜怎么去了温哥华?”
说到这个,姜母眼神也暗下去:“言澜从前很沉稳老练,他父亲有意培养他,才送他出国,却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后来他xing格大变,倒是开朗很多,却越来越任xing,就像个小孩子……我和他父亲都担心如果继续把他留在旧金山,qíng况会变得更糟,没办法,我们只好送他去另外一个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姜老爷子的事业,由姜家三少爷来继承。
一般世家,都是培养长子肩负起家庭责任。
但姜家大少爷偏偏是个花花公子,只晓得玩乐。
如今姜家三少爷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谁能猜到其实姜老爷子原本意属的是长子?
想到那时姜言澜意气风发,却忽然遭遇车祸,不止xing格变得轻挑,饱受非议,甚至连前途都逆转,于秦朗心里便觉得阵阵难受。
并不是非要姜言澜走上官场这条路,但一个人经历了刻骨铭心的事故,以至于连人生轨迹都变了,总让人觉得感慨和遗憾。
于秦朗一只手慢慢摩挲着杯盖,眼睛微微垂着,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眼里qíng绪。
姜母伸出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他:“当年我也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他这一生好像都毁了。但后来我却渐渐想通,他虽然荒唐了些,至少完完好好地活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秦朗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没什么不好。”
姜母想到两人离婚的事,顿了下,道:“阿朗,你这边……是我和他父亲对不起你……”
于秦朗笑了笑,打断她:“不,如果能做到,我也愿意待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有人陪着姜言澜,相信姜言澜潜意识里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慢慢消散。
只是他害怕了。
他太爱姜言澜,害怕等不到姜言澜伤痛消退的一天,他却bī着姜言澜做出选择,让姜言澜陷入更深的迷惘中。
怕自己做不到,所以他退缩了。
姜父姜母希望他能留在姜言澜身边,是希望他能治愈姜言澜。
但他却怕自己毁了姜言澜。
说到底,他和姜父姜母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但双方的设想却截然相反。
一时姜母也沉默起来。
对于秦朗,姜母是感到愧疚的,但她又真心喜爱这个儿媳,并不希望他离开。
种种矛盾,让她无法再开口要求于秦朗什么。
即便是用母亲的身份来动之以qíng,她也清楚,于秦朗未必会答应。
姜家欠于秦朗颇多,而于秦朗虽然平和,却很有主见,他说了要走,想来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姜母难免觉得遗憾。
她大儿子花天酒地许多年,重遇于秦朗后,突然收心养xing,独独对于秦朗一个人好,并且非要和于秦朗结婚不可。
那时候她便想,或许于秦朗能承担姜言澜那些过往。
即便有一天于秦朗得知真相,也会因为彼此间的牵绊,而原谅姜言澜。
但她没想到于秦朗这么快就知道陆清离的存在。
而且时机也不对,偏偏是在于秦朗和姜言澜离婚后……
这个时候,于秦朗只可能更心灰意冷,哪里会能顾及和姜言澜的qíng分?
姜母踌躇着,看向于秦朗,yù言又止。
于秦朗也不说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姜母沉默了会,终于还是开了口:“秦朗,言澜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从前的事,他或许还放不下,但他没了记忆……”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看向于秦朗。
于秦朗不由暗暗苦笑,姜母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但他没法回应姜母的这份期盼。
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回头,他和姜言澜只会更快地掉落深渊。
其实陆清离的事,姜母解释得也并不很清楚。
那两年里,姜言澜和陆清离之间发生过什么,旁人都无从得知。
也许商隐知道一些,但商隐绝不可能透露出来。
那么,就算了吧,就让他自私一点。
他于秦朗,不想争。
和姜母谈过之后,于秦朗还是毅然地离开了姜家。
临走时,面对姜母殷切的眼神,他只能再三嗫嚅:“抱歉……”
姜母有些失望,却并没有为难他,拍拍他手背,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如果你愿意,常回来看看我和言澜他父亲。”
从姜家出来后,于秦朗赶去机场,改签了机票,下午便坐上去苏黎世的飞机。
姜言澜听到于秦朗离开的消息时,正躺在花园里晒太阳。
他听完,连眼都没眨一下,继续发呆。
姜二少和姜三少对视后,表qíng都变得凝重。
第22章 被困的动物
“大哥……”姜二少在姜言澜身边坐下,担忧地看他。
姜言澜闭了眼睛,不理他。
见状,姜二少抬头看向自家三弟,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姜三少在感qíng方面向来冷淡,他现在有周氏当家宠着,但当初周氏当家追他时,也费了不少功夫。
主要是他太迟钝,不过当他发觉自己也爱上周氏当家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哪里像他大哥和二哥这样,历经磨难?
姜三少低头望着两位兄长,嘴唇微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说在官场上,他杀伐决断,手段雷霆,丝毫不含糊。
但要他处理感qíng的事,他当真只有皱眉的份。
一时间兄弟三个都沉默下来。
原本姜二少和姜三少是想劝劝姜言澜的,但看到姜言澜颓唐的样子,兄弟俩反倒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言澜突然道:“我没事。”
没头没脑一句话,让人更担心,姜二少不由喊道:“大哥,你……”
姜言澜摇摇头,站起来,问道:“母亲在哪?”
于秦朗到达苏黎世,于母早接到姜母电话,亲自到机场接他。
母子两见面,却找不出话题来打破沉默。
于秦朗知道母亲担心他,但有些事,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没必要让老人家来背负。
到家后,于秦朗昏睡一觉,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佣人做好了饭,于父于母在楼下等他。
于秦朗飞快洗漱好,进餐厅时,他面容带了些笑意。
瞧见他气色还算不错,于母稍稍放下心来,招呼他用餐。
厨房炖了汤,于秦朗刚坐下,于母便把汤碗递到了他跟前。
于秦朗心下不觉颤了颤,但他并不擅言辞,所有感动都只化成一句:“谢谢母亲。”
“多吃点。”于母笑看他一会,不停给他夹菜。
这一次于秦朗回苏黎世,姜母不惜亲自打电话来关照,想来事qíng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
于母并不愚笨,她猜到事由,因而担心儿子。
但她是个好母亲,不忍心揭儿子心里的伤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儿子伤痛时,告诉他,还有家人给他温暖。
吃过饭,于秦朗陪于父于母坐了会,便起身道晚安。
回到房间不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
于秦朗去开门,笑着喊了声:“母亲。”
于母看了看他:“还没休息?”
“白天睡太久了,现在还不困。”于秦朗微笑着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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