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平静,话落后周围却一片静默,一时间没人说话,心中都在诧异高傲如乔郁北,着实不像是会说出这番话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被对方“丢弃”后仍自嘲是自己“还不够好”——那得多喜欢那个人啊。
闻言,林睦想起了那张喜帖,心头钝痛,左胸腔宛如被挖了一个dòng,正汨汨淌出鲜血,他也说不出这股难忍的痛,是源于失恋还是因为对方的痛而痛。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鼻腔发酸,感觉不太妙,于是连忙起身qiáng挤笑脸说:“你们慢聊,我上个洗手间。”
他安静离桌,不影响重新恢复热络的饭桌,乔郁北用夹着烟那只手的掌心撑住额头,眉眼低垂,没人能看清他的表qíng。半晌后,一局牌结束,他随意撂下手里的扑克牌,站了起来:“我也上个厕所,方严,你来替我一下。”
“好咧。”一旁观战的小青年朗声应道,一屁股坐到他座位。
只有负责洗牌的袁悦心里嘀咕,发现有好几张牌不知被谁攥至扭曲变形。
林睦魂不守舍的上了趟厕所,走出男厕时,赫然撞见独自站在洗手台洗手的乔郁北,不觉顿住。
他侧身对着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垂落在自己的双手上,洗手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水流下时张时合,轻缓,优雅,带着凌迟般的美感。
林睦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喉头艰涩,眼中布满了祈求与酸楚,低声喊道:“北哥……”
他想向他示弱,请求他原谅,又想安慰他关于前女友的事,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凝结成简单的一声呼喊。
“你那个喜欢了五年的人,是谁?”
乔郁北忽然面无表qíng的问。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林睦愣在原地,霎时没反应过来。有一瞬间他以为藏匿于心底的qíng感被眼前的人识破,惊得指尖发麻,隔了好一会儿,才惴然回神。
乔郁北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偏头瞟他一眼,唇边牵起讥讽的笑:“就那么喜欢啊,还不舍得说了。”
林睦摇头,又垂首,两人独处,静谧的氛围下,一股倾诉的冲动涌上心头。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应该是爱吧……我爱他。”
他认真,而又苦涩的喃喃自语。
……鸦雀无声。
安静得太过于久了,林睦感到怪异,略略扬首——
乔郁北不知何时收起了笑容,正双目冰冷的凝视着他,眼神如同刀刃般锋利,切人血ròu,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丝类似疼痛的错觉闪过男人冷如寒霜的面容。
林睦无由来的感到心头大乱。
对峙半晌,乔郁北倏然转身向前走出几步,深深吸进一口气,打破沉默:
“不得不说,你真是……”顿了顿,“呵呵,我甘拜下风。”
看似无比镇静的尾音里,有丝难以察觉的摇摇yù坠。
完全听不明白,林睦惊疑的走近他:“北哥……?”
他背身迈步,冲他挥挥手:
“行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从没预料过事qíng会演变得如此严重,林睦遽然失色,正想追上去问个究竟,裤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仓促间接起:
“林睦!江湖救急啊!我忘记带房子钥匙了!你在哪?快回来帮开门,老子今晚吃错东西了……快、快憋不住了……哎呀呀,cao!”
李元森在电话那端痛苦呻吟,林睦紧张的qíng绪都被他打了个岔,他无奈的揉捏额角,连声应允,随即快步走回饭桌,不安的看了一眼根本不看他的乔郁北,转头对大伙儿说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婉拒了大家善意的挽留,林睦刚一转身正准备离开,一声激烈的玻璃破碎声突然在身后爆发,他错愕的回眸——
“呀,不小心手滑了。”
在诸多注目下,乔郁北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略表歉意的摊手,啤酒杯子在他脚下碎了一地,附近的服务员赶紧过来收拾láng藉。
不是多大的事,大伙出声关切的问了几句就各做各事了,林睦见他没受伤,也暗自松了口气,思及此刻要死不活的李元森,不敢再耽误,急匆匆的离开了火锅店。
幸好离家近,救驾及时,李元森见到林睦时都快跪下叫爷了,林睦被他这一出弄得好气又好笑,聚餐上的郁结都冲淡了不少。
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再赶回火锅店的话也不适合,今晚过得可真是心塞不已。
室友在厕所里解放天xing,林睦无力的半躺在沙发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送礼,或者道歉,“朋友”这个身份能做的努力,他都做过了。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样挽回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脱离了工作上的联系,他们的羁绊真是脆薄得可怜。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手机发出来电铃声时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伸手摸向声源,语调困顿的接起:“喂?晓芬姐?”
“小林!你方便过来一趟吗?乔老师喝醉了!”
杨晓芬在电话里说,在林睦走后,打牌的几个人都喝嗨了,散场时大家发愁喝得酩酊大醉的乔郁北如何回家,指望那几个酒鬼是不可能的,叫代驾也不放心,剩下的没沾酒的刚好都没有驾照,她想起林睦就住在附近,也熟悉乔郁北的家,于是来电问他能不能帮忙开车送他回去。
林睦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这个时候最末班地铁已停运,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锅店。
到达时几个人都在店门口等着他,杨晓芬和另一个男同事见他来了都露出松口气的表qíng:“那就麻烦你了,小林,让你来回跑一趟,实在是我们都不清楚乔老师的家在哪。”
“没关系,你们先回去吧。”
林睦快步走过去扶起乔郁北,一股浓烈的酒jīng气息扑面而来,男人星眸半闭,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不言不语的模样像是快要入睡,一看就知道喝多了,他不禁忧心的皱起眉头。
还好对方并没有发酒疯的恶习,一路上都异常顺从,不然这体型折腾起来够呛。林睦从他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熟门熟路的开车送他回去所在的小区。
开了门,打开玄关的灯,林睦架着身上的男人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回到熟悉的环境,乔郁北动了动,微抬头,掀起眼皮醉眼朦胧的瞟了周遭一眼,慢慢嘟囔道,“这是……我家。”
脖子还被人牢牢勾住,林睦困难的转头,以免碰到对方的脸:“嗯,到家了,来,让开一点,我把门关上。”
好不容易关好门,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直直撞正一道目不转睛的眼神,不禁噤声。
玄关的小灯昏huáng黯淡,自上洒落下来在人的身上渲染一圈光晕,影影绰绰,带来几分旧电影般的厚重感,乔郁北的瞳光散漫,却丝毫不影响他直勾勾盯着人的意味,他的眼神有着严厉的审视,也有叫人心悸的迷醉。
视线纠缠,下巴被人捏起,脸庞被迫抬高接受那人的目光,所有表qíng都藏不起来,实在是件糟糕的事,林睦仿佛魔障了,傻愣愣的与他对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
乔郁北眯起眼眸,像在这时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bī近他,不足一指的距离,酒气伴随着话语从唇间溢出:
“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为你失魂落魄,像个傻子似的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林睦的身体颤了颤,一瞬间如坠冰窟。
这样充满压抑而又失意的控诉——只有一种可能,他醉了,将眼前的人错当成前任。
原来听见他向别人倾诉爱意是如此撕心裂肺的事。
也不知道是为着自己心疼还是为着乔郁北而心疼,林睦的眼泪几乎要决堤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忍住,细细颤抖,憋的鼻头都红了。
这样的变化导致乔郁北因酒jīng而泛红的眼眸涌现疑惑,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眼角,喃喃自语:“你……在哭?老子都还没哭,你哭毛啊。”
林睦沉默的摇摇头,眨了眨眼,bī回泪意,勉qiáng稳住澎湃的心cháo,抑住喉咙的涩意,而后启齿,像哄小孩那样,对他温言温语说道:“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间躺吧,会比站着舒服得多,好吗?”
乔郁北抵着他额头,呼吸间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闭上双眼,神qíng迷醉,宛如沉浸在某种不真实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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