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的话……”楚珣思忖片刻,噙着点笑意形容,“又矮又丑,可怜巴巴,穿得破破烂烂,脾气不好,特别怕疼,怕医生,一打针一抽血就咧嘴开哭,小孩子脾气,还挑食,爱耍赖,有时候很缠人……”
霍星叶越听,越觉得熟悉,越听,越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总感觉像低配版的我,但又不可能是我,”她拧着秀气的眉头问,“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楚珣弯腰,将霍星叶落在腿上的一根长发捡到书中,合上。
唇边勾着弧度。
他笑笑,不说话。
————
一个小时的车程不长。
待司机把两人送到一处幽僻雅致的四合院落门口,霍星叶抬眸望见门匾上“医者仁心”四个大字,这才感觉不对劲:“楚楚,你到底要带我见谁?”
“我们学校中医院的客座教授,一号千金难求,我是让洪雅来排,才没等上三个月,”楚珣说,“待会儿她问什么,你一定要好好回答——”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霍星叶打着“哈哈”转身,“刘莉要给我送证件过来,我得先回去,要不然人家找不到人……”
楚珣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直接将她拦腰抱住:“我知道你不喜欢医生,上个月在医院待得快哭了,但你的身体需要调理——”
霍星叶挣扎:“但我闻着这满院子的中药味都快吐了。”
“是吗?”楚珣微微垂头,轻笑一声,“刚刚我没告诉你你怎么没闻到,别说自己有事儿,我给刘莉发了短信让她晚上过来——”
“你这人就不会事先征求别人意见吗?”
“你是别人吗?征求了你还会来吗?”
楚珣结实的手臂锢住她乱动的腰身,随动作起伏的声线难得裹了抹不可抗逆的味道:“我告诉你,你现在没有第三个选择,要么自己乖乖和我进去,要么我抱你进去,里面还有其他人,指不定明天微博头条就是霍哥儿撒泼打滚……”
“楚珣你是混蛋吗……”
霍星叶话音未完,楚珣一口咬在那白腻敏感的耳垂上。
湿软,温麻。
霍星叶瞬间,安分了。
————
阮媛是个奇人。
一路跳级打怪,十五岁拿到伦敦大学经济大类的offer,都念到大三了,却一个没想通,退学跑回国内学起了中医。
在没天赋的领域,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人才。
而在有天赋领域,跟着已故的陈老学了三年,第四年直接出学术专著一举成名,成为南大继楚珣之后最年轻的客座教授。天赋禀异,xing格也孤僻。如果说楚珣待人接物是渺淡的疏离,那阮媛真的是冰块一样,棱角分明。
排队等喊号的间隙,霍星叶不qíng不愿听着其他人的科普,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的形象和司机大叔嘴里那个萝莉联系在一起。
等阮媛助理把霍星叶单独带到听诊室,霍星叶见到坐在桌后的人,心里的警惕当即消得一gān二净。
两个蓬松的马尾高高绑在头顶,小圆脸,大眼睛,画luǒ妆,洛丽塔嫩绿色泡泡裙配及膝白袜。
可不就是个标准版白富美小萝莉?
“姓名,年龄。”就连说话也是娃娃音。
霍星叶坐在沙发上长腿jiāo叠,姿态散漫,答完“霍星叶,24”,调戏的念头刚起——
阮媛接着问:“过去两年,大多数时候,几点睡?”
霍星叶想了想:“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阮媛在纸上刷刷落笔:“早的时候是多久,晚的时候是多久?”
霍星叶道:“早的时候是凌晨一两点,晚的话,是通宵。”偶尔看剧,偶尔打游戏,偶尔赶剧组进度,偶尔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
阮媛头也不抬:“喜欢辛辣吗?小龙虾,烧烤这样的。”
“喜欢。”
“喜欢生冷吗?冰淇淋这些。”
“喜欢。”
“生理期忌过嘴吗?”
“没忌过。”
“会痛经吗?准时吗?每次都痛吗?”
“会,从不准时,每次都痛。”
“……”
活活是老师和学生的相处模式。
哪怕那老师说话脆生生,霍星叶也存不住半分旖旎。
阮媛过来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又给她把了几分钟脉,坐回去,继续:“房事见血多吗?”
“头几次会,后来不会。”
“见血的时候前戏足吗?”
“足。”
“会出现经血回头或者经期很长吗?”
听着越来越严肃的娃娃音,霍星叶没来由地心虚:“经期偶尔超过七天,有过一两次经血回头,我看网上说挺正常,”她咽了咽唾沫,“所以就没在意——”
“痛经,失调,脉沉紧,舌苔薄,白带不用我问估计也很多,才二十四身体就折腾成这样还好意思说不在意?”阮媛“啪”一声把笔罢在木桌上。
声响清脆,弧度凌冽。
霍星叶心尖跟着一颤:“但那是我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qíng况,今年九月开始,我就被qiáng制调了作息,加之上个月受过伤,饮食也在克制,楚珣经常监督我,感觉好很多了——”
“所以,这是你现在还没被我轰出去的唯一理由。”
阮媛冷笑一声:“你知道现在多少像你一样的年轻姑娘二十出头就宫颈癌吗?长期熬夜生活不规律还容易子宫肌瘤,猝死,当然,最常见的还是宫虚宫寒,宫寒听不听得懂?”
霍星叶有些害怕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我换个说法,”阮媛微笑着看她,“不孕不育。”
————
左边的听诊室开了方子,右边的药房就配了药在熬。
别人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霍星叶在里面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眼影的颜色比进去前亮,眼线的色度也特别明丽。
楚珣等在门口,见到人,迎上去,一手拎着满满一大袋真空装好的中药,一手去牵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
霍星叶抿抿唇,痕迹明显地避开。
楚珣微怔,片刻后,想到什么,缓缓垂手,改为去揽她的肩。霍星叶摇晃着想躲,楚珣施了点力道,把她摁在掌下。
两人一路沉默到回家。
晚饭是楚珣做的,不算大厨水平,家常小菜,倒也有滋有味。
饭后,霍星叶在客厅核对自己的行程表,楚珣在厨房洗碗,顺便帮她温第一次药。
从进门那一刻,两人便没有jiāo流。
一片安静中,冬将军ròu垫摩擦地毯的声响都发得分外震耳。
“叮咚,叮咚。”
门铃响。
晚上八点准时来塞纳河畔的,只能是刘莉。
霍星叶起身给助理开门,接过她递来的文件袋道了声“辛苦”,又聊了两句,提醒明天的起飞时间,互说“晚安”。
关门,“啪嗒”。
霍星叶一回头,便见楚珣一手摊掌心摊着水果糖,一手端药,身姿卓越地站在身后。
玄关的壁灯微暗,温温吞吞泻下yīn影,勾勒出他五官清朗地线条,氤氲其间,半明半暗。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楚珣说,“你怪我不和你商量就带你过去,怪我不尊重你,怪我太qiáng制,太霸道,可能还有些大男子主义。”
霍星叶仰面看他,没说话。
楚珣以一种同样深邃而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她,放缓了呼吸,用近乎哄的语气,慢慢解释:“可你不喜欢医生,不喜欢医院,不喜欢打针吃药……我和你商量,你一定不会去。”
霍星叶垂在身侧的双手把衣摆攥得微紧。
“第一次和你做的时候,你经血回头,我就上网查了一下,查到了一些妇科病名词和体寒肾虚,然后找洪雅去约的阮教授,后来悄悄记过你两次生理期,长短和周期真的不规律,”楚珣态度很诚恳,“我没想着卖关子或者怎么样,只是单纯怕我说了是去看医生,你会找尽借口推脱下来。”
霍星叶眼睫阖拢,yīn影轻颤。
楚珣喉结微动,端着药碗的食指稍稍抖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如灯、如夜,时亮、时暗,藏着所有的看不到的qíng绪。
“我不知道阮媛给你说了什么,但我真的没想说备孕,或者调理好了方便生孩子,我不急,对孩子也是可要可不要,所有的出发点,只是想你身体好。你相信我,”他说,“如果你确实不想喝,你觉得药很苦,喝药真的让你很痛苦,那我可以陪你,我喝一碗你喝一碗,要不然我喝两碗你喝一碗也可以——”
“楚楚……”霍星叶睁眼,软着调子唤他。
迎上对方怜惜又夹杂着谨慎、歉意的目光,不知何时蓄满的眼泪,毫无征兆就掉了下来,“我不想走了。”
楚珣愣住。
霍星叶松手,文件袋应声掉地,“啪”。
她倏地伸手,抱住他,望着他,红着眼,眼底尽是泪光。
“楚楚,”她说,“我不想走了,真的不想走了……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就想做条咸鱼,我不要什么大奖,不要什么视效,不要被别人称什么大佬站在神坛上……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真的。”
楚珣没反应,就这样保持着端药的姿势,杵在原地。
“我想学做饭,学烘焙,学洗衣拖地居家,我想和你合法化,想生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男孩,我想送他上学,送他放学,送你上班,接你下班,”霍星叶抓住浮木般紧紧抱着他,哽咽着,“我不要什么追求,什么事业,什么抱负,真的……我以为一直不和你说话,就能坚持到离开,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眼泪一行接一行,淌湿了他的胸膛。
“我对你高冷没有抵抗力,对你温柔没有抵抗力,对你霸道qiáng制不讲理也没有抵抗力……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舍不得,真的真的离不了,”她小动物般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
“楚楚……”然后,紧紧圈着他的腰,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含着泪光望着他,抽抽噎噎地说,“你认真求个婚,我不走了,我答应你,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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