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第一句话,陈慡就说:「大事不妙。」
短短几个小时,化工厂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开。除了各大消息灵通的新闻媒体之外,被围困的工人家属也陆续得到消息,正向工地赶来。陈慡派专人负责向家属解释和安抚,但短时间内局面就不受控制:
也不知道是被哪方面的信息煽动,受害人家属认为在建项目本身选址即是违规cao作,要求苏氏对这起事故的后果负全责。负责安抚的人员对这样的口气不满,争执之下两方矛盾升级,等到陈慡得到消息时,受害人家属已经扣留了那位负责安抚的办公人员,并且群qíng激昂地要求「能负责的人出来说话」。
陈慡知道苏青弦正在路上,却不敢把消息放出去,只怕最后出现任何无法控制的局面,思来想去,他决定让苏青弦改变了原先的行程。
苏青弦听完了最新的消息,眯眼问:「那有没有查到是谁在散布关于公司违规选址的消息?」
陈慡微窘,慢慢地摇了摇头。
苏青弦的脸色当下就有点难看:「那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措施应对新局面?」
陈慡更窘,犹豫地说:「或者请警察帮助协调?」
苏青弦点了点头:「还有呢?」
陈慡小心翼翼看了苏青弦一眼:「总之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等到把人救出来再把事qíng说清就可以了。」
苏青弦叹了口气:「那么如果现场真的出现死伤,到时你又打算怎样呢?」
陈慡额头微微有汗。
「我明白你现在心qíng急切,只是我们做事,凡事都要做最大的努力,又要做最坏的打算。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如果不早点向这批激愤的家属解释,到时如果出现死伤,对方就会认为我们有瞒骗隐藏,在悲恸之下更难解释。事qíng只会越来越糟,甚至形成公关危机。到时明明我们站在无罪的立场,也会被公众舆论宣判为有罪之人。请问那时候你又打算怎样?」
陈慡瞠目结舌,脸就青了。
苏青弦脸色放缓:「你去把项目的相关资料,特别是原始合同和各项许可证件调档出来,再帮我请几个人。」他从桌上凌乱放着的纸张中撕下一页,随手列了几大机构jiāo给陈慡。中年男人一边擦着汗,一边仔细看着纸上的字,连连点头。
傍晚17:00
沈言怔怔地盯着手机,皱起了眉头:苏青弦鲜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随即他又展眉:凡事总有例外嘛。
为自己宽心的时候,身后有声响惊响了沈言,他转头,就看到清洁工人正收拾会议桌上的战场余迹,见他回头,那清洁工人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沈言笑着点了点头,收拾自己的电脑和手机,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路过公司的休息室时,他眼角瞟到一则消息,位于S市的某化工厂发生爆炸,到目前为止已有5死21伤,尚有部分人员失踪。下风处部分地区仍有污染。
休息室的台球桌前有不少员工正在谈笑,见沈言走过,几个年纪轻些的都招呼他一起玩,沈言摇头拒绝:开玩笑,他现在正在头大,烦着呢,哪里有时间玩台球?
刚进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沈言不经意间就眉开眼笑起来,那些烦躁都似乎消减了很多。
「抱歉,刚离开了一下,没听到你的电话,」苏青弦的声音听来轻松。
沈言听那背景音,诧异地问:「你人在外面?」
「嗯,正在看工地。」
沈言的惊讶又深了几分,这几年苏青弦越来越懒,轻易不往下跑,于是忍不住担上几分心:「没事吧?」
「没事,你尽管放心。只是手下认为我太闲,说是趁你不在H市让我赶紧多管点事而已。」苏青弦一笑而蔽之。
沈言微微皱眉:他觉得今天的苏青弦语气很有几分古怪,然而却无处可细究,于是也只能按下纳闷的心qíng。
「喂,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苏青弦突然问。
沈言愣了愣:苏青弦平时很少如此直白地询问归期,事实上那家伙一直都觉得类似的问题太过怨夫,碍着面子不肯问。沈言在疑惑中回答:「啊,有事?」
「没有,只是想你了。」苏青弦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想必是避开别人耳目而说的这句话。
沈言一时沉默,那句话像是有着温度一般,把他的耳朵熨得微热。
「我这周尽量吧。」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青弦的轻笑:「好,这样的话周末的时间我全部空下来给你。」
「还不一定,周五我还需要check一下schedule,到时再说吧。」沈言忍不住就要泼他一盆冷水。
「好吧,麻烦请沈先生一定要把我排进提前预约的优先名单可以么?」苏青弦也不懊恼,沈言几乎能从他的语气里想象出对方笑眯眯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又再接再厉:「再说吧,今天的中测出了很大的问题,我恐怕要加班加点了。」……
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之后,沈言挂掉了电话,原来空dàngdàng的内心一下子被装满,有一种脚踏实地般的感觉。
突然间又忆起对话中苏青弦那几分异样,沈言敲了敲桌子琢磨起来。
早几年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总是由苏青弦做主导,那个男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在生活中占据了qiáng势的地位。聪明如沈言,自然知道枕边人的脾气,还有那些经常显得腹黑的算计。然而只要对方是苏青弦,就觉得无论怎样都可以理解。
甚至觉得好玩。
那个男人其实偶尔会缺乏安全感,对于掌握中的东西充满了占有yù,对于他这个恋人身份的存在而言更是如此。即使是生活中的细节都可以看出来:每每沈言早晨醒来,那男人总是或者抱着他的腰,或者攀住他的胳臂,在king size的大chuáng上,似乎也非要藉着接触和体温才能安心睡去。
直到近年来,两个人逐渐进入老夫老夫阶段,苏青弦那偶尔会显得紧张的占有yù才渐渐松驰下来,变成基于信赖的束缚感。
又或者,这段时间自己脚不着家的qíng况,又让苏青弦紧张起来了么?
这样想着,沈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中午12:00
经过与有关方面的商议,中午十二时,苏青弦在陈慡的陪同下出现在受困者家属面前,举行了一场小规模的信息发布会。
被告知会由公司负责人出席的会议早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心急如焚的家属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人士,包括新闻媒体。苏青弦事先派人维持会场秩序,对于大部分人都放行,直到临时会场挤得满满当当,这才控制住人流。
陈慡看到挥舞着手臂要求解释的人群,很有些害怕:要是这群人一时义愤冲上来闹事,只凭他们几个又哪里能逃脱的?
即使是郑晓都有点害怕,脸色有点白。
只有苏青弦,状态甚至比平时更佳,一脸镇定又不失沉重的样子,在站到众人面前之时,甚至给人以「威压」般的气势。
发布会一开始,苏青弦就安排了消防救援人员解释目前事件的进展和控制qíng况,随后由他本人承诺将不遗余力救助涉入人员。
在他刚开始解释苏氏目前的救助活动qíng况时,人群里就传出了质问声:「你们苏氏只认钱,不管工人死活,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光靠现在说什么补救赔偿,又有什么用?能让我们的家人回来么?」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一脸气愤。因着他的大声质问,人群里渐渐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家属们看向苏青弦的眼神也不友好起来。最前排的人甚至向苏青弦压了上去。不明真相的人们脸上都挂着愤怒,张目而视的样子看来有几分狰狞。
在这样的局面下,陈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造成了雪崩一般的结果。有人大声地嚷嚷起来:「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gān了些什么?别跑!」立刻就有人伸手要拉苏青弦的胳臂,局面混乱起来。
混乱之间,苏青弦拼命地喊「请大家静一静」也无济于事,甚至挨了好几拳。其他人员冲过来想要格开人群,一时之间竟然办不到。
被压制到临时会场一角的苏青弦在踉跄中看到了音响,急中生智,奋力地伸手将话筒揍近音响,才刚一靠近,音响立刻发出了尖锐的啸叫声。难听到刺耳的声音终于让愤怒的人群停滞了一秒,苏青弦抓住机会,抢出人群拉开距离:「真的关心家人,在这里做无谓的埋怨又有什么用?大家冷静一点,请把你们的愤怒变成理智,让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
冲出人群的他看起来实在láng狈,但姿态却依旧镇定。因着他的气势,嘈杂中的人们终于也渐渐安静下来。郑晓和陈慡也得以钻出人群,站到了苏青弦身边护住他。
苏青弦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继续道:「关于大家此前的疑问,我们已经得知,在我手边的这些文件,是此次工程的历次审核及许可证件的复印件,大家可以传阅。相关的正式文本除了在苏氏有存档之外,在有关的建筑部门也有存档,大家可以根据文件的编号到有关部门去查阅甚至要求重审,这都没关系。这些都是公开的文件,这次施工完全合乎法律和相关的规范。而目前发生的事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故。目前首要的就是尽快将你们的亲人从危难中救出来。另外,某些人在不明真相的qíng况下随意发表不负责任的消息,诋毁中伤苏氏,我们也会依法保留追究的权力。我相信发布消息的人是无意的,即使带着恶意也并非出于谋利的心qíng,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严重xing,但在这样的社会公共事件中发布可能造成混乱的消息是个重罪,希望大家不用因一时愤怒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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