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客套了两句,钟来寿开门将人请到了院子里,沏茶摆在两个人面前。
田中孝和未开口,从襟子里取出一张报纸,推到钟来寿面前,钟来寿不解的看看他,拿起报纸看。
报纸只有一张,是北京刊发的,角落里的报刊名很生,日期是八日前的,钟来寿没多加理会,倒是中央硕大的一篇报道题目让他立刻盯了上去。
“卢家二少诈财遁逃 烟糙名家自此没落”
他倒吸一口气接着往下看,若不是深知卢约理,亲口听他说过那些往事的,看了报纸真要以为他不过是个yíndàng的女人勾引英国失势贵族产下的孽子,利用舅父的疼爱如何狠心杀害卢家长子,设局陷害三子,骗取舅父旧部信任,又是如何下药毒死舅父,用计抵押财产拿了钱遁逃他乡,简直凶狠恶毒,猪狗不如。
钟来寿像对待蟑螂一样把报纸拍在桌上,倏地站了起来,“不对!”他又觉得自己失态,撞上田中审视的目光,软了下来,垂着头小声说:“约理设计取得财产不是为了私心,而且卢老爷和卢大少爷也不是约理杀的。”
“哦?你亲眼看见了?”
钟来寿猛然发现自己说的立不住脚,刚刚说的每个字都是听来的,摇摇头,“没有……可是,约理不是那样的人,是报纸在撒谎!”
“好啊,我且信你。你们的前一批货是经查理斯前辈之手进来的吧?说起来我的确跟他有过同窗之谊。”
“嗯,是。”
“那你知道不知道那批货的来源,已经有人注意了?”
钟来寿一惊,“啊?”
“也罢,谁吃了亏谁自然会追查,你不明白,卢先生怕是想到了,不过我只关心我是不是值得冒这个风险。”田中指间轻轻扣着桌面,一面说:“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我一个日本人就会帮你们?”
钟来寿心里紧张,感觉田中似乎并没有拒绝他,生怕说错什么,答的有些磕绊,“约理说,说,田中先生有田中先生的苦衷……这世道,人人都生在夹fèng里,国与国也由利益而驱,很多qíng况说不清是非曲直,大义固然要在心里,但有时不如小我的一己私qíng来的真实。田中先生若认为可行的,为何做不得?”
田中轻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吴三桂不也成大英雄了。”
“那个……”钟来寿头垂的更低,“虽然人都骂他,结果都不愿见,可是他奉的主亡了,妻妾被掠老父被押,他若能心甘归降李闯王,他就不是人了。那个,书里头都说他是坏蛋,可,可若是没有他,汉人就一定能坐稳江山么?家国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么?我倒觉得他还有真xingqíng的一面……”
这回田中哈哈的笑出来,声音响亮,让低头垂目的钟来寿吓了一跳。
“这是你的话,还是卢先生的?”
“都,都有……”
田中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了两圈,缓缓吐出两个字:“好吧!”
“啊?”钟来寿本以为没有希望了,没想还有这样的转机,不可置信的猛然站起,瞪圆了眼睛看着田中。“您是说……”
雅仁挽着他的手轻轻拉他坐下,说话声音轻柔:“卢先生给的价格的确是诱人,主人还有一小批剩余,且用来试探试探两方的诚意,如何?”
卢约理没有jiāo代过数额不够该如何处理,钟来寿有些犹豫,心里暗想这次顺利的话,肯定还有以后,当即自己就做了决定,答应下来。
jiāo易比想象当中的要顺利:田中这边只有雅仁出面,换成了西洋式的装扮,面容也稍作改变,感觉上跟原来完全不同。翁先生不在重庆,留守接应他们的人去了,对结果十分满意,当时就决定续订了一批。
一切妥当,钟来寿心里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之余还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想立刻就跑到卢约理面前,告诉他这些事,他终于可以帮上他的忙了。
得意忘形的他突发奇想,中午就挂了门锁跑到城里繁华的地方,准备好好的犒劳自己一顿,等入了夜再去找卢约理。
重庆这种地方也不用人来领,随便找一处小店小馆,就好吃的没话说。钟来寿没有刻意的挑,逛逛dàngdàng的挨家店的吃,什么酸辣粉、回锅ròu、麻辣火锅乱塞了一通,直塞的小肚子圆圆滚滚的,再也吃不下了才罢手,最后买了一串椰蓉糍粑球,边吃边逛。
他走着走着,逐渐逛出了繁华的闹区,重庆是个山城,也都不是直南直北的道儿,他离王家的宅院越来越远,等恍然发现却也不慌,反正时间还早,就这么逛逛走走,心qíng也十分畅快。
不多会他来到个巷子街道汇杂穿梭的地段,人也不算多,巷子里堆放着各式的杂物,他正对这一个挤在角落竹编的摇椅发呆,心想买回去擦擦gān净放在院子里看看书,也舒服的很。耳边忽传来一阵对话,俱是北京口音。
道是吃一堑长一智,钟来寿这回没有笨到探头去看,而是本能的找个角落躲了起来,屏气聆听。
“火锅真他妈又麻又辣,爷爷的舌头都快掉了。你说堂主gān嘛喜欢吃这些个东西?”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你少来,爷爷我背着堂主带你出来是让你享福的,瞅你那出息样!”回答的人声音沙哑,钟来寿几乎十分肯定的透过杂物的fèng隙,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果然头一个说话的人是宝贝丢的那日围攻他的人之一,而后面答话的就是那个带头麻子脸。
化成灰,他都认得。
开头那人摸摸肚子,“后悔啊,吃这一顿花的这些钱,还不如去山西巷嫖个姑娘。”
麻子脸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刚刚的事,跟堂主好好汇报才是正经,你以为带你出来是gān什么的?”
“啊,对了,那刚刚听说,那个卢家二少爷和咱们派的那个臭小子也来重庆了,你说这事要不要也告诉堂主?”
麻子脸啐了口痰,手做了几个抓的动作,“傻了你,要万一不是怎么办?咱们要亲自抓住,才有机会邀功,堂主抓到了,有你什么事啊?”
“也是也是,还是头儿您有远见,嘿嘿……”
钟来寿看着他们走的远了些,眼珠一转,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一般,把竹签上最后一块糍粑含在嘴里嚼嚼咽了,猫着腰偷偷跟了上去。
第47章 豆花儿
钟来寿看着他们走的远了些,眼珠一转,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一般,把竹签上最后一块糍粑含在嘴里嚼嚼咽了,猫着腰偷偷跟了上去。
尾随两个人又过了两条巷子,钟来寿来到个小洋楼面前,楼三层高,有些年份了,站在顶楼恰好能俯瞰四周qíng形,奇怪青帮恶名在外,每次还都能找到不错的落脚处,想是各地都有不少土豪朋友照应他们。
楼上的窗口里晃过了个影,钟来寿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到暗处。
麻子脸和他的手下跟门旁看守的人打了个招呼,摇摇摆摆进了楼,钟来寿不敢再冒头,只竖着耳朵,期待能听见个只言片语的。无奈楼里靠他近些的屋子,有一拨人吆五喝六的,貌似在喝酒划拳,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钟来寿皱着眉头,正考虑换个地方,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出一杆枪,指在他后脑上。
“举起手,gān什么的?”声音又尖又腻,仿佛直接在耳膜上刮搔一般。
钟来寿应言把手举起来,缓缓放在耳侧,极力用余光看着身后,没有吭声。那人不耐烦的用枪口戳了戳他的后脑勺,边把他推向明处,边吼道:“老子问你话呢!”
那栋小楼里也出来几个人,看热闹一般瞅向他这边,其中就有麻子脸。麻子脸看见了他,身形一晃,气急败坏的呲了呲牙,他那手下跌跌撞撞出来正撞在他身上,还不解的挠头,似是问了个什么傻问题,惹的麻子脸恼怒的敲了他,向钟来寿这边冲过来。
钟来寿觉得好笑,但这个时候又笑不出来,看着麻子脸张牙舞爪的跑到跟前。
“混账玩意儿,你他妈的这两个月连个信都没有,害得……”麻子脸犹豫了一下,贼心眼一动,对压着钟来寿的兄弟嘿嘿笑了,“哥们儿,就是我早先派出去打探qíng况的臭小子,你jiāo给我,我来训他。”
那人打开始就没把麻子脸放眼里,手里的枪一动不动的指着钟来寿,钟来寿深深吸了口气,暗自定了下神,说道:“我要见章堂主。”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包括楼上猫在窗户后面的人都听见了,其中有几个人嗤的一声笑了,黑指甲挠了挠藏在胡须里面的下巴。麻子脸恼怒,扬起手来就要扇他,厉喝道:“奶奶的,长了脸了你还,老子现在就教训教训你,要你知道北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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