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骜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真的,他妈妈接触的那帮太太们,都是十分矜持的,撑死说一句“越来越帅气了”,称赞他妈妈有福气,可真没人这么扯着胳膊,眼睛直盯在脸上问的。但教养让他不能不答,“都不太像,他们说也许我随祖辈的人。”
赵丽珍就跟着问,“那你家是哪里的?本地的吗?”
朱骜没想到还有人问这个,不过这样不是什么秘密,南城只要知道朱成功的人,谁不知道他泥腿子出身啊。他笑笑说,“祖辈都是本地的农民,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赵丽珍一听就皱了眉头,这点可是对不上。按着贺大海的说法,他爸可是从东北那块被认领的,后来带到的南城。东北离这边可有十万八千里。
还好贺阳正好买饮料回来,一眼就看出朱骜不知所措的尴尬,把饮料放一边,扯着朱骜进了屋,打断了这段尴尬。进屋后,他不好意思说,“我妈妈就是这样,见到谁都多问两嘴,你别放在心上。”
朱骜其实是对这样的qíng景有些手足无措的,不过并不反感,“没,我觉得真热qíng,我挺喜欢的。”贺阳其实并不以自家为丑,只是怕朱骜不习惯,听见他说喜欢,也忍不住高兴,他觉得朱家的爸爸真厉害,韩金茹那个样,都能把朱骜教育的这么好。
朱骜坐着无聊,自然就打量起贺阳的房间。
贺阳家是个简单的两室一厅,两个卧房一南一北,南边的是主卧,留给了父母,贺阳住的这个是次卧。房间并不大,按着朱骜的估算,也就八九平米左右。全部都是白墙水泥地,因为是在北边,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显得有些yīn暗。
屋里摆了张一米二的小chuáng,上面没有什么四件套,铺着蓝黑条纹的chuáng单,放着一个扁扁塌塌的枕头,还有一chuáng印着大红鸳鸯的被子。靠窗的位置放了个老旧的桌子,下面是个圆凳。因为没有抽屉,所以贺阳的书本几乎都摞在了桌子旁的一张旧椅子上,足足有一人多高。最旁边,是一个塑料的简易衣柜。
这个屋子,简陋的几乎超出朱骜的想象。应该说,在他活了十六年的人生中,他未曾见过这么简单的房间,甚至,他进来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屋子特别冷,好像没有暖气。
贺阳怕是看出来他冷,连忙将充好的热宝给他,“暖气费有些贵,我们家就停了,你先热热手吧。”
他塞到朱骜手中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正好碰了一下,朱骜才发现贺阳的手也是冰凉的。他没好意思再碰,只是打量了一下贺阳的衣服,这才发现,十一月的天气了,这家伙就穿了件毛衣,和普通外套,连件棉服也没穿。
但是,无论是困窘的家境,父亲的残缺,比同龄人更辛苦的生活,眼前的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累。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他唯一瞧见贺阳难受的时候,就是上次被韩丁欺负的时候,但也很快就好了。他总是笑着的。
他摸着手中发烫的热宝,瞧着贺阳,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心疼,眼神中自然也带了些感qíng。
贺阳被他瞧得心里砰砰跳,有些不得劲,连忙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喝。”说着,他就往门外走去。结果却差点被猛然打开的房门碰到。还是朱骜眼明手快,扯着他的手臂往后一拉,让他远离了快速打开的门。
门外的贺晓芳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看着半搂着贺阳的朱骜,一时间满屋子人都静了下来。还是贺阳觉得被家长注视着,被朱骜抱在怀里的感觉怪怪的,连忙站直了,问了贺晓芳一句,“姑你怎么了?开门这么大劲儿。”
贺晓芳隔了三五秒才回过神来,冲着他们说,“你看我想gān什么呢,我这脑子,居然忘了,你们玩,你们玩,我跟你妈做饭去。”
说着,她就把门关上了。然后飞快的走到了主卧里,冲着贺大海说,“太像了,长得太像了。”
第20章 发现
赵丽珍也走了过来,瞧着那张照片小声跟贺晓芳说,“像是真像,可我问过了,这孩子祖辈都是本地的,咱爸可是东北人牵过来的,对不上啊。”
贺晓芳就卡住了。这事儿说不通。他爸贺民生可不是被丢弃的,而是闹兵荒,家里往哈尔滨逃难,走丢的。首先方向就不对,其次一个孩子走丢了,可不能这么多孩子也走丢了。除非……
贺晓芳想到了个原因,只是看着她弟妹,没说出来。
赵丽珍炉子上还做着菜,瞧着两个人都没话说了,就去厨房了。这时候贺晓芳才盯着赵丽珍,偷偷问贺大海,“大海,你跟我说实话,年轻的时候,没在外风流过吧。这孩子跟咱爸这么像,你说没关系,都不可能。可我和晓丽都不可能,怀孕谁看不出来啊,是不是你。”
贺大海哪里想得到,他姐想了半天给了这个答案,他从来都是个正派人,年轻的时候别说做这种事,连多看小姑娘一眼都不会,连忙否认,“你别瞎猜,怎么可能。”
贺晓芳其实也觉得这不可能。她弟弟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只是让朱骜的相貌给惊住了,边想还边喃喃自语,“可这孩子长得像咱家人,连那耳朵,都跟咱妈的一个样,又厚又大,怎么能不是呢?”她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我瞧着,他可比贺阳更像咱爸的孙子。”
就这一句,贺大海几乎猛然皱起眉头。
人人都觉得贺阳是他儿子,所以,从没有人想到过,贺阳也许不是呢。贺大海惊疑不定的想着贺阳出生后的事儿。贺阳出生六斤,倒是不小,但是个头却不大,贺晓芳和贺晓丽都是嫁的身高不高的男人,他娶了人高马大的赵丽珍,贺阳却不如表兄弟们高。
还有那长相,明明他们家都是浓眉大眼,贺阳却生的秀气,小时候过年穿红棉袄抱出去,人人都以为他生了个姑娘。
还有口味,无论贺家人还是赵丽珍的家人,都是重口味,能吃麻辣,无ròu不欢。可贺阳却从小口味清淡,吃不了任何重口味的东西,那时候,贺晓芳还开玩笑说,“这一看就不是咱家人。”
这些林林总总都是一点一滴发生的,因为孩子是自己从医院里抱出来的,他从没怀疑过。可如今,贺晓芳那句话,就像是解开了蒙在眼前的黑布,让事qíng一下子透亮起来。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心头有句话在奔腾,贺阳八成不是他儿子,眼前的孩子才是!
可是,直觉到底对不对呢?
屋内贺晓芳走了后,朱骜没事gān,便走到贺阳的书桌前看书,贺阳说桌子上的都可以随便看,他就抽了本物理书出来,只是没想到,翻到最近学的内容,在上面看见了四个大字,“好想睡觉”!
他眉头挤了挤,不过没吭声,装作不知道一样,又把书合起来了。不多久,吴文才也到了,他一来,两个人中间有些凝固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终于恢复了正常jiāo流。
吃饭的时候,六个人团团坐,贺阳就坐在了朱骜和吴文才中间。他们家虽然困窘,吃饭经常省事,但赵丽珍的手艺其实是非常不错的,jīròu炖的麻辣苏烂,几个小菜也是有滋有味。
赵丽珍招呼着几个孩子吃饭,吴文才第一口下去,嘶嘶的找水喝还喊着好吃,贺阳压根没往放辣椒的地方动筷子,挑了个凉拌藕片在哪儿嚼,唯有朱骜面不改色地称赞,“阿姨手艺真好,这jīròu太好吃了。”还又夹了两块,看样是真心喜欢。
贺大海的想法不由又深了几分。
赵丽珍和贺晓芳还不知道贺大海的心思,只是绕着他家祖父母有没有可能是搬迁来的问话,唯有贺大海在旁边说他们,“问这么多gān什么?让孩子多吃点。喜欢吃这个jīròu是吗?多吃点。”
朱骜正好有些招架不住,连忙点头,埋头苦吃。贺大海于是就不经意的问他,“你这挺能吃辣的啊,从小跟着家里人练出来的吧。阳阳就不行,我和她妈这么能吃,他到现在还一嘴清淡。”
这话才像唠家常,朱骜终于不下冷汗了,他也不知道,赵丽珍她们为什么老问他爷爷奶奶的事儿,要是问他爸,他都心里有数。可那些事儿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清楚呢。连忙回答,“没,我爸妈都是清淡口。我们家就我一个能吃辣的,家里做饭常年清淡,我就靠着油泼辣子吃饭。”
这话一出,赵丽珍她们就感叹两家的孩子都难带。只有贺大海的眼睛亮了,他的想法几乎又肯定了一圈,他忍不住的又问,“那你个子可没少长,对了,你们三谁大啊。”
说真的,贺阳和吴文才是自小玩大的,两个人的生日都清楚,他俩一般大,贺阳是六月十二的,吴文才比他大一个月,五月三号的。唯有朱骜的,他们不知道。
朱骜一听也感兴趣,他知道自己和贺阳一年的,还不清楚两人究竟谁大谁小,立刻说,“我六月十二的,贺阳你哪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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