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早先事业最兴旺蓬勃之时,比较起苏青弦而言也只不过是个破落门户,略略bào发一把而已,何况此时他一穷二白,大概就剩下几套衣服还没被人拉走典当,堪称得上是仅剩的「固定资产」而已。
而H市人尽皆知的苏青弦,他的生命中或许还有些不如意之事,但是绝不缺钱和权。父亲执掌一代世家,母亲亦是当年名门闺秀,下嫁之时,风光一时无两,而苏青弦更是天之骄子,自小就没尝过挫折的滋味。大学去了国外,听说是赤手空拳创业,等到回国时,除了世家之子的头衔之外,更是被冠了「天才企业家」的名号。引得当时的商业大佬们纷纷找上苏青弦的父亲,要打听如何胎教、如何教养,巴不得姓苏名青弦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也可以了了自己百年后继续风光的心愿。
可惜,苏青弦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庞大的家族企业从来没有压过他半丝风采,倒显得他理应享受上天这番眷顾。至于之后的种种光鲜,更是让人只有羡慕,生不出半丝妒嫉yīn暗心思。
沈言最风光时,也曾在几次酒会遇到过苏青弦,那时还是千方百计托人介绍过去,心里图的是苏青弦手里掌控的那家风险投资基金,还有基金运作的庞大资金。
可惜到底只是酒会碰面,没等沈言在苏青弦面前混个脸熟,就面临了破产,哪里还有机缘和苏青弦「聊聊」创业事宜或是投资企划。
这样的男人,此刻就活生生立在沈言面前,温文有礼,而且竟然还记得匆匆见过几次的沈言。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沈言恐怕会认为自己身在梦中。
见沈言有些怔怔,苏青弦张口yù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然后,面对着他的沈言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副表qíng苏青弦刚才就见过,他方才被薛采凝夺了方向盘,两人一番争抢打闹,差点撞上沈言时,面前这人就是露出这样的表qíng,像是被惊吓到的小动物,只会瑟瑟发抖,一动也不能动。
苏青弦还没细想,就被沈言一把拉住了手,沈言的手冰冰凉凉,还有些发抖,然后他就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身子被猛力一带,沈言把他的身体扯了个踉跄,苏青弦只听到耳边一阵风声还有周围行人的尖叫,蓝宝坚尼的车身刚好擦过他的身旁,带出一番寒意。
这才发现,薛采凝这个疯女人已经爬到了驾驶座上,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座,此刻的她咬着牙,原本漂亮的容貌已全变成了狰狞,直直盯着苏青弦,看来是一心想要撞死他了。
她也是富家千金,从小到大没被人重碰过一根指头,怎么料得到竟会被苏青弦扣住了手臂动了重手?肩膀生生疼着,这种耻rǔ薛大小姐从未受过,又怎么忍得下去。
见他们逃过一劫,薛采凝并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开始后退倒车,要调整方向重新再撞。
冒犯她的人,绝对不能轻饶过!
大小姐此刻的脑中自然没有「杀人犯法」、「故意行凶」这些后果,只想泄愤,甚至没想过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言懵了。
谁能告诉他,今天他得罪的到底是哪路凶星?
先是借钱而不得,想要挽救自己的事业看来是无望了;然后受了冷言冷语,自尊大受打击;酒醉之下无意间撞进了窄巷,自怨自艾之后才发现所待的地方只是个垃圾遍布的死角,想要离开,却差点被车撞。
而现在本市最昂贵的男人正被自己拉着,眼看他们就要被一辆蓝宝坚尼「追杀」。
天哪,如果今天不适宜出门,为什么没有什么征兆显现,也好让他明白不要跟「血光之灾」硬拼到底啊!
苏青弦怒了,薛采凝已经倒好车子,眼看着就要再踩油门,眼角能看到行人纷纷退让,生怕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殃及池鱼,这种速度这种态势,如果撞到自己,只怕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就能直接升天了。
有几个有良心的路人开始拨打电话报警,只怕现在接到通报的警察已经开始急奔向这里了。
苏青弦只觉得深深的愤怒。
虽然知道除已之外,各个所谓世家二世祖的行为离谱、逻辑混乱,却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这种垃圾人种bī到这种地步,更是当街出丑。苏青弦冷冷地想着要怎样「回敬」薛家,发现手臂又被猛力一扯。
「跑啊!你傻了啊!」如果可以,沈言一定拔腿就跑,这种混乱场面再闹下去是要出人命的。然而面前的苏青弦脸色冷厉,不知为什么,沈言觉得如果抛下他独自逃命,后果恐怕比被豪华跑车追撞更加可怕。
大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知道要逃命呢?
这样想着的沈言用力地扯住了苏青弦,胡思乱想着救了这好比全身镶满顶级美钻的青年才俊,不知道能不能要到赏金。
然后他被苏青弦推开了。
推的力量恰到好处,不像沈言自己那般气急败坏,像是和平场合浅浅地抬臂一带以躲过拥护的人群,而不是处于这种搏命状态。
沈言呆愣地看着苏青弦直视着迎面而来的惨白汽车大灯光线,一动也不动。光线直直照着他,女人凶狠地踩着油门,苏青弦却是一步也没有退让。
他只是冷冷地站着,背靠着流光霓虹,正对着急驶而来的车子。城市在此刻似乎静了下来,全看着这个以血ròu之躯正对疯狂跑车的男人。
像是什么英雄,面对着足以毁灭地球的危险却义无反顾地正面迎战。
老兄!逞能也不要对着这冷冰冰的钢筋铁甲啊。就算你身镶美钻,被那庞大的速度机器一撞,怕也只是顷刻间粉身碎骨而已。
只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瞬间感受到的凌厉气势不是错觉,男人直直地看着车里的女人,沈言隐约地错觉着苏青弦像是一座五指山,要把看着的那个人压得永世难以翻身。
然后,令人齿酸的刹车声响起。静默的看倌们齐齐抽气,又齐齐松了那口提到心口的气。
刚才沈言所面对着的一幕再度上演,不同的是,跑车在沈言面前停下来纯粹是他的运气,而面前这个男人,好像用视线就能让速度静止。
苏青弦冷冷地看着跑车里的女人,好像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你疯够了没有?」
然后,衣着华丽、妆容出色的女人崩溃了,嚎啕地紧紧抓住方向盘,痛哭了起来。
世事总是兜兜转转,充满了人们难以预见的各种意外。
所以半个小时前沈言从这栋华丽大楼的高档招待所夺门而出时,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返回。
招待所门口的甜美迎宾佳人看见苏青弦时,笑的更像是chūn风烂漫百花盛开,待到看到他身后的沈言时,笑容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缓。男人láng狈离开的样子到底是事隔不久,心里的诧异还是没有包裹严实,露了一丝半点出来。
不过能在这地方当门面的,又哪里是简单角色?美人款款笑着:「苏先生、沈先生,欢迎光临。」chūn风满面,真让人宾至如归。
沈言有一丝不自在,不过立刻被淡笑遮到脸皮下面,让人无迹可寻。
苏青弦微微回以一笑,看来很是绅士。佳人吐气如兰:「苏先生,还是老位置吧。」
苏青弦随意「嗯」了一声,佳人含笑引着两人向招待所深处走去。
沈言忍不住多看了苏青弦几眼。
在这市内的顶级私人招待所拥有留置的专门位置,果然身分与众不同。
想他最风光的时候,被人引进这招待所拿到了会员卡,已是觉得身价百倍很了不得,那时知道有所谓的专门位置,不禁意气风发地想:过上几年,他沈言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现在看来,暂时是无望了。
沈言心里酸酸涩涩,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一些不甘,还有一些yù重振旗鼓的浅淡野心。
这家招待所极重私密,门虽然不大,里面却是极宽敞的空间,分隔成淡雅密实的小小空间,以方便普通会员谈话或者休息。另外还有数层,分别是不同的会员设施和享乐空间,自然也是保证会员不会被骚扰到。
而所谓的白金贵宾独享领域,则是在招待所最高一层,由专门的电梯上去,有专门的人员提供各项服务。沈言突然想起第一次来时,有人曾八卦说这里出入的某些女子是这个城市顶尖的美人,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就算自己身处的环境面临千疮百孔,所谓男人对于美女的意yín是永无止境的。
迎宾佳人把他们两人引领到电梯口,躬身将他们两人送了进去,里面亦有美人巧笑嫣然,却是个专门按电梯楼层的。这种待遇沈言没有享受过,只觉得周围亮铮铮的一切都堆写着「金钱」两字,心中有些惋惜,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有这钱的话不如拿钱砸死我吧!」,可惜到底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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