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涣看他:“我没带你吗,湛临危都找你公司去了,你的戏份一点不少。”
邵峋:“什么时候回去?”
程涣想了想:“明天下午。”
邵峋工作很忙,抽空过来,也只能坐一会儿,午饭没吃就要走,程涣把他送到门口,两个小屁头已经在院子里挖了个坑,看到两人,齐齐扭脖子,大眼睛注视。
两个大人却没在意小孩儿,走到通道前,邵峋忽然朝程涣一伸手:“手帕还我。”
程涣默默道:“都是汗,我洗gān净还你。”
邵大尾巴láng摇头:“不行,我那手帕材质特殊,不能用水洗,gān洗也不行,要用特殊的洗涤剂。”
程涣没有拿着别人东西被讨要了也不还的道理,裤袋里掏出手帕递还回去,邵峋抓在掌心,转身一摆手,潇洒地走了。
等铁门合拢的声音传来,程涣才转身,却一眼对上四只大眼睛。
两个小孩子齐齐看他,程涣咳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朋友。”
两个小孩默默扭回头,继续扒泥巴。
等脚步声远了,外来名工小王子才凑到老小耳边道:“你哥被骗了,那就是普通手帕。”
而骗人jīng邵峋一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展开了那方沾着程涣体味和汗水的方巾手帕,眼神深沉郑重地注视着——
沾着程涣的荷尔蒙与汗水,这和定qíng信物有什么差别?
——
程涣次日下午回去,湛临危第一时间联系上他,无不焦急又气愤地发泄道:“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我给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程涣淡漠道:“没什么,就是出去散散心。”
湛临危:“我联系了你无数次,为什么就是不接电话,只留一个语焉不详的信息,我还去邵峋那儿找过你,差点以为你被他关起来了,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摆平不了,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程涣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没什么事,不需要帮我。”
先前频繁地去医院探视,眼看着关系即将修复,可功亏一篑不过转瞬,这之后,程涣再不联系湛临危,与从前决绝的态度并无二致。
湛临危那颗有所期待的心蛰伏多年,从前也不曾有过奢望,总以为程涣不会原谅自己,如今意外尝到一些甜头,心底便滋生了从未有过的旖念——哪怕程涣从未承诺他什么,也没有给过他浮想联翩的机会。
而他心底的某些yīn暗又扩大了辐she的范围,他暗暗想,即便邵峋那天真把程涣怎么样了,也没有关系,他不会嫌弃程涣,恰恰相反,他甚至有点庆幸,如果程涣由此接纳了男人,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反正程涣要恨也是恨邵峋,他又没做什么。
怀揣着这样隐秘的险恶用心,湛临危再想起程涣,心底的qíngyù暗流涌动,把理智都吞噬了一半。
他催促手下人加速办基金股权变更的事,又给程涣卡里打了不少钱——真算起来,湛临危家底丰厚,这点钱根本不算,慈善基金也挪不了他多少资产。
而每次程涣卡里多一笔钱,他就第一时间把钱挪出去,湛临危其他物质的馈赠他也照单全收,这其间还包括一套面积不小的房产。
又过了半个月,程涣清点了下自己从湛临危那边捞到的钱财,算算笼统加起来差不多有几千万后——
他和邵峋签署了一份股权委托书,把自己在慈善基金的全部股份委托给了邵峋的公司代为管理。
邵峋向对待甲方客户一样体贴周到地露出了chūn风般的职业微笑:“你放心,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家慈善基金gān净利索地拉下马。”
但程涣却只盯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出神,完全没在意邵峋说什么。
邵峋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又无比珍视地抬手拿起来,隔着相框玻璃摸了摸,微微一笑,分享珍爱之物的口气询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那是程涣曾经用过一次的手帕,现在这帕子被封得方方正正,正中央贴着一个大红色的喜庆的剪纸画——“囍”。
程涣:“……”
邵峋的小名是不是叫智障。
第29章
湛临危不是装病, 也的确在这一场大病后开始着手转幕后,而他台前转幕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说服程涣和他的工作室签署经纪约——与飞虹的违约金他来赔偿。
程涣在这方面表现得若即若离,赵勉是一副不堪大任畏首畏尾的样子,飞虹的二把手兼程涣的经纪人邹宁被推到了台前,与湛临危的工作室搅了个昏天暗地。
最后, 程涣却甩手说不签了,湛临危问他理由, 程涣的说辞反复无常,一会儿表示自己不想被工作太累;一会儿说他和赵勉的那家公司也签了新人,他想捧;一会儿又说要求投拍电视剧。
湛临危是欠了程涣的, 拿出一百八十万的耐心劝他:“你如果太累就休息休息, 暂时别接工作了, 公司如果要捧新人, 也需要渠道资源, 你从我这里拿也方便些,投拍电视剧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让公司帮你看看本子,有合适的你去投。”
程涣却笑:“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还用gān什么吗。”
湛临危:“那就休息休息,”又说,“或者空个半个月出来,我们去国外度假。”
程涣冷淡地回他:“再说吧。”
程涣这一再说,就又拖了两个月, 这期间,早被湛临危忘到旮旯角落的慈善基金却因为参与股市投机,被证监会封号彻查,同时执行监管人有偷税漏税、利用职务之便替国外黑账户洗钱等嫌疑,被警方控制,基金公司随后被查封、账户冻结。
湛临危作为创始人,在基金成立之初就重病住院,后续的执行人也不是他,在名律师的帮着下很快洗脱了嫌疑,而那个偷税漏税、克扣慈善款入私囊、甚至洗钱的基金执行人,正是湛临危的经纪人。
湛临危不便出面,而律师见到经纪人之后带回来的消息是,偷税漏税的确有,怎么被人举报的尚不清楚,洗钱这件事经纪人一脑袋官司,根本不知道,但警方那边也不会冤枉好人,与基金来往的确有几个不明不白的海外账户,而那几个账户里全是黑钱。
至于慈善款入私囊、参与股市投机这里面,经纪人赖不掉的算一半,另外一半,律师告诉湛临危:“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他是咨询了专业人士才敢这么做的,那人的名片在他办公室,我回来路上绕路去找了下,就是这个。”
湛临危从律师手里接过名片,一把捏成了团——邵峋!
“那个蠢货!”
湛临危有律师护法,自然可以片叶不沾身,但经纪人却没这么好命,锒铛入狱在所难免,而慈善基金也随之被封。
消息起先被掩盖得好,没有传出来,但遮羞布总能被人寻到fèng隙,不久,微博上那位知名的八卦圈教主将整个猛料爆了出来,语焉不详地叙述了某Z姓艺人名下的慈善基金被锁封查底的料。
明星艺人手里有产业的一抓一大把,连十八线现在都能靠着点微薄的人气开淘宝当网红,但办了慈善基金的,放眼整个娱乐圈屈指可数,又是Z姓艺人,真相的矛头直指湛临危。
也不知后背到底有一双什么样的手在搅合,半个月微博的八卦团应声而动,把湛临危从头扒到了尾,而围观群众也是瞧得眼热,眼看着一条条热门微博顶上来落下来顶上来落下去,买包瓜子边吃边看大概能吃到天亮。
不过湛影帝到底是块啃不烂的骨头,做事也懂自己不占手的道理,即便有黑料也能像慈善基金一样甩开手,爆来爆去也没有真正的猛料,但以微博为辐she被全网围观,任凭湛临危的脸皮再厚,也无疑于被一把把带风刃的刀掀皮掘骨,气得大病初愈的影帝又进了疗养院。
但外人的伤害即便是群体xing的,也不过是冷兵器级别,来自心爱之人的,却拥有核弹级别的效果。
湛临危躺在疗养院的病chuáng上,听说程涣公司签约力捧的艺人,竟然那个下颌到脖子被划了口子,不声不响出国修复再没有露过面的沈游。
湛临危终于彻底恍然,他被程涣耍了。
程涣再来探病,这间湛临危上次也住过的套房再没了从前温馨欢喜的气氛,白色衬托之下,显得诡秘异常。
湛临危冷漠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程涣今天穿了西服,衬得气质严谨又端正,眼熟得让人想起那天大班桌后面坐着的邵峋,这样的对峙,与那天并无二致。
湛临危再落眼,甚至发现程涣的银色袖扣也与湛临危是成对的。
愤怒冉冉沸腾。
“你骗我,”湛临危将全部的事实一一指控出来,“你伙同邵峋,一起耍我。你来看我,不过是想让利用我对你那片真心,然后再反过来伤害我,你和邵峋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故意做戏给我看,基金也是邵峋暗地里害我经纪人栽了坑,还有网上的爆料也是你们花钱做的。”
程涣看着湛临危,轻笑:“你还说漏了几样,我捞走了你的钱,还签了沈游。”
湛临危不在乎钱,那些钱和基金他就当喂狗了,但程涣签下沈游才是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湛临危切齿道:“对,沈游的脸是我划的,我亲手划的,我替你出头,你却签约捧他,呵,我拿真心换什么,láng心狗肺吗?”
程涣看着湛临危,像是听了个笑话:“真心换láng心狗肺?湛临危,到底谁才是láng心狗肺。”
湛临危眼神中dàng过惊诧:“你果然还在记恨从前那些事。”
程涣一偏头,漠然道:“你凭什么指望我不记恨。”
湛临危:“我以为你可以忘掉,你愿意怜悯我。”
程涣冷嘲道:“怜悯你?我那点心软到今天为止还能剩下多少?我怜悯你?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的时候,败光了我妈一半的遗产,回来跪我,我就继续可怜你?”
提起那些被他如今的光芒遮盖掉的从前,湛临危目光闪烁震dàng,他或许自己都要忘记了,他当年不过是孤儿院里xing格乖戾的一份子而已,靠着程涣母亲和程涣的照拂,才能渡过黯淡无光的青chūn期走到今天。
那些不堪的曾经湛临危从未回头看过一眼,到如今,也唯有程涣是他愿意沾染的过去,可现在,这份冷嘲如同泥潭沼泽,将他一点点拽进了过往的黑白深渊中——
他想起杂乱哄闹的午饭时间,他在一群小孩里端着空碗,茫然无措,好不容易空碗中有可以果腹的饭菜,却被奔跑的小孩撞翻,饭菜汤汁洒了一地,他麻木地瞪着眼睛看,有人在背后大力推搡嘲笑他,别的孩子起哄,让他把饭菜捡起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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