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自己就笑了,然而这笑容却僵硬而孱弱。
白雅妍,白雅芬,他们的母亲,竟然是姐妹。
白家人,都是……白家人……
两个人同时沈默了,陵尹竹见宁呓凝面色,似乎有些後悔提起这个话题,最後还是凝凝先道,“其实我有听过好几次雅妍阿姨的事,说她美丽大方,温柔而聪慧,嫁了一个英俊爱她的老公。”
陵尹竹弯起嘴角,在他印象里,父亲的确是英俊的,虽然并没有很大的财富,可是那段仅止於此的美好岁月里,他和母亲是那麽的般配。
父亲爱母亲吗?
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那时间,太过短暂了。
“她很漂亮。”如果略去之後两人争吵的日子的话,陵尹竹的记忆永远保存著是她温婉典雅的形象。“我记得她很喜欢chuī口琴给我听,在每天huáng昏的时候。”即便看不见太阳,那悠扬叮咚的曲子依然散发出和暖的味道。
“《chūn日幻影》是不是?”凝凝突然接口道,“我母亲也给我chuī过。”
凝凝启唇轻轻的哼起了这首歌,陵尹竹看著她浅笑的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静好的岁月。
他眯起眼随著凝凝的声线轻点著头打节拍,时间有一瞬间定格於此。
然後,又趋於沈默。
“她……我是说雅妍阿姨,後来是怎麽……”
陵尹竹笑笑,轻轻道,“跳楼。”
他仰起头看著宁呓凝,眼内平静而安谧,只是其中的悲凉和凄然,也只有同病相怜之人才可窥探完全。
“因为当时并没有太多的钱,所以只能在街区的卫生院里医治,那里并没有几个看护,她独自跑上阳台,楼层不高,三楼而已,对她,却足够了。”
“其实当时已经确诊了,第二天她就会被移送到中心医院。”陵尹竹笑了笑,凝凝却垂下了眼。“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确诊,白家人共有的遗传xing疾病。
──狂躁偏执型的jīng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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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阿竹不怎麽快乐的过去……
低气压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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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陵尹竹此刻想来,依然还记得那个没有太阳的huáng昏,其他的景色已经完全模糊了,只是那天际很低很低的灰蒙的云,像是就压在头顶。
小笙一直都不愿意睡午觉,几乎哭了一下午,父母都在场的时候他从来不这样,每次都只是剩他们两人时,他就开始吵闹,又踢又打。陵尹竹当时也不过才五岁,可小笙似乎已经发现,只有面前的这个哥哥才是唯一在乎自己的人。
那个时候,陵尹竹还叫做秦竹。
秦竹对父母亲之间的战争印象并不深,更多的时候是肃静的冷战弥漫全世界。其实白雅妍和秦佑枫对他是很好的,哪怕在他们针锋相对之时,两个人都从未将怨气发泄在秦竹的身上。
小时候的秦竹不明白,特别是看著弟弟受了那麽多的苦,他变得害怕而惶恐,他对弟弟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愧疚感,好像自己夺走了父母亲的爱,所以让他孤单而寂寞。
长大之後秦竹知道了父母的想法,秦佑枫和无数个男人一样,对自己的亲骨ròu总是格外宽容的,所以他没有理由把任何责任加注在秦竹的头上。而白雅妍更是简单,她所有的行为和表现都只是因为她是这样的爱著她的丈夫。
而秦竹是她和丈夫曾经爱的证明,哪怕她再如何疯癫狂躁,看见秦竹都会让她看见那段记忆,从而幻想回到过去,她对秦竹疼惜宝贝,就像对著她最美好最渴望的东西,因为失去了,所以弥足珍贵,因为再也得不到,所以握到手里再少都是舍不得放不掉的。
她的这种患得患失,鲜明的衬出了小笙的被遗弃感,她有多爱她的大儿子,就有多厌恶这个小儿子。
秦笙和秦竹就像她感qíng的两极,一边是无尽的幸福和憧憬,一边是破碎的前路和人生。
然而这样割裂式的母爱并没有让秦竹安谧美好的长大,相反,他在面对弟弟欣羡疏离的眼神中,显得惶惑与不安。
就像是小偷看见失主,被告看见原告。
他从不觉得自己对弟弟有多好,因为他只是想把自己有的,分一点给他,让他和自己靠近一点,一点就好,而他的愧疚感可以慢慢减少。
和凝凝说起小笙,陵尹竹的口气明显轻缓了下来。
宁呓凝有些惊讶,井凰身边的那个小粘糕她当然是有过照面的,没想到他和阿竹是这样的关系。
她想起上一次自己问的和阿竹的答的。
脆弱、任xing、相依为命……
他用的语气是这样喟叹沈郁,而自己怎麽会将他形容的对象想成是陵尹杉呢,那个人从来和这些词语都没有关系。
如果说一开始是秦竹对秦笙弥补施舍同qíng可怜居多的话,在那天下午之後,他们才真正的变成了相依为命。
电话一直在响,好不容易睡著了一会儿的小笙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趴著看卡通书的秦竹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足足望著电话十分锺才小心的接了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好吵,几乎把孩子的耳膜都要炸穿,秦竹吓了一跳,然後扔了话筒就躲到一边,再不敢碰。
自从妈妈离家以来,他已经有好几夜都没有睡好了,爸爸总是彻夜不归,他只能和弟弟抱著团著一起听外面呼呼的风声,幸好隔壁还会有好心的邻居偶尔给他们送点吃的,才不至於把他们饿死。
所以秦竹现在jīng神不太好,这通电话是真的把小小的他惊吓到了。
然後,听著小笙嗷嗷的哭,电话里杂音滋滋的响,相比於之後所见的场面,每当陵尹竹想起这一天,更多的是对这两个声音的杂乱恐惧。
一直到秦佑枫推门而入,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拎出门外,深秋的风砸在他娇嫩的脸上,冻得秦竹漱漱的抖。
然後他看见了妈妈。
仔细说来,他并没有完全的见到白雅妍最後一面,除了那一条沾满了血的裹尸布,和垂落在外──死寂青白到透明的手。
几天前,这只手还抱著自己,温柔的拍著自己的头,哄他说小竹是全世界最漂亮最乖的孩子,接著用那只手狠狠的把弟弟抽到角落,骂他是杂种,让他滚。
可是现在呢?
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懂得生离死别,再不相见这样的东西。
秦竹只觉得,小笙明明没再哭了,可他的耳边总是回dàng著久久的哭声。
回头看去,却又发现大家的脸面都是冷漠的,没有人在哭,谁都没哭。
他没哭。
父亲没哭,他只是默默的站著。
小笙没哭,因为他全副的注意力都在被牵著的那只手上,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被秦佑枫所亲近。他的脸上,甚至微微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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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都在阐述阿竹过去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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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之後的qíng节,比起初时那段回忆,更像是在一片荒白里抹上一层一层的苍灰,仿佛望出去的视角都像是患上了夜盲症,在这一团黑暗的空间里,努力的寻找著几乎渺茫的光明。
母亲的离开并没有给这个家里的现状带来任何的改变,父亲依然夜不归宿,偶尔见了自己最多摸摸头,看见小笙,视而不见。
一直到秦竹七岁那年,七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明显的辨别判断意识,他有善恶的分明,有了思考能力,却依然没有独立的自保和保护他人的力量。
秦竹上学了,虽然因为父亲的疏忽晚了小半年,但作为cha班生在学校并没怎麽受排挤,和同学们相处的还算不错。
在这里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以一起玩一起疯,闯些小祸,被老师瞪两眼也就嘻嘻一笑。只是他常常穿著昨天弄脏了的衣服继续玩闹,不像有的小朋友臭西西的回去,第二天就光鲜亮丽的上课来。
被嘲笑脏了点,秦竹不怎麽生气,反倒将和同学打打闹闹的故事回去告诉弟弟,像是两兄弟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一样。
小笙说也想去学校,秦竹对他道,等明年他就能去了,弟弟渴望的眼光却总是纠缠在秦竹的周围。
一天放学,秦竹走出校门,竟然看见小笙站在外面,带著一身的破败,他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洗头了,头发粘腻的贴在头皮上,看上去让头和眼睛更加的大了。
“这是谁啊?”同学问,像是很嫌弃。
秦竹犹豫了一下,轻轻道,“我弟弟。”
“怎麽也这麽脏啊!”有人道,然後大家哄笑起来。“喂,你是秦脏脏的弟弟吗?是不是叫秦臭臭啊?”
小笙看著对他说话的人,竟然笑了起来。
秦竹走过去拉起他,想就这样回家,没想到却被拦住,“他是傻瓜是不是啊?”
秦竹瞪著说话的人。
那人笑道,“你看,我跟他说话没反应的。”他突然伸出手,“我打他他会不会有反应?”
下一刻,秦笙就被推倒在地了。
他“哇……”的哭了起来。
然後秦竹就和其他人扭打在了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打架。
当然,这时候的教育环境比起初中高中是没多大的区别的,一样的乱,只是小学的孩子自理能力差,老师相对会稍微看一下,免得出了人命什麽的,来年招不到学生就不好了。
可是这一架,却让秦竹足足吃够了其後四年的苦头。
回到家後,小笙一直哭到半夜,秦竹哄不住他,自己累的睡著了。
从此之後,小笙就常常的往外跑,像是出了笼的小jī,看过了外面的风光,再不愿回到笼子里。
秦竹找过他几次,但自己现在也焦头烂额一片,在学校被揍,放学被堵,衣服地滚泥一样的脏,实在没心力再去管他了。
後来他才发现,其实小笙并没有走远,而是徘徊在他放学的路上,远远的躲在角落看著自己,然後再悄悄的跟著他回家。
秦竹尽管小,可也体会得到小笙的孤独,除了自己,他再没有别人了可以做伴了。
就像自己明明被别人欺负的半死,可只要现在有人接纳他,他一样可以不计前嫌的同他们再做朋友,只是别人不愿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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