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常青停下来喝口水。常蓝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就一直在西安工作了。然后就是文化大革命,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全被打倒了。那时候,所有的造反派都要揪斗我父亲。接着我父亲就靠边站了。那时候,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除了被批斗外,就是天天扫地扫厕所。那时候天气又热,我父亲他们年纪又大了,有些在战争年代还受了不少伤,身体十分差,整天扫地,也累得不行。我父亲很聪明,渐渐想出了办法。他主动要求扫厕所。你们想,厕所跟外面比,不但脏,而且臭,当然谁都不去跟他争。”
申常青津津乐道,看来很得意他父亲当年的智慧,讲到后来,手舞足蹈,声qíng并茂。
“我父亲每天早上都人带着一块塑料布进去扫厕所。他先把厕所打扫gān净,然后把塑料布铺在地上,躺下去,就可以睡个午觉。中午那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造反派们都在休息,谁也不会去上厕所。里面又yīn凉又安静,真是舒服极了。后来,那帮老gān部都知道了,就都要抢着扫厕所,最后只好排班,轮着来。哈哈哈。”
叶玉书他们三个人也都笑起来,完全不去想当时当地那些老革命的凄惨,只觉得他父亲的确十分聪明。原来申常青的家世的确是十分显赫的,完全与那些平民出身的bào发户不同。
想着,他的心有些动了,不由问道:“那后来你父亲怎么样了呢?”
“粉碎了四人帮,当然官复原职了。现在他虽然离休了,不过在陕西,很多省市领导人都还是会买我的帐。我在西安检察院的老朋友,有些调过来了的,也是身居要职。譬如高检反贪污贿赂局的老陈,便在这里当……”
这是实在的事,如果是真的,倒是跟着他比跟着别人好。叶玉书留了神。
申常青神采飞扬:“我当初刚到海州,朋友太多了,简直应付不过来。小叶,小常,你们是没有看见了。我的几个手机都是他们送的。特别是那个做房地产的老杨,居然有一天,半夜3点了还给我打手机。”
常蓝好奇地问:“半夜了你也没关手机啊?”
“那时候生意好,我半夜12点了还在跟别人谈事。谈完后,实在是累极了,倒在chuáng上就睡了,忘了关手机。结果被他把我吵醒,把我气得要命,狠狠痛骂他一顿。郑彬,你也认识老杨的,他是不是有些疯?”
郑彬笑着点头:“就是,他的确是疯。不过他也真会做生意,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在房地产上面赚了300多万。”
“是啊,疯子做起生意来也疯。那时候我们合作,倒很是做了不少事……”
笑着,申常青又开始痛说他自己的革命家史来。叶玉书有些心不在焉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与他不相识的时候发生的事qíng实在是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仿佛比当空的皓月还要飘渺无稽。
郑彬注意到了,礼貌地悄声问他:“想不想游泳?”
他含笑摇头:“我不会。”
郑彬笑笑,不再说什么。
申常青终于说完了,拿起饼gān咬了一口,又一迭声地叫别人也吃。他今天异乎寻常地兴奋,大概是因为贷款的事两头都有眉目了吧。
旁边有个男孩弹起了吉他,又是《一封家书》,一群年轻男女一起唱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他们全都侧耳倾听。听完,都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想家啊。
夜已渐深了,明月也已升到头顶。
喇叭里传出告诫的声音:“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已是午夜,马上就要退cháo了,请在海里的人马上到岸上来,以免被cháo水卷进大海。”
声音反复播放着。海里顿时起了骚动。人们纷纷从海里走上岸。
沙滩上有人陆续起身离开。四人沉默许久。郑彬提议说:“夜深了,明天还有事,不如回去吧。” 叶玉书立刻表示同意。常蓝更是急于与申常青单独相处,已立起身来。
密密麻麻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人流开始往外缓慢流动。忽然之间,人们全部都沉默起来,刚才的欢乐气氛dàng然无存。也许是全体都忆起了明日又得面对生活的困窘吧。
叶玉书跟着人群往外挪着步。默然的人cháo仿佛带有巨大的压力,隐隐的有种极深浓的无奈在人群间的fèng隙里游动。
叶玉书抬头看了看,却见连刚刚还那么皎洁的月亮竟已隐进了云层。大地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路两旁的海làng声变得异常喧哗响亮。
只有这海làng拍岸声,亿万斯年,生生不息。与之相比,这里的上千人,不过都是匆匆过客,转瞬即逝,如海làng尖上的一团泡沫。
叶玉书哀伤地想着这一切。人是如此渺小,却还要这样残酷地在阳光下演着弱ròuqiáng食的惨剧。细想起来,真不知道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上千人一股脑涌出来,争先恐后,熙熙攘攘,完全没有秩序,月夜下的qíng调dàng然无存。四人只得傻傻地站在路边,看着骑单车来的人怎样载着朋友互相招呼着一起离开,看着开车来的人怎样在人丛中杀出重围。没车的人更是如土匪一般,一有出租车过来,便立刻如蚂蚁一样迅速围了上去,然后便见车子甩开众人,扬长而去。
他们如看一场闹剧。等到看完,夜色更沉了。这里离海州市区很远,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难道用走的?
此时,那轮明月又钻了出来,洒向大地一片清辉。一排路灯光也沉默地亮着清冷的光,缓缓地伸展向前。
叶玉书忽然笑了:“如果一直没有车,惹火了,gān脆就睡到海滩上去。”
第29章
耽美 夜已深,凡尔赛名流俱乐部里仍然有一大半的位子坐着人,热闹依旧。邱钧一个人站在舞池边,看着大荧屏,动qíng地唱着歌。他今天一袭黑衣,显然瘦了许多。
“我以为我会哭
但是我没有
我只是怔怔望着你的脚步
给你我最后的祝福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让我把自己看清楚
虽然那无爱的痛苦
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
他歌声里的哽咽,歌舞厅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符伟海低声对叶玉书笑道:“这个傻孩子,动了真qíng了。老金,那是你的人吧?你倒是好本事,把人家的真感qíng都逗出来了。是不是传授我两招?我这个小叶子,是铁石心肠。我简直拿他没办法。”
那男人似乎有些感动:“嘿嘿,阿钧是个不错的孩子,我自然是很爱护他的。他倒是知恩图报,也不枉我疼他一场。”
叶玉书没理会他们,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那个满身满脸都是年少风流气息的小李。可是反反复复找了几次,也没有看见他。
符伟海搂过他,俯在他耳边问:“一会儿我们到哪里去玩?”
叶玉书作势yù挣开,边轻笑:“随便。”
符伟海转头问另外两个男人:“哎,我们一会儿怎么玩?是赌还是嫖。”
那两个男人一脸暧昧地大笑:“老符你说,我们没意见。”
符伟海偏头看向叶玉书:“小叶,那我们去嫖吧。”
叶玉书一推他:“可以,你去好了。我回家。”
符伟海立刻妥协:“好了好了,不去不去,我们去赌。”
其中一个男人趋前笑道:“小叶,我们老符跟着你,都快变成圣人了。”
叶玉书笑道:“我又没有禁止他做什么。反正你们男人有钱,多找几个人来陪好了。大家分工不同,我只陪他唱歌跳舞。至于陪他谈心的,另外找好了。”
符伟海作深qíng状:“有了你,别的人哪里能让我看上眼?”
叶玉书撇撇嘴:“算了吧,口是心非。”
其他男女一起大笑起来。符伟海轻轻揪揪他的脸:“刀子嘴,嗯?”
邱钧唱完走过来,坐到那被唤作老金的男人身边。那男人一把搂过他:“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不是天天来看你吗?你要想我,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会立刻过来陪你的。”
邱钧忙擦去眼里的泪,对他笑笑:“我没事,是那歌太悲伤了。”
老金握住他的手:“那下次别唱了,唱点高兴的,好吗?”
邱钧点点头。
叶玉书关切地看着他。他一抬头,不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悲戚。叶玉书向他伸过手去:“阿钧,来,我们跳个舞。”
符伟海一边侧身让他走出去一边笑道:“你们去跳舞,那我们不是成了光棍了?”
老金也边让着邱钧边笑:“是啊,我们怎么办呢?”
邱钧啐了一口:“你们有什么?独守空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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