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向来都是为了有钱有势的人jiāo洽公关而举办的,但越有钱的地方往往就越杂,西装革履,林林总总,各怀目的。
卢约理一面躲在冷清的角落里面,无聊的把玩手中的香槟杯,一面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形形色色男男女女,剥开彻夜狂欢的外皮,揣摩他们隐藏的所想。
一曲终了,男士们向女士们礼节xing的鞠下一躬,有些人退出有些人又补充上。他扫过一个正在缓缓走出的女人身上,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上下,装扮清新恬淡,在浓妆艳抹的人群中尤其显得凸出。他的眼光还没有来得及撤出,那女人就转头,和他的目光直直撞在一处。
打发了舞伴,女人向卢约理走过来,说出的话却不似外表,倒象个风月场上的高手。
“先生,我们见过的么?”
卢约理耸了耸肩。“我恐怕是小姐,您认错人了。”
“啊,那可真遗憾。”女人笑笑说:“只是您刚刚看我的眼神,象极了一个……哦,我真是失礼,那个朋友明明比你年长很多岁来的。”
卢约理笑了笑当作回应,女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我叫王爱婷,很高兴认识您。”她伸出左手,标准的欧式礼节,卢约理低头礼貌的在她手背轻轻点了一下。
“王小姐,在下姓卢,很高兴认识您。”
王爱婷稍微吃了一惊,小声重复了一遍:“卢……?”
“噢,卢先生。”一个侍应生匆匆走到他们身边。“我真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和这位小姐说话,不过有位先生送来一封信,说是件挺要紧的事……”
卢约理gān脆的回答:“无妨,其实我也正在等这封信。”又转头对王爱婷道了一声“少陪”,塞给侍应生一点小费,就取了信匆匆离开了酒会。
“卢兄:沪宁形势日趋紧张,吾有要事暂离。再次接洽请于十二月下旬左右抵达武昌江兴宾馆,自安排他人jiāo接。--周”
信中简简单单几个字,卢约理看了很长时间,掏出打火机烧了。打了个电话给仓库约定了发货的时间,坐下来用英文写了封电报,唤了侍应生,让他们明儿一早便发出去。一切打点完毕,时间尚早,外面月色正浓,卢约理也不想回酒会了,换了件薄外套踱出酒店的大门。
整个城市歌舞升平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没什么人,他刚走出门来,就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犹犹豫豫堵在他跟前。那女孩十一二岁,挂着个破烂的裙子,也没念经般的要饭,只是巴巴的望着他,还有点害怕的把半边身子藏在路灯的灯柱后面。
路灯映得那双眼睛里一闪一闪的,象极了一个人。卢约理心里一软,随意掏出两张纸币,轻轻落到女孩的碗里。
女孩讶异的愣了半天,然后冲着缓缓离去的背影磕了个头,手舞足蹈的就往后巷跑。
“土豆哥土豆哥!”
土豆还在慢悠悠的扒饭,抬起眼。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我……我遇到贵人了!”女孩挨着土豆坐下来,从怀里露出两张纸币的一角。
“啊?哪个这么大方,说说长啥样,下次我也跟他要。”
“那人可英俊了。”女孩的小脏脸上透出股向往的神色。“长得特别高,头发是卷的,鼻子挺高的,长得跟洋人似的。”
“嘁!”土豆看女孩的样子,不屑的白了个眼。“洋人就洋人,什么叫长得跟洋人似的。”
女孩仍旧一脸花痴:“可是一看还是中国人啊……”
“嗳?”土豆突然兴奋起来,手不自觉的向身后招。“小哥小哥,丫头说的是不是就你找的那个?……嗯?人呢?”
他看向女孩,女孩迷茫的摇摇头,扯了扯他的的衣袖。
“土豆哥,我刚就没看见有人啊,你见鬼了吧?”
土豆挠挠头,一脸惋惜的样子。“嗯?刚刚明明还在的……”
第22章 jī汤面
从南京到武昌,因为是逆着长江而上,所以水路看起来很近,行进起来却极慢。铁路是南京北去到徐州,又从徐州折到郑州再到汉口,汉口武昌只有一江而隔,渡船十分方便,虽绕了个小弯,却比走水路要快许多。
卢约理始终也没在后面的小巷子里面找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又怕耽误了生意,早早的出发,让货物走水路,自己坐火车离开了南京。
没想到时逢战乱,路上就听说日军占领了北平,各处都在调兵运兵,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好多时间,等到了武昌,已是冬季,货物早到了。
卢家在北平没了生意,常庆派晋子到了武昌,接了货安顿好。
卢约理到的这天,晋子早早就开了车停在码头等着。
“哎呀,二少爷,幸亏您在南京离开的早。刚刚听说日军前些天占了上海,现下正轰炸南京,可真是悬的厉害。”没等上车,晋子就喋喋不休:“三少爷、查理斯、常叔和凤妹妹在北平也都还好,没什么事,常叔叫二少爷在外面放心。”
听得都安好,卢约理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来。
“说起来,二少爷您还真是神,早早的把卢家的钱抽了出去,日本人一进北平就排挤美英,打压以前的卷烟公司,急着扶持自己的。盘了咱们生意的牛老板,现下脸都绿了。”
“嗯。”这些路上也都听说了不少,结果如何卢约理心里多少也预料到,转而问:“对了,前些日子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人如何了?”
“噢,对,那孩子的父亲死在了乡下,据说他回过北平,被姓郑的踢出门,第二天他就又离开了。”
“走了多久?去哪了?”
晋子一副为难模样看向他。“走了小一年了,至于去了哪儿,二少爷,咱们也不是警局,这个就不太好打听了。”
卢约理眯着眼,牙齿担在手腕上,隐隐感觉有些什么不对劲。
“上次常叔给我拍电报说,我用来藏身的那屋子有问题?”
“嗯,咱们去看过,有其他人的脚印,虽然挺久的,但怕已经是不安全了。”
“桌上有纸条么?”
“没有,倒放着个镇纸。”
卢约理的心顷刻间乱成了一团,拿走纸条,离开北平,南京正在被轰炸……线索都纠结在一起,他不敢再想,握紧了拳,咬住手腕的力道猛地重了下去,腥甜的味道散布开来,真希望自己没有留过劳什子纸条,让他安安静静的待在北平多好。
“停车!”卢约理突然吼道:“马上给我买一张去南京的船票。”
晋子不敢怠慢,车猛的刹住,卢约理打开车门就向已甩在车后的码头走,晋子不明所以,忙追上来拦住他。
“二少爷,二少爷,您这是gān什么去?”
“他可能还在南京,我得回去找他。”
“即便确定他还在南京,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轰炸的事儿,租借地的洋人们都吓得走了,您一中国人去还有什么用?”
卢约理滞住脚步。
“二少爷,咱知道您有qíng有义,那孩子帮过咱们卢家,真要是落难,咱们就厚葬他,带进卢家的祠堂天天烧香供着都行,但您不能去,您去了说不定也是白搭一条人命。再说了,都照您的意思,卢家的家业从北平移出来做别的生意,您就这么扔着生意不管,回头也没法跟死去的老爷jiāo代不是?”
一口气听晋子说了许多话,卢约理的脑袋冷静了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的是有道理,又不知道他在南京哪里,找到也未必就能一起全身而退,但还禁不住心中一片空dàngdàng,闷得难受。
“你说的对。”卢约理拍了拍晋子,“帮我把行李送回宾馆,我想在江边上chuīchuī风,过会我自己叫车回去。”
晋子知道二少爷做事有度,既然明了其中利害,就不会乱来,便撇下他驱车离开。
钟来寿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已经瘪的可怜了,他咽下了口水,决定省这一顿晚餐。
那天,国瑞大酒店没有找到人,钟来寿又在南京找了时日,身上带的钱眼看就要见了低,但货船卸货的工头嫌他瘦,不收他做工,其他的活他也不懂得怎么做。他思前想后,好在还有周大哥汉口的地址,他即便不能帮着找人,帮着找份工做着维持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船票,逆着江水一路西行。
一声鸣笛,船上的水手推开下等舱的门,歪着头扇了扇眼前的空气,捏着鼻子冲里面鸽子笼般的chuáng位喊道:“武昌的,汉口的,船要靠岸了啊!”
钟来寿搞不清状况,拉住那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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