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本无邪_尼罗【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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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身上哪儿还疼吗?”

  顾理初这回发出一个拐了弯儿的嗯声,表示自己哪儿也不疼。

  陆新民听了这个动静,忍不住微笑起来,心想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这样会撒娇的。偏他这么“嗯”一下子,听着就一点儿也不做作讨厌。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理初嘴里咕噜一声。陆新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顾理初。”

  说完这句话后,顾理初好像在悬崖边一脚踏空了似的,径自栽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第4章

  陆新民没有离开顾家。

  他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对付了一宿。清晨他早早的醒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四处走动着,并没有想到,自己这种行为其实和贼是差不多的。

  他发现这宅子里倒不是很脏,然而乱的很。各个房间的门都大敞着,窗帘半开半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过滤着晨光。

  他看了几间,就失了兴趣。转身下楼又回了客厅。

  顾理初侧身躺在沙发上,还在酣睡。他枕着陆新民的厚外套——那衣服被团成一卷充当枕头,呼吸深长,浓密的睫毛阖下来,在面颊上投出两块小小的yīn影。

  陆新民坐在他面前,伸手过去,捏了捏顾理初的小尖下巴。大概是睡的热了,顾理初瓷白的脸上透出些隐约的红晕,凌乱的头发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实在是孩子气的很。

  陆新民把他的手拉过来,低头仔细看着。

  对于陆新民来讲,无意识的顾理初显然给他带来了许多的方便和愉悦。比如现在,他可以尽qíng的把顾理初的手翻来覆去的研究——他对于人的手,有一种天生的敏感。

  顾理初的手是白皙柔软的,皮肤薄到了半透明的状态,可以看见皮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手指圆润修长,指甲粉红,修剪的短而gān净。手腕看起来也很好——虽然纤细,但并不枯瘦,一手握住,感觉软软的,同他的脸一样,带着点幼稚的娇嫩。

  这让陆新民很满意,他将这只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把顾理初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也硬拽了出来。

  手心上长长的一道浅白色疤痕让他皱了下眉头。

  “可惜了……不过过上一年半载,大概也就看不出来了。”他如是想。

  把这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回沙发边沿上,他站起来俯低了身子,拨开顾理初的短发,看了看他的头皮。

  头皮是白里透青的。

  头发是一种混杂的棕色,眼眉睫毛却是乌黑浓秀。幸而这两种颜色还不算犯冲,除了火眼金睛的陆新民,一般人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

  顾理初也许是被他摆弄的痒了,不耐烦的扭了下头,脸也在那件外套上蹭了蹭,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微微的张开嘴,开始流口水。

  所以,陆新民顺便又检查了他的牙齿。结果依然是很令人满意的。

  顾理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那时阳光透过了客厅的落地窗,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脸上。所以他在将醒未醒时,便觉出浑身燥热来,而且非常的渴,好像口鼻内都热的要喷火一样。

  “喝水……”

  他细细的,呻吟似的说了这么一句,但随即想起今非昔比,要想喝水,就得亲自去厨房的暖水壶里去倒。

  他懒怠动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抬起手臂挡着眼睛又挨了一会儿,觉着自己的确是真正醒转过来了,才叹了口气,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两条腿长长的伸到地上找拖鞋,一直闭着的眼睛也朦朦胧胧的睁开一条fèng。

  然后,他就看见了坐在斜对面的陆新民。

  陆新民个子不高,相貌是一种毫无特色的英俊。他胜就胜在气质好,独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虽然背景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景象,虽然阳光刺的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但他满脸的安详慈悲,仿佛是端坐在清净世界,莲台之上。

  可惜顾理初不懂得欣赏他这番过人的风采,他只是呆呆的望着陆新民,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陆新民。”

  顾理初抬头四顾,确定此地的确是自己的家。才又问道:“你怎么在我家?”

  “我昨天把你撞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陆新民坐着不动,略略向前探了点身问道。

  顾理初摸摸自己,没觉着怎么样,再回想昨夜,愈发糊涂了:“你怎么还在我家?”

  陆新民微笑答道:“你进了家门便睡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事,所以就没有离开,一直守在这里。”

  顾理初做梦似的摇摇头:“我没事。”

  陆新民把微笑保持住,轻一颔首:“没事就好。”

  顾理初揉揉眼睛,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怔,心想面前这人怎么还不走。

  然而陆新民仿佛是自有主意,他表qíng和蔼的端坐在那里,盯着顾理初的腿。

  顾理初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忽然有点害怕起来。他把脚伸进皮鞋里,然后弯下腰系鞋带。同时暗自忖度:“如果他是个坏人,我就马上逃走!”

  系好鞋带后,他忽然发现沙发底下露出了钞票的一角——还是储备票。

  他立时把陆新民忘记了,身子一歪从沙发上滑下来,他半蹲半跪着,把手伸进沙发下面摸索了半天,竟然真找出了好几张,面额还都不小,加起来也有个几千块。

  这实在让他十分惊喜,把那几张纸币窝折的边角重新平整了,再按照面额大小重新排列成薄薄一叠。

  不过就在他要把钱揣进衣兜里时,动作却骤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这些钱的出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钱,还是沈静那次扔给他的。那时他痛到了半昏迷,醒来后见了钱也没有放在心上,爬出客厅后,他此后也就几乎没有再进来过。

  一想到沈静,他顿时脸色都变了,竟下意识的把手中的钱又扔回地上。

  他怕沈静,而且是越想越怕,他总记得那天死去活来的痛苦,身体被活生生的撕开,血块把双股之间完全的糊住,gān涸的,新鲜的……之后还要接连着几天发高烧,家里没有人,他自己爬着去找水喝。

  不过……那是钱啊!

  这几张钞票,够他安安稳稳的吃上半个月的饭,还可以给他哥哥买一打新袜子——天气冷了,不知道集中营里面烧不烧水汀,如果没有的话,还要给他哥哥送一些棉衣服去。

  “钱,总是不会打人的!”

  想到这里,他伸手又把钱拿起来,很果断的塞进口袋里。

  陆新民一直瞧着他,觉着这位漂亮青年的举动很有些古怪,仿佛同那几张肮脏的纸币谈恋爱似的,一会儿拿一会儿扔,表qíng还很丰富,先是喜悦与痛苦,接下来是心事重重,最后是狠下决心,好像话剧演员在刻画角色的心理活动。

  顾理初揣好了钱,然后就要起身,不想他昨天走路太多,身体有些累伤了。如今乍一起身,就觉着浑身一起酸痛,关节似乎都在咯咯作响。这让他蹙起眉头,忍无可忍的哎呦了一声,向后一屁股坐回了沙发。

  陆新民立刻站起来,满脸的关切:“你怎么了?”

  他这突然的bī近,让顾理初毫不掩饰的瑟缩了一下:“先生,我没事。”

  陆新民便又坐了回去:“是么,那我就放心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哦,对了,你刚才说要喝水,我去帮你拿过来。”

  他这半天里无所事事,除了研究熟睡着的顾理初之外,就是在周围的几间屋子内踱来踱去。此时他也不等顾理初反应,径自起身走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端了进来。

  顾理初坐在沙发上,从陆新民手中接过水杯时,他忽然有些感动。

  他是从小被人侍候大的,可是现在,他自己每天挣扎着生活,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照顾他了。

  双手捧着那杯水啜了一口,他觉出一点委委屈屈的温暖。

  偏偏这个时候,陆新民又极和蔼的问了一句:“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去给你准备。”

  顾理初摇摇头:“谢谢你……我不饿。”

  陆新民从他身边的沙发上拿起自己那件被枕做一团的外套,一边抖开穿上,一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回来做午饭。”

  顾理初嘤咛一声,意图出言阻拦。然而还没等他把语言组织成型,陆新民已经走出去了。

  陆新民用一杯水,和一份午餐,就把顾理初给完全的收买了。

  他微笑着坐在先前那张单人沙发上,三言两语的便将顾理初的身家背景打听了个清楚。同时他也很遗憾的发现,虽然自古都说是才貌不能两全,然而造物对于顾理初,未免也太失偏颇了一些。从顾理初的言谈来看,说他是白痴当然是不大确切的,可是如果称他是个傻瓜,大概算不得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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