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见他微微抿著唇,一脸乖巧,越是觉得亲近,顽皮地拍拍他的头:“乖,乖,下一次就会叠……”
话没说完,见凤殇猛地抬头怔怔地看著自己,才觉得有点失了分寸了,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递出一片荷叶:“再,再试一次就好。”
凤殇接了过去,好半晌才微微一笑,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暗猜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少爷,既有礼,又温顺。
凤殇只是低头叠他的船,专注仔细,河面波光粼粼,反映在他的脸上,褪尽了往日的天子威严,便如寻常人家的孩子,朴实而安静。
“好了!”少女一声欢呼。
凤殇正艰难地把船翻出来,挑起小篷,便算是完成了,听少女这麽一叫,他也不禁勾唇一笑,依著少女刚才那样取些花瓣撒下去,点上蜡烛,放入河中,一边望著篷船摇晃著顺流而去,一边站起来,活络了一下手脚,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旁边拱桥上慢慢走过,正是毓臻。
“放出去了,公子定会心想事成……”少女看著那船远去,回头便要向凤殇说几句祝愿的话,哪知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凤殇匆匆地向著拱桥走去,女伴叫了几声,都没见他回头。两人对望一眼,“怕是遇上什麽人了吧?”
“嗯,说不定就是他心仪的那位姑娘……”
凤殇绕到桥下一路追去,上了桥却已经看不见毓臻了,左右看了下,才看到对岸一个身影往人群中走进去,仿佛就是毓臻。
打起jīng神,凤殇便匆匆地下了桥,往那人群追过去。
扎在人群里,左右都是人,嬉笑喧嚣,三三两两地拿著花灯走过,却哪有还有毓臻的身影?
凤殇停住了脚步,有人拿著花灯来卖,他也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有点无措地站在那儿,心中一直一直地沈下去。
微一抬头,似乎又能看到毓臻的身影,他怔了怔,依旧追了过去,沿著河岸边走,却又一样不见了人。
如此几次,就像是捉迷藏般,明明看见了,追上去却又不见了,永远差那麽一点点,最後依旧落得一阵失望。
凤殇慢慢踱回拱桥,扶栏而走,终於低切地笑了出来,眼中萧索。
笑了一阵,他站起来,便要回客栈,却又猛地愣在了当场。
拱桥之下,他刚才放下篷船的岸边,一人静立,小心地放下一只篷船,却正是毓臻。
凤殇静静地看著黯淡的烛光照在毓臻脸上,那一眉一眼,他都曾经吻过,如今专注到了极致,为的,又是不是他呢?
好久,凤殇终於摇头一笑,慢慢伏头在桥栏之上,再没有一动。
就像他们两人,这一年多来,那麽努力地想要靠近,明明已经近得就在眼前了,以为已经到手了,却终究还是错过,一次,又一次。
无论怎麽努力地去追,总是追不上,到放弃了,回过头来,才发现那个人一直站在原处,不曾一动。
终究是欠了那麽一点缘分吧?
得不到也是应该的。
“瑾?”
凤殇微微一颤,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就看到毓臻站在身旁,看著自己,眼中似乎还有一抹担忧。
挑眉一笑,凤殇站起来:“原来是静王啊……既然遇上,不如,陪朕四处逛逛吧?”
听出凤殇语气里的疏离,毓臻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凤殇便一转身,走在了前头。
灯市中也有贩卖一些小物件的地摊,还有表演卖艺的小台,凤殇饶有兴致地在人群中穿来cha去,毓臻也只能手忙脚乱地跟著,见他脸上笑得灿烂,心里却反而越是难受,终於忍不住叫了一声:“瑾……”
没等他说完整,凤殇已经回过头来,一脸兴奋地指著一个地摊,问:“毓臻,那是什麽?”
毓臻愣了一下,顺著他的手望过去,地摊上摆著些小孩子玩的拨làng鼓,地摊老板还一手一个地摇著。“拨làng鼓啊……”
“拨làng鼓?有什麽用的?为什麽叫这名字?这个跟làng有什麽关系麽?”
毓臻听他这麽一问,一时答不上话来了,还在犹豫中,凤殇已经自然地伸手来扯他的衣角:“你看,那个!怎麽来的?很漂亮啊!”
毓臻抬头看去,一个人正拿著个细小的铁环,往上头一chuī,便有一串透明的泡泡冒出来,在花灯照映下,确实漂亮。只是,这种小孩子常玩的东西,实在算不上特别。不明白凤殇为什麽那样问,他也只能随口应道:“用皂荚熬了水,沾上就能chuī出来了。你小时候没玩过麽?”
凤殇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一个劲往人群里钻,见毓臻停在那儿,便自然地要牵他的手,毓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躲了开去,见凤殇愕然地看著自己,才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这里人多。”
凤殇耸了耸肩,收回手去,依旧兴致勃勃地往人群里扎。反而是毓臻一路跟去,越渐觉得後悔了。
走过大半个宴州城,靠近城郊,人cháo也少了,见凤殇走在前头,并不回头看自己,毓臻终於有点忍不住了,快步跟了上去,跟他并肩走在一起,见凤殇也不说什麽,才慢慢安下心来。
以为要费尽心思才能让他消气,现在看来,却似乎只是在闹著小别扭,毓臻暗暗一笑,低头看凤殇的手,蹭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挽住了凤殇的手,等了一阵,见凤殇并不挣脱,便安心地紧了紧,一路走去。
如此走了一阵,到了城外围一处岔道口,凤殇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毓臻,毓臻愣了下:“瑾?”
凤殇看著他,也没有挣开手,只是静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毓臻,太保要造反,你帮我还是帮他?”
毓臻一愣,想起那夜在凤渊宫里听到的话,迟疑了一阵,微微一笑:“自然帮你。”
凤殇脸上无喜无悲,又是一阵沈默,退後一步,指著脸上的浅疤:“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哥哥。”
毓臻敛去笑意,只是认真地道:“我知道。素和毓臻既然臣服於你,今生今世,没有相叛的道理。”
“你说的话,自己记著罢。”凤殇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一边不著痕迹地抽回毓臻握著的手,微微一指,“你知道这里往西再去,是什麽地方麽?”
毓臻看了一眼,那是一条小路,芳糙连天,看不到尽头,正要问,便听到凤殇一笑接了下去:“那里再去,穿过一片树林,过了桥,有一个叫王桃的小村,建於十四年前。”
毓臻一时不懂了,不过是一个小村庄,凤殇又何必说得如此仔细?转念一下,不禁顿时改了脸色:“那里是……”
凤殇一笑:“王桃,逃亡,不懂麽,那就是我长大的地方。哥哥在去盛京之前,也一直在那儿生活,现在那里还有一些不愿入朝的人留著,便如常人一般生活。”
毓臻望著小路尽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殇长大的地方,怜更小时侯生活的地方,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凤殇伸过手来扯了扯毓臻的衣服:“别看了,回去吧,他们要担心了。”说著,也不管毓臻如何,拉了人便往客栈走去。
进了客栈,毓臻还来不及说上什麽,便看到凤殇自然地放了手,走回房间,根本不看自己一眼,与从前那种蜜蜂粘糖般的亲热截然不同,不禁一阵失落,看著凤殇关上房门,便连走上一步去叫他也有点为难了。
呆呆地站了一阵,想起刚才凤殇说过的话,心里始终像有些什麽放不下一般,毓臻终於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客栈,往城外走去。
凤殇靠在门上,听著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终於慢慢地滑倒在地上,低低一笑,合上了眼。
“皇上。”
一个声音响起,凤殇微微抬眼:“拿回来了?”
“是。”啪嗒一声,一物落在凤殇跟前,巴掌大小,似乎便是那河边祈愿的篷船。
凤殇怔怔地看著那蓬船一阵,终於拿了起来,慢慢拆开,墨绿的荷叶面上,歪歪斜斜地刻著几个字:愿怜儿平安幸福。臻。
沈默了好久,凤殇才轻声道:“他……走了吧?”
“是,静王已经出去了,似乎就是向村里的方向去。”
凤殇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又看了那叶片一眼,将它细细叠好,放入怀中,冷下声来,道:“吩咐下去,马上收拾上路。今夜赶入凤临……另外,派人去下旨,凤临的关口,闭门五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第三十六章
毓臻沿著凤殇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迂回的小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眼看快要过三更了,也还没见著凤殇所说的树林,就更别说是村庄了。
心中觉得有点不妥,毓臻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折回去,提了气,加快了脚步往前赶。
再走了一阵,前满面果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只是月色已暗,映著一片林子,便显得格外的yīn深。
毓臻皱了皱眉,紧绷了身体,走了进去。
林中回dàng著一阵阵不知从哪传来的吼叫,这样的林子,别说是晚上,即使是白天,穿过去也要一定的勇气,林子那边即使有村庄,出入不便,恐怕也不会是如何富裕的村庄了。
不愿久留,毓臻提起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出了林子,果然看到林子边上一条小河缓慢流过,趁著月色,却看不清它的深浅。
左右看了一阵,毓臻才看到右边颇远的地方隐约架了一座桥,微蹙了眉,他只觉心中一阵忐忑,犹豫了一阵,才往桥那边走去。
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一根较粗的树gān,过了河,对面是半人高的糙丛,桥边上有一条小路,似是人为走出来的。
毓臻执了衣摆,走入糙丛中,一阵枯糙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说不上多恶心,只是味道浓烈,让人一阵晕眩。
又走了一阵,终於听到了一阵狗吠,前面似是人家。
毓臻却越渐紧张了起来。
出了糙丛,便能看到前方一个不大的村落,三三两两几户人家,村前几块方田,点著一盏摇摇yù坠的油灯,村口树边栓了两条狗,听到脚步声,吠了两下,又趴下去睡了。
毓臻站在那儿,心里就突然说不出地慌了。隐去脚步,绕过那两条狗进了村,村里的房舍倒是整齐,一例的砖墙黛瓦,再往里走,一座祠堂模样的房屋和旁边一个开阔的院落,分明比别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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