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起来,他大概还是该感激他的吧。在他来现在这个更加冷酷的世界之前,他给他上了最宝贵的一课,让他认清了人xing的邪恶与世事的残酷。
他不敢在旅馆里长住,一个是他害怕,因为里面常常有男人带着女人来开房,品流之复杂,使他望而生畏。另一个是他觉得太贵,虽然他住的是一家中低档旅馆,也要50块一天。他手里有一点钱,都是huáng宝珲平时给的零用。他又不懂得主动要,所以huáng宝珲乐得一点一点地给。因此,虽有些积蓄,却并不多。再加上临走时,程富元送了5000块给他。如果省着用,还可以支撑一阵。
他很快在海秀路警备司令部旁边的华侨新村找到一处低租金的公寓房。房间不大不小,大概有40平米,一房一厅。房主人到澳洲定居去了,本来留下侄儿看房子,最近又来信叫侄儿也过去帮忙,便需另外找人来守着,免得房子就这么破败下来。房主要求租金是次要的,但人要斯文,要不会乱来的那种。
他根据招租启事上的电话和房主的侄儿联系上后,那男孩子觉得他讲话非常文雅,便约他去看房子。
房子是空的,有些简单的家具,卧室里一间单人chuáng,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客厅很大,有一组皮沙发,一个茶几,角落里有张圆桌,四张椅子,厨房里倒是什么都很齐全,从煤气罐到炉具一直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叶玉书如果搬进来,几乎不需要添置什么。
两人见面后,都觉得很满意。那男孩子当即与他签了一个简单的租房协议,收了他一年的租金,然后将全套钥匙jiāo给了他。临走,他还关照他一句:“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找个可靠的朋友来分租。不过要当心,不要找不三不四的人来,会很危险。”
“谢谢你。”叶玉书轻柔地对他笑笑。“目前我可能不打算与人分租。”
男孩子有些炫惑于他的清丽,自告奋勇地说:“你什么时候搬来?如果马上搬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搬东西。”
“谢谢你。”他感激地说。“不过不用了,我就只两件行李,自己可以搬。另外还需要什么的话,我再去买。”
那男孩子连连点头,然后非常踊跃地告诉他这周围的环境,把菜市场、电影院、家具店、药店、书店、换煤气罐的地方等等都一一指点给他。叶玉书含笑仔细听完,又谢谢他。
男孩子这才红着脸,提起自己简单的行李走了。
叶玉书为了省钱,不敢坐计程车,只坐着中巴到旅馆里,将房间退掉,提着自己的行李又乘中巴返回。
他再次详细浏览了一下室内的东西,认定要买一chuáng薄被、两张毛巾被、两个枕头,其他都可以缓一下。
在海州,这些东西是最容易买到的,出去走不到100米,就全部都买好了。
然后他将房间的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两遍,弄得纤尘不染。他直起身,捶着酸痛的腰,看着自己的成绩,仍然意犹未尽。其实只有在忙碌的时候,他才可以什么都不想。这一段时间,他连做梦都做到蓝颀和女人在chuáng上的qíng景。在梦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蓝颀和那些女人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不理他。每天他都是在肝肠寸断伤心yù绝的哭泣中醒来的。
他急剧消瘦下去,脸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变得苍白飘忽。他的眼神茫然而死寂,没有一丝活力。
住定下来后,他更加不愿出去面对人群,每天除了买菜之外,哪里也不去。公寓区门口的保安见他总是一个人,又没有人来他这里,也没有暧昧的人开车来接他出去过。渐渐的,这个区里的三姑六婆们开始议论起他来。议论的结果,觉得他还是像正经人多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风尘味。于是,又想找人去刺探他的婚姻状况,仿佛还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心如止水,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个月,那些女人见他总是很客气地对他们笑笑,便以为跟他是熟人了。于是,走出单元门,他有时会被带着孩子在外面玩的女人们拦住问长问短。对此,他从不露出心烦的神qíng,仍然十分客气地敷衍着聊两句。往往这时候,他的心qíng会稍稍好一些。
又过了半个月,他心qíng更加轻松了一点,这才开始在附近走动走动,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虽然离海州市区已相当远了,可是这里仍然十分热闹。往前不远,有家银龙影城,别名叫做“小香港”。这个别名的由来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哪一点跟香港沾得上边,而是因为一到晚上,这家影城门口黑压压的全是花枝招展的女人,颇有些电影电视里所演的香港红灯区的味道。
如果叶玉书晚上从这里过,常常有男人拦住他的路,问他:“小兄弟,一起看电影喽?”这里的人说话,最后总会带一个长长的拖音,倒也别有风味。
他一向冷着脸,匆匆从男男女女的人fèng中穿过。渐渐的,别人也看出来他不是gān那行的,也就不来和他搭讪了。
以影城为圆心,半径200米的范围内,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大排档更是一个挨着一个。
到了这里,叶玉书才知道,这里陪什么的都有,陪跳舞、陪喝酒、陪唱歌、陪洗澡、陪游泳、陪看电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男人女人都可以卖,价钱视行业而定。
通常男人看上一个女人,要他陪看电影,“市场通价”为50块一场,另外当然还要买些什么矿泉水、小吃一类的。津海的影城一般都只卖双人票,不卖单人票,而且座位都是间隔很高的包厢。
进入包厢后,电影一开始,男人便对女人上下其手起来。女人有时笑着敷衍以增加qíng趣好争取多拿小费,有的无动于衷地看电影吃东西。规矩是只要这场电影还在演,男人可以伸手到女人的身上,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但是不能动真格的。看完电影后,男人付钱,大家各走各的路。
如果男人有意,女人也qíng愿,便会讲好过夜的价钱,一次怎么样,包夜又怎么样,等等。讲好后,男人便会带着女人到街边的大排档去吃宵夜,然后男人喝点酒,借些酒意便把女人带走了。
男人也一样,有些男人会带上讲好价钱的男孩子进影院,一样的上下其手,亲亲摸摸的,有的在包厢里就可以gān起来。
也有的时候,会有马仔带着自己的老总过来轻松一下。当然,他们不会玩这么低级的把戏。
通常是周末,一部高级轿车开来停在路边,老总并不下来,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到他的脸。然后马仔过去物色到女人中的姿色中上者,顺便也给自己挑一个。那些女人早就明白这一套,有些还是“老关系户”,因此谈好价钱,女人立刻走到车边,一躬身便迅速钻进汽车,随即车子疾速地向秀英方向开去。很明显,是出了海州,找个风景佳妙之地,老总既不用担心被熟人看见,又可以尽qíng放松。
叶玉书常常晚上过来看看这里的众生相。灿烂的霓虹灯下,一切都似乎解释着“浮生若梦”的含义。
有一天,他去买菜的时候,发现路边的一家典当行里在拍卖一些死当的东西,价格低得惊人。他考虑了一下,实在是有些怕了每个没有声音,显得异常寂寞的夜晚,于是以相当于市价五分之一的价格买到了一台八成新的彩电和一台落地式风扇。
走出银行,看着手里存折上越来越小的数字,他觉得应该着急,可实在是急不起来。他的心越来越懒,根本都不想动。
后来,他有了访客,原来是隔壁单元里的两个男孩。他们合租了一套与叶玉书的房子一样的公寓,住在一起。他们都非常非常年轻,大概只有20岁上下,一副老津海的神态。
原来他们在公寓区的收发室里注意到叶玉书家里给他寄来的信,才知道他们是老乡。他们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是个很规矩的男孩子,所以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大家可以jiāo个朋友。
叶玉书也很喜欢。3个人用贵州话攀谈起来。
认真问起来,大家倒都不隐瞒什么。叶玉书坦言还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朋友,只是靠以前的一些积蓄生活。
两位男孩子一个姓邱,叫邱钧,一个姓刘,叫刘岩铭。邱钧从遵义来,已有3年了,做过餐厅服务员、宾馆总机话务员、印务公司业务员。刘岩铭从凯里来了两年,做过餐厅服务员、高级发廊的洗头妹、时装店售货员、印务公司业务员。
他们两人是在印务公司相识的,因是同乡,便格外亲热。后来因为印务公司不给底薪,只靠提成,每个月都只能拿到很少的钱,而且又辛苦,两人便出来了。
两位男孩子并不隐瞒他们的xing向,在谈话中无意间提到两人都有男朋友。刘岩铭的男友是四川人,做建筑包工头的。邱钧的男友则是汕头人,也是包工头。两个男人虽然有些土气,不过还是有一点钱,对他们也都还宠爱,也尽责地照顾着他们的生活。
52书库推荐浏览: 满座衣冠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