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栎手中还拿着筷子,直接就着方枢怀的手咬了一口,又是一声口齿不清的:“好吃!”只是这次眼睛都眯成线条了。
两人一个饶有兴趣地投喂,另一个兴致勃勃地给什么吃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一声“不好意思啊让让让让!”后,一个人正好走到方枢怀身边,也不知是不是被烫着了,手将将一松,一碗刚盛出来的豆浆铺头盖脸朝坐着的方枢怀头上泼去。
张晗栎正对着方枢怀咬大饼,抬眼便见到这一幕,脸色猛地一变,蹭得站起来,倾过半边身子把方枢怀往里面一拉,右手直接挡在了他脑袋的左侧,接下了那一碗滚烫的豆浆。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内,方枢怀在意识到张晗栎动作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一旁侧了过去,大腿一热,裤子紧紧贴在了皮肤上,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豆浆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但当他看到张晗栎那只手挡在自己脸侧的时候,大脑直接嗡地一声,顾不得自己大腿有没有被烫伤,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端起桌上放着冷水的水壶,朝他的手上浇去。
少年一张脸早已痛得有些扭曲,双眼也带了些水汽,却死死咬着下唇,qiáng忍着没出声,安安静静地任方枢怀用整壶水冲洗着他那只已经泛红的手。
等确认了少年的手只是泛红,没有起水泡,方枢怀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但看少年qiáng忍疼痛的表qíng还是有些心疼,这才眼神微冷地看向肇事者。但看清那人长相的瞬间,他眼中的冷意就彻底变成寒芒了。
正是三个学生中的一个。那人正双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看好戏一样的笑容,见方枢怀看他,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方枢怀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那一桌,发现除了那领头的学生和另一个跟班满脸得意,jī心领少年则沉着脸,眉头紧蹙,双眼死死盯着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那泼豆浆的学生。
心下明白这事是这学生自作主张,方枢怀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死死抓住那少年的领子,用力地往店外拖去。
“哎哎——你gān嘛?!”那少年初时还扑腾着想要挣脱,挣扎了几下,发现方枢怀手上的力度实在是大,立刻慌了,转过头往角落里那帮人求教,口中也惊慌地喊着。
店里空间本来就不多,方枢怀冷着一张脸,用力将人往外拖,迫使不少人站起身来让道,有几个中年男人以为男孩子之间有了什么摩擦,刚想上前劝几句,一声“小兄弟”刚出口就立刻消声了,只因为方枢怀抬头的那一眼满是煞气。
方枢怀把人拖出了老张店铺,将他往隔壁巷子的墙壁上狠狠一掼,手肘卡在他的脖子上,沉着眼冷声问道:“你很得意是吧?”
有的人脾气bào躁,三两句话就能被撩拨得发火,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种人其实是最容易对付的。而有的人,平时温温和和,从来不跟人急,被人骂了也只会语气平缓地劝人冷静下来,看着xing子软,很好欺负,但就是这种人,一旦真的发起火来,下的手只会比前者狠得多。
被按在墙上的少年对上方枢怀冰冷漆黑犹如寒潭一样的双眼,忽然想起了一个长辈给他说的这些话,心下叫苦不迭。方枢怀眼中压抑的bào怒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卡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又让他无法动弹,早知道这人是个硬茬,他怎么都不会做出刚才那件事来。
“方枢怀!”后面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让少年双眼一下子亮了亮。
来人是张晗栎,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
张晗栎脸色有些苍白,右手不自然地弯在身前,见方枢怀转过头看他,忙摇了摇头:“你别打架,我的手没事!”
方枢怀皱眉,忽然觉得少年此刻的心软有些不知好歹。
那jī心领少年一眼便看出了方枢怀没打算收手的意图,立刻上前一步,越过张晗栎对方枢怀说道:“这次的事qíng是我们不对,我向你们道歉,这个同学的医药费我们会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会负责,这位同学,有话好好说。军子,还不道歉?”
被按在墙上的少年立刻朝张晗栎喊道:“同学对不起啊!这次是我不对,我一时脑抽才做出这种事qíng来的,你的手没事吧?”
张晗栎立马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两人一来一去两句话之间就给这件事画上了句号,方枢怀心中恼火,眉间皱得更紧,却已经没立场发泄自己满腔怒火了,只能收回手,双眼沉沉对那少年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别怪我不客气。”
那少年得了自由以后立刻跑回了那三人旁边,朝那领头的学生和那jī心领少年讨好地笑了笑。
“丢人现眼还不够吗?回去结帐!”jī心领少年低声呵斥,又看了方枢怀一眼,接着转身,直接往街道尽头走去了。
待几人消失在街角,张晗栎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枢怀,试探xing地叫了一声。
方枢怀却没应,而是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对那个假乞丐滥好人也就罢了,对蓄意挑衅的也这样吗?”这话是用德语说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好。
方枢怀自认自己好歹是三十岁的人了,早已不是容易冲动的青少年,刚才实在是恼怒得很了才做出这种把人拖到巷子里的事qíng。他已经做了把人狠狠揍一顿的准备,他也知道揍哪儿能让人疼得要死看着却是轻伤的模样。只是张晗栎却迫不及待地说没事,反倒让他成了多管闲事的人。
方枢怀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知道内心实在是膈应得慌。
听到这话,少年一愣,像是想到什么,忙不迭用自己烫伤的手拉住方枢怀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语气有些焦急,又有些委屈:“他们有四个人。”
顿了顿,似乎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少年又立刻补充道:“我也想跟他们算账,可是他们有四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我还受伤了,要是打起来,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等他们落单了,扎车胎套麻袋,我都会帮你!”
方枢怀:“……”合着自己纠结了半天,这孩子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还鬼灵jīng的,竟然还知道扎车胎套麻袋?
胸中一股憋闷气顿时消失得一gān二净,反而有些好笑,方枢怀点了点头:“行,到时候你当我帮手。”
少年见他脸色终于好了点,用力地点头,双眼一闪一闪的:“好!”
好好一顿早餐被这么毁了,方枢怀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结了账以后带着少年去药店买了管针对烫伤的软膏,仔细嘱咐了一番怎么用,接着便打算直接箭馆,临走的时候又想到少年现在似乎还没练过she箭,于是有心想引起少年的兴趣,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少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鸿羽箭馆是这附近一家规模比较大的she箭馆,处于闹市区一座办公楼的四层,外部看着一般,内部装修却不错,有十米和十八米的she箭道,箭道旁边也有棋牌室、桌球等娱乐设施,供顾客在休息的时候使用。
此刻的箭馆中,十八米道上零零落落站了几个人,一个用的复合弓,一个用的美式长弓,其他几个手上的都是竞技反曲弓。不远处十米道上却只有两三个人,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用的箭馆的馆弓,看样子应该是来体验的。
张晗栎在进来以后,脸上的表qíng就变得有些跃跃yù试,明显对she箭很感兴趣。方枢怀看着好笑,确定了少年的手没问题,心中一动,向接待jiāo了押金,要了护指、护臂和一打箭,谢绝了对方指导的建议,朝少年说道:“去十米道试试吧。”
少年立刻雀跃无比,捧着一大堆东西过去十米道。十米道后面的墙上依次挂了不同磅数的反曲弓,最高的却不超过二十八磅。方枢怀挑了挑,拿出一张二十五磅的递给他:“就用这张吧。”
张晗栎很兴奋。小时候他爸爸带他去过she箭馆,那会儿他就挺喜欢这项运动,只是之后他爸爸没再带他去,他也慢慢忘了这件事,但是现在跟着方枢怀过来,站在箭道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节奏蓦然快了起来,有种久违的兴奋感在自己的血液中流淌。
凭着印象中教练说的动作拉开弓箭,少年屏住呼吸,正打算松开控弦的手,猛然间感到腰际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背一暖,像是碰到了一堵温热的墙,耳后传来一股清浅的呼吸声,带着清新的香味,右手被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覆上,有点凉,却不难受。
少年忽然感觉自己心跳慢了好多拍,连呼吸都停滞了。
“注意力集中,调整呼吸,别摒息,还有背部用力,看着前面的靶子。”耳朵边传来身后那人清冷的声音,少年却压根没听清楚,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喷洒在自己耳朵上的那股气息上了,那气息像是透过自己的耳朵直接chuī到了心里,痒痒的,却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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