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一拳击在chuáng板上,嗤笑一声。
“别再在我眼皮底下杀人了。”
真可笑,裴峻,你和我,谁比谁gān净?
诸人押着老鬼进了审讯室,备好了纸笔,便被裴峻下令清场。
偌大的审讯室里只剩二人,裴峻坐下来,将警帽摘下随手丢在桌上:“说吧,为什么意图杀人。”
“我,我只是看那个娘pào不顺眼!我——”老鬼忽然咽了声,豁着嘴求道,“裴警官!我求您了,您放过我吧!我,我不能不杀他,我有苦衷,我也做过你的眼线帮过你不少忙……”
“哦”裴峻好整以暇,“你是说当时你出卖了兄弟让鸿运四人加刑改监的事是在帮我?而不是你想借刀杀人又或者是——”他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道:“是受命于人,不得不做?”
时间如静止了一般,半晌听不见回话,裴峻也不急,转着笔,在笔录纸上无意识地虚划。
“警官……”对方困难地吞了口口水,“我真不知道你是啥意思,我是怕那个娘pào说出是我牵线他去害疤面,被陈琛知道他不会饶了我所以我才想杀人灭口……”
笔顿住,在笔录纸连着档案袋上长长地划过一道黑迹。裴峻将纸团了丢开,重新抽出一张摊好,头也不抬地道:“爆炸案之前你陪同陈琛多次去医务室探过口风,那时候你怎么不起杀心?因为你那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炸弹是不是你放的?”
“警官!怎么可能!陈琛一直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机会——!!”
“对!”裴峻猛地抬头,打断他的话,“所以,是谁和你合伙,要除掉陈琛身边的人甚至除掉陈琛?!”老鬼咬牙不答,裴峻加重了语气,迫道:“我只想知道,NO.20476和你不在一个仓,氰化钾更是高危品严加保管——究竟是谁给你的钥匙谁给你的针剂!”
老鬼崩溃地垮下脸,亏他当初还想着能利用眼前这人的立功心切除去异己,如今总算知道裴峻早在当时事发就已经布好这个局,根本就不是真缺他当那个眼线内应!可他能说么?!把他背后的黑影供出来,要死的可不是牢里的他一个!
似看透了他的想法,裴峻一摇头道:“你害陈琛身边的人是受鸿运那帮老头子主使,这事我早就知道——帮派之争我现在管不着也不想管,所以你不用告诉我谁在鸿运与陈琛为难,我想知道,你能搞出这么多风làng,不可能就凭一己之力——警察之中,谁是你们的卧底!”
老鬼呆了一般,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可能——他总以为“那个人”帮他做这些也不过是拿钱办事,可要是卧底……那可是从头到尾都是黑道,若以他为一条支线蔓延开去,警队之中要有多少人落网?!他打了个寒颤。他不傻,也跟了陈琛近十年,这点厉害关系一想,本来的犹豫一扫而空,此刻也不再害怕了,他看着裴峻,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警官,原来你一开始,就是来查这个的……我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杀人的罪我认,爆炸的案子我也认,警官,我知道我这个人只要一出去都是个死,但死一个好过死全家!”
裴峻也一愣,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间百态,此时亦看出老鬼已是下定决心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了!
从审讯室出来,陈再励又已等在外面,一见裴峻就急问:“怎么样怎么样?”
裴峻敬了半个礼,才将装着笔录的文件袋递过去:“犯人认了,爆炸案也是他gān的。”陈再励松了口气,学着吴伟达夸张地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总算不用把这个案子也以‘人为疏忽’结案了——上次砸死人推说是事故已经让上头够不满的了,要是这回炸伤人也说是事故,别说调查组不信,我们自己也不信啊!”劈里啪啦说完才意识到眼前这人还算他的下属,他着实有点失态了,赶紧咳了一声:“恩,行啦,文件jiāo给我,我会把总结报告写好分别上陈吴SIR和调查组,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这算是赤luǒluǒ的抢功,但裴峻并不在意地并了并脚跟,敬礼告辞。
爆炸案表面上告一段落,监狱里却更加暗流汹涌。崩牙雄没想到爆炸案的主谋是鸿运内部的“反陈势力”,激动地一拍大腿:“没想到还真有人敢以下犯上!平常吵吵闹闹就算了,那些人还玩真章的了,趁这时候落井下石买凶杀人!琛哥,咱不能白受这气,也派人做了他们!”
陈琛捏着支烟凑在鼻端轻嗅,淡淡地道:“做了他们……你知道都有谁么?五年前我杀了钟庆林,两年前我杀了王炎,鸿运四大堂口只剩一半,平常都还好只是一有机会就要兴风作làng——能动手早动手了。剩下的这些叔伯辈在堂口都是盘踞多年,真不在了,你顶他们的缺?若是——”他想说的是若是方扬和叶靖生这俩人还在,他怕是不会觉得这样势单力孤,但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崩牙雄悻悻然低头不说话了。佛恩却偏着头道:“鸿运真有很多人反你么?”陈琛看了佛恩一眼,他其实什么也不懂,只是单纯地听从他跟随他,他转用泰语道:“其实都是为了钱罢了。我不想再做贩毒这个夕阳工业,他们不甘心钱来的少了,便想换个当家……”佛恩凑过去,将他夹在指间的烟卷抽了出来,轻轻地道:“我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贩毒制毒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从前我阿妈便死在这上头,我被颂猜捡回去,但我也没恨毒品,也没少gān作孽的事;后来陈大哥你说毒品不好,不要做了,我便也觉得对,这不是个好东西。呵,我这个人就是没脑子,想不来事,只知道听你的话,你做的,总是有道理的。”
陈琛哽了一下,像从前一样大力地撸了撸佛恩短而柔软的顶发——他不是神,偶尔也会茫然,无措,犹疑,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决定不仅仅与他一人有关,而足以影响鸿运几百号人,真就这么定了?但他看着佛恩的双眼,定了定神——既然身为掌舵,那他就有这个权力去指定鸿运的航线!若有阻滞,便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罢!
因为“破案有功”,吴伟达推荐裴峻参加了今年的升职面试——顺便回分区警署解释爆炸案的始末来源,明眼人都知这事没这么好圆,但没人愿意做踢爆内幕得罪同僚的刺头。裴峻倒是不甚担心,若他估的没错,送呈的结案报告就算再有纰漏,也一样会通过。
等候室里坐着都是参加这次升职面试的警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讨论心得,而升见习督察只是走个过场,一般作为主面官的高阶警察根本不会在意这样微小的升职,裴峻便一人坐在角落边,抽过一张《警讯》默默地看。直到一双黑皮鞋在他眼下站定,声音响起,带着点熟悉:“裴SIR也来见工?这次是升什么?警司?”随即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差点忘了,今时不同往日。裴警长这次要来面试IP的?哦,不,不,督察得服务满3年,你是来面PI——见习督察。是吧?哎,三十多岁从头再来,我都替你心酸。”
裴峻缓缓起身,对着刘峰敬了半个礼,瞟了刘峰的肩章,还是一年前的高级督察,便点头道:“是的,刘SIR今年又是来面CIP的吧?希望今次能成功。”刘峰抽了抽嘴角,正yù再说,便见数人簇拥着一个中年人推门进来,他赶紧撇下裴峻冲上前极其标准地行了个军礼:“张SIR!”来者排场颇大,肩上三颗军星,正是刘峰的顶头上司,总督察张巧丰,如今兼任警区反三合会行动组组长——说起此人,也是警队中赫赫有名的了,从第一线做起,从业三十余年,在警界门生无数,人缘甚好,因而虽近十年不曾有升职迹象,依旧受人尊敬地很,一时寒暄敬礼声不绝。他一一虚应了,目光略过刘峰落到曾经的同事身上,不由地微一点头,裴峻亦如常人一般对他敬礼,张巧丰会意,便不再看他。
直到单独面试之时,他才示意裴峻坐下:“我们当了两年的同事,在我面前就别闹这些虚礼了。”
裴峻不肯,只道:“现在我只是一名警署警长,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张巧丰呵呵一笑,也不勉qiáng:“我听说你去了喜灵洲?真是……谁下的调令?屈才了,真是屈才了……起码去训练SDU的新丁也好的嘛。”他顿了顿,“你的能力,不该在làng费在看守那些社会残渣上。”裴峻一摇头,没半分犹豫:“报告SIR,我去喜灵洲只是正常的岗位调动,一个合格的香港警察应该适应任何环境!”
张巧丰愣了一下,好么,裴峻的官腔打地比他还足,他倒不知要接什么话了。只得按部就班地问了几个问题,完毕后将档案合上递过去,和颜悦色地道:“面试肯定没什么问题了,想来笔试和体能测试的结果出来,你的委任状也很快就能下来。”
“THANKYOUSIR!”裴峻接过,啪地并拢脚跟,敬礼。
张巧丰也知道裴峻心里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小小的职位升迁,他对裴峻骤然降职有太多的疑惑,听说降职前“一哥”召见过他,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但没出口,他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便好脾气地一笑,亲自起身与他握手——警服下摆扫过桌上文件露出其选一张不甚起眼的文件袋。
裴峻与其回握,眼风不经意地扫过,随即微微定格——文件袋的左上方划过一小段黑色的水笔痕迹,直直地没入边缘。
第三十章
裴峻从离岛码头上岸,心事重重地回到喜灵洲监狱,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忽而一顿,下一瞬间一道拳风便破雷裂冰般地袭来,裴峻猛地一后退,手肘撞门,借力打力地旋身避开,同时飞起一脚踹向来敌——他瞳孔一缩,突然攻势一窒,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叫敌人见fèngcha针有机可趁,几乎须臾转眼之间,一只抢便抵上了裴峻的下颔。
枪是好枪,美国柯尔特公司生产,枪管上隽刻着一行英文,KINGCOBRA——眼镜王蛇。
“你退步了,‘师兄’。”一道似笑非笑的邪气声音扬起,裴峻顺势望去,心平气和地道:“是你进步了。
“切。”来人见无法激怒裴峻,颇觉无趣地收回枪,向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有声地赞道:“第一次见你穿这种制服也~好威哦~~下次出更巡逻抓小偷可不可以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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