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问柳(月迷津渡外传)_彻夜流香【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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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海远急切地道:“圣上,你绝对不能放了他,这是纵虎归山啊!”

  亦仁站了起来,与谢问柳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反手抽出案前的宝剑,一道剑光过后,谢问柳只觉得眼睛一阵剧痛,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只听亦仁轻轻地道:“谢问柳,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敬意!你走吧,我会下令外面的士兵不准伤害你,亦裕带着大军就在正前方,你骑着归雪,它老马识途,你回我十七弟那里去吧!”

  谢问柳忍着剧痛,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帐门,他摸着黑走了几步,忽然听到熟悉的马鸣声,谢问柳摸着马背,努力了几次才能勉qiáng上马。他伏在马背上,呵呵笑了两声,道:“归雪,现在我是一个彻底没用的废物了,你带着我走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不要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谢问柳微笑着想,也许就这样,等他年老迟暮,时间的长河乾涸了,你会发现,我就沉淀在你的心里。归雪仿佛能听懂谢问柳的话,长长的嘶叫了一声,背着谢问柳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亦仁看着手中的剑,淡淡地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要放了谢问柳。”

  沈海远叹了一口气。

  亦仁看着远方,道:“人也许能忍受面对失败与死亡,却无法忍受漫长岁月里的孤独,我杀了谢问柳,就要置亦裕于永久孤独里,那比杀了他还残忍,他到底是……我弟弟,对吗?”

  沈海远又叹了一口气,不作答。

  天山山脉下某个不起眼的屯子里来了一个瞎子,他虽然眼睛不好,却很讨人喜欢。他靠磨豆腐为生,用一头老马拉磨,有的时候老马累了,他也会上去替它一会儿,他经常将剩下的豆渣做成小饼,那是屯子里孩童们的美食。他为人很随和,跟谁都处得来,每一个跟他说过话的人都觉得很舒服,因为他很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有一些甚至连他自己本人都不曾发现过。

  每一个傍晚,瞎子总是用小豆渣饼将村子里馋嘴的孩童们引来,让他们围绕在身边听他说故事。

  “那个南国皇帝真笨啊,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一个孩童嚼着豆饼cha嘴道。

  “那个南国皇帝才不笨,他可是很厉害的,还灭了西金呢!”瞎子急了。

  “我知道了,不是这个南国皇帝笨,是你太笨啦,老是只会讲一个故事。”孩童们吃完了豆饼,嘻笑着逃开了。

  瞎子一个人坐在那里,仰着头似乎在望天,可是他根本看不见,只是仰着头坐在星光下。离他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黑衣人,如果不是天色过晚,他整个人又像融在夜色中,别人一定会发现这是个长得很俊美的人,他默默地陪着瞎子坐着。

  瞎子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到院子中,摸索着将泡好的豆子放进磨子中,道:“归雪,开工啦。”

  一匹原本是白色,现在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老马立刻踱了过来,它在前面拉,瞎子在后面推,归雪突然不拉了,鼻子里哼哼地发出了亲腻的撒娇声,瞎子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有脚步声慢慢地走近。

  隔了一会儿,瞎子突然轻叹了一声,道:“别哭了,眼泪滴进磨子里去,豆腐就酸了。”

  黑衣人流着泪轻轻抚摸着瞎子的眼睛,问:“你说过喜欢我的相貌,如今你看不见了,还喜欢我吗?”

  “喜欢的。”

  “为什么?”

  瞎子笑了,道:“因为喜欢啊,因为你是亦裕,我是谢问柳。”

  亦裕与谢问柳并肩坐在黑夜的星空下,亦裕看着在暗色里飞舞的萤火虫,道:“如果我不是北国的君主,我们就是这个村子一对磨豆腐的人,你会不会更喜欢。”

  “你喜欢的,我都支持。”

  “可是我想知道你喜欢的。”

  “其实……能待在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问柳……”

  “嗯?”

  “其实……不管你是当将军还是当磨豆腐的,我都喜欢。”

  冬日之后,总是chūn天,北国的chūn天也许来得较晚,可总归会来。满山遍野的蒲公英被chūn风一chuī,漫天的飞絮,远处传来牧童的短笛声,清脆悠扬,暖色霁光下有寻常人家,茅屋蓠舍。

  尾声

  五六月间的南国已经微有热意,皇宫里一个赤脚的年轻人躺在椅中一边咬着手中的葡萄串,一边看着书,突然门外有人报皇上到。他慌忙丢了手中的书,却依然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

  亦仁进来,微笑道:“展亭,在做什么呢?”

  椅中的年轻人不高兴地道:“我都说让你去看看大夫,脑子就是不行,明明看到我在做什么,还愣是问我在做什么。”

  亦仁被他一通抢白,也不生气,仍然温柔地道:“你觉得无聊吗,不如我教你认字吧!”

  “不要,吃吃喝喝才不无聊,识字做什么?”

  “你过去可是个大才子。”

  “那我现在怎么不是了呢?”

  亦仁嗯了一声,有一点讨好地说:“我们不谈这个,来,让我抱抱你有没有重一点!”他说也不顾陆展亭拼命反抗将他抱在怀中,然后将头埋在他的颈脖,隔了一会儿,陆展亭只好无奈地道:“你到底要不要教我识字?”

  亦仁微微一笑,道好啊,然后还是将陆展亭搂在怀中,握着他的手在宣纸写了展亭两个字,笑道:“这两个字叫展亭,是你的名字。”

  陆展亭半垂着眼道:“可是昨天你明明说这两个字叫亦仁。”

  亦仁一愣,见他不高兴,只好道:“是,是,是叫亦仁,我写错了!”

  陆展亭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道:“你到底识不识字?”

  亦仁轻叹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又写了亦仁两字,然后道:“这两个字叫展亭。”

  陆展亭闷声不吭。

  沈海远在门外咳嗽了一声,亦仁淡淡地道:“进来!”

  “圣上,北国送来公函。”

  亦仁接过来拆开来一看,随即叹息道:“唉,这十七弟居然想向我求救,可是他不知展亭已经失忆了,我上哪再去给他找一个神医呢?”他说着眼光瞥了一眼低头握笔的陆展亭,道:“展亭,你要是恢复记忆就好了,你还记得一个叫谢问柳的年轻人吗,他的眼睛被剑气伤了,他现在在庄家,想请你过去救治,十七弟还拿三座城池来换,可惜了,我挺喜欢那个年轻人的,我好像记得你也挺喜欢他的。”

  陆展亭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我累了,要休息。”他说着就离开了亦仁,爬上了榻,亦仁连声道:“那你睡,我不打搅你了。”等他一走,陆展亭立刻爬了起来,拿出一块布,抓了几件衣服,换上太监的服装,从窗户爬出去,一路小跑出了宫,一声口哨,一匹黑色的骏马便扬蹄而来,他一翻身上了马,立刻消失在东北方向。

  从宫门口现出两个人影,沈海远哼道:“早知道他装失忆,偏圣上有这个耐心和他假戏真演。”

  亦仁看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掏出一份公函,笑道:“去吧,好好保护他,快去快回,另外把这份公函带给亦裕,就说他登基我不曾送过贺礼,如今这三座城池就算我补送给他的贺礼吧!”

  “什么!”沈海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这三座可是北国的前哨,白送给我们,以后我们北伐是大大的有利!”

  亦仁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不归还这三座城池,某个正义之士就要投奔北国去当人质了,那更麻烦。”

  沈海远一瞬间脸都绿了,道:“即然如此,这谢问柳的眼睛为什么要替他治,这不是增加咱们的麻烦?”

  亦仁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快去吧!”

  沈海远拿过公函气愤又无奈地上了路,追着陆展亭的方向而去。

  亦仁等他们走了,他仰起头看天上的纸鸢,灿烂的阳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微笑道:“不知道亦裕现在有没有想明白,这世上一些人只有特定的一些人才可以匹配,其他的人都是无福消受啊。”

  二个月后,庄家的糙垛上躺着两个年轻人,蒙着纱布的一个侧头对咬着糙根的年轻人道:“你确定这么划一刀,弄一下,眼睛会好吗?”

  “不确定,不过应该没错,我不是有跟你说过我治好过公主嘛!”那个年轻人懒洋洋地道。

  “对啊!”蒙眼的年轻人笑道:“差点忘了,你治好过一个病人……”

  “公主可不是人,她是一条母狗!”

  他这句话一出口蒙眼的年轻人立即晕了,那个咬糙根的年轻人却没有自觉,仍然开心地道:“话说这个公主真是多灾多难啊,一次肚子里长了一个瘤,一次从高处跳下,呶,就像你一样,里面有一个小片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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