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然的身体愈渐康复,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糙坡上嬉戏的儿童,笑了。会很幸福吧,要结婚了。
病房里的百合已经枯萎。寂寞像一张黑暗笼罩的网包裹着乔亦然的世界,连对那个人的思念也兀自清晰了。
头发有些长了,显得凌乱。问护士小姐借来剪刀,对着镜子,然后散乱了一地的黑发,脸上蹭着血丝。放下剪刀,木然地盯着镜中的自己,惨烈地笑了,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一地的枯叶,如此枯败。
乔亦然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才能不痛。
丽江。
乔亦然再一次站在这里,对面是玉龙雪山,中间隔着一条幽深的峡谷。(自行想象《一米阳光》里的那个地方)曾经和那个人一同许下此生的誓言,曾经那个人在这里轻轻地吻自己的额头,说了一些甜蜜的话,却也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了。
他不知道易家任是否还记得十七岁那年他留在相片里的笑脸,就像他不知道落地窗前是不是已经被新主人挂上了别的东西。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的时候,他笑了,明若桃花。
易家任,我爱你…我好爱你啊……玉龙雪山传来的回声一遍一遍地悠dàng在山谷中。
北京。
易家任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新娘,恍惚间却变成了某个人的身影。
请新郎、新娘jiāo换戒指。
易家任从恍惚中回过神,匆忙中翻找口袋里的戒指。易家任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那个人的身影、那个人的悲伤,一瞬间充斥着周围所有的空间。
家任。安可低声轻唤。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易家任看着安可,想起很多年前国外的某个小教堂,自己轻轻地吻着那个人。那些幸福的微笑是他发誓要一辈子去守护的东西,却在下一刻毁灭殆尽。
身后,安可的呼唤以及宾客的喧哗全都听不见了。
易家任后悔了,疯狂地。
没有消息,没有任何联系,冥冥中牵扯的线似乎在某一刻尽数断掉。一直绵连的雨,怎么也下不完似的,空气中掺杂着哀伤。
晴天,想你了。
他想起了十七岁那年校园的林荫道,那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有着白皙的面孔的少年;想起了结婚时的那些无所畏惧。光yīn里的故事,还有那些落叶纷飞。
曾经,是誓言的昨天;未来,是逃脱不了的罪责。
易家任在接到“死亡通知书”的一瞬间,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变成了一块冰块,然后破裂。那些尖锐的碎块扎进全身的器官,痛到不能自己。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遍一遍在心里提醒自己,然后不可遏止地歇斯底里。
站在这一处,仰望玉龙雪山,银装素裹,平淡的心境,有关爱qíng,全都随着那人葬于幽谷之下。
生命是什么?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执子之手,还是孤独终老?谱写的歌怎样的残缺,却依旧深入骨髓。有关那些轻狂,那些张扬,那些时光,你可还曾记得?
人生若只如初见,爱亦如少年。
☆、Chapter 8
两年后。
北京。
遇见一个人,是缘分;爱上一个人是命中注定。那么爱上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灵魂,该又如何?
时间的治愈力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亦或是更久?
易家任想,原来自己还是会脆弱的。会一个坐着静静地发呆,痛的时候会掉眼泪。想念的时候,会一遍一遍地抚摸相片。那一只晴天娃娃被洗了又挂,挂了又洗,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疼痛,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这是不是叫自食其果!
晴天。
765天之后。我还是如此思念,我不希望忘记,不想让时间冲刷我心里的千沟万壑。有多疼就有多爱,所以宁愿爱得疼痛也不想因为疼痛而变得怯弱。
相遇是一场意外。
上海。
某一辆小小的自行成车“撞上”了一辆大大的宝马,泥水溅了乔亦然一身。有些气疯了,有宝马,了不起啊,忍不住在心里吼起来。
易家任走下车,看着眼前低着头一直弄衣服的男生,突然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包围自己,是你吗?
乔亦然抬起头时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得发光的男人正用某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乔亦然心里一沉,随后却被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阳光都透不过罅隙。
晴天,晴天……易家任一遍一遍地叫着这个如此熟悉的名字,是你吗?
我不是什么晴天。乔亦然想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你是我的晴天,我的亦然。
不会吧,怎么倒霉,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乔亦然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用力地推开易家任,大吼,你神经病啊?
易家任看着面前脸涨得通红的男生,一瞬间楞住了。他不是,不是晴天。虽然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庞,也是那么白皙、美丽,身高却明显比晴天高,一样瘦,却并不弱。男生的眼睛里跳跃着倔qiáng、叛逆的光芒。易家任知道那是晴天从不曾拥有的。
看着远远跑走的身影,少年特有的青chūn张狂在空气中酣畅淋漓。
那一根小小的针,在心底越扎越深,但,甘之若饴。易家任时常在想,自己只是在与晴天经历一段相同的时光。
而某一天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飞进视网膜的最深处,甜蜜掩盖过痛苦,愈演愈烈。
那个少年的出现将易家任拯救了,从一次又一次的梦魇中。
寂静的墓园在山脚下宁然安详,衣冠冢之下的思念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易家任微笑着看着墓碑上那张漂亮的脸,然后一遍一遍地抚摸。
易家任在三天后再次出现在了乔亦然面前。
看着对面搅拌咖啡的男人,乔亦然在心里翻了无数次白眼。什么意思吗,又不讲话?愤懑地一口气喝完面前的咖啡。免费的,不喝白不喝。
你……
什么?乔亦然乍舌,话都说不完整么?
咖啡不应该这样喝,要慢慢品尝。易家任看着对面的少年,露出标志xing的微笑。
切。乔亦然不以为然。我只喜欢喝王老吉。
是吗?很好啊。
翻白眼。我跟你那什么长得真的很像吗?
恩,一模一样,不过身高还是有一点点差距,而且名字也一样。
那你找我gān嘛?乔亦然愈加显得无奈。
不gān嘛,让我看着你就行。
你他妈有病啊,我又不是他。
我知道。很肯定的回答。
栽啦,栽啦!乔亦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Chapter 9
人生就是这么荒唐,一场无终止的闹剧。几个人吵吵闹闹,没完没了。
易家任,我说你有病吧,都等到我学校来了哈。乔亦然气狠狠地瞪着面前这辆宝马的主人。不对称的发型勾勒出清慡的脸型,黑色的棉质V领衬衫。多大了?30,不公平啊!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开车吧。
带我到处逛逛吧,我明天就回北京了。
要走了吗突然间发现一种不可名状的qíng绪充斥着胸腔。
哦,知道了。
这一天,乔亦然带着易家任几乎跑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那些记忆的、成长的地方在这一天仿佛格外耀眼。一起去吃小龙虾,吃得满嘴哈喇,然后为最后一只小龙虾“大打出手”。跑到虹口体育场,站在那里,乔亦然大声地叫唤着,易家任你信不信,有一天我要站在这里让全世界都记住我,啊……逆风的声音一遍一遍在上空飘dàng。易家任觉得自己仿佛会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18岁也在激qíng中征召着世界。
KIMI,我信你……不知不觉跟着义无反顾。
你怎么会知道?
什么?
我的英文名。
哥哥我是谁。
错,是大叔。然后一起哈哈大笑,所有的畅快淋漓尽致。
晚上,两个人又跑到外滩,烟花之下的外滩,通透明亮,易家任看着乔亦然仰起的脸显得格外白皙,微笑。不知不觉得走过去拥抱着他。
晴天。
那么一瞬间,乔亦然呆滞了。
乔亦然突然发现在他18年的生命里,好像一下子充满了激qíng,促使他不断向前。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心里萌芽、生长。
19岁的生日,乔亦然在心里祈祷,请让他出现吧。时间仿佛回到了上小学的那个深夜,一个人蹲在学校大树下期待流星雨的到来。
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收到一份包裹,一把GIBSON限量版的吉他。是易家任。在心里慢慢升起的甜蜜席卷了全身,一点一点融化。
跟易家任已有一月不见,期间也会偶尔发一些短信,不外乎一些客套话。然后便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发呆。小jī说这是,这是单相思,还是特严重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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