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一会儿,老板娘不再坚持,只用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把宽叔看着:“那我下次再来。”
“那……下次我再来……”里间的小伙计们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俩,跟看电视剧似的,还有模有样地学起两人说话的语调,笑得都快站不住。
这时,严俨才走过来,一个一个拍他们的肩膀:“huáng毛,把地扫一扫。阿绿,给客人用的毛巾都晾gān了吗?还有你,阿三,不想学手艺了?”
于是在回过神来的宽叔找他们算帐之前,小伙计们擦窗掸灰、洒扫庭除,一个个装得乖巧。宽叔背着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严俨跟前,重重地“哼”了一声。
严俨赔笑着唤他:“叔……他们闹着玩的。”
一抬眼就看见,宽叔的背后,一头金发的huáng毛正和额前染了几缕碧绿的阿绿挤眉弄眼地玩闹着。这些学徒……严俨无奈地维持着笑容,想起魏迟同他说过的话:“叫你们宽叔再招一个学徒进来吧,给他染个红头发,就叫小红,和huáng毛、阿绿站在一起,一定跟红绿灯一样,多有劲,多好看。”
这品味……哪里好看了?
宽叔找不到人撒气,背气哼哼地走了。他一走,阿三就勾着阿四泥鳅似地钻进了隔壁店里。今天魏迟进货去了,只留下那个叫珺珺的长头发女孩看店。也不知道那个人感冒好了没有,今天又降温,满大街或许就他一个还穿着单薄的短袖。严俨想象着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出一个弧度。
隔壁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阿三和阿四的嘴都很甜,说着说着就能把姑娘们的脸说红。自从跟魏迟混到一起,更是功力见长,见了女孩子都跟抹了蜜似的,甜得能腻死人。
笑声清晰地传进店里,小青的脸色很难看,一语不发地坐在理发椅上发呆。小青喜欢阿三,谁都知道,独独阿三不知道。不止爱情如发丝,其实烦恼也如发丝,三千烦恼丝,说不清,说不尽,也说不出口。
严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习惯性地扭过头想说几句,转念看到身侧空空落落的店堂,才发现原来魏迟不在。
这天及至关门打烊也不见魏迟回来,严俨想:那个家伙一定又是跟朋友们喝酒去了。魏迟jiāo游广阔,三天两头不是这个聚会就是那个邀请,前些天又和几个朋友一起跑去学箭道,其实还是变相地凑在一起消遣玩乐。
他嘴上说着:“老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真没劲。”却每次都跑得比谁都勤。第二天一觉睡到下午,头昏脑胀地跑来找严俨:“严俨啊,你帮我揉揉,头疼死了。”
每次都回他:“喝死了就不疼了。”
他听不见似的,兀自扶着额头,“哎呀哎呀”大呼小叫,表情痛苦难当。伙计们和客人们都扭头侧目,宽叔在帐台后喊:“严俨。”
于是于是,严俨伸手,魏迟闭眼。揉揉……就真的不疼了,至少魏迟这么说。严俨暗地里思索,是不是该去开个推拿诊所,专治宿醉头痛。回头醒过神来,默默在心里“呸”了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不着调,自己竟然也开始跟着他七想八想,想些不着调的事了。
“严哥、严哥……”
有人轻轻拽他的衣袖,严俨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魏迟的店门前站着发呆,顿时一阵尴尬:“哦,我、我……”
珺珺的眼神很关切:“什么?”
“没、没什么。那个,我有事先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严俨只觉气血上涌,瑟瑟寒风里,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真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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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的屋子时,街边的路灯早已亮了多时。站在社区门边往里望,万家灯火通明,即使夜风嗖嗖chuī过,心头还是会油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温暖里却又夹杂着离乡人不足为外人道的酸楚。
严俨和蹄膀、阿三、阿四一起在理发店附近的社区租了一间房,确切说,是一间房间。房东把整套八十平米的房子隔成小间分别出租给不同的房客,原本二室一厅的屋子里,满满当当住了不下八九个人。
老公房的条件本来就好不到哪里,房型差,光线暗,大中午客厅里也晒不到阳光。人多了以后又嘈杂脏乱,有时候上卫生间还得排队。但是好在租金便宜,离理发店也近,周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倒也方便。背井离乡的,能够有一张chuáng睡个安稳觉就已经算是一种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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