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迟疑的看了眼傅靖远,她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听从面前这个苍白男人的话。
傅靖远笑起来:“你把小孩子放在chuáng上,然后出去等着。”又回头看了眼小孟:“你也出去。”
屋内只剩下荣傅二人。荣祥蹲在chuáng边,把手cha入襁褓之下,试图抱起小孩,傅靖远连忙拦住他:“你手上没劲儿,当心再把他给摔了。”
荣祥笑着看看他,一双眼睛弯成了黑幽幽的月牙儿:“这孩子养的真不错。多谢你照顾他。”
听了他的道谢,傅靖远暗想自从他戒针成功后,好像变得知道好歹了。
“呃……这孩子平时爱哭的很呢,今天兴许是你们父子连心吧,一路上都特别乖。”
“听我娘说,我小时候也很爱哭。结果邻居新搬来的白俄小男孩以为我是个女孩子,还曾翻过围墙来我家送了一大束野花。”
这是荣祥第一次提到自己小时候的事,傅靖远听的饶有兴趣:“然后呢?”
“后来?后来那一家又很快搬走了,没有后来。”
荣祥用食指指尖轻触婴儿的小嘴,那孩子张了大嘴,竟咯咯的笑了几声。
傅靖远见他心qíng甚好,便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对他和盘托出。
荣祥听了他这个想法,并没有发怒,只先愣了半晌,然后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还没呢,等你来想个好名字。”
“我学问很差,想不出好的。你取个吧。”
傅靖远觉得他平静的过分,满心狐疑,沉吟了一下,方道:“叫念琳如何?傅念琳。”
话音一落,荣祥便开始露出了尖牙和利爪。他仰起脸对着坐在chuáng边的傅靖远:“哦,原来这里面没有我的事!”
“啊?”
“傅念琳!真好名字。傅靖远念着颜光琳!是不是?”
傅靖远觉得很无奈:“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纪念他的妈妈而已。”
荣祥站起来,他戒针时被打了药,连着沉睡了五天。醒来后虽然是熬过了苦头,可是药物的副作用也不可小觑。譬如,他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发木,有点不大听使唤。此刻他猛然站起来,心里对傅靖远也不知是愤恨还是感激,只是茫然的想要大闹一场。可又不知道自己闹得有没有道理。
他又有点犯糊涂了,心中迷乱的想:我该找个人问一问,他把我的儿子跟了他的姓儿,还取名叫做傅念琳,这算不算是在欺负我?当然,他素来对我都是不错的,我也曾经很对不起他过。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凡一个人在生气前这么左思右想一阵子之后,注意力被转移,那气也就发不出来了。而且他毕竟不是个白痴,之前那样jīng明过的一个人,再糊涂也是糊涂的有限。何况吗啡被戒掉后,他身体的各个方面都在明显的好转中。所以眼见着傅靖远小心翼翼的把那孩子托出去送给奶妈,他也没有阻拦。
傅靖远回身掩了门,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了荣祥,觉得这个男人的腰细极了,忽然回想起当年同荣祥初识的那些日子,在奉天,天寒地冻的,荣祥却只歪戴了顶厚呢礼帽,冻的耳朵通红,可见他是个爱美的青年。
傅靖远心软了,低头伏在荣祥的肩上,喃喃道:“你乖一点,乖一点。如今总算一切都好过来了。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再不吵闹了。好不好?”
荣祥笔直的呆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累极了,他又想到自己如今一无所有,再怎么说也没有什么立场底气。他虚脱似的向后靠去:“随你吧,我不管了。”
他只要有这么句话,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示弱了。傅靖远见好就收,陪了小心扶他坐下,一边摩挲着他的后背一边凑到他耳边喃喃道:“比前两天似乎又胖了点。”
荣祥不耐烦的一扭身子,眉尖蹙到一起:“你又要gān什么?”
“不gān什么。”
“那边有地方坐,别和我挤在一起。”
“我不。”
荣祥放低了声音:“你怎么-------”
“我怎么?”
荣祥忍无可忍的站起来走到窗前:“下流!”
傅靖远大笑起来:“我下流?你刚老实了多长时间,就摆出这么副圣人面孔了?”
荣祥背对着他,眼睛望着窗外的树梢:“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
傅靖远跟了过去,鼻尖触到荣祥后脑的短发,温热茸茸的,有香皂的味道。
“记得就好。我还怕你忘了呢。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滚你的吧!”
“今晚外面有应酬,怕得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明天怎么样?”傅靖远的双手一起扶住荣祥的腰:“馥郁西餐厅的厨子可以借过来,他会做地道的法国餐。我们到时先吃饱了,然后……”
荣祥用胳膊肘愤然向后撞了一记:“不要再讲了!”
傅靖远硬挨了这一下,脸上的表qíng却是不变:“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新主席视我为眼中钉,嫌我大哥留下的人太多,却完全又不服政府的管制。我每天同这些人敷衍,烦都烦死了。等你的身体再好转一些,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有足够的钱,再找个安逸的地方生活,该有多快乐。”
荣祥偏了头,试图看到傅靖远的脸:“就我们两个么?”
“哦,还有你的小孩子,你要是喜欢,就带着;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先由我大嫂给看着,她在北郊的清凉庵住了许多年了,那里很安静,而且风景也很好。你放心,她是个非常慈爱的人。”
荣祥的心让他给说的活动了,于是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xing来:“小孟总得带着的。”
“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过一种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带着那个小奴才?而且他也不小了,总有二十岁了吧?他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我们给他一些钱,让他去娶妻买房,我还可以在政府给他谋个位子。”
荣祥很犹豫:“这不行吧……我从十三岁时就带着他,十二年间我们几乎寸步不离……”
“就算是兄弟,也要各自成家立业的不是么?”
荣祥心想他倒不配算是我的兄弟,只是觉得一旦分开,生活便缺失了一半似的:“这……我离不开他……”
傅靖远听了这话,按下心内的醋意蒸腾,脸上愈发笑得和蔼可亲:“那只是不习惯而已。我还比不了他么?以后我照顾你,照顾一辈子。若是照顾的不好,让你拿枪毙了我。”
他把话说的这样好听,荣祥听后,竟恍惚了一下,想着离开这纷扰伤心之地,重新开始生活,也觉得很振奋。
他并不想着小孟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只想着自己能否离开那个小奴才的侍候,如果离得开,他就要全盘接受傅靖远的建议。
第30章
翌日,傅靖远果然带了个洋厨子来,又买了许多新鲜果蔬,凭那厨子烹制了许多样数的新奇菜肴。二人当晚大快朵颐。吃毕回房,傅靖远嚼了块留兰香口香糖,随手脱下西装外衣挂在门后的红木衣架上。
他心中愉快,所以看什么都比往日美好了许多。此刻环视这间卧室,只见阔大整洁,紧里边是张西式大铜chuáng,周围靠墙是排新款落地大衣柜。窗边独独一个小玻璃桌子,荣祥坐在旁边,正一边喝水一边翻看最新的《老爷》杂志。微微低着头,可以看出睫毛浓密、鼻梁挺直。
他忍不住走过去,抬手握上荣祥的后颈,先是轻轻的摩挲着,后来就用了力,试图把手伸进他的领口里去。
荣祥穿的是件厚呢上衣,样式类似青年男学生的制服。领口收的很紧,再伸进去一只手,竟勒的他几乎窒息,他抬头狠狠的扭了下上身:“你发什么疯?”
傅靖远笑嘻嘻的抽出手,抬到鼻尖嗅了嗅,忽然俯下身子,把嘴凑到荣祥耳边低语道:“我终于知道警局的láng狗是怎样根据味道来追踪线索的了。”
“嗯?”
“我就认得你的味道。楼下沙发上有一条手帕,我一闻就知道那是你丢在那里的。”
荣祥很困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傅靖远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不解风qíng,只好耐心解释道:“你看,我的眼睛认得你的样子;我的耳朵认得你的声音;我的鼻子认得你的味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很亲密、很有默契了?”
荣祥把杂志合起来放到玻璃桌上,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道:“你……然后呢?”
傅靖远定定的望着他,终于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你没有听出来我是在同你调qíng吗?”
荣祥歪着头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我听着很像-------但是不大肯定。你倒是与众不同,又是láng狗又是手帕的。”
傅靖远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走到荣祥身后,用一只手扳着荣祥的下颏,让他的脸慢慢向上仰起。
荣祥柔顺的望向他,心中很平和安静。
因为实在是再没有别的指望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也像是很早之前的事qíng,他的心里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波澜。
傅靖远迟疑了一下,低了头去吻他的嘴唇。
荣祥的嘴唇很柔软,舌头带着水果沙拉的味道。二人都恍惚起来,觉得仿佛只有在接吻时,双方才是最熟悉契合的。舌尖相互试探触碰着,在荣祥发觉之前,傅靖远把口香糖咽了下去。
然后气氛忽然便热烈起来了。傅靖远捧着荣祥的头,好像要吃了他似的,吻的气喘吁吁,手忙脚乱。荣祥被按的喘不过气来,扭着头意图躲开,然而傅靖远挪到他的面前,把手cha到他的腋下抱着,竟一面亲着一面把他拖起来推倒在chuáng上。
荣祥仰面陷在厚软的被褥中,傅靖远沉重的身体压上来,这依然让他窒息。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棉花,软的,无骨的,任人在上面揉搓抚摸着。傅靖远的嘴唇滑过他的额头、眉眼、鼻梁、嘴唇,一路向下……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外衣和衬衫都被解开了,胸膛袒露在温暖空气中。
傅靖远却觉着自己有点像是在做梦。
这样一幕他肖想的太久了,在梦里已经反复演练过多次,所以现在虽然成真了,也终有点梦幻的影子在。
他的手抚过荣祥的胸膛,停留在左边的rǔ尖上。嘴唇凑到右边去,恶狠狠的吮吸那一点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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