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林可锺虽然仍旧只是隔三分岔五地才回来,但眼神已经不再那麽漠然了,偶尔睡晚上亲热时也不乏温柔,更不会再用什麽奇怪的道具。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季节的转变到了冬天,南方的A城竟然难得地下了一场大雪,张大川心想这样下雪的天气,林可锺想必会回来早些,得快点回去做饭。
冬日苍茫huáng昏下的A城,又开始下雪了,零零星星的雪花从高空飘下来,路灯和霓虹灯都亮了,张大川在雪地里艰难地蹬著车,一步一步往家里挨去。路上摔了好几次,本来就半旧的冬衣沾满污水,看起来肮脏不堪,但他人结实,污水也没渗进内衣,他一边冷得直呵气,一面仍旧心qíng愉快地哼著那首“他又美他又壮”的歌,加快了蹬车的步伐。
半路上,张大川临时拐到了路边的一个大棚菜场。虽然林宅有佣人会买好菜,但是南方口味与西北口味差异很大,比如,冰箱里从来只有小葱,而没有他吃惯的大葱。他现在会经常去菜场,做些西北口味的家乡菜给林可锺吃。
他找了菜场门口一个避风的角落,把自行车锁好,顶著雪,朝昏暗的街道走去,踩得积雪!!作响。菜场的大门挂著条状的塑料门帘,肮脏不堪。他走进去,看到宽敞的大棚里到处是人,喧声鼎沸,就是一笑,心想民以食为天,下雪天也一样这麽多人呀,希望待会儿林可锺吃到他亲自做的西北菜会高兴。
不一会儿,张大川手里就提满了菜,可刚掀开塑料帘子,就看见菜场外大雪弥漫,非常吃惊,难道就这麽十分锺不到的功夫整个A城的雪都下大了。他逆著从外面倒灌进来的猛烈的冷风,一步一步走出昏暗的街道。
好不容易挨到了停自行车的地方,这时候,张大川闻到了空气里飘忽著从对面几家高级酒店与餐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抬头一看,那些灯光明亮的大堂与包厢里不时晃动著人影,其中还有几个人正站在玻璃窗前。往外俯瞰著这南方难得的雪景。然後,他就看到这些颇有闲qíng逸致的人里面,有一个竟是那麽的熟悉。他是林可锺,一只长手正貌似亲热的搭在汪正肩上。
两人有说有笑,两人还有著同样年青漂亮、修饰极好的外表,在包厢温暖的灯光下勾勒出一圈耀眼诱惑的光晕,和站在无遮无拦、寒气四溢的雪地里的张大川,是两重世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张大川感觉天都要塌了。汪正也是Gay,两个Gay这样子搂在一起,本身就不正常。虽然他很快就看到包厢里面不止林可锺、汪正两个人,又有人凑过来说说笑笑,他拼命告诉自己也许这只是普通的同学聚会、生意酒宴罢了,但脑袋里仍是一片混乱。
在小柳村多年,他习惯了林可锺是他一个人的,村里单纯的环境根本就没人跟他争林可锺,现在,却突然杀出这麽个假想敌,被抛弃和背叛的恐慌像cháo水一样在他胸腔里涌动。这一刻,他是茫然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要去做些什麽。他只是像个木桩子般呆站在那里,在风雪的袭击下,也仍旧岿然不动,显得单薄、悲壮、分明。他望著林可锺和汪正看够了雪景,慢慢退回了包厢的深处,继续吃他们的饭去了。
“喂!好狗不挡道!”後面有买菜的人过来,不耐烦地推开了他。张大川被推得重重撞在旁边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买的菜撒了一地。推他那人不禁吓了一跳,问他:“你没事吧!”张大川向後伸出左只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右手却护住脸,趴在墙上不住地抽动著肩膀。
那人莫名其妙,赶紧走了。
雪花,还在飘飘洒洒地下。买完菜来来去去的人群很快把散落在地的菜踩成了雪地里的一团垃圾,偶尔看看那个奇怪的男人竟然在这样的天气里靠在墙上,动也不动。
张大川没再骑车。他把自行车仍旧锁在菜场外面,又重新买了一点菜,直接搭城郊巴士回到了林宅。他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他拼命告诉自己看到的没什麽,比往常更加费心地做好饭菜,然後就等林可锺回来吃饭。他明知道林可锺在那个酒店肯定是吃了饭的,他还是要等。
晚十点,林可锺终於回来了。这时候,张大川已经把饭菜热过很多遍了,自己却一直没舍得吃,看到林可锺,他就搓著手、局促不安地憨笑著:“小林,你回来了!今天忙麽?你还没吃饭吧!”
林可锺看到空dàngdàng的豪华大厅里明显在等著他的张大川,又看看硕大饭桌上凉掉了的饭菜,也笑了笑:“忙不忙,就是陪客户应筹搞晚了!饭我也在酒店吃过了,你一个人吃吧!吃完早点睡!”
张大川听他说到了酒店,心里就一喜,暗想他终究还是没有骗俺,眼看他转身要上楼去,忙叫道:“哦,那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汪正呀!”
听到汪正的名字,林可锺顿了顿,回头奇怪地看他。张大川赶紧说:“哦,是今天学校的小郭问,他说他很久没见过汪正了。有点想他!”
“小郭?!都分手了还想著人家gān吗?没出息!”林可锺就是轻蔑地一笑,一看张大川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终於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跟汪正也不是很熟,而且我今天忙得很,哪有时间见他?”
他在说谎!张大川看到林可锺上楼去了,终於,无力地跌坐在椅上。
第60章
林可锺睡得迷迷糊糊,在梦里就觉得有什麽在温热的东西在舔著他的手,并且蜿延向上,一直细细地舔上了他的胳臂,那味道很熟悉,是西部太阳的味道。他模模糊糊睁开眼,不意外地看到张大川穿著睡衣,正在小心地吻他,看他醒了,也是抱歉且憨憨地一笑:“打扰你睡觉了。”转身就钻进另一侧的被窝里睡下了。
但看他这样,林可锺反而睡不著了。他有点怀疑张大川是不是看到了什麽,要不然为什麽早不问晚不问,偏偏今天晚上要问汪正呢?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哪有那麽巧的事,今天回A城第一次碰上汪正就被大川看见。他并不喜欢汪正,也永远不可能喜欢那种yīn险小人,但汪正一直是男人堆里打转的,手段圆滑,娇小豔丽,说话做事都格外地讨人喜欢。在同学会上,汪正的曲意奉承,让在西部那乡角旮旯里呆久了的林可锺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若gān年前,他还是那个年青张扬、声色犬马的林大少爷。
人,尤其是林可锺这样曾红极一时的帅哥级人物,多少会怀念自己最年青最辉煌的一刻。有时候,也会想脱离现在的现实,重温过去的好梦。这与道德无关,只是人之常qíng罢了。
林可锺後来也想开了,上次的事虽然是汪正做过了,罪魁祸首仍然是甘铃,而且更重要的是,林可锺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现在仍然和大川疙疙瘩瘩的,那封协议书不过充当了导火索,将这麽多年他和大川已经积累下了问题一次总爆发出来。
刚才张大川问他时,他本来想照直说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大川单纯惯了,怕他误会了什麽,索xing瞒过去大家方便。
林可锺又想了一会儿,本来要睡的,但看著张大川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的安静的侧脸,忽然就想起多年前还在破旧的民教宿舍里的那个晚上,他也曾这样qiáng迫了大川後这样看著他的侧脸。那时候,他是多麽的年青呀,黑红的皮肤上都像能看得到生命的力度似的,如今,他虽然年纪也不大,到底不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夥子的皮肤了。想想十年都过去了,十年前像西部太阳般滚滚沸腾著的激qíng虽然已降温,不过他想,他还是舍不得离不开大川的。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变革著的时代,他林可锺当年也算新新人类,但他还是以为qíng之一物,却是旧的最好。大川是他自己挑中的爱人,他不可能要求爱人的想法跟他一模一样,而且他也看到了大川最近的努力,他想只要、只要跟大川说清楚,他们之间这段走了整整十年的qíng路,还是大有可为的。
只是,以前可以随心所yù呆在最偏远西部的小柳村,是有二叔撑著,但现在二叔已经去国外治病了,他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今後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待在A城。城市不同乡村,尤其地处西部的小柳村的生活十分单纯,选择少,人们受到的诱惑也少。而火树银花不夜天的A城,从吃的到用的,从玩的到看的,能选择的都空前丰富,而以林家的豪富林可锺能有的选择就更多了。
况且十年过去了,身边的朋友那个不是今天换一位qíng人、明天更两个chuáng伴,反倒是当年引领A城富豪圈娱乐cháo流的林大公子,十年来,竟然从一而终。这要说出去,别人看他不是佩服,而是笑话了。城里如今的风气,就是这样。对爱qíng的坚贞不再是美德,反倒被视作土气,视作跟不上cháo流!
当然,外界的这些风言风语忍忍也就过了,毕竟很少有人真敢对林大少爷做什麽!而三十岁的林可锺也没有了二十岁的林可锺那样的年轻气盛、贪慕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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