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小段,邵司练到最后都不知道已经是多少遍了,练到最后,鼻尖都泛起一层细密的汗水。
梅老坐在旁边,沏上一壶茶,慢悠悠地喝了几杯,像是在戏园子里听曲似的。
估摸半个时辰之后,梅老终于淡然道:“行了。”
然后他又取了个空茶杯,茶杯的颜色是茶通透的绿色。
老先生拎起茶壶倒上一杯,顿时烟云滚滚,香气四溢。
梅老身穿老式旧棉服,袖口宽松略微下垂,他说话间抬手将那杯茶推到对面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趁着邵司喝茶的空档,老人坐在他对面,布满深褐色皱纹的手随意在桌面上敲点着,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咿咿呀呀,摧枯拉朽似地,放纵在声色里。
等邵司放下茶杯,梅老轻敲桌面的手略微一顿,他似乎是透过邵司,看着另一个人一样,眼底有些惋惜和怅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有几分像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
邵司起初不以为意,直到梅老又叹息着说出他的名字。
——“那孩子叫叶清。”
第三十一章
叶清。
邵司不敢确定梅老嘴里说的那个叶清究竟是哪个叶清。
是他年少时候从录音机里听到的那段磁带里,唱腔jīng致, 嗓音冰到极致的人?
“你同他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身段,又或者是唱词时候声音比较像……刚才我一晃神, 好像又回到以前在大院里教他唱戏的时光。”
梅老眼神极其悠远,哪怕已经上了年岁, 眼底依旧一片清明:“他是个好孩子,可惜啊, 老天爷没有好好待他。”
[梅老, 线索人之一。]系统冒出来提示,[其他依旧qíng况不明。]
[他是线索人?]
[是的。]
系统很少会给他提供线索人, 因为长年出于报废状态,能力不足。
邵司一念之间又想起来,以前系统提供过几个为数不多的线索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残。
[因为我只能够检测出,生命体征较弱的那些人。]
[……不用你说,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系统沉默一会儿:[你面前这个老头子,活不过今年年底了。]
梅老看起来身子骨很硬朗,不像是得什么大病的人。
邵司听后, 心绪百转千回。虽然知道生死无常,他也常年游走在这边缘, 还是没办法看淡。
“您说的这个叶清,是二十几年前……唱《岁暮天寒》的叶清?”邵司暂时抛开那些qíng绪,直起身子, 切入正题,“他是您的学生?”
梅老显得很意外:“你知道他?”
现在的人哪里还会记得,当年有个风华绝代的叶清。
邵司道:“因为要演这个角色,我做过很多功课……对他略有耳闻。”
这样一说,确实说得通。
梅老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拿起茶杯的时候手细微颤抖着,他叹口气:“难得了,还有人知道他。”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我当时资历也不够,严谨了说,称不上是他的老师。”
茶氤氲起一阵绵延的香气,细细闻着,还有些苦味。
叶清资质奇佳,从小学习唱戏,后来影视行业飞速发展,‘星探’横行,叶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进了演艺圈。
“当时我就该阻止他,”梅老说,“也许之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qíng……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都过去了。”
从梅老口中,邵司能够简单地梳理出这个‘叶清’的生平。
叶清进入演艺圈之后,表面上顺风顺水,背后吃了些苦头,最后抑郁症自杀。
可这些也都是些表面上的东西,不能说明什么。
电光火石间,邵司想到,黑幕关键人——叶瑄。
一个叶瑄,一个叶清,这两人会有什么关联?
然而梅老接下来这句话,打消了邵司的疑虑:“……只是可怜了小清,无父无母,从小被班里一位老师傅捡来养着,而且到死……都没有子嗣。”
孤儿,至死都是孑然一身。
邵司心道,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世界上相同姓氏的人那么多,这也称不上什么线索。
一下午时间匆匆过去,晚六点准时下课。
六点以后,邵司还要回一趟公司。
这一下午,邵司跟梅老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对邵司来说,不单单因为梅老是线索人,他确实是很喜欢这个老人家。一身古韵,沉稳大气,像杯陈年老酒。
而梅老,向来对勤奋刻苦的孩子没有抵抗力。
顾延舟给叶瑄上完表演基础课,从隔壁间出来,就看到邵司在送梅老出门。
邵司略微弯腰,走在梅老身边,手有意无意地搀着老人家,应该是怕馋得明显了会引起老人家逆反心理。许多自尊心较qiáng的老人,都不喜欢后辈过分照顾,好像他们真的有多行动不便一样。
等送完梅老,邵司再度折回来,冷不防被顾延舟堵在门口。
邵司特别配合,自发自觉退后两步,往门板上一靠,问:“你……有事?”
顾延舟反问:“晚上有空吗?”
邵司意思意思为难了一会儿,然后很gān脆地说:“没空。”
顾延舟嘴角轻挑,似笑非笑道:“都不问问我找你gān什么?”
“……”邵司配合道,“那你找我gān什么?”
“晚上欧导组了个饭局,周卫平先生也会到场。”
周卫平,就是撰写《面具》的那位。当年凭借这本书,他将几大文学奖项收入囊中,现担任作协主席,不过继《面具》之后,再无可以与之媲美的著作出世。
邵司拍戏几年,最多就是跟编剧沟通沟通,还没有哪次能够有机会同原著作者进行探讨。
思及此,邵司站直了,改口道:“仔细想想,我晚上还是能抽出时间的。”
这时候,陈阳整理好东西,从隔壁走出来:“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
陈阳说完脚下又顿住,往邵司那间教室里看了一眼:“光宗呢?”
“他出去有点事,”邵司抬手,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陈阳:“这样啊,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辆车。算算时间,你要再等光宗的话,可能会赶不及。”
欧导什么都很随意,但是有一点,最讨厌别人迟到,哪怕是吃个晚饭。
邵司这样一想,便欣然接受:“也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结果李光宗心急火燎,边看时间边开着车返回影视基地的时候,接到邵爹电话,邵爹冷冰冰地对他说让他不用来了。
李光宗有点蒙:“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狗仔又过来围城了?”
“没有,”邵司坐在顾延舟边上,脑袋歪着,抵在玻璃窗上,有时候车身轻晃会磕到额头,“欧导搞了个饭局,你直接来锦月饭店……我?我现在在顾延舟车上,要我把电话给他让他给你打声招呼?”
李光宗:“……不用了,我现在就赶过来。”
挂了电话,邵司阖上眼睛。
有点困。
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习惯,导致他一坐车就生理xing犯困。
耳边是顾延舟的低音pào,在这bī仄狭小的空间里传播着。
他在和陈阳谈工作上的事qíng,虽然没有注意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声音缓缓钻进他耳朵里,让人听着……又苏又痒。
陈阳:“总结来说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我们就跟他们直接签合约了,其实AL这个品牌,跟科尔比起来……”
他说得好好的,顾延舟突然示意他小声些。
陈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顾延舟扶了扶靠在他肩头的那颗脑袋,道:“他睡着了,小声点。”
“……”
邵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到顾延舟身边的,大概是睡迷糊了又觉得车窗磕得脑门疼,就换了个方向睡,结果被顾延舟直接按在肩头。
目睹了一切的陈阳摸摸转过头,没再继续聊合约,很识相地拿出手机自己玩了起来。
……
男人的心思不能乱猜。陈阳在心里说,尤其顾影帝的,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明明一开始不是挺不待见人家小邵的吗。
邵司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顾延舟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帮他把垂到眼睛上的发丝往后梳,露出半个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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