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家伙有时候似乎很好说话,有时候却在某些地方,出奇的固执和独裁。
储藏ròu类的冷库温度很低,杜云轩觉得冷,往古策怀里深处挨了挨。
不仅仅讨厌冷,杜云轩也讨厌没有一丝光的黑暗,被关在阿波罗热盒中的yīn影经过古策有意无意的各种行为,有所消减,但并未完全除去。直到现在,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仍让杜云轩感到一丝心悸。
幸亏现在有一个暖烘烘的胸膛,一双qiáng壮有力的手。
古策的小熊,长命百岁……
杜云轩想着jīng美的蛋糕上那九个字的祝福语,每个字都充满了古策独有的风格。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小熊玩具?」
每次筋疲力尽后,手里都被塞进毛绒小熊,直到遇到兰迪·莱亚,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后,杜云轩才知道古策看似霸道无聊的行为,有着他的理由。
如今古策更喜欢用「小熊」来称呼他。
杜云轩从没刻意寻找过答案。
不过,既然想起来了,两人又待在漆黑冰冷的冷库中,无意中有了些许闲暇,不妨问一问。
抱着他的古策一阵安静,然后,把嘴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偷了我的小熊?」杜云轩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进孤儿院的时候。当时,我已经在那家孤儿院里待了三年。」
杜云轩瞬间有点心疼。
他听说自己曾经进过孤儿院,但对于三岁以前的事,他能回忆起来的最清晰的就是那场可怕的火灾,还有火灾中他紧紧抓着的小熊,至于其他,都是梦一样断断续续又遥远的片段,尤其对孤儿院那一段,也许是待在那里的时间很短,他几乎没有留下记忆。
原来,当他进孤儿院的时候,古策在那里已经待了三年。
杜云轩为此而心疼。
「你为什么偷我的小熊?」
黑暗中,古策没说话,抱着杜云轩,鼻子在他后颈窝默默地喷着热气。
「因为孤儿院里没有玩具?」杜云轩自己猜想着,心疼得更深了。
这男人,今日的风光和不可一世,是踏着血路一步步闯出来的,而在最遥远的起点,是不为人知的深重的孤单和坎坷。
「当然不是。」古策失笑,「我在孤儿院里就是老大,小朋友们都怕我。所有人的玩具,我想要哪一个,就拿哪一个。不过我不爱,那些玩具都是外面的人捐赠的,不是洋娃娃就是小汽车,无聊。」
「那你为什么偷我的小熊?」杜云轩不明白了。
古策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因为你一直抱着那只小熊。」
杜云轩也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问:「为什么?」
他不明白,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明白,从男人抱着他的姿势,和男人偶尔的沉默中,他能感觉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jiāo加,那种解释不清的迷乱。
「过来。」
大概是站累了,古策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来,让杜云轩坐在自己两腿之间,像八爪鱼一样抱紧他。
他摸摸杜云轩的脸,滑滑嫩嫩的,仿佛蒸好的jī蛋,就是手感有点凉,于是挨过去,用自己的脸热着杜云轩的脸。
「你为什么偷我的小熊?」
「同一句话,你要说几次?」古老大忽然不耐烦了。
偷走小熊的事,沉淀的罪恶感太重,那时候还小,那么复杂的感觉,酸酸甜甜,有苦有辣,哪里说得明白。偏偏今天不经意地坦白,被杜云轩这个事主在事发多年后一次又一次地追问。
黑暗帝王,猝不及防地尝到窘迫的滋味。
「因为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答案。」
「偷了就偷了,你能怎样?」古策蛮不讲理的bào君本色尽显。
「古策,」杜云轩没有畏缩,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提醒,「今天是我生日。」
哦,对。
今天,是小熊的生日。
揭开身世之谜后,杜云轩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回到杜家,他和古策一样,对密西西比发生的事保持缄默,因此杜氏夫妇并不知道养子已经了解了真相。
杜云轩认为,揭开这层纸没有必要,杜氏夫妇永远是自己的父母,杜明磊永远是他要保护的弟弟。
不过,这也意味着,杜家人只会把六月十五日作为杜云轩的生日来庆贺。那其实是杜家那个已不在人世的长子的出生纪念日。
而三月十六日,杜云轩真正降临人世的这一天,只有古策知道,只有古策会陪着他。
所以今天,古策特意做了一番准备,要陪小熊开开心心地过他成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结果,一切都被姓洪的给搅和了!
那该死的伪警察真黑道,抢了张恒死活不还,还妄图杀古策和古策最在乎的人,果然胆边长毛。可是,此时此刻,古策却没去想接下来要怎么给洪家一个教训,他要应对寿星的追问。
「对,今天是你生日。」提到这个,本来qiáng悍独裁的语气,软化了不少。
「那你,当时为什么偷我的小熊?」
如果古策是一头矫健凶悍的金钱豹,那轻轻淡淡地追问这个问题的杜云轩,就像一只嗡嗡叫着、不断向金钱豹敏感的鼻尖发起进攻的小蜜蜂。不管金钱豹尖利的爪子怎么抓,森白的牙齿怎么咬,彪悍的尾巴怎么甩,都对小蜜蜂无可奈何。
古策叹了一口气,怀着一点报复心,往杜云轩后颈窝咬了一口,「你就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想知道。」
「我嫉妒。」
「嫉妒我?」
「当然不是你。」古策坦白,「是那只小熊。」
「嫉妒一只玩具熊?」
「谁叫你一直抱着它,一刻都不撒手。我一眼就看出它是你的宝贝,一眼就看出你很喜欢它。你一定每天都抱着它,说不定晚上还和它一起睡。」低沉的声音里,令人惊讶的酸味越来越重。
古策把杜云轩抱得越来越紧,好像怕杜云轩会忽然从他这偷熊贼的怀里挣脱开一样。
堂堂黑道老大,在外面威风凛凛,邪气十足,此刻在冷库里,却仿佛变回了孤儿院里那个八岁的小霸王,凶悍着,骄傲着,寂寞着,孤独着,一颗小心脏酸不溜秋地嫉妒着,偷走了某人心爱的毛绒玩具熊,就如gān掉了自己最羡慕又最憎恨的对手。
杜云轩啼笑皆非,然后,还是有一点心疼。
「我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杜云轩说,「所以偷走我的小熊。」
「当时可能也有一点讨厌你,谁让你那么拽。」既然已经坦白,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拽?我?」杜云轩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在他的印象里,古策才是天底下最拽的那一位。
「我小时候,常常在马路对面看着你。你抓着那只熊玩得很开心,像个高傲漂亮的小王子。我一直盯着你,但你从来没朝我看过一眼。」古策低沉缓慢地回忆,声音有着某种魔力,令人想安静地倾听,探究这神秘又qiáng悍的男人的曾经。
「你在马路对面盯着我看?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我当时多大?」
「差不多一岁。」
杜云轩无语。
对一岁的小孩子记仇,身为威名赫赫的黑暗帝王,心胸也太狭窄了。
「生气了?」见杜云轩好一会儿没说话,古策的手往上移,指尖触到杜云轩肌肤滑腻的喉结,轻轻抚摸。
杜云轩被摸得喉咙隐隐发痒,一种难言的苏麻,随着男人指尖的温度蔓延开来。
「别乱摸。」他扭了扭头。
「不摸这里,那摸哪里?这里?」古策换了一处他更想爱抚的地方。
黑暗中,杜云轩的呼吸忽然变得紊乱。
他抓住男人在自己身上捣乱的手,「别闹了。」
顿了一下,低声说:「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古策让杜云轩抓着自己的手,魔爪没有继续捣乱,但是舌头又开始捣乱了,暧昧地舔着杜云轩的后颈。
冷库的温度很低,被他这样一弄,杜云轩的身体忽然之间热了起来。
这种黑漆漆的地方,门又关了,也逃不到哪里去,何况古策这大号暖炉,靠着十分舒服,杜云轩只能付古策一点「暖气费」,让他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脖子上用湿润有力的舌尖描着图案。
「我刚刚向你坦白了一个秘密,你也向我坦白一个好了。」
「你要我说什么?我不是你,我可没有一肚子秘密。」杜云轩轻阖着眼低声说,仿佛一只正被大láng狗舔着毛的猫咪。
「一个都没有?」古策在他耳边沉沉地笑,「我不信,要不让我拷问一下。压榨秘密,我最拿手。」
冷库里,紊乱的呼吸声又响起了,夹着男人邪魅的低笑。
「古策,古策!」杜云轩受不了这暗室行凶的家伙,决定暂时妥协,「好吧,有一个小秘密。」
「嗯,说吧。」这沉稳的腔调,如果不是声音里藏着一丝笑意,就像有十几年办案经验的刑警在问话。
杜云轩想了想,「三石大和,你应该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他是兰迪·莱亚的特别助理,曾经被派来主持魏莱珠宝设计大赛参赛人员遴选的事。」
「然后?」
杜云轩正想开口,古策先接了过去,「他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古策感受着小熊在自己怀里的身体轮廓,在他脖子上又咬了一口,悻悻地说,「你忘了你和我提过他?还问他一家是不是我杀的?事后我当然会去查这家伙,然后发现他喜欢玩xing骚扰,再前后一联系,有什么猜不到?哼,算他死得早。不然,我会让他活得比死了还痛苦。这就是你说的秘密?这个不能算。你没说之前,我对这件事已经心里有底了。」
他像一头撒娇的藏獒,用鼻子拱拱杜云轩的后颈。
「我要听真正的秘密。快说。」
「没了。」
「不说?那我要拷问了。」
纵使最近两人的关系不断改善,但古策骨子里的独裁霸道,依然是存在的,而且经常xing冒头。
杜云轩被他咬得脖子上一口一口的,心里烦恼着明天又要穿高领上衣出门了。
「好吧,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
「三石大和……」
「又是那家伙?我是不是应该挖坟鞭尸?」古策语气有点沉。他查过杜云轩和三石大和可能的接触,三石大和到这里没多久就被杀了,古策原本以为,三石大和只是藉工作之便,骚扰了杜云轩而已。
当然,骚扰他的小熊,这也够三石大和赔上一条命了。可惜人只能死一次。
但是,现在杜云轩连续提起这个名字,古策难免愤怒地想,自己是不是把事qíng的严重xing给低估了?那变态难道不仅仅是骚扰,而是在小熊身上占了很大便宜?
「他到底骚扰了你几次?」
「一次。」杜云轩听着耳边男人的呼吸声,就知道他qiáng烈的独占yù又要发作了,「你到底想不想听下去?」
「说!」
「三石大和那次对我……呜……你勒疼我了,他没有得逞。」说完这一句,老虎钳般的手臂才适当松了松。杜云轩顺了一口气,接着低声说:「当时,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古策这混蛋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古策还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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