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早就吃完饭离开了,小吃街终于回归安静,旁边的几家饭店老板们都关了门开始睡午觉,贺阳擦完最后一个盘子,直起腰来,腹中叫的跟打鼓似得,忍不住的喊了声饿死我了。然后就愣了,他居然忘了自己在生气,在愤怒,在不到四个小时前,想要杀人。
徐三这时候才说话,“心qíng好点了?”
贺阳有些不是滋味的点点头,不是心qíng好点了,是那股子盲目不见了,人好像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徐三在旁边说,“遇到难事了吧,恨得连牙齿都想咬碎了吧,甚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贺阳惊异的抬起头,撞进了徐三了然的眼神里,“我被从如意酒家赶出来,甚至被他们污蔑不能在这行立足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他笑笑,“我当时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杀了张启山,我想我虽然借了二十万,可我做牛做马还了多少,你凭什么对我这样?我那时候都在撒么刀具了。我妈怕是看出来了,她就天天说自己闷,折腾着我背着她跑这跑那儿,我那股子鲁莽就散了。”
贺阳觉得他们不是一会儿事儿,他张张口想说话,徐三却摆摆手,“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总是不如意的事儿。”
贺阳没藏着掖着,“我突然发现我的亲人都在想怎么抛弃我。”
徐三这次倒是扬扬眉,叹了口气说,“居然是这事儿,不过我那么做不是想劝你什么与人为善,说实在的,我活了三十七年,才发现,这他妈就是个屁话。我只是让你沉一沉,有些事qíng,总要想好了才能办。”
贺阳真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他其实来的时候,已经想好要鱼死网破了。他明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在努力的善待他们,他们凭什么都把他当垃圾一样,向外扔。贺大海想要光耀门楣,所以要出众的朱骜,朱成功想要继续辉煌,所以要出众的朱骜,朱骜也想要荣华富贵,所以可以放弃他。他又算什么呢?
这样剧烈的想法,在徐三平淡的现实面前,简直不可能共存,贺阳打量着看起来平凡至极,也沉静至极的徐三,语气里不乏尖锐,“你想做什么?就凭这个十平方的小吃店来报仇吗?”
徐三笑笑说,“我在等机会,我对自己有信心。贺阳,打到别人并不一样是身体上的,你可以摧毁他们的信念,在我看来,张启山不就是觉得如意酒家是最好的,我是个屁吗?那我就彻底彻底打败他好了。将他挤得不复荣光,最终消失在南城,我不用去打杀他,他会比挨一刀还难受的。”
这样的话从一个笑嘻嘻的人嘴里说出来,冷飕飕的,可贺阳却觉得豁然开朗。他低头想了想,钝刀子割ròu的确更疼,于是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医院里,赵明很快就被唤醒,朱成功一脸着急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贺阳在哪儿?”赵明就知道他们还没找到,他老实的坐起来,从衬衫内的口袋里将那张纸条拿出来,展开,平整后,递给了朱成功。
“贺阳没打架更没晕倒,他让我给你带张纸条,我见不到你,只好出此下策。朱总,贺阳说我送信你不会亏待我,我胳膊都被他拗断了,你可别小气。”
而朱成功只打量了一眼,就愣了,那孩子知道了?
第47章
又在小吃店呆了会儿,眼见着快到放学的时间了,贺阳心qíng也好点了,就带着徐三给他炒的土豆丝和小炒ròu慢悠悠的往回走,上午他就发短信让吴文才给他请假外加带回书包来,他也就没去学校门口露面,直接回了家。
到的时候,还没到下学下班的点呢,小区里静悄悄的,没几个人闲逛。贺阳一到楼下,就瞧见了在朱家见过的一个保镖正在那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一瞧就知道,肯定是朱成功派来这里守株待兔的。
他在朱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成功和韩金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已经提前约束好雇佣人员,或者是他们家风本就这么正直,反正包括王姐老王还有保镖们都对他挺客气的。所以,贺阳还是上去挥挥手,说了句,“好巧啊。”
保镖顿时愣在那儿了,张大了的嘴仿佛吞了一颗jī蛋。
贺阳也没理他,自顾自的上楼去了。因为知道朱成功肯定会立刻赶过来,贺阳也没着急热饭菜,将它们放在冰箱里。不过他也没闲着——其实就算徐三的道理再厉害,他明白的再透彻,有些东西,也不可能不入心的,如果真得能放下的话,那就不是让他好看,而是自己出家了。
贺阳找事儿一般,将自己的房间又擦了一遍,扫了一遍,朱成功敲门的时候,他正踩着凳子,准备把多少年没动过的灯棍卸下来擦擦。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的手一抖,灯棍就滑落下去,啪的一下摔倒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贺阳看看自己的手,来回伸展又握拳了几下,这才避开碎片下了凳子,去给朱成功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露出的是朱成功和韩金茹两个人焦急的面孔。
赵明很会说话,他免去了自己的过失,也聪明的将他撒谎的那一段——朱骜要赶贺阳走也保留了,只说贺阳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很生气伤了他。至于怎么知道的,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没提及。他分寸把握的很好,起码在当时当刻,听到这事儿的朱成功和韩金茹都没有兴趣再找他麻烦,他们担心的是贺阳会怎么想?
是啊,就算是说得那么光明正大,我疼他,我是觉得朱骜更合适,所以才将事业留给他,我会把可以坐吃三代的财产都给你。可是,这事qíng真的是那么光明正大吗?理直气壮吗?
即便霸道不讲理了如韩金茹,她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是。即便是明理如朱成功,他也不敢设身处地拍着胸脯说是。
那不过是他们的私念罢了。说到底,他们舍不得培养了这么多年,那么优秀的朱骜,那是他们在圈子里的面子,牌子。只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也确确实实受了苦,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只能这么妥协。
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但吃亏的仍旧是贺阳——他替朱骜受了十六年苦,朱骜却替他享了十六年福,现在,他们则要将如果没有抱错,原本该属于贺阳的东西再赠与朱骜一半。更别提,还有贺大海一家。
算起来,朱骜享受了两家人八成的爱,而贺阳有的,只是赵丽珍的心疼罢了。
他们的打算原本就如此理亏,所以即便等着贺大海回来,将事qíng说开,将孩子认回来,关于财产的分配也不会提及的。他们想,到时候总会有机会慢慢说的。但如今,在没有任何感qíng铺垫的qíng况下,将他们的打算猛然放在一个孩子面前,即便贺阳是那么乖巧,他们也不敢去奢望,这孩子会平心静气接受这一切。
更何况,这孩子还打断了赵明的胳膊,让他带着伤来送信,想也知道是生气了。
可当门打开的时候,焦急的他们看到的却是贺阳平静的脸。
贺阳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的扫了他们一眼,就往后退了一步,将门口空出来给他们,自己则自然的进了厨房,拿了扫把和簸箕来,去了他的房间,把碎了的灯棍扫gān净。
朱成功和韩金茹两个人就被晾在了那里,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这孩子看起来太平静了,不会是受刺激受大发了吧。
还是朱成功先反应过来,他随手把西装口解开,大步上前去接贺阳手中的扫把,“我来吧,你小心扎着脚,去一边等着就行了。”
他以为贺阳不会理会他,谁料贺阳特别慡快的将东西给了他,还指着一旁的写字台说,“不少碎片崩到那下面去了,也扫gān净吧。”
这时候谁敢说不,朱成功于是穿着他那件定做的西服,先将地上可见的碎片扫了,然后又撅着屁股去给贺阳扫桌子底,跟进来的韩金茹一瞧这个都愣了,然后不自主的,就把目光看向了贺阳。贺阳跟她平静的对视,没说话,也没躲避。
那么清亮的目光,反倒是让韩金茹心虚的先低下了头,她敏感的发现,贺阳这孩子好像跟原先不一样了,他身上那股子柔和的气质好像在一夜间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有些漠然,有些生冷。
就在这片静寂中,朱成功终于将地扫gān净了。他也没用贺阳接手,自己去厨房放了东西。他比韩金茹要敏感的多,怎么会看不出贺阳的变化,其实让他说,孩子如果闹还算好,这样内敛,如果不说出来,显然更难办。他琢磨着说,“阳阳,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好吗?”
他没敢用爸爸这个词。
贺阳倒是有问有答,他在自己的chuáng上坐下来,盘着腿,靠着那chuáng鸳鸯被,很惊奇的说,“这不是应该你们说的吗。你们不是已经商量了一个多月了吧,早就有结论了吧。”
韩金茹张嘴就想说话,还是朱成功摁住了她的手。“阳阳,当年的事qíng,是我们疏忽了,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后来我们知道了,也心疼极了。商量的结果你也听见了,阳阳,我知道你可能不岔,对我们失望。但阳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要相信,每个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你是我们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们不会委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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