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边走边捏着嗓子学:“天哪!你们显微镜为什么不收好!天哪!你们实验室为什么午休不关空调!天哪!你们这么吵楚教授知道吗!”
霍星叶和她们差不多大,很是赞同:“我上学最怕这种老师,贼事儿。”
“这不是关键点,”李颖说,“关键是人楚教授根本不爱搭理她,偏偏她还要来刷存在感,那副我们面前凶神恶煞楚教授面前就温柔似水的嘴脸……我真是逮着机会就忍不住气气她。”
“别这样,”霍星叶轻飘飘地笑,“直接要了她的号码填相亲网站就好。”
李颖:“……霍哥儿我想跪可以吗!”
霍星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热着耳根说:“我想听师娘……你小声点叫……”
门口一排小叶榕翠色浓重,看着是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模样,可风一chuī,树叶就凑到一起哗啦啦响,绰绰的影跟着明晃晃摇。
霍星叶知道的是,李颖和自己很投缘,临走还加了好友,给自己发了一张某人的课表。
霍星叶不知道的是,两人聊完后,李颖望着她的背影“咯咯”发笑……第一次在楚教授家看到女人,第一次见楚教授和一个女人靠这么近,第一次见楚教授允许自己外套穿在别人身上,第一次见楚教授被误会了不解释不反驳……也就只有霍哥儿会害羞,说什么“还不是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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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薇是谁,霍星叶不在意。
不过戴着墨镜口罩朝校门走时,她却是真的生气了,气得直接给某人砸了一个电话,接通第一句就连名带姓:“楚!珣!”
楚珣猜到什么,把手机拿远一点,低醇的声线带着股空气感送到霍星叶耳畔:“嗯?”
“嗯你妹啊嗯!”
霍星叶抬脚想踹落叶,结果一脚踢在树gān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刚刚李颖说送我回来,我才知道南大到塞纳河畔明明走五分钟就到!你特么给我画个路线图让我走了半个小时,怪不得打个车司机都说我莫名其妙不载我!幸好迟到归迟到,人品守恒我还是抽到了最好的那个……”
“你想知道是谁吗?”她调子里带了几分得意,“你问别人说明关心我,你不问别人我偏不告诉你,你也别好奇,最多算冤冤相报坑自己。”
楚珣背了这口锅,轻描淡写地提醒:“你宣称自己体力好。”
“什么体力好……”说着说着,霍星叶想到早晨在chuáng上的场景,默默噤了声。
她微红着脸,抬眸望了眼伞外灼人的烈日,停下脚步,没好声没好气道:“过来接我吃饭,我车没到。”
电话那头传来钥匙声和关门声:“你在哪儿?”
霍星叶眯了眯眼:“太阳下,没云,刚刚头顶飞过一排鸟。”
楚珣太阳xué抽了一下,摇头示意电梯里的住户别等自己先下去,很是无奈:“说人话。”
“面前有口喷泉。”
楚珣“嗯”一声,淡淡道:“往前走两百米到北门等我。”
说话间,太阳终于上位到了正中,道路上间隔状的瓷砖折出白辣辣的光。
霍星叶被刺得眼睛疼,qiáng装的愤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稀里哗啦全放完,嗓音中剩下的温软夹杂点撒娇的味道:“好远,我怕晒。”
楚珣道:“看左边,有一颗很大的香樟。”
“你也要给我科普校史吗?”霍星叶撇撇嘴,“项目面试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这棵香樟在你们南大建校伊始就有了,传承了无数——”
“站到树荫去。”
蝉鸣不噪,那抹低沉的温润感却像是糅进了她的胸腔,本来想数地面上的光斑,数着数着,胸口就发起了烫。
霍星叶想,五分钟又怎样,半个小时又怎么样,只要是他给的路,哪怕是她所走过最艰难的路……
她也愿意,一直走下去。
————
A市高架桥盘根错节,虽说来往车辆好似走迷宫般绕来绕去,不堵倒是真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某人用视线舔完他的手,又观察他的车标,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yù出时,车载屏幕亮起——
来电:洪雅。
第25章 桑椹红
楚珣腾手按下接通, 洪女士清亮的声音撞到车壁发出袅袅回音:“儿子,看到星叶了吗?昨晚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给你发短信没成功……她现在在哪儿啊?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 你们这俩孩子怎么回事儿啊!”
“我手机开的静音搁包里没注意, ”霍星叶自知理亏, 举爪弱弱道,“我在他车上……洪阿姨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嘈杂踩着“我在他车上”变得安静, 过了好几秒,才接着传来声音:“噢噢在阿珣车上啊,星叶是这样,上午家装公司给我打电话, 说那房子因为闲置太久有一面墙裂了,要重新刷漆, 味道很大住不了人……”
霍星叶小心翼翼偏头瞧楚珣,楚珣目不斜视,只是握在方向盘上的白腕微微一顿。
“我看你住酒店或者别的地方也麻烦,明天不就要开学了吗, 你直接在阿珣家多住一段时间——”
“妈!”楚珣蹙眉。
“这好像不太好吧, ”素来jīng明的霍星叶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了头, 眨了眨眼睛,格外老实地jiāo代,“我今早提过,他好像不太乐意——”
“哎呀这有什么不乐意的!阿珣你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起上班下班也多个照应。”楚珣还想说什么, 对面洪雅的声音越来越小,杂音越来越大,“啊啊,机场人太多你们说什么听不清……我马上要飞加州出差,星叶你有什么事儿找阿珣就好,阿珣会照顾你的……啊啊?我真的听不见,登机了挂了啊!你们好好的,拜拜!”
两人脸上的表qíng逐渐凝固。
“咔哒”一声,屏幕黑得gān脆。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形形色色的车辆川流不息。街边高楼的玻璃泛着灼灼白光,落在行人一朵朵伞尖上,滚得明亮发烫。
大抵是跑车车头略低,霍星叶小腿被chuī得生了几分凉意。
她一边把风扇朝上抬,一边小声解释道:“虽然我很想和你住在一起,但我真的没有打电话给洪阿姨说什么,你不要这么面无表qíng……总让我,莫名有点心虚。”
商圈停车场门口排着长队,楚珣直接找了个临时停车位靠进去,微抿着薄唇,食指顺着右转灯柄在空中划了道流畅的弧度:“先吃饭。”
霍星叶看了他好几眼,yù言又止:“好。”
————
餐厅暖色调的装潢低奢jīng致,吃法也别具一格——全包厢的设计极大保护了客人隐私,各式菜品放在一条匀速旋转的循环带上任客人自取。
炸得金huáng苏脆的天妇罗大虾,酱香袭人的牛ròu片,被霍星叶视为本命的香菜丸子,酸香可口的鱼香茄饼,抹茶味哈根达斯……走马灯样让人目不暇接。
一顿饭下来,霍星叶却越来越饿。
为了陪楚珣去近郊买活土,她qiáng行忍了一个下午,回城路上昏昏yù睡的时候不经意睁开眼,果然从后视镜中捕捉到他唇旁一闪而逝的笑意……霍星叶抡起手机,睡意全无:“我最近是不是智商不在线?去你妹的有匪君子啊!!”
纪苒柚正在剧组发脾气,收到微信见是闺蜜,脸色这才好看点,安排“休息一会”,自己也朝旁边走去。
一片“肯定是霍哥儿”“好想霍哥儿”“霍哥儿二爷绝bī真爱”的私语中,彭悠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趁周围没人看自己,悄无声息地潜进厕所,拨通一个电话……
纪苒柚心口本来闷着一团火,见闺蜜这“稀里哗啦”一大段文字,登时乐了:“你这又是何苦,他吃得少还优雅矜贵是他的事,你何必委屈自己,要是他被你一人顶俩的食量吓到,那你还是别追了……况且人家都问了你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活该你矫qíng!”
霍星叶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qíng:“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才说明有希望啊,请拿出你128G的岛国大片存量,不要怂直接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最近生的气。”
“怎么了宝贝?”
“世界这么乱,ròu麻给谁看,”纪苒柚夸张地抖了抖jī皮疙瘩,朝人堆里瞟一眼,道,“还能是什么,就你那同学啊,半瓶水响叮当,她以为美术指导只是排排滤镜吗……协调灯光不会,摄影走位不会,取景道具不会,不会就要学啊,她学是学了,整天就什么‘书上说’,‘理论上’,耍大牌……一场夜戏灯光找不到主角还狡辩是意境,刚刚被我说哭了,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谁都以为霍星叶背靠霍家起来得容易。
殊不知,她几年前初进组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听过多少训挨过多少骂,多少次剧组人走光了还在分机前琢磨镜头。要不然美甲师那么多,凭什么只有她一个敢兼任美术指导,敢说敢怼看上去无法无天。
霍星叶叹了口气:“她没来成南大算我耍了把心机对她不住,这圈子乱,柚子你多帮衬点。”
纪苒柚“哦”一声:“谁给我一年七八十万,我只用每天到剧组消消乐玩游戏‘书上说’‘理论上’,我随她怎么耍心机。”
霍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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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区已经晚上八点了。
聊微信是脑力活,霍星叶肚子饿得开始唱空城计,正思量着回去喝个酸奶就当减肥,楚珣把车停在小区附近的超市门口:“要吃什么吗?我下去买。”
霍星叶眼睛一亮,刚想接话,转念想到中午出餐厅时他问自己“是不是没吃饱”,自己大言不惭说的“撑得不想吃晚饭”,默了片刻:“我还不饿。”
“那我只买自己的。”楚珣颔首,推开车门,白衬衫随着颀长的身形在昏huáng的路灯下划出一抹不肯拘囿的明亮,清冷,出挑……霍星叶默默收回视线,然后,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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