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弦一下子卡壳了,电光火石里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忍不住就苦笑起来:「啊你怎么知道……」
「不想被我知道的话就不要被报道。」沈言在红灯前用力地踩下了刹车。
「该死!」苏青弦轻轻低咒,立刻解释,「你放心,我很安全,我所在的地点离事故现场非常的远。」
「你现在在哪里?」类似的问句又响在苏青弦耳边,这一次他飞快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他们临时安排的休息处。目前苏氏的人都救得七七八八,只有一个人的qíng况比较复杂。我本来也不用去现场盯,所以都在后方而已。你别担心。」
「放屁!你去之前有没有想过要跟我讲一声‘别担心’?现在放马后pào有什么用?」沈言冷笑。
「对不起,我真的怕你会担心。」苏青弦立刻放软身段。
「你除了事后道歉之外还有什么新招可以用?我知道我天资鲁钝,跟你比起来是蠢人一个。这些年你有多少事qíng是把我蒙在鼓里,美其名曰让我‘安心’?苏青弦,你还可以更善良一点没关系!」
苏青弦背上有点汗意,心想这下糟了。
「你说的休息处在哪里?」沈言从愤怒的口气里急转弯变成盘问的时间只用了一秒。
所以苏青弦很有些适应不良,「啊」了一声后深深地皱起眉,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沈言……你现在在哪?」
「你说呢?」沈言勾了勾嘴角,却完全不带半丝笑意。
苏青弦的眉头皱得更深:「你不会也到S市了?」
「怎么?你觉得我不能来?」
苏青弦沉下了脸,嘴角是深深的纹路:「这不是开玩笑,你在S市?」
沈言凭空生出一些快意来,于是微笑:「恭喜你,猜对了。」
郑晓无意中看到了大老板的脸,立刻被吓了一跳:妈呀,这是有人死了还是工地发生爆炸了?为什么这么可怕啊……他的小心灵受到伤害了诶!
在属下胡思乱想的时候,苏青弦用力抿着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一句:「你到XX大厦来!」
沈言的快意变得更大:「喂,不好意思,我不认得路。」
苏青弦一窒:「你怎么来的?」
「出租车不肯载我,我自己租了辆车。」对方说话之间的担心越来越浓,沈言到底没想再折腾对方,于是合作地做答。
「该死!」苏青弦爆了粗口。
像是回应他的怒气,突然间天际一声轰雷,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瞬间登场。
沈言瞪着立刻被豆大雨点溅得花掉的前车窗玻璃,把车子停到了路边,听到耳边苏青弦的着急问声:「你已经接近化工厂了么?」
那么多的担心害怕和惊恐就这样沿着电话讯号传递到沈言的耳朵里,只不过一句话而已,却好像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紧张地问。沈言终于叹了一口气,那些怒气像是向火的坚冰一般,渐渐有些消融的迹象。然而却总是不忿,所以沈言又足足沉默了十几秒,等到苏青弦不耐地又「喂」了好几声,才平缓着口气回答「没有,我才刚从市区起步而已,根本不认得路,哪里会这么快就摸到工地。」
「谢天谢地!」苏青弦松了一大口气。
「你放心,我不会比你更危险的。」沈言忍不住亏了对方一句。
苏青弦jīng乖地没有接下去,直奔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句刚刚已经来回了无数遍的问题,沈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听到他的笑声后,苏青弦也笑了。
那些柔和的笑意像是会传染一般,在恋人之间扩散开来。
笑了一会儿,沈言才说:「我旁边是萍水东路的OO咖啡馆,你派个人来接我一下吧,我去里面喝杯咖啡。」
「嗯,好的。」苏青弦回答,忍不住加了一句,「别乱跑。」
「你以为我是你么?」
苏青弦轻笑,又被亏了一句,他却浑不在意。
沈言点了一杯清咖,又点了块柠檬慕丝,慢慢地把点心送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这个动作就像是将通往胃袋的大门打开一般,轰然开门后,才发现里面空空dàngdàng,甚至很快就要接近痉挛的地步。
沈言皱着眉头,把清咖换成了清水,这才想起自从中午以来,自己粒米未进。
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体力和肆无忌惮的折腾就渐渐远去。特别是有一次他因着执着于工作而在48小时内忘记吃正餐,胃痛到死去活来,苏青弦吓到脸色惨白。从那次起,苏家boss就毫不吝于花费他那每一分钟上百万计的——还是美刀——宝贵时间,来时时提醒沈言要惜命。
然而这一次,到底是忘记了。
在咖啡座中放松下来,沈言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僵痛得要命。
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明白大概是此前坐车和开车时都太过紧张,一直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导致放松下来后身体全面反扑报复。
沈言叹着气,在座位中伸展开身体。
雨渐渐大了,连沿街的玻璃窗上都溅上了水珠。咖啡座内灯光昏huáng,外面偶有车灯照到玻璃上,那些水珠就像是暗夜里的萤火虫一般,一点一点闪烁着微光。
沈言皱起眉头:这样大的雨,早知道就不让苏青弦的手下折腾了,他找出租就可以。这次既然不是去危险地段,就不怕拦不到车了。
这样想时有些扼腕,心想自己真是不机灵。
喝了一口温水,里面有柠檬的浅浅清香和酸度。此前焦虑着的他脑子里除了「那家伙到底怎样了」的念头之外再也装不下其他,而此刻,五感都活了过来,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活动的韵律。
沈言在这样的体认下出了神,直到肩膀被大力地拍打着,一转头,就愣住了。
苏青弦微微喘着气站在他的面前,头发被淋得湿了,原本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男人的发型也变成了年轻很多岁的效果。只有一双眼睛黑而亮,于是一瞬间那些愤怒都和大雨一般逝去,什么都不重要了。
沈言qíng不自禁地笑了,说了一声「你来了」,突然间眼睛里就有了泪光。
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发现,此时此刻的你,能站在这样的我的身边,是一种幸福的事qíng。
甚至想要祈祷,贪心地想多要一些时间,好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明明知道,这样的期望根本违反宇宙运转的规律,违反人世间不灭的轮回,却终于明白了曾经的沧海桑田里面的那些狂妄人类希望从神明手里抢夺下光yīn的奢念。
为什么你要站在这样的我的身边,让我在幸福里偶尔也会惊惧地害怕,害怕这一刻就是最后一秒。
沈言低下头,不想让这片刻的软弱显露在男人的面前。
然而身体却被紧紧地拥抱住了。
男人弯下腰把他抱到怀里,用力过猛到甚至将沈言的身体从沙发中抱了起来。
苏青弦的身上有雨水的腥味,还有他惯用的木质调的香水的味道,还有一点点烟糙的气息。
像是辽阔无边的雨中森林,一下子把沈言浸得没顶。
在这片让人窒息的森林里,只有那个人的体温分外真实。
真实到让人颤栗。
沈言在微微的晕眩里,用力地抱紧了男人的窄瘦腰身。
沈言示意埋单的时候,侍应生报着古怪的神qíng过来找零。沈言丝毫不在意。
起身的时候,能听到周围或大或小的吸气和jiāo头接耳之声。明明此刻的咖啡馆内人不多,却还有那么多的声音,沈言简直想说「荣幸」了。
然后他依旧毫不在意。
只是下意识地把脸侧了侧,不想被人看到被吻到略有些肿的嘴唇。
拥抱之后jiāo换的那个亲吻里带着莫名的qíng绪,有着bào戾、曾经的绝望、如今的狂喜,还有必须要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紧迫心qíng。于是忍不住就过激了一些。现在招来这样的群众反应,自然也毫不奇怪。
他们走在这条惊世骇俗的道路上,早就有被放逐或者被鄙视或者被围观的体认。
只是苏青弦这家伙,真的欠调教,想用亲吻蒙混过关,让自己忘却被蒙骗的经历么?
沈言慢慢地走出咖啡馆,嘴角勾起一丝称得上可怕的笑意。
推开门,倾盆大雨丝毫未缓,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
夜很深,街道寂寥,路灯的影子被大雨打得支离破碎,远处的霓虹看起来如同弥漫的彩色烟雾。
气温有点低,沈言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在一片寂静里,有车子缓缓开来。
明明周围不甚暗,却有一种黑暗被剪破了的错觉。
苏青弦伸长手臂,帮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然后从后座拿出一柄黑色长柄伞遥遥地递给他。
沈言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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