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迹可循_极川【CP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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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渝遥一度以为大脑里忽然窜出来的这个替代画面象征着他希望刘红云去死。就像对方也时时刻刻想着杀死自己一样。

  刘红云为何如此对待他?过往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真相来临的那一刻,远比私自猜测要痛苦百倍。

  他最深的梦魇来自于他从未接触过的英年早逝的父亲。

  和他一样,也是个xing取向异于常人的父亲。

  第49章

  关于父亲的事,林渝遥是从宋萍口中得知的。那晚他被顾寻关起来,再出来时急忙赶往医院,路上宋萍的电话又通了,对方慌张的解释:“刚刚手机摔了,半天打不开。”

  林渝遥问清医院和具体位置后赶去,刘红云还在手术中,宋萍薄弱孤单的身影被医院灯光拉得很长,他走过去,声音沙哑的问:“怎么回事?”

  宋萍解释了一番,说两人难得出门吃饭,餐馆人多,跟两个年轻小姑娘拼桌。那两人一直在谈论顾寻和林渝遥,言辞坦dàng露骨,抱着手机看他俩发的亲密自拍。刘红云每日千避万避的事,却在这时被迫直面了。

  “菜没上来她就走了,拉都拉不住,一下子冲出店门外,还好车子避让的及时,但她自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宋萍唉声叹气,满脸皱纹挤在一起。

  林渝遥心神俱伤,喘着气听她解释完,陪着一起等手术结束。幸而这是三更半夜,没有招来狗仔和闲人,冷静下来后迅速着手安排保密措施。

  刘红云是凌晨四点多醒的,林渝遥坐在椅子上发呆,宋萍睡在病房的另一张chuáng上。

  “你怎么来了?”刘红云醒来一见到他便冷声质问道。

  “醒了?我喊医生过来看看。”林渝遥走上前。

  “滚。”刘红云才做完手术,面色惨白如纸,声音有气无力却态度坚决。

  宋萍听见声音立马醒了,劝道:“渝遥陪了你一晚,知道你摔了,立刻赶过来……”

  “我需要他来吗?我需要一个变态做我儿子喊我妈吗?”

  “你……”宋萍也没辙了。

  刘红云还记得自己进医院前在那两个陌生姑娘口中听到的话,她们每一句嬉笑都像一把刀,一句句刺进她心里,对她进行凌迟。这让她现在无法正常面对自己的儿子。

  林渝遥跟她无法沟通,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刘红云胜了,将他赶出病房。

  宋萍安抚好病人,跟出来说:“你别介意。”

  林渝遥捏了捏鼻根,疲惫渗透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处。宋萍看出来,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他摇头:“我照顾她吧。”

  “唉,你也别怪她。”宋萍声音低了下来,“在餐馆里听到你的事,对她打击是太大了。”

  “就因为喜欢男人是错的吗?”林渝遥忍不住道。十五六岁以后他和刘红云的关系趋于和缓,家里逐渐有了和谐的氛围,虽不亲密但彼此也不像小时候那般非打即骂。可为什么从他出柜开始,关系又进入了死局。

  宋萍摇头叹息:“遥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跟我的儿子一样,只要你开心,喜欢男人女人都可以,但红云不行啊,她不是不想理解你……”

  “什么意思?”林渝遥迟疑的问道,他心里似乎有个答案成形了,正呼之yù出。

  “你……”宋萍面色纠结。

  林渝遥看着她的嘴唇,忽然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张口想制止对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宋萍已经说出来了:“你爸爸他和你……一样。”

  林渝遥抬头闭上眼睛,急促的喘息了几声。

  刘红云的故事,是他二十多年最想知道又最不愿知道的真相。他演绎过无数角色,看过许多悲qíng凄惨的剧本,然而现在才明白,别人的故事和自身的现实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旁人十分的痛苦,再如何感同身受,其实能感受到的至多两三分罢了。而自身两三分的痛苦,往深处一想,却能变成满溢的十分,教他痛彻心扉寝食难安。

  刘红云出身低,被在工商局内工作的林宇看上,可谓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噩梦的开始。

  林宇家境优越,父亲同是体制内的二把手,母亲是大学教师。刘红云读的书不多,本以为这样的家庭很难融入,可婚后生活却平静温馨,公婆和丈夫对她皆和善温柔。然而怀孕七个多月时,她发现丈夫出轨。男人出轨是平常事,刘红云身边不少亲戚朋友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也如此劝她,说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做凤凰,何必打破那份心照不宣。刘红云想着忍气吞声便忍了吧,或许玩累了对方会回来。可她没想到,林宇的出轨对象是个男人。

  她见识短浅,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简直骇人听闻,这分明就是变态!肮脏!

  她终是忍不了,挺着大肚子和林宇对峙,林宇置之不理,要她安生养胎,别管闲事。刘红云威胁他,说要去局里举报他私生活混乱不堪,是个变态的二椅子。

  林宇当时娶她,就是看中了她的隐忍和软弱,然而没想到看走了眼,这是个倔脾气的泼妇。一家人吵了又闹,最终以林宇和在外面的那男人断绝关系做结。

  可好景不长,刘红云预产期前两天时发现林宇依然在外面跟人不gān不净的保持联系,她大闹了一场,林家二老和林宇担心她肚里的孩子, 哭着道歉。孩子生下来以后,刘红云身体虚弱,每每看着那个襁褓里的小生命,心里总是滚过千种qíng绪,这个孩子不应该存在的,她的手碰上婴儿稚嫩的脖子,只要轻轻一掐,就能了结这个生命。

  小孩子突然嗷嗷一嗓子哭起来,她赶紧收回手,不知方才是犯了什么魔怔。

  此后一年多,刘红云和林宇展开了拉锯战,对方一次次出轨,又一次次哭着求她原谅,像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刘红云被折磨的jīng神崩溃,终于认输,提出离婚。结果突逢变故,林家二老飞机失事,同时去世。林宇受了打击,抱着她不肯签字,哭着说:“我只有你跟孩子了,我只有你们了。”

  刘红云爱他,深爱过他。正因为爱,才会跟他拉扯了这么久。她对这个孤立无援、无助嚎哭的男人,终是狠不下心。

  日子在这之后好了起来,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像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可一年多后,林宇遇见了一个男学生,坠入爱河,刘红云又一次跌入了噩梦里。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问。

  林宇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你原谅我,我真的爱他。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这么爱一个人。”

  刘红云此时心里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恨意。她曾想过死,抱着林渝遥站在楼顶,风很大,chuī得林渝遥一直在打喷嚏。刘红云往前走,往前走,再一步就要迈过护栏。儿子在这时抱住她的脖子,看了眼下面,细声细语道:“妈妈,怕。”

  刘红云一瞬间惊醒,往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坐着,林渝遥也被摔着了,哇哇大哭,刘红云双手捂着脸,跟着无声流泪。

  然而没多久,事qíng发生变化——林宇被查出了胃癌。住院期间刘红云未去探望过一次,照顾他的一直是那个男学生。直到最后病危,刘红云带着儿子去了医院,男学生长得清秀,一双眼睛似会说话,明明是个男人,双手却比每日cao劳家务的刘红云还要细嫩。

  “财产和账本你都得安排一下了。”刘红云坐到chuáng边,开门见山。

  林宇骨瘦如柴,脸上呈现灰败之色:“等我回家再说。”

  “回家?回哪个家?”刘红云讥笑。

  “我病好了,回家再说。”林宇还是这句话。

  “病好了?”刘红云笑出声来,眼神含冤淬毒,“你就要死了!这几千块、几万块的药都救不了你的命。”

  林宇蓦地睁大眼睛,望向他的爱人。那清秀可人的男孩眼睛通红,别过脸去。

  林宇眼睛里的光彩顿时灭了。

  “继续治疗有什么用呢,这药已经推不进去了。你早该死了林宇,你活该如此!”刘红云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挥舞着手臂,“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林宇大口喘气,被刺激的似乎要昏过去。

  身后的男孩上来拉她:“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还有你,你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变态,你也该死!”刘红云咒骂道。她说这些话时心里很痛快,既痛又快。她知道,快是这一时的,而痛是此后一辈子的。

  快到三岁的林渝遥站在病chuáng边,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chuáng上那个瘦骨伶仃的男人朝他招手:“遥遥,过来。”

  林渝遥走过去,男人握住他的手,去抚摸他白嫩的脸——这是生命的开始。他的儿子还小,以后会有璀璨人生,而他已经行将就木,半截身体进了huáng土。

  “遥遥,叫爸爸。”男人说道。

  林渝遥转头去看和男学生在争吵的刘红云,又看回chuáng上的男人,摇了摇头,怯生生道:“叔叔。”

  林宇怔了几秒,忽而笑了,一边笑一半咳嗽,眼泪流了满脸。

  但是对于这些,林渝遥其实并无记忆,父亲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宋萍说话不疾不徐,林渝遥听完后愣在原地许久,然后突然扭头冲进了卫生间,打开一个隔间门,弯腰急剧的喘息了起来。

  他没有哭。小时候被打,刘红云最讨厌他哭,哭的越大声打的越狠,慢慢地,他就不会哭了。

  林渝遥嘴里发出呜咽,浑身像在被针扎,震颤不止。

  林宇毁了刘红云一辈子,也毁了林渝遥。他越长大,便跟林宇长得越像,刘红云看着儿子,总能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那些一辈子都过不去、忘不掉的回忆。

  究竟是谁错了呢?

  ————

  医院总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刘红云只做了个小手术,不严重,住了几天就吵着要回家。医院的味道总让她想起过去,恶心的想吐。

  林渝遥顺着他,咨询医生意见后将人安排回了家。

  刘红云先开始是不搭理他,不让他住家里,林渝遥也不想回市区和顾寻住的房子,只好在母亲楼下租了间房,所幸这离他即将杀青的一部戏的拍摄现场也不远,一拍完戏就去刘红云那里帮忙照料。刘红云骂过、忽视过,但后者不为所动,依然每天雷打不动的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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