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笨的人也该听出凤殇的不悦了,成依楚再不甘心,也只能罢了口,低头道:“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後宫诸事,有劳皇後费心了,这朝政之事,皇後就不必过问了。”凤殇顿了顿口,声音里带著一抹冰冷的生硬,“如果皇後心有不甘,大可回去跟国丈哭诉。只是,也请皇後记清楚,同样的话,朕不想听第二遍。”
听凤殇说得决然,成依楚心里也不禁有点怯了,颤声道:“臣妾不敢。”
见成依楚露出了弱势,凤殇也不愿就这样跟她撕破脸皮,淡淡地道:“回去吧,时间不早,朕要更衣上朝了。”
成依楚本要应了退下,迟疑了一阵,又忍不住问:“皇上,臣妾可以留下来伺候您更衣吗?”
凤殇眯起眼看著她,此时的成依楚脸上少了来时的几分娇纵,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想来虽然太保处处bī人,面前这女子,也不过是一个工具,脸上不变,声音里也不禁软了下来:“不必了,皇後一早便在这候著,现在就回去休息吧。”
成依楚只好一福:“臣妾告退。”说罢,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了庭院。
凤殇看著她走了出去,才又整了整衣服,回身就要往正殿里走,一转头,却看到毓臻站在房间门边,半倚著门看著自己,脸上却看不出表qíng来,像是神志还没清醒的模样。
凤殇顿时笑著迎上去:“起来了?是刚才吵到你了吗?早朝上没什麽事,你就别去了,多睡一会再回静王府吧?”
毓臻像是没听到他说什麽似的,只是安静地看著他,眼内如海。
凤殇怔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到毓臻眼前,夸张地挥了下:“喂,喂,醒了吗?醒──了……”
他拖长了嗓子问,还没问完,手就被毓臻一把捉住了,凤殇愕然地看著被捉住的手,半晌一笑:“醒了就好,别站著又睡过去,那样摔著了会很痛的,我以前……”像是意识到说得多了,凤殇连忙打住,转了话题,“要是还困,就回房间里再睡一会吧。要是不困了,就起来吧,我让眠夏准备了热水,现在时间也来不及了,你让她叫人把水抬到这边来,你沐浴过了再吃早饭吧。啊,我刚才只让眠夏去准备点心,不知道她去了没有……你还是再睡一会吧,起来了东西也准备好了。唔……我反正要回去换衣服,我亲自去吩咐下好了,你先回去躺一会吧,等人把热水抬过来了,你再……”
毓臻一直听著凤殇絮絮不断地说著,像是没完没了的,这时终於忍不住了,手上一牵,将人拉到了怀里,准确无误地吻上了那不停开合的唇。
“唔……”凤殇愕然地瞪大了眼,看著眼前人近在咫尺的双目,连挣扎都忘记了。
半晌毓臻才放开了他,见凤殇微喘著指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禁低笑一声,伸手整他的衣襟,柔声道:“瑾,别忙著顾我了,你自己都要赶不及了。”
凤殇只是睁著眼看他,一脸茫然,看著毓臻脸上浮起的一抹温柔,那是往常毓臻夜宿後的早上从未有过的表qíng,几乎以为是在梦中了,好一阵才挤出一声来:“啊?”
只是看著凤殇的表qíng,毓臻也能大约猜到他在想什麽了,心里隐约掠过一丝愧疚,又是一笑,轻骂一句:“傻瓜。”
凤殇怔怔地看著他,过了一会,才脸上微红地转过身:“放,放肆!谁敢骂朕是傻瓜!等朕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收拾!”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正殿匆匆走去,留下毓臻一人在原地,笑得弯了腰。
刚才吓唬皇後时明明那麽冷傲尊贵,一转眼又不过是个别扭孩儿,外qiáng内弱。
他跟怜儿,不像。
带著一抹深意地望著凤殇身影消失处,站了好久,毓臻才慢悠悠地回过身,一步步地踱回房间。
书案上是凤殇昨天批阅的奏章,堆了一桌,一片láng藉。
想了想,毓臻终於走了过去,将快要滑到地上的奏折一一拿起,叠整齐了才又放回去,一不小心把角落里一个奏本撞到了地上,毓臻连忙弯腰去拣,不经意间却看到一旁的软垫下似是压著了什麽。
毓臻心中一动,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那软垫,软垫之下,是一张叠成四方的纸笺。
迟疑了一下,毓臻终於还是把纸笺拿了起来,将纸笺打开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地颤了起来。
纸笺上是一小段未完的话,只是粗略扫过一眼,毓臻的脸色就变了。
第十六章
匆匆上了朝,听过几人禀报的要事,见再没有人出班了,凤殇就宣了退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回凤渊宫去。
虽然平日留宿毓臻总是在第二天早朝以前就离开,但是今天早上毓臻的异样,让凤殇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说不定回去时毓臻还在。
何况,离开之前凤殇也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句“等朕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收拾”,要是毓臻能听懂,说不定真的会留在偏殿里等著自己。
如此想著,凤殇不禁加快了脚步,唇边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抹浅笑,眼似琉璃,让一路上经过行礼的宫人也足以一眼看出,主子今天心qíng不错。
一路回到凤渊宫,眠夏急忙迎了上来,问:“皇上,要现在用早饭麽?”
凤殇边往偏殿走边笑著说:“不急,先放著吧,一会再吃。”
眠夏只是点头,看著凤殇一脸兴奋地往偏殿走去,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今天静王似乎还没离开,终於忍不住摇头一笑,恐怕,这世上也只有静王一人能让皇上如此开心吧?
凤殇自然不会知道眠夏想了什麽,快步走在回廊上,等到见了四下无人,就gān脆小跑了起来,一路跑到平时毓臻留宿的房间门前,才缓了脚步。
深吸一口气,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了,凤殇却没能笑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迟疑了半晌,才慢慢探进头去。
书案前坐著一人,背向门口,看不见表qíng,凤殇却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毓臻。
脸上终於放松地露出微笑来,凤殇蹑手蹑脚地闪身进去,收敛著脚下声音,一直走到毓臻背後,出其不意地伸手捂住了毓臻的双眼,才得意地咧嘴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毓臻却始终没有反应,只是安静地坐著,任凤殇捂著自己的双眼。
凤殇愣了,收了手,侧过头去,见毓臻面无表qíng,只是张著眼看著自己,不禁问:“怎麽了?”
毓臻依旧只是看著他,一声不哼。
凤殇心里越发不安了,谨慎地看了回去,试探著叫了一声:“毓臻?”
又一阵,毓臻才慢慢别开了眼,将手上一直揣著的东西丢到桌子上。
“什麽?”凤殇莫名其妙地探过头去,脸上还勉qiáng挂著一抹笑容,直到看到那被丢在桌子上的东西,他的笑容僵在了唇边,慢慢地,褪去了。那是一张叠成四方,平淡无奇的纸笺。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笑了笑:“你翻过我的东西麽?”平淡得没有起伏的话语,听在毓臻耳里,却是分明的指责。
毓臻也笑了笑:“我只是一时兴起,想替你收拾一下桌子,不小心撞翻了东西,去拣的时候就看到了。”
“哦。”凤殇轻声应了一句,说不上是信了,还是不信。
“只是这样吗?”毓臻目光凌厉地看著他,“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凤殇微微抬眼,淡淡一笑:“说什麽?”
毓臻“啪”的一声打在桌子上,一把捉起那张纸笺,展开了又“啪”的一声拍在凤殇面前,“‘淮州府内有凤临余孽,全力追寻,所获之人,一率格杀勿论。’一率格杀……皇上好气魄啊,毓臻真是自愧不如。”
凤殇垂眼轻笑:“是吗。有哪里不对吗?凤临余孽一心复国,毓弋在凤临快两年了,他们要是肯归顺,早就归顺了,剩下的这些始终不肯归顺,留著只会危及社稷,杀了以绝後患,有什麽不对?”
“有什麽不对?”毓臻禁不住哼笑一声,“皇上还问有什麽不对?错就错在那是淮州府!皇上不是一直找人跟著我麽?那麽那凤临人找我说的话,皇上也该清楚得很吧?”
凤殇像是丝毫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只是浅笑著道:“原来你是担心哥哥在里面麽?不会的。”
“他们既然敢拿怜儿来问我,就不会是毫无把握。”
“那麽你是认为哥哥跟他们一起准备造反呢?还是他们把哥哥捉起来了?”
被凤殇一问,毓臻顿时一愣,半晌才挤出一句:“这个没关系!”
“有。”凤殇抬头看他,“你不是总说哥哥拼了命才换来今天天下一统麽?既然如此,他现在又怎麽会反过来帮著凤临的人呢?要是他们把哥哥捉起来了,他们也早该跟我提要求了,没必要等到被捉的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哥哥还没死,就算他真的帮著那些人造反,或者那些人真的捉住他了,任何一样,都足以造成国乱,难道只为了他一个人而置社稷安危不管?”
听著凤殇说下来,毓臻却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微薄的讽刺:“说到底,你就是嫉妒怜儿,容不下他。”
“你胡说!”凤殇脱口便反驳。
毓臻一声冷笑:“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就是一直怕他活著。你怕他还活著终有一天会来跟你抢这江山,你怕他回来,功劳远胜於你,朝中那些人会舍你而推他上皇位,你知道他活著,我就永远不会爱上你!所以你嫉妒他!”
凤殇只是咬了牙直吼:“你胡说,你胡说!你闭嘴,闭嘴……我没有……”
毓臻却依旧不肯罢休:“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嫉妒怜儿,他不会跟你争的,哪怕他比你牺牲得多,比你更有资格拥有这个天下,他不会跟你争的,也不会任人摆布,即使是我……怜儿爱的人是毓弋,我清楚得很,既然答应与你好,自然也不会翻悔,你根本不需要嫉妒怜儿,你根本不用防著他,你大可以放了他,怜儿不会跟你争的。你根本不需要下这麽一道旨意!”
“你无理取闹!”凤殇咬著牙看了毓臻半晌,仅仅说出那麽一句话来。
毓臻毫不退让地回了一句:“你残酷不仁。”
“你!呵呵……够了,毓臻,够了。”苍凉一笑,凤殇终於敛起一身冷怒,“毓臻,你不要忘了,我是皇帝。”见毓臻只是无声冷笑著看著自己,凤殇微声道:“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存在的。不要说哥哥根本不可能在淮州,即使是真的在,到今天,到这局面,我也只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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