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于是暑假里,维盛就开始学校培优班,李叔酒店和驾校三地跑,钧浩见他一面就笑他又黑又瘦象个非洲难民。于是非得接送他去驾校,有时候钧浩忙,便让陈家去驾校接他。这位陈哥也是个很能来事的主,一上出就可劲地冲维盛讨好地笑,一会问他去不去逛街,一会问他上不上游戏厅桌球室,维盛没啥兴趣,都是静静地在副座上摇头,没大答理。陈家心里就开始记恨上了:死鸭子,还搞地自己有多清高,不也是一个被包的。
过了老半天,维盛忽然问:“浩哥最近很忙?”要不,不会总叫陈哥来接。
“浩哥正做大生意吗,嘿嘿,他赚的多了你不也风光?”陈家立即堆笑——怎么着这位“少爷”也是浩哥身边目前最“红”的,一两年过去了也没见浩哥撂开手,冲这点他也该巴结巴结。维盛皱了皱眉头,他不爱听到这样的话——维盛并不傻,他知道陈家看他的眼神讨好中却藏不住的鄙视——与张钧浩之间的差距,已成为他心中最大的隐痛。
正巧陈家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就笑地多瓣重jú一样,接起来就笑:“丽丽啊,想我了是不?啥?没gān吗,在……在上班呢……没!我没再和小美出去过,真是在做事!什么事……不就接浩哥的——一个‘伴儿’……”听了什么话似地笑地越发花枝乱颤,手里拿条手绢都能客串jì院老鸨了,浑然不觉得自己是在开车,“哪能啊……我能和浩哥比吗,我哪有他那身价叫人这么贴着跟着?”
打qíng骂俏了好久才挂上电话,陈家舔了舔发gān的嘴唇,象才注意到维盛一样,切地笑了一声:“这些女人……真是烦,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啥都要管。”
维盛把脸偏开,车窗的倒影中是一双隐带烟雾的眼。陈家却没放过,眼一转,嘻嘻地又笑:“你不是想找浩哥么?晚上他可能会去‘诺亚’,要不要带陈哥带你去开开眼顺便等他呀?”
维盛知道诺亚,但是钧浩从来没带他去过。那头,不自觉地就点了下去。
诺亚是钧浩和一个圈里的朋友合伙开的GAY吧,维盛到的时候才刚刚七点,里面零零落落地只有几个人。个个都象刚睡醒似地,一脸惺忪。陈家熟门熟路地进去,领维盛往吧台一坐,就叫:“ALEX,有没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拿点出来?”穿着身低V领紧身衬衫的男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是调酒的又不是厨师,上我这找吃的?”他本来就不大喜欢常狐假虎威的陈家,见张钧浩没在,嘴巴更刻薄了,“怎么,连吃饭糊口的钱都花在你qíng妇团上了?”
陈家觉得落面子,龇牙咧嘴地骂:“少放屁,让你做你就做!”
“是啊……”身后飘来一声轻柔却略带嘶哑的声音,“饿坏了他旁边的那位主儿~小A你就不用做了~”
维盛回头,站在眼前的是他恐怕一辈子都会记着的人。
那天晚上,依在张家大门旁,偏着头,问他:“你找谁?”。
小磊今天穿的倒是件普通的白T,只是一转过身,就露出镂空挖背来,却勾勒地他的腰线更加纤细诱人。他眼睛依旧如那晚一般,带着迷梦一般的轻佻。他扭着腰点点陈家的手臂:“陈哥怎么今儿就你一个来呀?都不怕我想你么?”
陈家对男人没兴趣,耷拉着脸推开他:“少来,你想的才不是我——”看了维盛一眼,意味十足地笑,“浩哥让我去驾校接小叶,顺路就带他过来玩玩。”
“哦~”小磊离了陈家,回来在维盛身边坐了,刚点了根烟,小A就骂:“别一起来就抽这么凶!”劈手就抢,小磊躲过了,笑:“呆会客人来了就不好抽了,当然现在过过瘾。”
“你就等着落病根儿吧!看那时候谁要你!”小A恨声看着他,小磊满不在乎地笑:“那时候谁知道谁呢!”
吞云吐雾间他倚着头,探究似地打量着略显局促的维盛:“怎么,浩哥舍得放你这个宝贝出来,透透气……?”
维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咬嘴里含着的吸管,小磊看陈家已经自顾自地开了瓶洋酒根本没管这边,便歪着头,笑:“还是……他也腻了?”
维盛如遭电击一样,恐慌又愤怒地瞪他。
小磊吃吃地笑:“这有啥的呀?浩哥有那个资本——你算厉害的了……你看见没,那个穿了四个耳dòng的——就挂很多链子的那个,他可是还在你之前认识浩哥的,可才不过两个月,就在这卖了,现在gān爹多到他自个儿也记不清了——他命不好,如果那时候浩哥没见着你,他可能还能撑久些——这儿混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咱是比不上你金贵,和浩哥拜拜后就在这店里‘混’,好歹也算份工作……”
维盛的脸变地惨白,其实从他第一次见到小磊起,他心里就隐隐想过这个,但之后的幸福来的太快太汹涌,他已经无暇他顾。但如今小磊这样赤luǒluǒ血淋淋地捅破他刻意遗忘的伤口,他无处可逃。
小磊有些快乐地看着他的表qíng,他从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这个被张钧浩过度保护的男……孩,他甚至还不能算个男人——他凭什么?迟早不也是步他,以及他们的后尘?这个圈子里的脱裤子比谈感qíng要来的容易的多的多。他恶毒地笑,轻飘飘地又说:“刚听说你在学车?恩,你还真幸福,这份遣散礼够重的,不愧是浩哥……你说他会给你买辆啥牌子的?我记得前年浩哥喜欢一个大学生,后来毕业了他想自个儿开公司做老板,浩哥就是送他部丰田,你么……该不能比他差吧?”
维盛的脸已经有些青白了,小磊说的话里有他不能明白不想明白的太多的丑陋,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却发现手晃地连杯中的液体都摇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qiáng迫自己平静下来,他不能相信,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象哥哥一样的男人会如此不堪,但那个夜晚,小磊轻浮的笑一直没能从他脑海中抹杀。
小磊轻轻一笑,低头吸了一口烟:“你也别这个脸。浩哥就是喜欢清醇的,别看我这样,以前比你还傻还较真呢,象浩哥这样的男人,上起心来能把你捧地上天,可一旦腻味儿了,你就别想再缠着他,还不如实际些,趁现在多拿些好处。”见维盛起身要走,忙伸手按住他,“别走啊?浩哥今晚会和他几个朋友过来——你不想等他么?”
维盛很想吼过去不想,但却鬼使神差般地坐下了。
过了八点客人慢慢地多起来,但却远远没有那次他们去香港的那个酒吧喧哗热闹。几个穿地比小磊还要露骨的年轻男人在客人中间蝴蝶一般地穿梭,偶尔被花蕊粘住了腿,就拧着腰在客人身边或腿上坐下,推杯换盏间色yù横流。
这才是真实的同志圈。维盛有些恐慌地闭上眼,他以为他和张钧浩之间该是不一样的,“正主儿来了。”小磊的声音轻飘飘地,如蛇一般蜿蜒钻刺,他睁眼,小磊怒怒嘴,叶维盛茫然地看向门口,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维盛和小磊坐的位子是在L形的吧台一边,折过来的角度使的坐在VIP软包的张钧浩压根没注意到他。三个男人耳语了什么,忽然开怀大笑起来,就在这时BAR里的音乐忽然换成十足的电饮摇滚,舞台四周嘶嘶地喷出gān冰,所有人起哄,嘘声,叫好,烟雾在迷离的灯光下营造出汹涌的亢奋。聚光灯下一个人影忽然跳上舞台,四下的叫声似乎更大了。上台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一身黑色的铆钉皮衣皮裤,套着粉红色马丁鞋,画着眼熏妆,嘴上还涂着淡淡的唇彩,妖艳而张扬。
由于音乐太大声,小磊几乎是贴着维盛的耳朵说:“看见了吧?这是诺亚刚请的驻唱歌手。人玩的可疯了,那些有钱人在打这匹烈马的主意呢!”叶维盛还是坐着,仿佛没听见一般。他只看见乐曲响起,浑身叮当披挂着的男人扭腰跳舞,旋转迷离的灯下仿佛一条闻乐而起的蛇,所有人疯狂地鼓掌,chuī哨——张钧浩与身边的朋友似乎耳语了一句什么,随即偏头示意WAITER开了一瓶CHIVAS送上台去,男人接过只喝了一口,就倒过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倾泻一地,下一瞬间,他cao起酒瓶砸向MIC架,玻璃碎裂声带起新的一阵兴奋狂热的尖叫!从来只爱听90年代粤语老歌还无数次被他取笑老土的张钧浩,与他们一样激动兴奋,难以自抑。
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在chuáng上靠在一块儿,听那首老掉牙的《爱你痛到不知痛》,原来很多时候,恋爱中做的傻事,都是做不得准的。
重金属的节拍一下一下沉闷地踏在他的心房,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武侠小说中经脉yù断七孔流血的恐怖的痛感——他想呕,但他只是站起身子,向不远处的陈家走去,“我先回去了。”
陈家已经捧着不要钱讹来的红酒喝地有些找不着北了,听了三次才听清,大着舌头说:“我送你?”屁股没有离开椅子的意思。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
“浩哥也来了刚,你怎么不去找他?”陈家笑嘻嘻地凑过来,“不会是吃醋吧?咳~浩哥都闹着玩的,他们那圈子里的朋友们都这个样儿,要真改了那才丢人现眼了呢!”
维盛没理他,已经转身离开,再呆下去他真地要吐了。
陈家看着他挤开人群远去的背影,朝舞台上狂热舞动的人看了一眼,哼地发出一声怪笑。
维盛想走安全出口绕后门出去,但被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一挤,就有些发昏,更加头晕脑胀,跌跌撞撞地怕出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冲进洗手间,弯腰gān呕起来。晚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下翻江倒海更是连酸水都要呕出来了,好半晌他才láng狈地直起身子,狠狠地冲了把脸。镜子中的自己láng狈不堪,惨白的脸,泛青的眼,和红肿的唇,满脸的怨恨愤怒和扭曲。叶维盛,谁把你变成这样一个怪物!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张钧浩告诉他,这就叫成长。
……去他吗的成长!
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叶维盛没心思道歉,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想走不能。
他愤怒地抬头,一个面皮白净男人直盯着他,象盯上青蛙的毒蛇,吐着信子说话:“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下一步竟就推着他向墙上压,叶维盛一瞬间气到忘记挣扎忘记发火,直到男人酒臭的嘴压向他,才醒觉一样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变态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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