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是这样欠下的_江洲菱茭【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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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礼言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我还没老,用不着你扶。”秦礼言突然笑起来,眨着眼睛问:“你四叔怎么处罚你了?”

  方鑫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横眉倒竖,“全是你害的,姓秦的,你……”突然闭嘴,明明满脸怒容,却装出可怜兮兮的语气,“四叔说话太有道理了,他让我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秦礼言哈哈大笑,初中的孩子就是没水平,讲出来的话全是老一套。

  都没等秦礼言笑完,这胖孩子青筋bào露,抬脚想踹,左右瞟瞟,扭头就走。

  秦礼言心qíng好多了,打开琴盖开始弹琴。

  噩梦刚转出去,餐厅顿起嘈杂,琴声没入耳,闲言碎语倒是一大堆:“多懂事的孩子呀!就是胖了点!”“要我说啊,还是总经理最大度,亲侄子被打了,还要叫他来道歉。”“这就是素质,教授家庭长大的人,从小受熏陶,哪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我们这些人也就算了,某些读到博士的也不见得素质高多少。”“你说这书读多了怎么越读越混帐?”“总经理!唉!总经理怎么就没缺点呢?”……

  秦礼言浑身直抖,肺快炸了:好你个方铮驰!拿我当反面典型衬托你的光辉形象来了!你素质高!你素质真高!没人比你素质高!你个虚伪成xing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秦礼言伸出食指,使劲敲最高音的琴键,“你没缺点!你哪来的缺点!缺点还没闻到你的味儿,绕着三十公里就落了荒了!”

  过了一会儿,“你大度!你太大度了!你对我最大度!你比宰相还能耐,你的肚子里能开航空母舰!”

  又过了一会儿,“方铮驰!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混蛋的方铮驰正站在门口,看着秦礼言一脸烦躁不停手地敲最高音,微微叹口气,走过去,“秦礼言。”

  秦礼言还在念念叨叨,一听“混蛋”就在耳朵边上说话,后背一挺,惊慌不已,“方……方总!”

  方铮驰微笑,“你弹了好几分钟最高音了,客人正在皱眉头。”

  秦礼言面无表qíng地坐下来,哗啦哗啦翻琴谱。

  “别把qíng绪表现在脸上,更别把qíng绪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这是迁怒。”方铮驰在琴凳上坐下,轻轻地说:“人都是有劣根xing的,他们见你生气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嘲讽,不良后果既然已是事实,就不能让它变得更糟糕,最好的方法是——满不在乎,至少表面上得这样。”

  秦礼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想说两句,方铮驰站起来走了。

  方铮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凝视黛墨的夜空,微不可闻地叹息,“两害相权取其轻,成见已经形成,我又何必让他在我这里再受委屈?”

  唉!先叹一口气!

  忍不住想提醒方先生,您的作战部署里明明写着“恩威并施”,现如今怎么光见“恩”?“威”上哪儿去了?亲侄子被您大义灭了亲了,对秦礼言也太溺爱了吧,您难道还打算把他教得跟您一样?就秦礼言那发育不良的先天胚胎,根不红,苗不正,再加上后天读朽了书,能学得了您那两面三刀的绝活儿吗?就不怕适得其反?都这么袒护他了,可惜,人家显然不领qíng,尽把您往坏处想。唉!您啊!果然是个菜鸟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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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礼言心qíng恶劣,但表面上瞧着神态沉静,似乎还有点淡淡的微笑,作为一名服务行业从业者,这表qíng虽谈不上无懈可击,可也能得过且过了。

  明明心qíng沮丧,还得弹欢快的曲子,这是背离人xing的!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这应该被屏弃!被扔进垃圾箱!被打入地狱深渊!

  既然有了这样的思想意识,就要适应时代cháo流,做到以人为本!所以,秦礼言一本一本翻琴谱,终于在某书的第一页上找到——《义勇军进行曲》!秦礼言面色一喜,“这好!这最能表达我的思想抒发我的qíng怀,还有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意义。”

  于是,在一个不正确的时间不正确的地点,人们有幸听到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振奋人心的、具有革命làng漫主义色彩的优秀乐曲——国歌!

  国歌刚一响起,所有人讶然一惊,餐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矮个子经理愣了两秒钟,最先反应过来,直僵僵跑过来,咬着牙问:“秦礼言,你gān什么?”

  秦礼言笑着答:“展现我的爱国qíngcao!”

  “不准弹!”

  秦礼言瘪嘴,刚打算停手,楼上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年轻人拍着巴掌高叫:“好!弹得好!有创意!大伙儿跟着唱啊!”

  秦礼言哈哈大笑,朝他竖起大拇指,“知音难求!”

  和年轻人一桌的三个人立马跟着起哄,拿刀叉敲盘子,冲经理叫嚣:“你有没有爱国心?不知道国歌奏起来,不奏完了不能停?你难道不知道要尊重我们伟大的祖国?”

  秦礼言心说:还有这说法?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在奏国歌时大声喧哗难道也算尊重祖国?

  心里一套,嘴上却是另一套,“吴经理,顾客都这么说了,我一个服务者能不遵从吗?”

  经理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死紧,深深挖了秦礼言一眼,转身就走。

  楼上一见经理被气走了,顿起喧喃,嗷嗷大叫!秦礼言yīn霾的心qíng立时烟消云散。

  “喂!你弹错音了!”年轻人扒着栏杆笑嘻嘻地对秦礼言说,“我们俩一起合奏怎么样?”

  “好啊!”秦礼言找到首《水调歌头》,仰头笑说,“来首邓丽君的。”

  这人一点都不怯场,下楼来,坐下就弹,秦礼言一边chuī口哨一边弹主旋律。那人更好,装出痴迷的表qíng深qíng款款地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楼上许多客人放下刀叉,会唱的跟着一起唱。原本优雅有余温qíng不足的西餐厅,陡然变得热闹非凡,有人味儿多了。

  方铮驰站在门口微笑,对经理说:“你不觉得很有诗意吗?西餐厅吃成了大排挡,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飞跃!质的飞跃!”

  吴经理面皮直抽搐。方铮驰拍拍他肩膀,走了。

  这是秦礼言误入服务行业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一个晚上,很多客人离开时送给他一个微笑、一个大拇指或说:“你弹得不错!”

  秦礼言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难道我的职业归宿就是钢琴师?”

  那年轻人走的时候,笑着说:“这饭店里还有你这么个人才,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是不是以后也在这里弹?”秦礼言点头,那人大笑,“过两天我来找你切磋。”

  “哎?”秦礼言吃惊,“我就是个半吊子……”那人摆摆手走了。

  九点钟没到,客人散尽,秦礼言等着吃福利,方铮驰走进来,秦礼言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你没娱乐大众,让大众娱乐你了吧。”方铮驰拉着他进中餐厅。

  “谁说的?你没看到,平常客人板着脸吃饭,好像西餐多圣洁似的,今天他们笑得多开怀啊。本人一直认为吃是人生第一大乐事,连吃都愁眉苦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秦礼言偷瞟着菜单,点了份清蒸鳜鱼,饭店六十块钱没了。

  方铮驰什么都没吃,靠着坐椅喝水,“吃完了回去帮我收拾书房……你有驾照吗?”

  “有……”秦礼言吐出一排鱼刺,漫不经心地嚼鱼ròu,方铮驰说:“那好,把我的车开回……”秦礼言把ròu咽下去,促狭地笑着打断他,“有是有,可我不会开车。”

  方铮驰失笑,“此话怎讲?”

  秦礼言也不害臊,乐呵呵地说:“一两年前,跟一帮同学瞎胡闹,花了几千块钱考了个驾照,一直没车开,我早忘光了。”

  方铮驰笑着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真是不能对你抱太大的希望。那就坐出租车回去。”

  没钱!!秦礼言扒了口饭,猛抬头,“你不回去?”

  “好极了!终于开始关心我了!”

  “别胡说!”秦礼言脸通红,左右瞄了瞄,没人注意,放心了。

  方铮驰笑意盈盈地装悲苦,“唉!快huáng金周了,一到法定假日饭店就忙。想想,我好象从来就没在huáng金周出游过。唉!”

  你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怎么不说?秦礼言“喀嚓”咬了口糖醋藕。“钥匙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方铮驰掏出钥匙递过去,“这钥匙给你。我可能要到明天早上十点左右才能回家。”

  秦礼言“哦”了一声。

  吃完饭,秦礼言拎着衣服在方铮驰眼皮子底下坐上公jiāo车扬长而去,方铮驰只好无奈地苦笑。

  几站路之后,时过九点半,下来换车,到郊区的末班车早没了,只得坐出租,计价器上的数字每跳一次,秦礼言的心脏就“咯噔”一下。终于到了小区大门口,数字显示——三十五块七毛。秦礼言掏出四十块,司机找了四块,半天不见那三毛,秦礼言坐着不下去,司机急了,“到地方了!”

  “我那三毛呢?”

  气得司机甩出三个硬币,嘟囔:“住在这种地方,连三毛都舍不得!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秦礼言根本不理他。进小区时,保安拦着要他登记,秦礼言写:秦礼言,拜访49栋方铮驰先生。

  一个高个儿保安还想说两句,另一个矮的笑着说:“进去吧,方先生打电话来招呼过了。”

  秦礼言边往里走边嘀咕:“想得还挺周到。”

  高个子看着秦礼言的背影问:“你猜他跟方先生什么关系?”矮个子答:“保姆。前两天方先生不是刚把我们公司的清洁保姆辞了吗?”高个子感慨:“嗯!唉!这人瞧着挺斯文的,像个大学生,怎么gān这一行?”矮个子也感慨:“北大的学生还卖猪ròu呢!这年头啊!有口饭吃真不容易!”最后俩人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可千万不能把这工作丢了。

  秦礼言进了门,躺在沙发上歇气,盯着书房门上的水墨画看了两眼,“人都不在家,我还整理什么书房啊!”

  跳起来,匆匆洗了个澡,也不客气,翻出方铮驰的睡衣换上,直接上楼睡觉,一夜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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