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处_满座衣冠胜雪【第一部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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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快地就见了成效,贷款的运作总共花了一个月时间。短短一个月就赚10万,且不需自己花钱投资,他的兴趣与gān劲一下就来了。立刻,他以减少风险、保证利润为由,将大都酒家租给了一位香港商人,自己就彻底不管了,每天都在外面钻营。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到了年底,各银行全要开始往回收贷款,于是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以存定贷这种贷款形式以前是没有的。现在因为有许多贷款一直收不回来,放款方不想冒收不回款的风险而采取的一种贷款方法。

  在津海有许多家内地银行开设的非银行xing金融机构,专门由内地拆借了巨额款项来贷出去,利息为银行正常贷款利息的两到三倍。在放款的过程中,经办人得了许多好处,因此到期后借款方不还,他们也不敢太催促。如此,烂掉的帐越来越多,使内地有多余的资金想放高利贷谋利的公司不敢再造次,于是出现了以存定贷的方式。

  要办成一笔以存定贷的业务是很难的。首先,要有放款方,必须确定它确实有钱要放出来,然后确定这方的要求,如贷款总额、要求年利率、放款期限、要求存入的银行,以及其他附加的条件等等。接着比照这种条件去找要款方。

  一般来说,在现在这种对房地产贷款额为零的qíng况下,有款方就是大爷,条件往往很苛刻。贷款年息一度高涨到36%,而且要求只放在五大专业银行,不要说信用社、信托投资公司了,连商业银行都不肯放,有些更要求必须放在支行以上的银行。

  而要款方首先要有相熟的银行,银行的负责人相信这家公司,愿意将款放给它,而且还要银行有相应的额度。然后借款方必须提供相应的抵押物。现在银行只接受已办产权证书的现房做抵押物,其他一概不要。银行还要审核它的用款计划,如果是用来装修或封顶是可以的,因为这样房子就可以卖出,即意味着借款方有偿还能力,如果是用来打地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贷的。因为这种贷款的综合利率高得太离谱了。

  贷款方将钱存入银行后,借款方只能贷到总额的65%,如果跟银行关系特别铁,可以扩大到70%。然而借款方必须付贷款方这笔款项全额利息,而且一拿到钱就必须先付高于银行存款利息部分的息。 例如,贷款方将1000万人民币放出来,期限一年,年息30%。cao作程序就是这样的,先由贷款方与银行签订存款协议,言明这笔款存一年定期,未到期绝不取出。然后由借贷双方签订一个用词非常婉转法律上没有一点可以追究也没有一点漏dòng的协议,双方再一起到接受银行去。借款方先给贷款方打订金5万元,然后贷款方将1000万存入银行。通常贷款方规定借款方必须在钱存入银行开始5个工作日内贷出,随即马上将1000万元的19。02%的款付给贷款方。如果在5个工作日内借款方没有贷出款,贷款方将立刻将款转走,并没收借款方的订金以做转款期间耽误的利息的赔偿。如果贷款方贷出来,并将高于银行存款利率的利息款付给贷款方以后,贷款方便带上银行大额存单走掉,一直到一年期满,再到银行凭存单取款,再由银行支付给它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10。98%。如此一来,它便没有了一点风险,风险全部转嫁给了银行。

  从借款方来说,它只能贷出650万或700万,然后立刻要付1000万的利息款。再加上银行放款给它还要加2%到3%的利息,如果甩不掉中介人,那么还要加上付给中介人的费用。七七八八的算下来,综合利率会达到接近50%。

  银行风险也非常大,如果到期借款方还不了钱,它也仍然必须立刻将钱还给贷款方。因为贷款方只是在这家银行存钱,到期后凭大额存单取钱,它没有任何理由不给。

  所以可以看出,这种业务很难做成。大半年来,申常青和郑彬,还有其他无数中介人,起码瞎跑了上百个所谓的贷款业务,结果只有10桩是贷款方确实有钱,而做成功的就只有2件。其他的不是贷款方要求太苛刻,没人敢接,就是借款抵押物不确实,银行不肯做。常常仿佛要做成了却功亏一篑。

  到了年底,却出现了几件存款到期了却取不出来的恶xing事件。有几笔款,大概是银行经办人搞鬼,电脑里居然没有记录,存单拿出来仔细一看也不是真正银行出具的,少了一、两个章,银行便不承认。贷款方聘了几个大律师告银行,却都因证据不足而败诉。如此一来,有款方全都杯弓蛇影,提出的条件更加苛刻,诸如只存中行,或者只存五大银行省市一级的银行。而这些大银行根本不做这种业务。因此这种行业就更难做了。

  申常青进入这一行的时间比较晚一点,刚只赶上个尾巴。以后又是瞎跑了大半年,钱没少花,却一桩也没有做成。

  以前赚的钱都被他汇给咸阳家中,让姐夫开了个厂并代管。他姐夫以为小舅子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大手大脚。那样一个小地方,他竟然买了一辆本田王来开。等申常青经济窘困打电话回去要钱时,他姐夫告诉他钱都变成了厂房、机器和汽车了。他虽气,也无可奈何。

  在津海做生意的公司全都越来越困难,有款的消息却满天飞,最后基本落实在几个大地方。钱要过来的传言基本是从北京、武汉、深圳三地传来的。有一天,申常青得到消息,广州有笔要放出来。郑彬四处打电话,终于确定,而且据称津海已有不少人飞赴广州。他们两人一商量,便凑了最后一点钱,由申常青飞去广州。

  申常青到了广州后,为了省钱,住进了广州火车站对面的流花宾馆。稍加整理后,便开始打电话联络这里的中介人。很快,中介人沈宏接到传呼,便跑了过来。

  沈宏是个极瘦极高的年轻人,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大概在南方混久了,且多是在太阳下跑,所以晒得极黑,浑身的江湖气息。

  他一坐下,便拿出一本小本子开始翻动。申常青给他泡了杯茶,然后问他关于这笔款的qíng况。他故作神秘地思忖了一下,这才说:“这笔款子啊,我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查到的。qíng况是这样的,这笔款总额是3000万,是从湖北过来的。有款方要求以存定贷,只能存专业银行,但不限级别,县级银行都可以。一年期,年息 28%,中介费1%,不包括你们那方。”说完他抬头正眼看申常青。

  申常青琢磨了一下,说:“这些条件我们这方都可以办到。现在我们首先要确定对方是不是确实有款。不知道他们现在这笔款是存在哪家银行的?”

  沈宏合起本子,往后一靠,说:“申总,你应该懂得,这怎么可以说呢?大家都明白,只要一知道他们存款的银行,随便一查就知道有款方是谁了。那还要我们gān什么?”

  申常青从身上掏出一张盖了公章的承诺书递给他:“沈兄,大家都明白规矩,我们还要继续合作下去的,我怎么会骗你呢?这是给你们这方的承诺书。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在津海不比一般的中介人。我们提供的消息一向绝对是准确的,所以人家都很信任我们,这样事qíng也容易办。如果这次不落实这个消息,万一是假的,我们的信誉也就砸了。你说是不是?” 沈宏想了想,大概也听海州的同行说起过申常青与郑彬这对搭档,便收起承诺书,点点头:“好吧。我去试试,看有款方愿不愿意马上见你们。你等我的电话吧?”

  申常青只好起身送他。等电梯的时候,他还一再叮咛:“沈兄,你要注意,这件事一定要快。如果他的确有钱,他也希望赶快放出去。他现在在银行多放一天,就多损失一天的利息。你要把握对方的这个心理。另外,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在钻营,所以一定要抢在别人的前面。”

  沈宏深以为是,连连点头,急急地离开了。

  申常青焦急地等在宾馆房间里,不敢离开。他也不太相信沈宏能很快办到这件事,可是又希望他能马上办到。万一有奇迹呢?他们做这一行,大概全凭运气吧。

  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下午坐立不安,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一跃而起,拿过电话听筒。

  “喂?”他满含希望地听着。

  “先生,jiāo个朋友好吗?”里面传出一个娇揉做作的女人声音。

  他一下就明盭了,是野jī。他不耐烦地说:“我没空,不要再打来了。”接着便挂上了电话。

  结果,一下午接了不少这种电话,他气得最后在电话里骂了起来。

  到夕阳西斜时,他终于走出房间,到了楼下的快餐厅随便吃了一点东西。

  他qiáng迫自己平心静气地坐一会儿。快餐厅人很多,多是年轻的男女,充满了朝气。在燠热的空气里,女孩子们大多穿着短牛仔裤,上面一件小背心或是露脐装。露出的浑圆的膀子、笔直的双腿,还有光滑的皮肤,无一不洋溢着青chūn。

  他想起自己的青chūn岁月,完全是在恐惧与不解中渡过的。父亲同大部分老革命一样,被扣上形形色色的罪名。而他自己,只有靠自己的脑筋,在夹fèng里挣扎着活下来。他忘不了抄家时自己的恐惧,躲在人fèng里寻找食物时的机警与láng狈,在风雨中流làng无家可归的凄惨。现在虽然一切都结束了,他也算做了一回成功的人,可是此刻的qíng形,却仿佛他在重蹈覆辙一般。他急于想抓住一个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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