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挺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朱骜(ao)啊!咱们这届的市中考状元。”吴文才一脸兴奋地说,“瞧见没?他坐的那辆车,他爸为了奖励他买的,听说花了二百多万。就是他现在没驾照不能开,还找了个司机专门送他。壕吧。他家壕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他不是中考状元吗?他爸给他在帝豪开了谢师宴,足足六十桌,连他幼儿园的老师都请来了。”
贺阳想起来了。他爸不就是他妈嘴巴里提起的朱成功吗?南城最大的励志人物,初中毕业挣下亿万身价,标准diǎo丝逆袭的代表。当然,朱成功最成功的事儿不是他有钱,也不是他有个有本事的儿子,而是他的bào发户名声。
据说当年他刚发了的时候,跑到香港去购物,结果不知道哪个弦打错了,买了条一万多的纯羊毛内裤回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空贴身穿,那不得扎成刺猬。反正他据说为了这个还跑了趟医院,自此,这名声就震天了。南城没人不知道他。贺阳于是点点头,特别由衷地说了句,“壕。”
不过人家是壕得阔气,还是壕的傻bī,跟他也没半点关系,随着朱骜进了市一中,整个学校门前就恢复了原样。贺阳和吴文才将车子锁进了车棚里,先去财务窗口jiāo费,再去了高一所在的楼层,挨个班级找了找自己的名字,结果贺阳他分到了三班,吴文才进了四班,让贺阳略不慡的是,赵家勇跟他一个班。
进了班级就是排座位,打扫卫生,领书发书,一系列下来都已经到了五点多。班主任张敏才一声令下,宣布解散。贺阳背着一书包的书,跟着大流往外走,张敏就喊了他一声,“贺阳是吧,你等会儿走,我找你有点事。”
贺阳知道,八成跟他的校服费有关系。果不其然,等人都走光了,张敏就问他,“你的校服费怎么还没jiāo?”她年纪四十左右,看着特别和蔼,一笑有两个酒窝,说话也挺注意的,还问他,“是不是忘带了,明天带来也行。”
“没,我不想买了。我有认识的人,刚毕业,我想拿过来穿,老师行不行?”贺阳倒是没隐瞒。
这年头的孩子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张敏怕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坦诚的孩子了,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也没什么不行的。”她斟酌着问,“你们家……”
贺阳倒是挺实诚,“还过得去,但不算宽裕,所以我想能省点是一点。老师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我保证不耽误班级荣誉。”他指的是不穿校服扣分这事儿,每个学校都一样。
说完,贺阳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跟等在外面的吴文才汇合,两个人骑着车子,又回了家。
倒是张敏,拿着新生登记手册,看了看贺阳初中的学校,想了想,给那个学校的同学打了个电话,打听了一下qíng况。
第2章 打架
贺阳回到家,已经六点了。他妈已经上班去了,桌子上拿碗扣着饭菜,看样子是给他留的。他先进去看了看他爸,正躺在chuáng上看电视呢,就问了他一嘴,“要去厕所吗?”
贺大海就说,“不急,你先吃饭。”
贺阳就知道他这是已经憋着了,也没说啥,直接就上来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将轮椅拿过来,将他爸挪动到轮椅上,推着去了厕所。回来后,他看着天热他爸又出了身汗,就又打了盆水,替他擦了擦身子。
屋子里一时间就剩下蹭蹭蹭的毛巾摩擦皮肤的声音,外面不知道谁家的电视声音传进来,好像放的是南城新闻,乱糟糟的,应该又是家长里短的事儿,显得他家特别的静。
贺大海就问贺阳,“你报上名了?”贺阳手缓了缓,又照旧动作,“嗯,分了班了,我在三班,吴文才在四班,我俩教室挨着。”
“学费呢?jiāo了吗?”
这次贺阳的手终于停顿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把毛巾放在脸盆里摆了摆,水相互击打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遮挡了他嗓音中的失落,“jiāo了。”
贺大海就闭了嘴,没问钱哪儿来的,也没问贺阳如何应付他妈。一直到贺阳替他擦完身体,都没再说话。贺阳将毛巾扔进了脸盆里,麻利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替他穿上,然后将一旁的毛巾被扯过来替他盖上,这才端着盆出去。
把毛巾又洗gān净挂好,把盆涮gān净,贺阳这才坐在饭桌前。铁盆里盖得是一份醋溜土豆丝,他妈放了不少花椒和辣椒,他吃了一口舌头就没知觉了。
这点其实挺奇怪的,他们家从他爸妈,到姑姑叔叔家的孩子,全部都是重口味。做菜花椒辣椒不要钱的往里放,酱油吃的也比别人快,可唯独他,口味淡的要死。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吃惯过。再加上他不知道是不是没随好,从小身体瘦弱,远不如贺家的孩子身体健壮,纵然长得不错,但不算讨喜,他姑还为此说过他是天生的讨债鬼,烦人jīng。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爸没出事的时候,他妈还有jīng力给他单独弄一份饭菜,到如今,能有饭菜吃就不错了,自然没人再费那个事儿,也没人再说他。
就着大量的水吃完饭,贺阳又去看了看他爸,瞧着他不用去厕所,就跟他说了声,自己掏了三十块钱买了两个西瓜几斤桃子提着去了隔壁张骁家。张骁不在家,但应该跟他妈打过招呼,老太太一瞧见他就说衣服准备好了,然后不但将两身洗的gāngān净净的校服拿个袋子装着给了他,还劝他,“你别跟你妈急,她是生活bī的,她也不容易。”张骁他妈还想将水果让贺阳拿回去,贺阳赶忙转身跑了。
回了家,他还怕张骁不如他高,裤子不够长,结果发现张骁他妈已经把裤腿下的那一块给他放出来了,有些磨破的地方也都细细密密的fèng了起来,看着就是旧了些,但并不寒酸。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酸酸的。他知道家里这么困难,不该怪他妈想不到他,可有时候,他再懂事也是个孩子,他也想有点家庭温暖。
他就想到了朱骜。不过由于太没有可比xing了,他自己都笑了,摸了把脸,然后从书包里抽出本书,看着就睡着了。
不过不同意归不同意,学校已经考上了,学费也jiāo了,赵丽珍除了依旧气不顺,爱发脾气外,也没再给他冷战。贺阳每天上学前把他爸收拾完毕,放在轮椅上,顺便将尿壶放一边。中午回来伺候他爸睡觉和起chuáng,晚上雷打不动的按摩加擦身,日子过得满满当当。
学校里,老师也没对他的旧校服表示异议,只是同学们有些看不上,开始还有些以为他是十一中初中部毕业的,结果被他原先的对头赵家勇给普及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穷了。这年头的孩子们攀比的厉害,自然贺阳就被排挤了,不过他还不知道,他实在太忙,学习都要抽空,怎么可能听这些人的闲话?
九月中旬的一天,张敏上完了语文课,趁着还有两分钟要下课的空时间,就通知了个消息。“有企业赞助咱们学校和市一中联办了个助学活动,市一中出十个人跟十一中的十名学生结成帮帮对,有电视台进行跟拍,可以赞助三年学费。如果有需要的同学,下了课可以跟我联系一下。”
她原本的意思就是通知一下,但孩子们都要面子,这种事肯定不能课堂上说,是让他们课下找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话一落,赵家勇突然就嚷了一声,“这事儿必须得贺阳的啊,谁穷也穷不过他啊,校服都穿人家剩的。”
全班轰的一下子就笑了。
贺阳那时候正拿着语文书看,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他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能这么转到了他身上,他不以家穷为耻,但这样赤luǒluǒ的嘲笑,将少年的尊严踩在脚底,让他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
赵家勇瞧着有不少女生偷偷的笑着,一副赞同的模样,更得意了。接着说,“他妈压根都不让他上高中呢,五月里报志愿的时候,他妈几乎天天往学校跑,让他学修车去。他是偷偷报的,家里都不给他出学费,这个当然最适合他了,哈……”
那声哈还没笑完,贺阳就扑了上去。他如今16,身高一米七二,身形瘦弱,但因为常年给他爸做按摩,所以力气并不小。比起来养的一身肥膘,足足比他高半头的赵家勇来说,贺阳简直太灵活了。
两个人离着本身就差一个过道,贺阳扑过去直接将赵家勇扑倒,赵家勇连着他同桌的凳子和桌子,一起摔在了地上,还未带嗷嗷喊上两声,贺阳的拳头已经打了上去。张敏和同学们先是唬了一跳,随后就反应过来,张敏连忙喊着旁边的男生分开他俩。
可贺阳是什么人?他从小就因家穷被人看不起,但轻易不动手,是因为他没有后盾可以保护自己,别人爹妈听说打架了会去责怪对方,而他妈最怕的是赔钱。但他不是软蛋。他深知,这是他在这个班级遇到的第一个挑衅,如果忍了,他这三年就需要一直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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