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转百回之下,在脑海中绕来绕去后出现的那个词语是——不。
不喜欢?不是不喜欢?不知道?不想去想?
还是,都不是?
“喜欢”和“不喜欢”,一字之差,相隔甚大。
缺了一天半课后才重回学校的柏少御半靠在书桌的边缘上,眯起的眼睛透过垂在眼前的丝丝碎发,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感qíng来的太快,连身体都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就被连带着理智一起席卷而去……喜欢和不喜欢,喜欢和爱之间的距离远得让人心揪着发痛。
“……柏少,柏少?!”旁边的男生用力地挥了挥自己的右手以引起某位明显心不在焉的少爷的注意力,“叫你了好半天,吱都不吱唔一声……太不把我当哥们儿了吧!”
“唔。”柏少御换了个姿势,继续敷衍着身边勉qiáng能称作朋友的队友。
“……我可是千里迢迢地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班跑过来找你聊天的……再不理我我可就……继续缠你了啊!”男生死皮赖脸,显然已经很是习惯了某人的少爷脾气。
“杨智行。”柏少御捏去袖口处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丝线头,应邀答了一声。
“到!”男生响亮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儿?”翻腕看了看表,还有十多分钟下一堂课就开始了。
“……那我可问了哈,是你让我问的哈……”男生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询问,“你不是跟唐颜在一起吗?”
“嗯?”柏少御不置可否,懒得解释。
“那为啥那小女孩儿突然转校了?”
沉默了一下,柏少御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下午吧,我正好过来找你看到她在门口等你……然后说要转校了啥的,结果你没在班里嘛。”
垂在桌面底下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一起在掌心掐了掐,有点儿疼,但是又很实在的感觉——旁边絮絮叨叨的男生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实:那个自己两天前刚刚知道了她的名字的女生,两天后已经从自己身边退幕落场。
现在再去回想过去,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长椅上的并肩聊天,也不是她经常站在班门口带着一副小心的神qíng等着自己出门一起去篮球馆,而是……前天下午,那个女孩子一脸细汗地用一枚不起眼的发卡努力开着一把带着锈迹的门锁的场景。
……如果自己再要逃课,身边还会不会陪着这么一个人,安静地不多说一句话地陪在身边?
分神陷入回忆中的柏少御听到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哦,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样?……依旧是,知道了罢了。
下了课,坐进了前来接自己回家的那辆奥迪A8中,柏少御随手摸进了自己的制服口袋,然后皱了皱眉,“满叔,你送我的衣服过去的时候,见到我的手机没有?”
刚刚开动了车子的满叔一听到他的问话,才记得从自己右口袋中掏出了一支新的手机递了过去,“少爷,这个。”
柏少御皱起的眉没有放松,他接过来手机仔细端详——手机很好看,流线型的机身,铂金质感十足的外壳,镶钻的屏幕,反she出宝石光泽的按键,“……这不是我那支。”
“是大少爷下午拿给我让我转jiāo的。”满叔专心地开着车子,目不斜视。
“连这个也管,哼……”翻检了一下手机,发现存在原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所幸的是他有定时清空信息的习惯,倒也不怕自己哥哥抓住什么把柄。
满叔理智地选择了不再接口——两个都是主子,明明纠缠极深,偏偏中间有一个毫不自知,另一个又不肯放软身段……自己不过是个管事儿的,往好听点儿了说叫“管家”,往不好听的地儿说就是一个“高级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和眼睛,其他的管不了也不该去多管。
柏少御也不再开口说话,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回忆却是又拉在了前天的那个下午。
那天,阳光很好,天气很好,心qíng一开始很压抑后来很放松……跟她说的话最后都成了模糊的因子,低沉地围绕在周围……
柏少御一直没有松下来的眉皱得更紧了——到最后,说了些什么?依稀只记得了27封信,那些信件到现在还放在自己卧室衣柜里的最里层压着,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
思绪纷乱起来,纷乱着经由那条熟悉无比的回家之路,按照既定的路线,一层不变地回到家中。
推开家中的门,柏少御一眼就看到了单手执杯单手翻文件的柏烽炀,脚步停了一下子,仍然走进了客厅。
手中的背包被随意甩在门口的衣架处,柏少御看到柏烽炀的第一瞬间,想起来的反而是那句低哑着嗓子问出去的“真的不喜欢?”
不愿意深入地多想这个问题一步,柏少御绕过了门口那张绣金铺银的大地毯,打算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但是,手指刚抚上楼梯扶手,目光下意识地回瞄,就与沙发上那个男人直视自己的目光相接触到。
然后,挪移不开的胶住。
柏少御就在自己与柏烽炀目光相接中,看着男人迎着这种目光的相接,推开手里的文件,放下手中的红茶杯,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近自己。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柏少御在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被qiáng压过来的气场bī迫得不得不找出一句无关彼此的问话。
可是,脑子里纷沓而过的场景中除了他除了自己,剩下的只有……
于是,柏少御别开相对视的眼睛,看着门口倒映出来的一点点阳光的倒影,问,“……唐颜转校的事qíng,跟你有没有关系?”
男人挑了挑眉,gān脆大方地承认,“有。”
第13章 阳光和梵蒂冈
一楼的大立钟“铛”地一声敲响了半点的报响声,合着这声勉qiáng算得上悠远的机械钟声,男人挑着眉,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有。”
“……然后呢?”柏少御收回了后退的那半步,针锋相对地跟男人挑起了同侧的眉毛。
柏烽炀走到楼梯的最后一层,跟高了一阶的少年对视着,平静地说,“然后……没有了。”
柏少御猝然转身,脚尖略带用力地踏着脚下的阶梯快步离去——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子!总是在自己试图放松心间那根紧绷的弦线的时候,他再不紧不慢地迫近一步,bī迫着自己再做出更大的退让。
挑高的眉峰变成了皱在一起,柏烽炀看着柏少御离开的背影,未出一词前往挽留,更没有说出什么解释xing的言语。
他的第一反应本是反手拉回明显处在赌气的少年,不管是出于诱哄的目的还是出于吃味儿的心理,总是先要把人留在手里再说。
但是,手指刚刚抬起,就想起了那句充满怨愤的“人bī人可是会bī死人的……”。
于是,硬生生地qiáng压下了刚传达到指尖的神经纤维的动作。
可是,违背初愿这种行为,与他来说即便不是第一次的努力,也是为数不多的新鲜……憋气感。
深深地感到了憋气之感和不慡之qíng的柏烽炀折身回到了正对着楼梯口的那张桌子旁边,端起来被几分钟前放置其上的红茶茶杯,一饮而尽。
可惜的是,红茶因为搁置的时间略久,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香醇而带上了一股淡淡的苦涩。
而且,一旦思及少御是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如此怄气,柏烽炀更是烦躁气闷。
一扬手摔碎了手中的带着荷叶边儿纹饰的茶盏,柏烽炀掂起搭置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朝门外走去,“小曾,开车去公司!”
人bī人?好……他不bī他,bī自己总可以了吧?!
柏烽炀此人的逻辑颇为古怪,比如他一向为人自大且自视甚高,在感qíng上也是一如既往得qiáng势到底。具体体现在被他认定是自己的一定会是自己的,任何人都cha不进手也没有资格cha手更不会被他允许cha手……
但是,吃醋是要得的,而且很是要得的。即:你没资格做我的qíng敌,只是我为了表达我对自己爱人的重视仍然要吃你的醋。
于是,这种行为和心理,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儿”或者“自己给自己添堵”的另一种欠揍的表现。
可是,某人偏偏乐此不疲。
车子刚驶上三环,柏烽炀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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