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发电机噔噔噔地叫,来这这么久,她已经习惯这个声音的存在了。
院子里只开了挂在树上的小huáng灯,卢承奕进门的时候声音很轻,转身发现有个小身影坐在门前,心口一紧。走过去,她的脸渐渐清晰。
“怎么不上楼?”这里时不时飞过几只蚊子,柏一胡乱打两下,胳膊一痒,轻轻一挠,就是一个小包。
卢承奕用鼻子嗅嗅,空气中充满浓烈的酒味,他眉头一拧,“喝酒了?”
柏一托着脑袋沉默地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倒是趴在一旁的小二委屈地叫了两声,卢承奕低头看它,发现它居然变了样!
“小二?”卢承奕喊它,小二伸起手臂想要抱抱,又觉得害羞。卢承奕圈住它的脑袋,摸到它极浅的毛发和皮,简直哭笑不得。
他回头看向罪魁祸首,“你给它剃毛了?”
“啊。”柏一动动眼皮子,脸红扑扑的,回答地理所当然,“这么热的天,披着那么厚的毛不会热哦?”
“你……”卢承奕被气笑了,低头看看自己养的小狗,收了戾气,模样蠢萌。他揉一把小二的头,说:“它很记仇,以后会赖着你的。”
“我也很记仇。”她目光沉沉,直视他,声音淡得听不出真假,“我也会赖着你的。”
“……你把自己当狗?”卢承奕摆摆头,进屋拿了些粮倒进小二碗里,狗子乐呵呵地张嘴狂吃,他让它慢点,手指勾着它的耳朵,“又没人跟你抢,慌啥?”
柏一:“……”
他拿走她放在一旁的茅台,感觉到轻了不少:“你这偷喝了不少啊!嗯?等多久了?”
卢承奕在她身旁坐下,双腿分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烟抽。
“没多久。”闻到烟味儿,柏一皱眉,她捏住鼻子看他,满脸嫌弃,“掐了,好难闻。”
卢承奕吸了一口烟包进嘴里,回头瞧她。夜里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多了丝玩味,他嘴唇微张,那轻烟缓缓吐到她脸上。
柏一被呛的咳嗽,连忙拿手散开烟团。
卢承奕眸光一动,隔着烟雾看她,实相掐掉,嘴角却上扬。
刚刚看她一脸认真模样,他忽然想逗逗她。
“你要死啊,卢承奕!”柏一拍着胸膛咳嗽,平生最讨厌烟味了,刚刚被呛到,感觉喉咙辣辣的。
卢承奕见她咳得厉害,伸手去拍她的背。衣服薄,热量一下子传到她背上。
等咳嗽过去,柏一抬起头来,脸红得像只蒸熟了的虾。
卢承奕忍不住偷笑,他咧开嘴,牙齿白晃晃的。
柏一一愣,重逢这些天,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她觉得有些眼花。
卢承奕注意到她的变化,缓缓收了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再看了。”
“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柏一打开他的手,开口满是酒味,她没忍住打了一个嗝。
“还好。”卢承奕靠在墙边,看天上的星星。
“这半个月,每天都有出任务么?”
“也不是每天,大多数时候。”
“听杜拉说,前两天一个清真寺出了人体炸弹。”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催眠小夜曲,缓缓传进耳朵里,听起来特别舒服。
“对,场面很血腥。”
“你有没有受伤?”
“没。我肩上有伤,他们都不怎么舍得我去做事。”
“谁给你换药?”
“我…嗯,队长。”
“最近有好好吃饭么?”
“有的,我不信教,可以随便吃。”
“有晨练么?”
“有啊。”
“有想我么?”
“有。”
……
卢承奕下意识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不过下意识回答,等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柏一挑眉,也不惊讶,非常满意他的回答,她头靠在墙边,舔舔嘴唇笑得像个傻子:“巧了,我也有。”
卢承奕:“……”
这是他以前审问嫌疑人时惯用的问话技巧,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收拾。
他把手撑在两边,指尖碰到那瓶茅台,拿起来,自己也尝了一口。再回头瞧柏一,她头枕在墙上,眼睛半闭半睁,朝着他的方向盯,不用看也知道她脸一定红到耳根了。
明明不会喝酒还要喝,这样作死除了她还有谁?
小二吃饱了,跑过来蹭了蹭他的小腿就进自己的窝里睡大觉。周遭只剩下发电机的声音,卢承奕又喝了一口酒,一仰头,发现酒瓶空了。
柏一懒洋洋的,不停地咕哝着什么,像是梦呓,偶尔用手无力地拍打蚊子。卢承奕坐到她身边,拍她的脸。
没什么动静。
呵,这会就醉了?刚才跟他的对话怎么就那么清晰?
过了两秒,还是没反应。他无奈,伸手揽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膝下,将她抱起来,踢关了门往楼上走。
屋子里开了灯,他把她轻放在chuáng上。楼上的电视声关掉,杜拉他们准备休息了。
卢承奕去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然后加入冷水调温,又拿了一张毛巾进屋。
柏一睡得很不安稳,那酒挺烈,后劲很大,这会肚子火辣辣地,有些难受。
卢承奕走过去,放下脸盆,拧gān毛巾,给她擦脸。她没化妆,看起来很寡淡,收了眼神里的戒备和冷清,多了一份温顺。她的脸很烫,一直烧到耳后,他一路擦过去,瞥到她耳后的文身——一颗小月牙,深蓝色。他自己耳后也有一个,是颗小太阳。
那时候她正直青chūn期,好说歹说拉着他一道去文了。高考体检的时候为了应付检查,他对她说他要去把文身洗了,不然过不了检查,那时柏一特别严肃,“行,洗了就分手,分手就割耳朵,谁洗谁是孙子。”其实他也就随便说说,那哪能洗啊。他本来就白,加上是耳后,文身又小,擦了层娘兮兮的粉底,愣是没被发现。
柏一觉得热,抬起手胡乱地扯胸前的衣服,领口下拉,露出胸罩。卢承奕移开视线,收回毛巾,重新清水,拧gān,又擦她脖子上的细汗,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她一点也不安分,嘴里咕哝着难受。
卢承奕觉得口gān。
“再多喝点啊。”卢承奕斜眼横她,明知道她根本听不见,却只要在这时候,他才敢说些他平常不敢讲的话。
墙上的电扇风力小,卢承奕脱掉她的薄外套,去拿了一把扇子,关掉灯,坐在chuáng边,给她扇风。
七月的巴木席,夜晚30多度的高温。
半晌,柏一又踢了盖在她心口的被子,卢承奕不厌其烦地重新给盖上。微风扇过,一两根发丝拂在她脸上,他倾身过去拨开它们。
他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倾身过去,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两年多未见,她好像变了,又好像一点没变。他摩挲着她耳边的头发,她的嘴角。安静的夜晚里,心跳的声音逐渐放大,气息也越来越沉重。
心口莫名烦躁。卢承奕哼笑,玩火自焚,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默了一会,他捧着她的脸,吻上额头,然后坐回凳子上,继续给她扇风。
发电机的声音变成了难听的睡眠曲,
嘚嘚嘚——
像心跳——
砰砰砰。
作者有话要说:
咚咚咚,开门,查水表
第17章chapter17
宿醉很不好受,柏一醒来时觉得头昏沉沉的,口gān舌燥。
睁开眼,卢承奕那张好看的脸就近在眼前,那双眼睛正关切地看她。
“你醒了。”他伸手取下放在她额头上的毛巾,用手背去摸她的额头,温度好像要低一点。
“我…我怎么了?”柏一开口说话,才发现喉咙紧涩,她轻咳一声,话才说出口。
“你发烧了。”卢承奕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先喝点水。”
柏一想要坐起来,全身乏力,卢承奕见状,忙放下水杯去扶她。
柏一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温水扫过gān涩的口腔和嗓子,感觉真好。
就是吞咽的时候嗓子有点痛。喝完水,喉咙有点难受,又痒又疼。
“你这几天都坐在电风扇下面chuī风吧。凉了不知道加衣,热了不知道脱,不感冒才怪。”卢承奕在她头顶训叨,然后把放在桌上的粥端过来,“先吃一点,待会儿吃退烧药。”
“白米粥!”柏一惊讶,她抬头问:“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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