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被吓一跳,连忙将围邵博闻腰上那只手的劲松了,他惊讶的骂了声“糙”,然后用手攀住这人的肩膀,腾空了再去想袁老师的教导,脑子便也有点空,只记得一句一句脏话,以及那句“别回头”,他将脑袋搁在对方颈侧,立刻看见了冰箱里的酒。
他来的时候,邵博闻的脸就是对着这个方向。
常远心口一疼,像是被蝎子尾巴扎了一下,他一边在心里说我不回头,一边在邵博闻背上趴稳了,用脸在这人颈侧的皮肤上蹭,拍马屁说:“就是厉害,不过比起邵老师还是略逊一筹。”
邵博闻用肩膀撞关了冰箱门,一脸“此处有坑”的表qíng,虽然背着常远不算轻,但气氛和对方的语气让他心理上觉得轻松,他好笑道:“你这样让我有点慌。”
“别慌,”常远睁着眼睛胡说,“博闻博闻,博学多闻,阅遍jī汤、出口成章。”
邵博闻先是被那口号震了震,然后才感觉不对劲,他将常远往上颠了颠,说:“老袁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常远语气挺乖,“他夸你了,说你牛bī、傲娇,是个穷大佬,然后我忽然良心发现,我好像很少夸你。”
邵博闻挑了挑半边眉毛,笑道:“就夸几句,没点儿奖励什么的?”
常远安静了两秒,然后说:“脸来,我亲你两下。”
邵博闻得寸进尺:“能亲嘴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常远心想,我怎么说,也是个客气的流氓啊。
第110章
长夜漫漫、天时地利,但两人没有勾搭太久,因为常远还要出门,而且就他目前的处境而言,要是还有耍流氓的心思,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尽管这么多年都是常钟山独自在照顾池枚,自己就是去了也帮不上忙,可常远还是想去医院待着,他必须付出点什么,时间或是钱财,才能减轻内心的愧疚。
邵博闻知道他于心难安,慡快地批准了常远的“夜不归宿”申请,其他的话没多说,只是给他整了整围得没款没型的围巾,让他注意行车安全。
常远“嗯”了一声,走出几米后才回过神来,这个人没有试图向他提供任何帮助,一副觉得他自己就能搞定一切的样子,这种信心或许连常远自己都没有,但这瞬间他还是被点燃了。
世上多数的温暖都是这样悄无声息,没有初衷,也最让人感动。
常远猛然回过头,看见门还没关,而邵博闻还站在门口,那种触动使得他什么都没想,只想高兴地向这人道个别。
像邵博闻这种闷不吭声的老爷们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但是常远不敢,他记xing好,老袁的警告还在脑海里飘,常远猛然抬起右手在唇上贴了下,然后飞快朝对方一甩,闭上一只眼睛说:“晚安,记得想我。”
他明天没请假,也不知道医院的qíng况怎么样,预计最早也是明天下班才能见面了,越是这种时候意志越薄弱,常远说让邵博闻想他,其实是他自己会想这个人。
邵博闻愣了一下,一方面觉得他声音有点大,另一方面,觉得这位真是不该撩的时候瞎撩的代表,他笑了两秒,然后像是练了读心术一样说:“明晚常远如果仍然不回家,我很怨,但是不想怪他,因为没有怪他的理由。”
世上肯定有很多比邵博闻更通qíng达理的人,但不认识,就约等于没有了。
常远不舍地转过身,心说就是因为我不能回头,所以我才愧疚,我背后有人,他即使不叫我,我也知道他在等我。
——
夜里的住院部本该沉寂,可三院的顶层却截然相反,夜晚也热闹。
灯光无法驱散黑夜,人心底晦暗的东西被静谧和黑暗勾起来,常远一路穿过走廊,好几个行为失常的人就在他旁边游dàng。
封满防护铁条的玻璃窗前面有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哥,用手比了个6押在耳朵和嘴边,正在“打电话”,他一个人自导自演,时不时哈哈大笑。
前面的路中央有个身材纤细的女人正在跳舞,常远上来的时候看见她把chuáng单系在身上转圈,这会儿chuáng单被转掉了,但她还在旋转,起跳的姿态很美,但跳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有个男人贴墙跟着,伸手作着保护的动作。
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马尾辫有些耸拉,独自坐在地漏旁边还有污水的地上睡觉,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胸口的扣子没扣,被胳膊一撑,没穿内衣的大半拉胸部全在外面,裤子也没拉到应有的高度,她竟然也不觉得冷,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要是在外面,不少危险的目光或许已经盯上了她,可是在这里……常远举目四望,这里是硬币的另一面,是人群的边缘,你可以往好处想,她在这里相对安全。
她或许不怕冷,也无所谓luǒ体,可常远还是捡了那层单薄的chuáng单,打了个结,尽量轻柔地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这是为人的尊严,他也曾经丢失过。
他刚一离开,垂着头的女孩就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眼里全是红血丝,神经质地盯着常远的背影,被chuáng单盖住的右手青筋bào露,正抓着地漏的堵头,那玩意儿的材质是坚硬的pvc,经过刻意打磨的话,锐角堪比凶器。
和机遇一样,危机也是无处不在。
应对池枚的状况,常钟山比常远想的要得心应手。
他爸不知道从哪儿借了台那种办公室午休用的小折叠chuáng,还有一chuáng薄毯子,支在chuáng脚躺着跟临chuáng的家属在小声地聊天,说着说着还会笑起来,作为长期生病的人的家属,他们懂得怎么苦中作乐。
池枚躺在chuáng上,安静的如同一截木头。
她醒着的时候自己总是在逃,而她在后面穷追不舍,常远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和平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到来,但他左思右想,却悲哀地发现这也是唯一的方式。
许惠来建议他最好别出现,常远也就没进病房,他在走道的塑料椅上面坐,时不时去条窗那儿往病房里看看,池枚几乎不动弹,也没什么突发qíng况。
十一点多的时候,出来抽烟的常钟山逮到了他,一脸卧槽地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常远的手指被寒气浸得冰凉,他心里也很凄苦,可有些无形的东西支撑着他,qiáng迫他必须坐在这里,去习惯他听闻的一切,他轻轻地跺了跺脚,说:“我睡不着,过来看看,爸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打份宵夜。”
常钟山叹了老大一口气,没再赶他,很多年前池枚刚犯病那会儿,他也是担心的整宿睡不着,后来习惯和疲倦抵消了恐惧,到如今已经能随口开起玩笑,这不是别人能劝好的,虽然人总会朝着别人劝告的方向去改变,但折磨必不能少,jī汤或许不能成为铠甲,但是伤疤一定可以。
不过对于常远的偷摸前来,常钟山发现自己心里还是高兴的,爱有私,人就喜欢看见别人的付出,才能感觉受到了重视、没有被忘记,才有回报的动力。
好一会儿常钟山才捶了捶儿子的肩膀,说:“别忙了,我晚饭吃的饱得很。我没jīng力叨叨你,你是成年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不然祸害的不只是你一人,行了,不是惦记么?进去看看你妈吧,她睡了。”
常远心里一阵发暖,他觉得庆幸,起码比父母都是糊涂虫的老袁幸运。
他第二次看池枚穿病服,已经没有上午那么扎心了,也许是光线昏暗,她显得虚弱了很多,连同她身上那种咄咄bī人的气场都不见了,常远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看过她的模样了。
这天常远站在病chuáng前仔细端详,忽然发现他妈虽然老了,但睡着的时候,仍然是这间病房里最好看的中年妇女。
也许疾病并非一无是处,某些程度上它能打破敌对的家庭关系,让渐行渐远的亲人重新靠近。
常钟山年纪大了,对于现状也没常远那么紧绷,躺了会儿就睡了,睡前他叮嘱常远务必趁早离开。
常远点点头,他不觉得困,只觉得时间难熬,想找邵博闻聊聊天,又怕耽误对方睡觉或是那边已经睡了,后来他实在是无聊,就在网上搜段子看,结果也没怎么笑。
最后他gān脆靠在墙上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会儿觉得现在的qíng况无路可走,一会儿又假想到池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变着法儿地bī他跟邵博闻分开,那还不如……
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常远猛地坐直了,心里砰砰直跳,虽然老袁说去他妈的孝顺,但一时半刻他的思想还转换不过来,循序渐进才是事物发展的道理,即使是愿望,达成得过快也会失去应有的期待,在孝顺与否的观点上,他还需要时间来改变。
感觉上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天才蒙蒙亮了。
常远在人们逐渐醒来的时间段离开了顶层,下楼买了早餐,拍了照片发给邵博闻,请他吃jpg,对面过了会儿才有反应,也是一张照片,但段位比常远高几级,是个模具摊出来的心形j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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