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棋一哆嗦,差点学罗聿把门甩上。
回去的车里很静,阮争不喜欢听音乐,车里就只有呼吸声和姜棋敲电脑键盘的声音。
“何勇贵要送他儿子走了?”阮争突然打破了沉默。
姜棋停下了打字的手,看了阮争一眼,道:“肺癌晚期,他没有时间了,你看他今天的脸色……听说剩两个月。早知如此,何必把场面铺的那么大,罗聿他都敢动,难怪折寿。”
阮争听到肺癌两个字,突然觉得手痒,从车里搜出包烟来,点了一支。
姜棋抬手就想掐,被阮争绕了过去。
阮争开了车窗,抽了两口,在烟灰罐头里弹了弹烟灰,转头问姜棋:“你说我和罗聿还有办法吗?”
他的脸和香烟不搭,好像好学生被人唆使学坏,让人想把烟从他手里抢出来。
“你问我?”姜棋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阮争露出了很可爱的笑容:“旁观者清嘛。”
“他还不是被你牵着鼻子走?”姜棋又把眼光移回了电脑显示屏,“今天呆一块儿也不知gān了什么勾当。”
阮争暧昧地笑了起来,摸出电话,拨了他早就存着手机里的罗聿的私人号码,靠在椅背上吸了一口烟,罗聿就接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通过了无线电的传输压缩,罗聿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阮争问他:“罗先生在哪里?”
“在家。”罗聿回答了他的问题。
“准备睡觉吗?”阮争又问,他斯斯文文地说,“我还没有到家。”
罗聿不说话,阮争就自说自话:“Abel这几天乖吗?”
罗聿又是停顿了一下,才问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罗先生乖吗?”阮争轻轻问。
罗聿那头像是窒了窒,直接把他电话挂了。
阮争看上去却还很高兴,对姜棋说:“接我电话了。”
姜棋心说这人小学生吧,不小心嘴里也说出来了。阮争没和他计较,又从口袋里拿出名片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聿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回来,他告诉苏家文:“我帮你问了,那狗很乖,你要是喜欢,就来牵走。”
“定qíng信物吗?”阮争问。
“分手礼物。”罗聿冷冰冰地说。
阮争愣了愣,觉得自己自作多qíng得有些难堪了,就“哦”了一声,迟了一会儿才说:“你留着吧。”
好在罗聿也没有挂电话,他们都没挂。
最后阮争手机没电了,发出了一声警告声,接着就黑屏断线了。
罗聿站在窗口,手边没有苏家文,也没有阮争。
庭院很空dàng,从他的房间能够看到大半片海,和半座山,他方才并没有问管家Abel的qíng况,他挂了电话却很后悔,想和阮争再说几句话。
罗聿看着挂在山顶边的星月,突然想起姜棋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说阮争在见岛楼上等过他一整夜。
他忍不住又拨给了刑立成,问他:“三年前阮争约过我吗?”
“三年前?”刑立成在那头迅速查找了电脑里的行程资料,告诉罗聿,“震廷约过,不对,落款是阮争。”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罗聿的语气隐隐有种迁怒般的山雨yù来风满楼。
刑立成想了想,道:“那时候是震廷办一个宴会,罗先生要回首都,我就帮您推了。阮争打电话过来说会等您,一般不都是这样客套一下,我也就没有告诉您。不过是阮争亲自打的,我就记的比较清楚。”
罗聿心里有数了,又让刑立成仔细查清楚,三年前到底是宴会,还是约会。
其实还有什么要紧的呢,不过是yīn差阳错,阮争约罗聿,而罗聿没有赴约。但对于罗聿来说,好像又是不一样的,他还想再了解阮争多些。
他痛阮争所痛已是事实,便想要寻根问底,知道阮争为何而痛。
第13章
罗聿很忙,他最近正经生意做得多,免不了到处飞。
阮争也不怎么找他,罗聿想了很久,才推断许是自己那一句“分手礼物”刺伤了阮争。
他在南美呆了半个月,谈成一桩大生意,尘埃落定回酒店时,刑立成向他报告了何勇贵进ICU的消息。
西帮最近日子不好过。西帮做得生意本来在行内也算最不gān净的,上月平市换了一任新长官,不知是有人授意,还是上任三把火,正好拿西帮做文章。
西帮最赚钱的场子被警察查封了不少,何勇贵的几个左膀右臂都被了抓进去,何勇贵也被传唤问话,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刑警气得脑溢血,半夜里摔倒在警局门口,送进了医院。
刑立成简单说了说市内的qíng势,又说:“何勇贵要是活着出了ICU,可能还会有动作。”
“活着出来再说吧。”罗聿总结。
他听完了刑立成的报告,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扶手上的手机,阮争又好几天没有联系他了。
罗聿不指望阮争和做苏家文那时候一样每天乖乖在呆在家,也不必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吧。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貌若随意地问刑立成:“上次让你去查的事qíng查到了吗?”
刑立成这次真是没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哪个?”
“三年前。”罗聿没好气地给了个提示。
“震廷那次邀约,确实是私人约会。”刑立成这才想起来,随即答道。
邢立成从不多话,不过阮争和罗聿的事qíng他看在眼里,也觉得棘手极了,还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才让阮争混进来的。
可是苏家文的履历确实单纯的完美,再来一次,他也不一定能看出问题。
邢立成看了一眼罗聿的脸色,接着道:“在见岛楼上等了一整夜,也是真的。”
他还查到有人买了烟火,放在见岛对岸的一座人造岛上,最后却没有放。
邢立成觉得直接告诉罗聿未免有些残忍,所以当下没有说,待罗聿到酒店后,才将资料发给了他。
罗聿翻完资料,沉默了许久,最后扯了扯嘴角,合上了电脑。
阮争追人的方式够老套的,没有新意,好像在哄骗高中小女生,比不上罗聿降落伞和几万个水灯的告白。
但这些错过的东西再土再让罗聿看不上眼,也已经没有了。
没有在黑夜里等着他的阮争,也没有烟火。
罗聿和阮争好像舞池里节奏最合不上拍的两个人,总是踩到对方,皮鞋尖全是鞋底尘,偏偏非要一起跳舞。
回到平市的这一天,平市恰好入梅,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雨。
罗聿时差倒得疲惫,深更半夜下楼,看着厨房一片黑,总觉得差什么,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是缺了一个苏家文窝在厨房煮牛奶。
半小时后,罗聿煮坏了一锅奶,把奶锅往池子里一丢,取了车,独自开往见岛。
他家离见岛有些远,等他穿过海底隧道时,已经是凌晨,眼前只有隧道里昏暗的照明灯和地面上白色的线。
从隧道上到地面,又开了十分钟才到酒店,罗聿停在了能够望见顶楼餐厅的地方,他打开了天窗的遮阳幕,调低了椅背看楼顶餐厅,那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高高的建筑物是夜幕里巨大的黑影。
他上次在这里的回忆并不算好,苏家文的眼泪让他心qíng沉重,回想也起来不知道阮争是真哭还是假哭。
哭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停了的雨又下起来,把车窗打得一片模糊,罗聿放空一会儿,突然有人敲他的车窗。
那人个子不高,撑一把黑伞,站在外头。
罗聿按下了车窗,阮争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雨好大啊,我可以进来避雨吗?”
罗聿看着他,隔了几秒,才说:“进来吧。”
阮争绕过车头,收了伞,打开门坐进来。他穿着衬衫西裤,裤腿已经湿了。
罗聿瞥了一眼阮争贴腿上的裤子,问他:“等多久了?”
阮争不在意地把裤子脱了,露出雪白细长的腿,他的衬衫也是半湿,整个人泛着凉意。
“没有等,”阮争说,“从大堂走到你这里而已。”
罗聿摸了摸他的腿,也是冰凉的,便打开了空调。
“罗先生来gān什么?”阮争盘起腿,靠过去握住了罗聿的手,偏着头问他,雨打过的阮争更显得唇红齿白,像画里头跑出来的人,叫罗聿移不开眼。
“我听说有个人在这里等了我一夜,想来看看见岛凌晨夜景是什么样。”罗聿也看着阮争,暂时放下了发现被骗时的滔天怒火,平和地与阮争聊天。
阮争gān笑两声:“不怎么样。阿棋嘴巴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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