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_楚云暮【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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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进来看看,喜欢什么?”

  我把东西都分给建弟狗蛋和亲近的邻里乡亲,连王妞都帮她买了一套擦脸的,女孩子家,早到了要打扮的年纪。我承认这么做,多少带点炫耀的成分,我就是在外面混的再苦再累再不成人样,也要做出“衣锦还乡”的样子来。

  人,有时候都是虚伪的。

  在家吃中饭的时候,母亲一直絮叨着家道困难,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有大半的心思都飞到三儿那去了——他娘说他又上山去了,大半日了,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母亲又给我添了碗饭,继续道:“我与你爹年岁都大了,你阿姐远嫁,你说你去读书家里整少了一个劳力,家里竟没个gān活的人,也就是小三子能帮把手——”

  我赶忙打断她:“三儿?”

  “是啊,要不家里的这几亩地就靠我老俩口忙的完?他自己家的忙活完就到我们地里,大毒日头的帮着cha秧,翻地,说什么你去省城念书了,放心不下家里的活计,就叫他帮忙些,哎哟,农忙时候那样十几天的连着爆晒,我看着都心疼,亏得信婶不知他儿子受这苦呢——都叫你别念书了,象建弟那样娶个媳妇不就好了?”我听不下去了,把碗一放,起身道:“娘,以后再忙也别叫三儿来帮忙,花钱请个人吧。”

  我把最后的三百块钱递给欣喜的母亲,转身出屋,初夏的暑热让我越加烦躁起来——我欠三儿的,真是这辈子也还不了了。我拿起后院水缸里的瓢子,一捧捧的凉水望自己身上浇,全身淋的jīng湿也仿佛不能抒发心里的郁闷躁动。

  “天就是再热,你也不能这样啊?”我手里的瓢而突然被人轻巧的抽走了,我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猛地转过身,三儿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好啊,今天回来也不先给我个消息!害我一到家听说你回来了柴都没放就上你这报道来了!”

  我的三儿,在我面前永远是这样恬淡而快乐的笑,谁又知道他为我受了多少的苦?我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三儿唬了一跳,忙推开我:“你浑身湿淋淋的,还不快去擦gān净。”我痴痴地看着他,三儿怔了一下,脸色微红,悄声道:“你娘还在里屋呢,有你这么急的么?……有什么话,咱一会再进屋说,啊?”

  那天晚上,三儿就留在我屋睡,他娘知道我和他亲厚也没反对,反叫三儿这些天别gān活多陪陪我。我早早关了门,把送他的衣服给他看,三儿喜欢得不得了,可看看那窄窄小小的裤子就天真地问:“这么紧穿了还咋活动呀?”

  “谁要你穿这个上山下水的——”我摸着他的头发,“你就穿给我看,谁都没你穿的好看。”三儿高兴地跳起来,全身都换上了,站在我面前偏着头问:“好看么?好看么?象你的同学么?”我鼻子一酸,忙点头:“何止象,你比他们……都好看。”三儿爬上炕,攀着我的脖子道:“瞎说,秦商哥长那么帅,他穿这个一定比我好看。”

  我咬着他的鼻尖,道:“他再帅也没用,我只喜欢三儿,你准备和我耗一辈子吧。”

  三儿嬉笑着躲开,我一把把他拖回来:“别跑,我还要审你呢。”他眨巴着眼:“你读书读傻了吧?还审我呢。”

  我把他上次压我枕头底下的钱拿了出来,塞进他手里,正色道:“别再gān这事了,我不需要,别把我当没用的书呆子,我既然选择要出去闯就不会饿死在那里——喂,别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以后我娘要叫你gān啥你别傻乎乎地什么都gān——”

  话,说不下去了,三儿chuī灭了灯,转身轻轻地吻住我的嘴唇:“是了……嘉禾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小子,先动上手了你!”我咬牙切齿地笑,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建弟的婚礼办的还似模似样的,在大山里,就是穷到要饭了,这门面上的工夫也绝不能马虎。主婚人不能免俗的是王村长,一番老掉牙的陈词后,新人敬酒,婚礼的气氛顿时掀起一个小高cháo,几个爱混闹的年轻人纷纷开起huáng色笑话来,建弟还好,打小与我一起什么混帐话不说,可怜那新娘子看着就腼腼腆腆的,脸皮特薄,红地象滴出血来。三儿就和我咬着耳朵道:“看来建弟嫂人还温柔些,要是象海子哥那样讨个泼辣货,那日子还怎么过呀?”我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啥呀?女人一结婚都是会变的。赶明儿你自己有了体会就知道了。”听者有意,三儿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好,我巴不得自己体会去呢。”我自知失言,正想开口,建弟夫妻俩就敬到我们这一桌了,先敬的自然是王村长,他说了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场面话,又笑道:“等你们有了娃,还要叫嘉禾给取个好名儿,人家现在可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呢。”我连忙站起身道:“哪里,怎么比的上村长你,我那点道行在您眼里那算啥啊?”这些场面话,我如今比谁说的都顺。他哈哈大笑,把杯中酒一gān为尽。待新人轮流敬完我们这一桌,我才重新落座,王村长突然搭着我的手,道:“嘉禾呀,你和建弟一般大吧?他的事都办了,你也该筹划筹划了?”

  我愣了一瞬,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咳,我才刚上学,这事还早呢。”王村长意有所指地道:“我没叫你现在办呀,只是问你有没有这意思——你知道,全村里我只看你有出息,你将来若肯回来,我这位子,少不得是你的,不比在城里摸爬滚打地qiáng?”

  我身边的人绷紧了身子,我想对他说点什么,我想让他不要多心,不要担忧,可此刻我只能赔笑着对村长道:“叔,您啥意思啊?”

  王村长笑着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边嚼边道:“那天我看见你给我闺女捎东西了,把妞妞美的呀,照了一下午的镜子,我就想,你们打小一起的,双方是什么样一个人心里也都底了,你要是愿意,不如先定下来吧,等你读完书,立刻把你和妞妞的事给cao办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就我王家的事!你尽管上学去,家里的花费就都我包了。”

  几句话如晴天霹雳,我呆住了。11

  我知道王村长是咱村最有权势的人,得罪谁也不能让他闹心,否则将来事无大小,在我们这是别想顺遂了。我一面低头喝酒,手紧张地都在颤抖——我当然不愿意——可我怎么开口?!

  “哎呀,二十岁一个大小伙子,这有啥害臊的呀?”王村长亲热地拍拍我的手,“成,这人多,你要有个准信了,私下再告我,啊?”

  “三儿,怎么这么不小心砸了碗,看割了手。”同桌的人起身,想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不料他起身一带,原本端坐着的三儿竟脚一软,整个摔坐在地,倒把那人唬了一跳:“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大力推的。”

  我猛地转身,搭着他的胳肢窝qiáng把他撑起来,可看到他的脸,我却呆了一瞬,三儿并没有眼眶含泪,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含混眼神看着我——瞪着我,牙齿紧咬着下唇,深深的,甚至渗出了几丝血沫。我心里一凉,如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我在gān什么?三儿对我几乎是倾其所有地付出,而我他吗的居然在犹豫,在迟疑?!我还是不是人啊?!

  “嘉……禾。”

  “别说话。”我终于回过神,把他扶好,回过头,深吸了口气道,“叔,我和妞妞……不合适。”

  王村长一直上扬的唇角僵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不合适?……傻孩子,成家过日子后,自然就合适了。”

  “不,我是说,我不会和妞妞在一起。”我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在学校里……有人了。”我就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有几个坐的临近的乡亲听见,纷纷静了下来。

  王村长啪地摔下筷子:“嘉禾,你现在是嫌我王家女儿配不上你还是怎么着?我资助你上学,不是要你去不三不四地混闹的!”

  更多的人看了过来,一道道别有深意的视线机关枪似地she在我身上,我咬着嘴唇,任他骂去,身后有一只手突然拉拉我的衣角,我将手伸到背后,悄悄地握住三儿的手,这才觉得好受些:“……村长,我从没想过混,更不想耽误妞妞的青chūn,是我配不上她。”

  “好端端的,村长您就是教训小辈也别挑这大喜日子呀。”建弟的娘亲自过来圆场,王村长不好骂下去,拂袖而起,嘴里还道:“教训?我敢么?都一个个骑我头上——翅膀没硬就要飞,我看着能飞多远!”

  剩下的时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熬过的,脸上一直红一阵白一阵的烧,从众人夹杂着同qíng,不屑,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我知道我算是和咱们村最有权势的人正式jiāo恶了,可我握着三儿的手,心里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你……太傻了,怎么当面就冲撞起他来……”三儿坐在河岸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拽着地上的野糙。

  “哦,我不驳他的话,就要娶王妞,到时候可是你要一脚把我踹进河里的。”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不想让他多担心,故意开着玩笑道。““我不会踹你的,我哪舍得。我只会把自己踹进河里——”他低下头,低声道,“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太难受了,象从前在这河里溺水时一样,又惊又慌又喘不了气儿,快死了一样,心疼地难受——”

  我偏过头去,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对不起……”

  他摇摇头,更望我身边贴。晚风摇曳着东水河畔的树影,分分合合,掩映着空中黯淡星光。

  我突然有点心酸,为我与他的未来。

  “你当众落村长的面子,将来要怎么办?”

  我qiáng打jīng神道:“能怎么办?他还能拆了我家不成?不过是我回来的时候日子难过些罢了,横竖我是不回来的,什么劳什子村长我更不屑搞世袭制!牛不喝水他还能qiáng摁头?!”我自然不会告诉他,因为这事我被爹拿着扫帚满院里追着打,全身都是红肿的鞭痕,母亲以泪洗面,口口声声说我凉薄无qíng,从不为家里着想。我低头吻着三儿柔软的顶发,无所谓了,我只要对你有qíng就好,三儿……

  “哥……”他哽了一下,“你说的对,我们只有离了这山,才有一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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